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松了口气。
“柳叔叔吗,我是……戚温暖。”
电话里的人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明显愣了一下,他语气带着极度惊讶,似乎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温暖?你回国了?”
“是啊——”戚温暖苦笑,站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柳叔叔,你知不知道我舅舅在哪?他好像……换号了,我找不到他了。”
“楚瑜?”电话里的柳成泽声音立刻变得有些慌乱,“你找他做什么?”
戚温暖不明原因,她诚实地答道:“我想再见舅舅一面,可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再见我了。”
电话里声音很安静,柳成泽思付良久,他忽然苦笑一声说:“好吧,你在哪里,我带你去见他。我想他应该还是很想见你的。”
“应该?”戚温暖诧异,“我在机场这边。”
“等着我,我开车去接你。”柳成泽说完便挂掉电话。
戚温暖的心在这一刻被提到嗓子眼,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柳叔叔话里有话,尤其是那句“应该”,总让她嗅出一丝不祥的味道。
她一个人在机场附近的咖啡厅里瑟缩着,半个小时后窗外竟然下起雨来,这样的天气本来就显寒冷,清冷的街道被打湿,凉凉的,越发萧瑟。
等了很久,直到窗外那辆熟悉的车子跃入眼帘,戚温暖一路小跑着过去打招呼,两年过去了,柳叔叔好像还是一点都没变。
“你瘦了啊,难道是在国外吃不到好东西?”柳成泽熟络地开着玩笑,“子骞身体好点了没有?”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年就可以痊愈。”戚温暖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柳成泽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说,“现在我带你去见你舅舅。”
“嗯。”戚温暖点点头,坐在车子里被载上另一条公路,这里并不是去到舅舅家的那条路,戚温暖认得,这个方向应该是通往——
“舅舅搬家了吗?”她不安地问。
“算是吧。”柳成泽燃起一支烟,他话比平时少了很多,除去那几句寒暄,就一直默默开着车。
戚温暖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公墓方向越来越近,心里不明白为什么舅舅会搬到这样偏僻又荒凉的地方。
车子在公墓面前停下来,戚温暖怔了一下:“你有事情吗?”
“不是的,我们到了。”柳成泽掐灭烟头,深吸一口气说,“下车吧。”
“这里?”戚温暖开始颤抖,“我舅舅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你不知道么?”柳成泽撑开一把伞,“桑楚瑜已经不在了。”不……不在了?戚温暖一个踉跄,刚刚迈出车门的脚猛然一软。
“他自杀了。两年前在自己家门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你走的那一天。”柳成泽扶着脚步虚软的她,“子弹射中他心脏,被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没必要抢救了。”
戚温暖如遭雷击,她呆若木鸡怔在原地,满脑子回旋的都是当时那一声闷哼和舅舅的哀求。
“很可惜,医生说如果当时就送去医院的话可能还有救。”柳成泽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带你,去看他的墓碑。”
☆、你的名字是叫温暖吗?
戚温暖如遭雷击,她呆若木鸡怔在原地,满脑子回旋的都是当时那一声闷哼和舅舅的哀求。言残颚疈
“很可惜,医生说如果当时就送去医院的话可能还有救。”柳成泽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带你,去看他的墓碑。”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舅舅怎么可能会自杀呢?他那么骄傲,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想要放弃生命舅舅都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啊!戚温暖不相信,她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柳成泽看出了她的震惊,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雨天的公墓里有些泥泞,那些静静伫立在雨中的墓碑讲述着每一个平凡或者不平凡的故事,萧瑟而又悲凉妍。
戚温暖跟在柳成泽身后踉踉跄跄的走,终于在一处石碑面前停了下来。
石碑上面没有字,空空荡荡的,摆在那里的一束鲜花已经有些枯萎,同别的墓碑相比简直可以用寒酸来形容,柳成泽先是鞠了一躬,然后对着墓碑说:“楚瑜,暖暖来看你了。”
“这是……是我舅舅的墓碑?”戚温暖颤声问,“为什么没有他的名字?筱”
“因为没有人能够有资格为他立碑。”即便是纨绔大叔柳成泽,此时声音也一再凸显出难过和遗憾,“他已经离婚了,又刚刚脱离了桑家。而且……在得知他的消息之后,伯母也突发脑溢血去世了。他身边没有亲人。”
听完这句话,戚温暖再也控制不住肆意的泪水,重重跪在舅舅墓碑前。
“虽然……很高兴你哥哥得救了,不过我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不是意味着永远失去了什么。”柳成泽一手按在她肩膀上,“节哀吧,楚瑜生前最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你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他这个人感情不太外露又很严肃……如果能让他念念不忘总挂在嘴边的话说明这个人真的对他很重要。所以我希望无论你们过去有什么误会,今天都忘掉。好好陪你舅舅说说话吧。”
话说至此,柳成泽便将伞留给她,自己一个人站在不远处静静等着。
戚温暖伸出手去,沿着无字的石碑轻轻摩挲,她真的无法相信这里面埋葬的是她深爱的、而今已经成为一捧土的舅舅。
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如果那天她回头的话,是不是舅舅还有救?
事到如今她终于相信他没有开玩笑,她终于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他说失去她就好像失去生命。
可是一切都晚了……
她忽然抱着舅舅的墓碑大声恸哭起来,从未有过的伤心和难过。她救活了哥哥,可是却永远失去了舅舅。
她想起他们短暂生活的那些美好的日日夜夜,那些曾经的甜蜜,她想起他曾经给她的每一点宠爱。
她想起见到他的第一眼,他把自己从夜店驻唱台上救下来,他冷漠地站在自己面前,用戏谑的口吻说“戚温暖”?
然后他给了自己一切,她想唱歌,他送她进娱乐圈,他处处护着她替她挡掉所有非议,他是那么用心保护自己。
他是个很自私又很自我的男人,然而细想,戚温暖竟然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点滴找不到一丝他自私于他自己的细节,他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围绕着自己。他处处管着她,严格要求她,他对她的感情严苛中透着宠溺,正因为如此,她这棵从小就长歪了的小树苗才被一点一点扶正。
他这辈子唯一做的最无私的一件事情……想必就是让他最爱的外甥女一点一点长大了吧。
可是,这种成长还有什么意义么?
戚温暖泪如雨下,咸湿的液体落在墓碑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她后悔没把自己两年来的思念说出口,然而此时此刻跪在舅舅的墓碑前,她却怎么也无法开口说出那些爱来,舅舅已经不可能会听到了。
他走得那么孤单……一个亲人都没有。
“我想你……”她哽咽许久才说出这个泣不成声的句子。
“舅舅……我想你……我回来看你了。”
“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再见你一面?”
“为什么……你不再抱抱我?我是回来跟你结婚的……”
“你不在了,我还有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么……”
戚温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生无可恋”,哥哥病危的时候她只是一心想要嫁给他完成他的遗愿,然而舅舅躺在这里时,她脑海中反反复复浮现的一个念头就是陪在他身边。
柳叔叔说,舅舅走的很孤单。
舅舅的墓没有名字,那么,是不是她能为两个人亲手立下墓碑?
他们两个人要葬在一起,她会永远拉着舅舅的手不再松开。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她一定要找到他,这一次,永远都不会犹豫,永远都不会再放开。
想到这,恍恍惚惚的,戚温暖笑了笑,她掏出手机在上面按下短短几句话,算是留给这个世界的临终遗言。
她说:我要跟舅舅一起回家了。
柳成泽从自己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抬起头,赫然发现自己的伞被丢在一旁,眼前的小丫头已经栽倒在墓碑前,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忙一个箭步冲上去。
戚温暖额头的血蔓延一地,这个傻丫头一定是想不开要自杀在这里。他心急火燎地将她抱起来,塞进车子里就往医院冲。
傻孩子……死有什么用呢?他在心里叹气。人死了就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戚温暖被紧急送进急救室,柳成泽拿着她的手机等在门口,他看到她屏幕上打下的那一句话,心里不禁又急又气,他真的不知道如果戚温暖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跟桑楚瑜交代,他会不会变成鬼来杀了自己啊。
好在伤口并不深,她是被疼晕的,医生处理过伤口之后告诉柳成泽她可能会有些轻微脑震荡,但是身体并无大碍,需要休息几天。
柳成泽应了一声,便推掉工作在医院里守着这个小麻烦,每每听到她在睡梦中呢喃“舅舅”,他眼底总是写满无奈。
戚温暖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两天,她以为自己已经进了天堂,她无数次梦到舅舅,可每一次他胸前都会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她问舅舅他疼不疼,他说那些伤口他一点都不觉得痛苦,因为他已经没有心了。
他手捧着自己还在跳动的鲜红心脏给她看,他说戚温暖你看到没有,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发现。
戚温暖挣扎着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守在自己床边的柳成泽。刺鼻的消毒水味,白色的天花板和墙壁,她静静想了一会,头痛欲裂,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死。
“醒了?”柳成泽放下报纸,无奈地笑笑,“你这个不懂事的,干嘛要去自杀?”
戚温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医生说你被撞到脑震荡,需要休息几天,这几天你可能会看不清东西,语言可能也会有些障碍,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你活着就好。”
戚温暖闭上眼睛,她并不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必要,她想起舅舅那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着的心脏,舅舅死的时候一定比谁都痛苦,既然如此,她到底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留在这里?
“戚温暖,听我一句话。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去陪他,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戚温暖睁开眼睛,定定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柳成泽。
“好好活着吧,楚瑜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的,他不会自私到让你去用脑袋撞墓碑,这种蠢事以后不要再做了。”
“活着……没意义。”戚温暖红着眼眶,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
“帮他立块碑,以你的名义。如果可以的话,你经常去看看他。这两年来你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情,星皇岌岌可危,然而公众根本不知道他的死讯,所知道的不过是他突然从星皇脱离出来,那是他一手创造的事业。
“余昊在帮他收拾烂摊子,何嘉佑也出面接手了,每个人都在帮他撑着,戚温暖,这个时候你不要再添乱。你如果难过就去他墓前为他送捧花吧,现在放在那里的还是我上次留下的。冷冷清清的让人看着也难过。”
戚温暖吃力地想着这一切,她总觉得舅舅的死有些不同寻常。为什么……何先生也会出现?他原本已经隐退娱乐圈的不是么?
可是稍微用力思考脑袋就会钻心的痛,她不得不放弃,转而问柳叔叔:
“我舅舅的遗体你见到了吗?”
“遗体?”柳成泽愣了一下,“没有。我只见到他的骨灰。”
戚温暖头痛欲裂,柳成泽见她这么难过于是便没再说什么,他拍拍她的肩膀说:“好好睡觉,别再给我胡闹了。我已经很麻烦了,别再让我难办了。”
她默默点点头。柳成泽见到她这副样子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离开。
戚温暖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床上,无论睡着了还是醒着脑海中都永远挥之不去舅舅的身影,她养病一周,这一周来柳叔叔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陪她。
在她终于快要康复的时候,她接到哥哥打来的电话,戚子骞在电话中问:“暖暖,和舅舅的事情怎么样了?”
此时的戚温暖已经可以用麻木来形容,听到哥哥这样的询问她仿佛已经没有任何感受,她只是木然回答:“舅舅不在了。”
“不在了?”戚子骞怔了怔,仿佛在思考这三个字的含义。
“哥,舅舅自杀了。”
戚子骞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到不知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惊诧。他从妹妹语气中听到不同寻常的味道,他焦急地问:“这是真的吗?暖暖,你没有事情吧?”
“没有。”戚温暖苦笑,怎么会有事呢,想死都死不了,还要拖沓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哥,我觉得很累,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好。舅舅的死跟我有关,她是在我同他告别那天自杀的,他开枪的时候我知道,可是……我以为他只是吓唬我,所以……所以我没回头。”
戚子骞不用妹妹再多说也明白她想表达什么,电话中的暖暖连哭都已经不会了。
“暖暖,别胡思乱想,舅舅怎样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是……我真的觉得很难过。”这几天她活得如同行尸走肉,没有什么比这样生不如死的感觉更痛苦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都会去舅舅的墓碑前同他说话,直到柳叔叔去接他。连续几天后,连柳成泽都觉得她精神有点不太正常,像是快要得精神分裂。
“我懂你的感受。”戚子骞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说道,“暖暖,你还记不记得我两年前快要死的事情?知道后来我为什么又醒过来吗?”
戚温暖沉默。
“我怕你会做傻事。人在那个时候并非全无感觉,我之所以挣扎着一定要醒过来,是因为我怕你会做出让我后悔一生的事。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你必须要好好活着,舅舅他不会让你这样消沉下去的。”
在死亡面前语言永远苍白无力,戚温暖并非不懂哥哥的话,然而要她心态就此转变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只是答应哥哥自己不会想不开,戚子骞也着手准备回国来陪她一段时间。
而在此之前,戚温暖还是会日复一日地来到舅舅墓碑前,她每天都会为他送上一束花,然后就不吃不喝,像傻了一样坐在墓碑前一整天,有的时候会哭也会笑,有的时候则什么都不说,只是蜷在墓碑身边睡觉。
这样的时间过了半个月之久,有一天戚温暖坐在柳成泽车里,突然问:“我舅舅的那套房子还在么?”
“你是说你们之前住的那栋别墅么?”柳成泽被吓了一跳,“还在,不过已经……有人住了。”
“我想去看一看。可以么?”戚温暖问。
柳成泽不知道戚温暖想要做什么,只好一打方向盘带她去他们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坦言说他并不支持她这么做,不仅是因为触景生情,更是因为在那里她会碰到她不想碰到的人。
车子安安静静在路上行驶着,半小时后他们来到戚温暖曾经和舅舅生活在一起的地方,别墅客厅里亮着一盏灯,戚温暖趴在车窗上痴痴看着。她想起两年前自己好长一段时间都在这里生活,他们一起做饭,一起看书,一起睡觉。
如果时间还能倒退……那该有多好。
柳成泽从后视镜里看着一脸艳羡的戚温暖,他总觉得她最近行为举止越来越吓人了,她不哭也不闹,他甚至不知道她脑海中到底在想什么。
她整个人瘦得不像话,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再这么熬下去的话,柳成泽想她就是不死也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到底该怎么办……他叹了口气。自从桑楚瑜死后,他每天最多的事情就是叹气。星皇大批明星解约,股价一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