在女儿面前,这位平时大气内敛的县委一号人物,终于控制不住那股骨子里的骄傲,也开始忍不住炫耀起来。
“是是是,没说不是你的。”苏楠好笑,只是那话说得,实在有些敷衍。
苏老爹忍不住发了些许少年狂,油门蹬的一踩,在那平稳而又坚固的进城大道上飙起了车。
回到家,正好下午两点多些。
时候有些微妙。
苏楠丢了行李,就进了厨房。
结果被厨房里的一些灰尘给呛到了。
“这什么鬼啊!”苏楠一边咳嗽一边拿起鸡毛掸子给扫着:“爸你们是多久没用厨房了?”
说到这个,苏兴国就来气。
“你问你那姨娘啊,我看她迟早死在那个神经病的西餐厅里。”
最近陆艳花忙着西餐厅,那真是脚不沾地的,跑上跑下的,吃喝拉撒全挤在那边上了,要不是那边没有地儿住,估计晚上也不想回家。
“不行我去把她喊回来。”苏兴国才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又有些不满意的嚷嚷道。
“别别。”苏楠在厨房里摆弄了一下。听到这话。赶紧把他喊住。
“先被别跟姨娘说了吧,爸,有个地方,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下。”
苏兴国应了一声,旋即有些奇怪。
自家这位极为懂事极为自立的女儿,很少会用上陪这样的一个词语。
只见她从厨房里端出了几盘子小菜,又去前厅的柜子中翻出了一把香烛。
“带我去看看妈吧。清明节的没放假,没有回着家。其实那个时候就挺想去看看妈的了,就是没时间。”
听到这有些意外的话语,苏爸爸一怔,旋即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嗯,是该去看看了。”
————
南山和德山。
是衡县县里面的两座土山。
衡县盛行土葬,也习惯将过了世的亲人埋在深山里面。
虽然说是深山,但一个县里实在没有太深的山,而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也就是这两座山比较合适,一但合适了。那自然埋着众多的尸骨。
导致就连南山和德山面前的那条三栏街,也被当地人背地着叫成了阴阳路。
而街边的商铺也很应景。索性就卖起一些香灰蜡烛,祭奠用品之类的,久而久之,阴阳路这一称呼,倒成了名副其实,反而是三栏街这个原名,渐渐的被人给忘却了。
意外的是。
叶妈妈的墓并没在南山和德山两座山之上。
苏兴国把车子停在了两座山之间,熄了火。
那是一个不高的小土坡,上边的坟地显得比较的少,苏兴国提着个菜篮子,大步的跨在前面。
位置并不高,约莫在小土坡的山腰边上,苏楠只是爬了几步,就有些气喘,待她爬上那个小土坡的时候,苏兴国已经操着镰刀,在一旁除起草了。
苏兴国回头,笑着看了一眼苏楠,然后轻拍了拍墓碑。
“老婆,女儿来看你了。”
一直以来,苏兴国称呼艳花,大多是用姨娘或者婆娘之类比较乡土的称呼去叫唤,只是今天一句老婆,让苏楠不免有些恍惚。
“妈,我来了。”她低着头,从苏兴国手中结果那个菜篮子,然后将里面的小菜拿出,一样一样的摆放出来。
墓碑其实也挺简单的,但看得出来,也很用心。
上面只有一句话。
吾妻叶絮柳。
而后还贴了一张照片。
微微有些发黄了的照片,虽然有些年代了,但依旧粘得紧紧的,看不出一丝脱落的痕迹。
苏楠望着那张照片,微微发着呆。
好漂亮。
如果现在她还活者,那将是怎么样的一个风华绝代?
只是。
这事间上有着太多那让人不甘心的如果,而所谓的如果,往往就意味着不可能。
苏楠点燃了香,然后取出三支,对着那墓碑,虔诚的拜了拜。
“爸你要香吗?”
苏兴国摆了摆手,倒是点然了一支烟,然后摆在了墓碑上。
苏楠笑:“妈妈还抽烟啊?”
“不抽。”苏兴国摆了摆手,“只是我和你妈……嗨,这事就不跟你说了,你还小。”
说是不说,但那脸上,却是神采飞扬。
那可能又是一个说来要话长的故事了。
哼哼哼,我有故事,您有酒吗?
苏楠笑了笑,轻轻倚在一旁的一个小土墩上,就这样坐下。
“爸,给我说说妈的事儿呗。”
“她啊。”苏兴国又点上了一支烟,倚靠在墓碑旁,语气有些悠扬。
“她啊,是方圆几百里最漂亮的姑娘,结果被我追上了!”
这是苏爸爸这一生最骄傲的事,比什么修好进城路,发展小县城,将一个默默无名的贫困县一步步发展至今一类的事情,都更值得他去炫耀。
因为那名女子,她叫叶柳絮。
苏楠没有酒,她只是侧着头,看她父亲,讲诉着那一年的故事。
“……其实,你妈在生下你之后,并没有过逝,但那个时候她身子已经很弱了,常年躺在病床上,连抱你都抱不动。”
“嗯……”
苏兴国笑了笑,然后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为什么你妈的坟选在这儿,而不是南山或者德山上?”
苏楠当然不知道,她轻轻摇了摇头,右手托着腮,等待着那男人继续说下去。
“我也记不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你出生了两个月以后,医生跟我说,说你妈已经油尽灯枯了,撑不了几天了。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身体,就跟我说了,想要出院,说是最后的日子里,想待在家里。”
“然后呢?”
“后来,我就,我想,你妈这辈子没跟我享受过什么福气,她过世了,我一定要风光大葬她。”
嗯,尽人事,知天命。
苏兴国在那时候下了这样的决定,想来也是种折磨吧。
“后来,我找了县里面最好的道公,给她算,算她葬在哪儿,福气好。”
他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吐出。
“那道公说,埋在德山,会入葬的那人的下辈子,一定会很幸福很美满,但是会对子孙无福气,就是不会荫庇子孙。而南山的话,正好相反,埋在那儿,对子孙有福,但却对入葬的人很不好,会受折磨的。”
“那个时候,你妈已经没几天日子了,而恰好在那天,她走下了床,刚好听到了我和那谁的对话。”
说到这儿的时候,苏兴国脸上,浮现出一丝道不明的神采。
“你知道你妈那天说了什么么。”
苏楠轻轻摇了摇头。
苏兴国哈哈大笑,一拍腿:“她说。”
“我怕痛,能不能选中间一点的地方?”
苏楠也忍不住了,噗哧一声笑起来。
“妈好可爱。”
是啊。
好可爱。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并不完美的一个人。
没有那种荫庇,为此受尽折磨的勇气,但也不忍心子女因为自己,而无福可享。
所以她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家的老公。
能不能选中间一点的地方。
“所以叶子她……就葬在了这里。”苏兴国又吸了口烟,那支本来就不长的香烟,一下子就只见了烟头。
“后来,来和我说。她说,等你长大了,帮她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她说,妈怕疼,不敢上那南山,希望你不要怪她……”
“然后,她就说。”
“对了,我织副手套送给女儿吧,这样她就不好意思生气了吧?”
苏兴国说话的声音很慢,似乎害怕苏楠听不见似的。
“然后我跟说,她女儿很懂事的,不会生她气的。”
“然后她就开始织手套了。”
“可惜,那副手套,并没有织完。”
苏楠蹲坐在椅子上,静静望着石碑的照片上,那一抹清美。
“爸?”
“嗯?”
“娶到妈,真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苏楠用的是肯定句,没有任何的迟疑。
苏兴国轻轻抚摸着那石碑。
“谁说不是呢?”(。)
2,不想长大。()
回家的路上。
苏父和苏楠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把车子停好在大院子里的时候。
苏兴国才说。
“家里的冰箱你去理一理,晚上如果没什么食材的话,还是出去吃吧。”
苏楠就点了点头。
整理好那乱糟糟的厨房,已经是快到饭点了。
冰箱里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甚至在冷冻层那里还有些已经发紫了的食物,看样子,那位陆姨娘说要死在那西餐厅上的豪言壮语,并不是假话。
苏兴国把苏楠送回了家,转头就已经接回了苏小卿。
苏小卿其实早就已经放假,只是因为成绩太差,被勒令上了补习班,其实也不是什么太过繁重的课程,也就下午两点到五点有些课。
记忆中这些假期补习班倒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学生不多,上课时候又上,结果学费还贼贵。
苏卿没进门就大声的嚷嚷道,“姐姐姐姐姐!”
嚷得整个屋子间都是他的声响。
苏楠坐在沙发边上,就看着那小毛孩子从客厅里一路小跑,硬生生撞到了他姐的怀里。
苏楠被他撞得生疼,龇着牙训斥道:“你也不小了,别老这么毛糙行不啦?”
小毛孩子码身高的速度总让人有种时光如梭般的错觉。
一小段时间没见着,这苏卿似乎又长了些许,这么腻在她身上,已经开始有些略微的沉甸甸了。
越长越像他妈。
儿子像母亲,本来就会生得好看一些。
那渐渐长开的五官越来越帅气,颇有一丝后世小鲜肉的风采。
苏兴国从玄关里走里进来,看到冰箱里那些速冻食品,也没了心情。只得招呼道。
“要不晚上出去吃?”
苏楠还没什么。
苏卿一听到这话就耷拉着个了脸:“又要出去吃啊?姐都回来了……”
显然这段时间以来,被祸害得不浅啊。
苏楠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头发软软的,还有些微微的褐色,这个年纪的小屁孩儿根本不知道染发是什么东西,这自然是苏卿天生的模样。
“哥。呃…姐刚回到家儿,有些累,下次在煮东西给你吃。”
两个人之间的协议早就被两位家长大人无情的给撕毁了,苏楠其实并不太在意,反倒是苏卿耿耿于怀了好久,觉着自己没能遵守到和苏楠的约定,闷闷了好久。
装好一些生活垃圾,走出门的时候。
苏爸爸已经把车启动了来,苏楠看着那苏卿很吃力的将那袋子笨重的生活垃圾给丢到了垃圾桶里。忽然发现。
这小子,似乎真的在长大啊。
旋即她又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有这么一个半大孩子呆身旁,总让人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两个人挤上车的时候,苏兴国倒是回过头问了一声。
“四叔他们一家一会儿也过来,不要紧吧?”
苏楠是无所谓,没当回事。
反倒是苏小卿有些不开心,他一直不太喜欢苏兴博一家。这个时候听着就嘟囔了几声有的没的,当然苏兴国也不去理他。
————
到了酒店。苏兴博他们一家早早就站在酒店门口等着了。
随着苏兴国的地位一步一步的稳固,苏兴博早就没了之前的傲气,他在县里面的这一些所谓的项目,大多还要倚仗他家大哥,许凤梅就更是不堪了,出门去哪儿都恨不得把苏兴国是他家大伯这几个大字刻脑门上。见谁都说。
苏兴博一家刻意奉承,苏兴国又不太喜欢拿捏架子。在这种微妙的情形之下,两家的关系居然是好了不少。
下车的时候苏兴博还特殷勤的跑到副驾驶边上帮苏楠开了门。
“楠楠越长越漂亮了,有气质,跟城里人一样。洋气!”苏兴博笑着,那殷勤劲儿,让苏楠多少有些不适应。
许凤梅嗔怪的望了眼:“你这怎么说话的?人家楠楠可不就是城里人嘛。”
说着就走了过来,一边说还一笑:“县里新开了几家卖裙子的,改明儿带楠楠去逛一逛。”
苏楠轻轻点了点头,却有些好笑。
这许凤梅小气的性子还是没改,只说逛,可没大包大揽的说要买啊。
看着自家父母这副模样,一旁的堂弟苏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苏楠,望过去的时候,发现苏楠也在打量自己。
在南怀这个省会城市里呆了半年,自家这位堂姐确实多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气质,望上就跟自己这样的像是呆着两个世界一般,已然不是了一类人。
出奇的漂亮。
怪不得自己现在在南怀之中,看哪个女生都觉得不顺眼,以前是没回过神来,现在才清楚,原来自己的眼光,早就被堂姐给养刁钻了。
至于那什么四大“美”女的称呼,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个山旮旯子去了。
现在的堂姐。
自是当得起一句美女的称呼。
苏楠没他那么多的心思,只是看着的时候有些好笑。
苏秦更高更壮了,也更黑了,但那娘娘作势的姿态却丝毫没见有改的,那白眼翻得,还是异常的**。
苏兴国刚下车就看到了苏兴博这副模样,皱了皱眉头。
“你这干嘛呢?也不怕宠坏了苏楠。”
他其实就是埋怨这么一句,其实苏兴国自己也挺清楚,以苏楠这样的脾性,自然不会因为这样就娇纵的。
倒是苏兴博挺不以为然的:“宠怎么了,像楠楠这样的,听话又懂事,人还漂亮,就应该宠!”
苏楠快被这态度恶心得起鸡皮了,她拉着苏卿就走在了前面。
苏小卿越来越高的同时,也越来越重了,可不是那会儿随随便便就能抱起来的小正太。
结果刚走进里厅,苏兴国就被那一满桌的饭菜给弄得直皱眉头。
“怎么这么丰盛,不是跟你说了,随便一些就好。”
苏兴博振振有词:“我这是给苏楠接风呐!”
苏兴国就没在多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家弟弟的经济情况,一顿饭对于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吃饭的时候许凤艳又提起了苏小卿的补习。
其实就一年级来说,补习什么的实在有些过分了,但是苏卿的成绩实在是差得离谱,恰好那许凤艳拐着弯的又认识那个补习老师,于是呼苏小卿的悲惨假期,就这样被定下了。
也难怪苏卿会对苏兴博他们一家有这么大的敌意。
苏楠想着,却看到苏卿做在一旁,撅着嘴等她喂的模样。
苏楠就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啊,都这么大了,应该自己吃饭了。”
苏卿眼底闪过了一丝失望,旋即又低估了一声。
“我不想长大。”
这句话,倒是把全家人都逗笑了。(。)
3,啤酒和烤串儿。()
许凤梅在衡县土生土长这么多年,认识不少朋友也并不稀奇。
苏楠一边往苏卿碗里夹着大块的扣肉,一边笑着说。
“才一年级而已,不用这么着急的。”
“这可不行。”
许凤梅这个时候反倒是义正言辞了起来。
“这如果输在了起跑线,那可不行啊。”
苏楠微微一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输在起跑线了,又怎么样?”
这句反问,反倒是让一众家长怔住了。
“这所谓的输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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