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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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 第3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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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强对峙的政治格局下,和平从来都不会是主旋律,争斗方是根本之核心,朝局方才平静没多久,仪凤三年的正月方过,侍御史李適便一本将中书令李敬玄给参了,罪名是纵子为恶,横行乡里,后闻之怒,召李敬玄入大明宫责问,李敬玄呐呐不能言,后怒,贬其为虞州刺史,着有司收押其为恶之诸子,中书令之职遂缺,后阴令贾朝隐等人上本,荐刑部尚书武承嗣为之,消息传出,李显震怒,急招张柬之、狄仁杰二心腹重臣入东宫商议对策。

“都说说罢,此事当何如之?”

李显很恼火,还不是一般的恼火,在他看来,武承嗣不过猪狗一般的东西,居然也妄想入主中书省,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别说任中书令了,便是他如今所担当的刑部尚书都是靠裙带关系爬上去的,压根儿就是餐位素食,除了拍武后的马屁之外,屁的本事都没有,真要是让他当上了宰辅,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当然了,这还不是主要原因,更深层次的缘由在于如今政事堂的形势极为的微妙,李显实不敢掉以轻心。

政事堂现有的七大宰相中,越王李贞就不消说了,那绝对是个枭雄之辈,断不是李显能指使得动的,不可能指望再像上抓住其把柄,而贾朝隐则是武后一党的铁杆中坚,再算上日渐倒向武后一边的薛元超,剩下的裴行俭、戴志德、郝处俊、裴炎这四人与李显关系倒是都不错,可问题是这四人无一是李显的嫡系心腹,也不是李显能轻易指使得了的,若是真让武承嗣上了位,那后果怕是不堪得紧了些,出自李显之手的谕令再要想顺利通过,怕是没了可能,故此,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李显都绝对不会同意让武承嗣入政事堂任事,更别说让其担当专管拟诏的中书令一职了的。

“殿下莫急,依某看来,此事尚不到定论之时,除我等各自努力外,关键还在两人身上,其一么,便是陛下之心意,至于其二,则是在郝相之态度,若是郝侍中能封回娘娘的懿旨,此事尚大有可为之处。”

形势虽严峻非常,可张柬之却并急躁,手捋着胸前的长须,慢条斯理地分析了一番,指出了应对的关键之所在。

“孟将(张柬之的字)兄所言甚是,关键的关键还在郝侍中肯出面封回懿旨,若不然,事情恐将棘手矣。”

狄仁杰同样看出了事情的关键处,只是他并没有抢着回话,而是等张柬之说完了之后,方才着重地点了一句道。

“嗯,本宫亦作如此想,只是郝相素性耿直,非轻易可以交道者,本宫固然会去一试,却乏十足之把握,至于父皇那头么,现如今本宫便是要见其一面都难,不到最后关头,本宫暂时不想将此事捅将上去,而今之计,本宫以为还是该着落在自身努力上,唔,这么说罢,本宫打算推出狄公为人选,与之打擂台,不知狄公可敢为否?”

李显本就擅谋,狄、张二人能想得到的,他自然也能,不过么,对此,李显却是另有看法,并不以为如此行了去,便可确保无虞,这便另辟蹊径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唔,如此确也使得,怀英老弟资历是够了,能力也不差,任宰辅倒也可行,至不济也能将水搅浑了去,大明宫那头也未见得一准能占到便宜!”

李显此举摆明了是要与武后打擂台,风险自是有的,然则在张柬之看来,却也大不到哪去,这便捋了捋胸前的长须,率先出言赞同道。

“多谢殿下抬爱,若出私心,微臣自是乐于从命,然,此时尚未到微臣入政事堂之时机,强自为之,恐遭圣忌,反倒不美,不过,微臣倒是有一人选,或可抑制大明宫之野心。”

宰辅之位乃朝臣所能升至的最高地位,但凡为臣者,没谁不想爬将上去的,狄仁杰自也不例外,然则他并未被此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砸晕了头脑,而是语出诚恳地解说了一番,委婉而又坚决地拒绝了李显的提议。

“哦?狄公有何人要荐么?且说来与本宫听听。”

李显之所以抬出狄仁杰去竞争中书令一职,自是有着几分的把握在,尽管不算太高,可若是运作得当的话,还是有着一定的希望的,倘若狄仁杰真能入主中书省,对李显的帮助之大,自是不消说了的,只是狄仁杰既是不愿,李显自也不好强求,这便眉头微微一皱,疑惑地追问了一句道。

“殿下,此人如何?”

狄仁杰并没有将所荐之人的名讳道将出来,而是蘸了下面前茶碗里的茶水,手伸得笔直,在李显的面前写上了个人名。

“好计!此策可行!”

张柬之不愧是智谋之辈,只扫了眼人名,立马猜透了狄仁杰此议背后的涵义之所在,不等李显表态,他便已是击节叫好了起来。

“唔,也罢,就算便宜了那厮好了,本宫这就办了去,其余诸事就烦劳二位先生多多费心了。”

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尽管狄、张二人都不曾将整体计划说出,李显却已彻底了然于心,但却并未立刻表态,而是在心中将各种应对之策细细地比较了一番之后,这才有些不甚情愿地点了头,丢下了句交待,便即起了身,自行摆驾出宫去了……

武后谋求中书令一职之事尽管尚未在明面上展开,可消息灵通之辈却是大多已然知晓,事关朝堂格局之骤变,关心的自不仅有东宫一方,越王李贞同样对此头疼万分,不为别的,只因真要是武承嗣再入了政事堂,武后那头便已能握有三票,李贞的重要性无疑便要遭到彻底地削弱,至少是不可能再像往日那般以超然的态度面对武后与李显之间的争夺,而这,显然不是李贞乐意见到的局面,故此,一得到消息,他连轮值的政事堂的差使都顾不上,请了个病假,便即匆匆赶回了自家王府,将陈无霜与裴守德两位心腹急招了来,紧赶着便议上了。

“……,消息便是这般,都说说罢,此事孤该如何自处?”

李贞在外人眼中,永远是稳若泰山一般的形象,可在陈、裴两位心腹面前,他却是懒得伪装,气色黯然地将所得之消息复述了一番之后,便即阴沉着脸问了一句道。

“王爷明鉴,小婿以为武承嗣其人无论德才与资历,皆非中书令之佳选,东宫那头对此必有反弹,我等暗中推波助澜一番,叫此事黄了去也不是不可能。”

陈、裴二人一听消息如此,自是皆暗感心惊,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由裴守德率先开了口。

“若真如此简单就好了,此策孤不是没想过,惜乎难成,而今大明宫中那位既有临朝之权,又有着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手下也不乏摇旗呐喊之辈,真要强行为之,东宫那头怕也难有大作为可言,此议不妥!”

裴守德的策略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实在无甚出奇之处可言,李贞对此早有谋算,自是不以为能行得通。

“王爷所虑甚是,此事的关键不在东宫如何使力上,而在陛下的心意如何上,依陈某看来,而今之平衡朝局方是陛下所乐见之局面,轻易不会更改之,是故,陛下之本心是断不肯见武承嗣上位的,只是如今内外消息隔绝,一旦木已成舟,陛下便是不认也得认了,而这,便是娘娘所谋算之胜道也,欲要破之,须得从两方面着手,一是在政事堂上阻止此懿旨之通过,此节郝侍中方是关键之所在,若能得其助力,事可成一半矣,至于另一半么,那得看太子殿下能否及时将消息传至陛下处了,若是太子那头有诚意,王爷与其合作一番倒也不是不可。”

陈无霜的智算显然在裴守德之上,这一开口,便将整件事情分析得透彻无比,更明确地提出了与东宫联手抵/制之主张。

“诚意?唔,先生之意是……”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超然地位不动摇,李贞自是不介意与李显再度联把手的,这也正是他先前于路上考虑过的方略之一,只是对于陈无霜所言的“诚意”,一时间还有些懵懂,一愣之下,话便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此事……”

陈无霜敢如此说法,自是早已有了定策,正欲解说一番之际,却见王府总管从屏风处探出了头来,立马便顿住了口。

“何事?”

李贞正等着陈无霜解惑呢,这一见王府总管突然闯了进来,脸色立马便不好相看了起来,也不待其开口,便已是不耐地喝斥了一嗓子。

“禀王爷,太子殿下大驾已至府门外,请王爷明示。”

一见李贞面色不对,王府总管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出言禀报道。

“嗯?”

李贞压根儿就没想到李显会在这等敏感时刻来自个儿的府上,闻言不由地便是一愣,好一阵子都反应不过来,双眼里满是狐疑之色……

第六百五十四章相位之争(二)

“王爷莫慌,此必是诚意到了!”

李贞尚在茫然不知所以之际,陈无霜却已是大笑了起来,一派欣然状地一击掌,满脸笑容地下了定论。

“嗯?先生此言何意?”

陈无霜说得倒是肯定无比,可李贞却依旧是满头的雾水,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不解个中之意味,没奈何,只好出言追问道。

“王爷放心好了,太子殿下此来必是有好处相许,王爷只管去接了不妨!”

陈无霜笑呵呵地摇了摇头,随口解释道。

“那孤……”

李显的好处可不是那么好拿的,那背后保不准便藏着甚玄机,李贞可是吃过不少苦头了的,自不敢掉以轻心,这一见陈无霜说得如此之轻松,心底里难免犯起了叨咕。

“王爷只管放宽心,一切好处先接着,应诺则大可不急,回头再细细议了去便是,让太子殿下等急了可不是耍的。”

陈无霜自是清楚李贞在担心些甚子,不过么,却并不在意,只是笑着催促了李贞一句道。

“也罢,孤且先去看看,回头再议好了。”

李贞想了想,也觉得不给实际承诺的话,李显纵使有再多的阴谋,也一样难有甚施展的余地,自也就放心了下来,没再多犹豫,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即大步向前院府门行了去。

太子出行,规模自是浩大得紧,千余护军,数百宦官、宫女随行,旌旗遮天蔽日,好不壮观,生生将半拉子大街都遮断了去,至于越王府门前么,更是人头济济,王府各色人等跪满了一地,李冲等几名王子则满脸堆笑地陪侍在李显的身侧,说着些讨喜的寒暄之话题,而李显却只是淡淡地笑着,十句回不到一句,似乎心思颇重。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未克远迎,死罪,死罪!”

就在李冲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李显闲聊之际,却见李贞疾步从府门里抢了出来,几大步行到李显的身前,纳头便拜。

“八叔不必多礼,本宫乃不速之客也,惊扰了八叔,实是惶恐。”

尽管心里头其实是十二万分地不待见李贞,可表面功夫却还是得做足的,李显自是不会失了礼数,笑呵呵地上前半步,虚虚地抬了下手,致歉了一句道。

“不敢,不敢,殿下能来,寒舍当真蓬荜生辉,实是老臣之荣幸也。”

李贞尽管心中一样有着不少的心思在,可却绝不会带到脸上来,而是笑容满面地客套个不休,但却绝口不问李显之来意,摆明了架势是要李显自个儿来开这么个口。

“八叔客气了,本宫此来是有一事要与八叔好生计议一二,且不知八叔意下如何哉?”

李显自是看得懂李贞的意思,心中歪腻难免,不过么,却也没怎么在意,这便由着李贞的意思道出了此来的主题。

“好,那好,殿下您里面请!”

李贞虽已知晓李显要与自己商量的事必定是相位之争无疑,可真当李显当面说起时,心弦还是不禁为之一颤,缩在大袖子里的手也因之哆嗦了几下,好在城府深,倒也很快便稳住了神,谦逊无比地躬身一让,将李显让进了府门,一路说笑着来到了二房厅堂上,各自落了座之后,自有一帮王府下人们奉上了新砌好的香茶,而后各自退了下去,偌大的厅堂上只留宾主二人独自奏对。

“本宫若是没记错,八叔今日该是当值大明宫罢?”

眼瞅着李贞老神在在地端坐在下首,一派坐等李显奉送大礼之做派,李显不禁有些子又好气又好笑,这便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道。

“啊,是,是,老臣突感头昏,遂告了假,提前回了,呵呵,让殿下见笑了,见笑了。”

当值时溜号说起来可是渎职,尤其是被李显这个太子爷抓了现行,认真计较了去,当真不是耍的,饶是李贞城府深,可被李显冷不丁这么一问,额头上立马见了汗,却不敢伸手去擦上一下,只能是躬了下身子,满脸子赔笑地掩饰道。

“头晕么?八叔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身子骨要紧,有病终归得赶紧看了才是,可须本宫帮着传了太医来?”

李显此番前来确实是来送礼的,这礼还当真不轻,饶是李显心胸开阔,却也一样不免肉疼得紧,正因为此,心下的不爽难免便多了些,怎么看李贞都不顺眼,这一逮着了机会,不好生作弄一下李贞,又更待何时。

“有劳殿下挂心了,老臣休息了片刻,如今已是好多了,呵呵,好多了。”

李贞压根儿就没病,就算有,那也只是心病而已,自是用不着请太医前来,这事儿他自己清楚,李显当然也不会不知道,毫无疑问,李显此言不过是在调侃罢了,奈何君臣分际摆在那儿,李贞心中纵使再歪腻,却也没他发作的余地,只能是谄笑着含糊应答道。

“嗯,那就好,八叔乃是社稷之栋梁,万不可操劳过度了去,须得多注意休息才好。”

抓住机会调侃李贞一把,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忿也就差不多了,毕竟此番来越王府可是有正事要谈的,李显也不想将彼此的关系闹得过僵,这便呵呵一笑,随口叮咛了几句,便算是将李贞溜号的事儿轻轻揭了过去。

“殿下所言,老臣自当铭记在心,不敢或忘。”

眼瞅着李显没再纠缠溜号一事,李贞不安的心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赶忙陪笑地应承了下来。

“八叔记得便好,唔,今日八叔也在大明宫,想来该是知晓李相被贬去虞州之事了罢?”

与李贞这等老狐狸绕弯子是件很令人伤脑筋的事情,李显显然不打算这么做,闲聊一过,便已是话锋一转,直接切入了正题。

“此事,唔,此事老臣略有耳闻,只是并不知晓详情。”

一谈到正事,李贞脸上的尴尬之色瞬间便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一脸的漠然,回答的话语里满是敷衍与警惕之意,很显然,在李显露出底牌之前,李贞是绝对不打算在此事上作出哪怕是丁点的表态。

“李相一生唯谨慎,为官四十载,素来少有行差踏错之时,当真是勤勉之楷模,惜乎临到老了,却被儿女所误,当真令人扼腕啊。”

李显没理会李贞的敷衍与含糊,宛若自说自话般地感慨着,一派真为李敬玄的去职伤感之状。

“殿下说的是,自古便有种说法,这儿女都是前世的债主,今生可是讨债来了,满天下也不知多少人被儿女所累,实是令人感慨莫名的。”

李显要感慨,李贞纵使不想听,也只能听着,不单得听着,还得跟着附和上几声,这也是君臣分际所应有之礼仪,当然了,口不应心自也就是难免之事了的。

“呵呵,儿女是讨债之人,八叔这比喻倒是恰当得紧啊,我等为人父者,皆是欠债之辈,活该受后辈之催磨,很有趣的说法。”

李显倒是没料到李贞会冒出这么个说法来,颇觉新鲜之余,也不禁为之莞尔。

“这都是故老相传的闲话,终归是有些道理罢,真真假假却也难说得清,但搏殿下一乐罢了。”

李贞先前那番话只是顺一说罢了,可一见李显对此颇感兴趣,自也乐得跟着附和上几句。

“嗯,乐也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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