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王室一向待民亲善,在故国有着深厚的影响力,这一点李显自是知晓,也相信卑路斯父子只要一回国中,便能很快拉起一帮人马,然则这却不是李显想要的结果,概因这等临时聚集起来的人马压根儿就帮不上唐军的忙,甚至有可能被一大堆的内奸混进队伍中,真若是如此的话,这仗还没打,就已是先输了一大半去了的。
“殿下所言甚是,微臣长子泥涅师颇具韬略,便由其先行归国,于暗中谋划可成?”
卑路斯其实并没有真的听懂了李显的建议,但却不妨碍其对李显的言听计从,紧赶着便将其长子推了出来,以充当归国筹谋之人选。
“不妥,王子目标过大,倘若有失,事反倒不谐,波斯王可从随行人等中选取三、五忠心能干之辈,其余诸事便交由本宫来谋划好了。”
李显只一听便知晓卑路斯并没有领会到自己所言的真义,可也没说破,只是轻摇了下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当然了,李显所言并非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卑路斯等不到唐军出动的那一刻了,而一旦没有了泥涅师这面大旗,纵使李显鼎力支持,出兵之举在朝议上也断然无法通得过。
“那好,微臣明日便将此事办妥了去。”
卑路斯此番逃来大唐相当之匆忙,所携带的人手并不算多,可要找出三、五个能干的,却也不是太难,自不会拒绝李显的提议,甚是爽利地便应承了下来。
“嗯,有此三条在,波斯王复国的希望至少已是有了三成的把握,只是我大唐万里出兵,终归是需要些代价的,除了粮秣辎重供应之外,本宫尚有些特别的要求,不知波斯王能办得到否?”
李显出兵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甚子仁义道德,要的乃是极大的利益,尽管真到了兵发波斯湾之际,原也无须卑路斯做出甚承诺,直接派兵取了便可,不过么,若能得波斯王全力支持,那自然是善之善者了的,李显可不想当甚子大善人,该提利益所得的时候,自是不会手软。
“请殿下吩咐,无论何事,微臣等无有不从者。”
卑路斯来唐时倒是带了不少的财宝,可这年余来,为求复国,四下奔走权贵之门下,早已是将钱物花得大体将尽了,这一听李显开口要酬劳,心立马便虚了,只是这当口上,却也容不得其退缩,只能是强咬着牙关,作出一派慷慨激昂状地应答道。
“好,既然波斯王如此爽快,本宫也就不多客套了,这么说罢,本宫不单可以出兵帮尔复国,更可全力支持尔剿灭大食这个心腹之患,然,本宫却有四个要求,一是配合我大唐攻取尼罗河流域,并协助我大唐重新开凿苏伊士古运河,其二,我大唐商队拥有在贵国行商之权力,当然了,该纳的过境税赋也断少不了贵国的,其三,我大唐须得拥有在贵国内开采矿物之优先权力,所得利益与贵国各占一半,其四,贵国当为我大唐之藩属,为我大唐永镇西北边陲,波斯王若能答应此四条,本宫自当竭力说服父皇出兵助尔复国,不知波斯王能应否?”
李显半点客气都不讲,一张口便直截了当地开出了四大条款。
“殿下放心,此四条微臣皆无异议,微臣可对天发誓,断不敢辜负殿下之厚爱,凡我子孙,皆永世效忠大唐,不背不弃!”
卑路斯眼下两手空空,真担心李显狮子大开口地索要财物,可一听是这么四个条件,心立马便安了下来,只因在其看来,此四条皆属理所当然之事,与其交好大唐的本心并不相悖,自是不会有甚抗拒之心,紧赶着便对天赌咒了起来。
“嗯,波斯王的话本宫信得过,待得将来出兵之际,本宫自当再与波斯王就此四条详签协议。”
该说的话都已说透,该捞的利益也大体谈妥,左右此事行之尚早,李显也就不想再多废话,言语间便已是透出了逐客之意。
“多谢殿下仁爱,微臣感激在心,且容微臣暂退,明日定将所选之人遣来,还请殿下多多费心则个。”
卑路斯尽管激动得简直难以自持,可一听李显有了逐客的意思,却也不敢再多逗留,站将起来,恭敬万分地行了个礼,兴奋异常地告退而去了。
“唉,殿下,您这是何苦来哉,我大唐地大物博,何物无有,又何须去理会那些生番之事,张某实是为殿下不值。”
张柬之先前只是静静地端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李显与波斯王父子之间的谈话,可待得卑路斯告辞而去之后,他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不满地埋汰了李显一句道。
“先生教训得是,只是得失如何且让后人去评述好了,本宫主意已定,这事便这么行了去罢。”
对于张柬之的顽固,李显也是有些无奈,毕竟其之所以如此“短视”,那都是因着见识所限罢了,李显自不愿因此事与心腹重臣闹了生分,这便笑着摆了下手,丢下句交待,抬脚便要向外行了去,然则方才走到屏风处,冷不丁却窜出个人来,饶是李显反应快,也险些被其撞了个满怀,脸色立马便有些子不好相看了起来……
第六百零九章林虎归来
“何事?”
李显虽素来不喜虚礼,可毕竟身为东宫太子,该立起的规矩却也是少不得要立的,这一下子险些被人撞上,自不免有些火气上涌,只是一见这急匆匆杀出来的家伙是高邈,却又不忍太过喝斥于其,这便阴沉着脸,冷冷地喝问了一声,内里满是不悦之意味。
“殿、殿下,来了,来了,林虎回来了!”
高邈显然是跑得太快了些,气喘得急,再被李显这么一喝问,登时便被噎住了,直憋得面红耳赤不已,好生拧了几下脖子之后,这才结结巴巴地冒出了句话来。
“什么?”
这一听林虎已到,一股子狂喜瞬间便涌上了心来,李显顾不得再与高邈多计较,身形一闪,人已是急若流星般地向宫门方向冲了去,那等冒失的样子跟高邈来时都有得一比了,直看得张柬之皱眉不已,却也不好加以置评,只能是无言地摇了摇头,跟着也向宫门方向赶了去……
东宫门外,数辆遮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一字排开,四周站满了身着青衣的彪形大汉,将马车护卫得严实无比,哪怕是在戒备森严的东宫门口,也无一丝的懈怠之表现,李耀东、王宽、王通等“鸣镝”高手赫然尽在其中,但都不是主事之人,为首者是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两鬓斑白,面色黝黑,满脸沧桑,可腰板却挺得笔直无比,这人正是千里迢迢急赶而来的林虎!
八年了,自打当初离开李显身边,到如今已是八年了,这八年来,林虎走南闯北,历经了不知多少的风浪与艰险,多少回生死悬于一线,又有多少回梦里醒来泪满襟,而今,他总算是又回到了洛阳这个朝堂之重地,一想起这些年来的风风雨雨,林虎的双眸不禁有些子朦胧了起来,无数的感慨在心中激荡不已。
“属下林虎参见太子殿下!”
林虎正自感慨万千之际,突然间瞅见李显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宫门处,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紧赶着便抢上了前去,大礼参拜不迭。
“不必多礼,起来,让本宫好生瞅瞅!”
一别多年,再次见到林虎这位忠心耿耿的手下,李显自也是激动得很,这一见林虎给自己见礼,李显身形一闪,已是抢到了近前,一伸手,便已将林虎搀扶了起来。
“殿下,属下、属下……”
面对着李显温和的笑容,林虎双目不禁便是一红,热泪纵横间,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嗯,老了啊,头发都白了,这些年来可是辛苦你了,本宫在此多谢了。”
当年别离之际,林虎还是个三十出头的壮实汉子,可眼下竟已是苍老得有若五十许人一般,这令李显的双目不禁也有些子湿润了起来,松开了搀扶着林虎的手,敛容行了个礼,真心实意地谢了一句道。
“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啊,属下能为殿下做些小事,乃生平幸事,岂敢居功。”
一见李显给自己行礼,林虎登时便乱了手脚,忙乱地连退数步,一迭声地逊谢不已。
“不然,以你所立之功,不止是本宫要谢你,便是后世百姓也要感念你的大德,此乃活人无算的大公德啊,自当留名青史,为万世永颂!”
旁人不知晓那些种子的意义何在,可李显却是心中有数,但消这些物种在中华大地上推广开来的话,不止是已渐显出窘迫趋势的温饱问题立马能得以解决,土地日渐不敷使用的困境也能得以缓解,说是奇功一件也绝不为过,李显自是有理由兴奋,也有着足够的理由为林虎之所为而躬身。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面对着李显的大礼,林虎心中不免有些个惶恐,然则惶恐之余,却也不禁为之自豪不已,到了此际,这些年来所受苦、所历经的凶险都已是值了。
“来,随孤一并进宫去!”
李显一礼已毕,也不给林虎推脱的机会,一摆手,拉了林虎一把,给其并肩而行之荣耀,这等情形一出,林虎固然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边上呆着的李耀东等人也全都看得眼热不已,恨不得林虎推开,也好以身代之,不过么,这也就只能是自个儿在心中臆想一下罢了,至于做么,却是无人敢去这么做的。
“殿下,这箱子里装的是玉米种子,还有这些是番薯、花生、马铃薯等物种,属下全是依着殿下所给出的图案收集而来的,这一路也是按着殿下指点保存妥当了的,只是并不敢确定是否无虞,还请殿下明鉴。”
数辆马车驶进了东宫,径直来到了明德殿前,林虎指挥着一众人等小心翼翼地将各辆马车上的箱子尽皆卸了下来,在台阶下排成了一排,箱盖掀开之后,露出了垫满了稻草的内里,到了这等时分,林虎不敢再让众人瞎忙乎,亲自走上前去,细心地将稻草扒开,取出了一个个密封完好的瓦罐坛子,一一摆在箱子前,一边忙碌着,一边禀报道。
“好东西啊,好,甚好!”
番薯等物在后世那是不值几个钱的贱物,可在此时,却是比金子要贵重无数倍的宝物,为了取得这些物种,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只能用“海量”一词来加以形容,如此巨大的付出,便是李显这等富甲天下之人,想起来都不免有些个肉疼不已的,然则一见到坛子里保存完好的各式种子,一切都值了,李显心情激荡之下,端起种子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一迭声地叫着好,眉宇间满是发自内心的振奋之笑容。
“殿下,这东西看着不起眼,真能入口么?”
高邈跟随李显多年,还真没见过李显有这般激动的时候,好奇心不由地便起了,凑到近前一看,见李显手中那些物事尽皆是些奇形怪状的东西,土里吧唧的,浑然没半点的香气,咋看都没甚稀奇处,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道。
“能,好吃着呢,就这些东西,不单能饱肚子,味道还好着呢,待得将来大熟之际,本宫亲自露上一手,你小子就等着尝鲜好了,到时候,别咬掉自家舌头便好,得,不说这些了,走,都随本宫到后园子里,趁天时大好,都种上再说!”
李显心情正好,自不会去计较高邈这一问的孟浪,哈哈大笑着调侃了其几句,而后,有些个迫不及待地呼喝了一嗓子,领着一众人等赶去了后园子,又是挖坑,又是填土,又是浇水地忙碌开了,好在亲卫队人手多,懂农活的人也不少,在李显的指挥调度下,不数刻便已将各种植物分垄种下了地。
“启禀娘娘,东宫那头有动静了。”
德阳殿的书房中,刚吃了个闷亏的武后发作了诸武子弟一番之后,却也不得不将明崇俨、贾朝隐等心腹重臣召了来,商议着如何应对高宗的疑虑之事,正自议到紧处,却见程登高急匆匆地从外头行了进来,小意地凑到武后的身前,压低声音地禀报了一句道。
“说罢!”
武后心情很不好,只因她已是看出了高宗对诸武子弟把持羽林军的极度不满,这会儿心正乱着,一见程登高那副鬼祟的样子,自是有些个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横了其一言,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来。
“啊,诺,据东宫眼线回报,半个时辰前,一拨人马赶着数辆马车进了东宫,内里装的尽是些奇奇怪怪的植物种子,据说来自海外,太子殿下已令人将那些植物种在了后园子里,还加派了专人在后园子盯着,不让旁人轻易接近,奴婢以为此事恐别有蹊跷,还请天后娘娘圣断。”
一见武后面露不愉之色,程登高自不敢怠慢了去,忙躬低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出言解说了一番。
“嗯?真有此事?”
武后对李显前些日子忙乎着耕地的行为本就有着极大的疑虑,早已密令东宫内线彻查此事的根底,这会儿一听李显居然引种了海外的植物,虽不清楚根由,可心底里却有种不是太妙的预感涌上心来,但却找不出问题的根本之所在,眉头立马便皱紧了起来。
“确实如此,据说太子殿下对此事极为在意,很是狂喜了好久,只是内线那头地位太低,却是不知太子殿下究竟在兴奋些甚子。”
武后有问,程登高自不敢不答,紧赶着便出言肯定了一句道。
“哦?诸位爱卿对此可有甚看法么?”
武后皱着眉头想了良久,却始终不得其要,愣是猜不出李显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不得不将问题抛给了一众心腹手下。
“娘娘,此事恐别有蹊跷,太子殿下素来不按常理出牌,须得小心提防才是。”
“不错,微臣也是如此看法,此时宜静不宜动,还是先看看再做定夺亦可。”
“娘娘,依微臣看来,太子殿下此举似有标新立异之嫌疑,参其一本可也!”
……
武后如此精明之辈都猜不到李显的用心,贾朝隐等人又如何能摸得着头绪,只是武后有令,却又不敢不答,这一七嘴八舌地一答,尽是些不着边际的废话,直听得武后原本就皱着的眉头自是皱得更深了几分……
第六百一十章李显邀宴
仪凤二年三月初七,武后下旨,调左羽林军将军武三思为户部侍郎,调右羽林军中郎将武懿息为左威卫将军,调左羽林军郎将武懿德为兵部库部郎中令,调左羽林军郎将武懿宗为左金吾卫中郎将,至此,除了左羽林军郎将武懿宁依旧留任羽林军中之外,其余诸武子弟已是尽皆调整出了宫禁系统。
仪凤二年三月初九,因太子新册而开之恩科在贡院举行,礼部尚书李敬玄、国子监新任祭酒崔知温分任正副主考,取士百余;三月十四日,武举会考于城南演武场举行,兵部尚书岑长倩、左威卫将军武懿息为正副主考,取武进士三十七人,武状元为松州武举葛弓,得授兵部员外郎之职。
仪凤二年六月,河南、河北大旱,月余无雨,帝忧之,下罪己诏,并开粮库赈给灾民,奈何受灾面积过广,且江南新粮未至,库粮不敷使用,各州告急文书不绝,武后无奈,只能下令关中、河南、河北等地之缙绅大族关捐以为赈灾之用,应者虽是不少,然则对于规模浩大的灾情而言,却是杯水车薪,难堪大用,而朝廷已是处于捉襟见肘之窘境了。
“撤了,撤了,朕不饿!”
因着重疾缠身的缘由,高宗这些年来已是少理政务,但并不意味着其不关心民生,自打灾情突显以来,高宗心情忧郁至极,本就不好的胃口更是差到了极点,这都已是午时了,高宗却无半点的食欲,只扫了眼几子上排开的菜肴,便即一挥手,不耐地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您都已是一日未食了,还请……”
高宗可以发脾气,可边上的近侍却是不敢真饿着了其,哪敢真的就这么将饭食撤了去,只能是陪着小心地劝谏着。
“朕说过了,不饿,撤了!”
高宗今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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