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之事了的。
既是接风洗尘,不单李显这个主宾得出席,便是李谨行、姜业、李贺等一众军中将领们也都少不得要在场,再加上于阗一方的大小权贵们,偌大的殿堂里人头济济,热闹非凡,尤其是酒一喝开,一帮子厮杀汉更是折腾得欢快无比,不时地与于阗一方陪客哟嗬地斗起了酒来,倒也算得上宾主尽欢,唯有稍显得不协调的怕就要属李显本人了,哪怕李显始终是在微笑着,也不拒绝旁人的敬酒,可感觉上去,却明显不曾融入到这等欢乐中,这等状况一现,可就令伏阇雄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了的。
在伏阇雄看来,他尉迟家能否稳坐于阗关键便在李显身上,真要是没将李显侍候好,那乐子可是小不到哪去的,奈何他与李显并不熟,在无法把握到李显的脉搏的情况下,实不敢胡乱为之,小意地劝了几回酒之后,见李显始终是淡淡然之状,不得不打出了最后一张王牌——但见伏阇雄招手将一名近侍叫到身旁,耳语地吩咐了几句,旋即便见那近侍匆匆转进了后殿。
“铮,铮,铮……”
一曲歌舞刚歇,殿中诸人正自趁兴畅饮间,寥寥几声弦响,一派杀伐之气暴然而起,瞬间便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却见大殿一侧的珠帘后不知何时已端坐着个身影,虽看不清面貌,可窈窕之身形依稀可辨,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就听弦声骤然转急,杀伐声中悲壮之气大起,细听处,有国难当头,大敌压境之意境,一股子同仇敌忾之意在诸人心中油然而生,已而,曲调一转,弦声柔柔似水,缠绵凄厉,宛若妻子送夫从军去,不舍之迷离令人心酸,方自留念处,弦声再变,铮铮奏鸣中,战阵之威、兵事之凶乍然而显,须臾,弦声轰鸣,如万马奔腾,追歼残敌之景象尽浮众人心中,令人热血沸腾不已,正激荡处,弦声渐歇,于细不可闻处,骤然又是喜庆之音,似英雄凯旋,万众欢庆,一曲终了,满殿寂静,唯有余音绕梁不止。
“好一曲《从军行》,好!”
旁人只觉此曲振奋人心,可精通音律的李显却是听出了其中的种种端倪,更深深为此人之琴技所动,不由地便拍案叫起了好来。
“好,精彩!”
“精彩,难得,难得!”
“好,好啊!”
……
李显既已喝了彩,殿中诸人自不敢不有所表示,甭管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在这当口上,都只能高声地叫好不迭,一时间满堂掌声响成了一片。
“殿下谬奖了,小女子愧不敢当,不知殿下以为此曲好于何处,请赐教。”
掌声稍歇之后,珠帘内一个悦耳的声音婉转响起,竟似当场考校起李显来了,此言一出,满堂愕然,便是伏阇雄也有些子傻了眼,有心去劝阻么,当着众人的面又实在不方便为之,没奈何,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索性听之任之了罢。
好于何处?这个问题可不好答,概因琴曲里的意境只可意会,甚难言传,若是真要解说个清楚分明,那可就得是老大一篇文章,显然不适合在这等场合里述说,不过么,就凭这,也断难不倒博才多艺的李显。
“国主,烦请借琴一用。”
李显没有直接回答那女子的问题,而是笑着对伏阇雄拱了拱手,提出了个要求。
“殿下请稍候,来人,取古琴!”
伏阇雄见李显似乎打算以琴音回答此问,登时便来了兴致,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提高声调吩咐了一句,自有侍候在一旁的近侍们匆匆去取来了一架古琴,架在了李显面前的几子上。
“好琴!”
李显一见这张古琴色泽黑沉,古朴大方,显然不是近代之物,轻拨了几下,一连串脆音叮咚而响,声凝而不散,十足十的一把好琴,不由地便叫了声好,而后,也没管旁人如何反应,一整衣衫,坐直了身子,双手抚于琴上,一曲《从军行》已乍然而响。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李显边弹边唱,声线不见得有多优美,可胜在雄浑,歌声一起,壮志满怀,激昂满堂,殿中诸大唐将领们虽不曾听过此词,可心情激荡之下,纷纷打着节拍跟着哼唱了起来,声浪渐高,到了末了,已是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嘶吼着发出了最强之音。
曲正激昂间,珠帘一动,一道窈窕的身影已从内里闪了出来,但见此女一身白衣胜雪,脸上挂着层薄薄的面纱,看不清真容,可一双蔚蓝的双眸深似大海,两道柳叶眉轻扬间,英气勃发,手持一柄三尺青峰,一动间,已随歌声起舞,往来盘旋间,剑光霍霍,腰如柳枝柔,水袖飘飘若谪仙,动则若雷霆,静则如处子,当真是一舞动四方,爧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好,殿下威武!”
“殿下了得,精彩至极!”
“曲好歌好舞更好!”
……
须臾,曲终舞亦歇,姜业等皆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自是可着劲地闹哄了起来,叫好声、跺脚声,嘶吼声噪杂成了一片。
“这个回答姑娘可满意否?”
李显没理会一众将领们的闹哄,只是抚了下琴弦,微笑地看着那持剑而立的白衣女子,淡淡地问了一句道。
“殿下好琴,好曲,好志向,妾身叹服,且容妾身再为殿下一舞。”
白衣女子款款地持剑对着李显福了福,应答了一声,而后站直了身子,嫣然一笑,便即飘然转进了珠帘之后,须臾,乐声渐起,珠帘一阵颤动间,一道倩影手持琵琶飘然而出,两条水袖飘飘袅袅间,蒙面白纱已打着旋儿落了地,露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容,洁白如玉般的瓜子脸找不到一丝的瑕疵,高挺的鼻梁配上鲜嫩欲滴的樱桃小嘴,给人以惊艳绝伦之美感,不说旁人看傻了眼,便是李显这等见惯了美色之辈,一时间也为之目眩不已。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白衣女子丝毫没在意旁人惊艳的目光之注视,随着乐曲翩翩而舞,边舞边歌,与前番剑器舞之刚猛如烈火不同,此时一舞尽显女子之柔美与婉转,,那一转一侧中,柔情无限,叫人一见之下,爱怜之心便不由地大起了,且鼓且舞中,佳人已至李显席前,最后一转中,素手轻一扬,顺势便已将一酒樽抄在了手中,曲声一终,正好是奉酒之姿。
“殿下,请满饮此樽。”
白衣女子丝毫不掩饰自个儿对李显的爱慕之心,一双湛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显,红唇轻启,脆生生地说了一句道。
“啊,好,孤,孤饮便是了。”
别看李显向来不缺女人缘,可实际上在感情方面总是被动的时候居多,此时被这白衣女子这么一闹,老脸不禁为之一红,有些子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尴尬地搓了搓手,竟有些子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再一看那白衣女子始终坚持着不动,没奈何,只好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伸手去接那女子手中的酒樽,手指轻轻一触之下,那白衣女子便宛若触电了一般,身子抖了抖,心一慌,先前敬酒的勇气陡然间便消退得不知所踪了,面色通红地一拧细柳腰,轻呼了一声,人已逃也似地跑回了珠帘之后。
“哦、哦、哦……”
“喝啊,殿下快喝啊……”
“哈哈哈,殿下脸红喽!”
……
大唐诸将们见状,全都唯恐天下不乱地哄闹了起来,登时便将李显给闹得老脸发红不已,可又拿这帮家伙无可奈何,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一仰头,将满樽的美酒一饮而尽,立马又惹来了一阵响似一阵的喧嚣之声……
第二百一十八章有爱便要去争取
接连下了四天的大雪总算是停了下来,厚实的云层渐渐散去,久违的太阳悄悄地探出了头来,带给人们严冬里一丝难得的暖意,在军帐里憋了数日的大唐将士们显然很享受这等难得的休闲时光,全都涌到了演武场上戏耍着,欢闹着,那等闹腾劲简直跟顽皮的孩童一般,便是连身为主帅的李显也不例外,嘻嘻哈哈地与一众将领们兴致勃勃地玩起了堆雪人,比赛着谁能堆得更快更高,满军营里一派喧嚣的欢快。
“殿下,京师消息到了。”
欢快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的短暂,雪人尚未堆成,罗通便已冒了出来,贴着李显的耳边,小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李显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雪团往堆到半截的雪人身上一拍,而后笑呵呵地拍了拍手,对侍候在一旁的刘子明吩咐道:“子明,剩下的交给你了,别丢了本王的脸面,若是输了,嘿,扣你半月军饷。”
“啊……”
李显与姜业、李贺等一众年轻将领们比高低,刘子明本正乐呵呵地当着观众,这冷不丁听李显这么一说,登时便傻了眼,待得要分说,奈何李显已扬长而去了,再一看诸将们全都可着劲地垒着,丝毫不因李显离开而罢手,不由地便急了,怪叫一声,扑上前去,手脚齐舞地忙活了开来,那等手忙脚乱的样子,登时便惹得围观将士们好一通子的爆笑。
信不长,也就是装在小铜管里的一张小纸条罢了,哪怕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也不过就是数十句话而已,可李显却愣是看了良久,越看脸色便越见阴沉,好一阵子无语之后,一抖手,将纸条揉成了一团,双手一搓,便即化成了满地的碎屑。
麻烦终于还是来了——沉不住气的李贤悍然发动了针对太子一方的攻势,趁着龙门山新渠刚完工之际,立马发动手下群臣联名上本弹劾河道总督杨务廉借河工之名贪墨无算,各项证据确凿详实,硬是打了太子一方一记重重的耳光,措手不及之下的太子不敢力保杨务廉,只能坐看其被下了大狱,旋即,双方又围绕着河道总督的继任人选爆发激烈的庭争,这一回朝堂实力明显不济的李贤尽管极力抗争,却还是处在了下风,可李贤却不肯退让半步,硬是悍然上本,将官司打到了御前,动静越闹越大,到了末了,武后出面裁决,各打五十大板,双方提出的继任人选皆被驳回,转由中书舍人贾大隐出掌河工总督之要职。
贾大隐其人李显这一世没打过太多的交道,可上一世却是没少受此人的气,概因这厮乃武后的绝对心腹,属口蜜腹剑之辈,与当年的奸相李义府相类似,只是能力上平庸得很,远不及李义府当行出色,没能爬到宰相之高位上罢了,似这等小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成了河道总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等事情也就武后才能干得出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奈何,奈何!虽说早在当初将杨务廉的贪|腐证据交到李贤手中时,李显便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幕出现,可当事情真的出现之际,李显还是不免有些火大,当然了,李显这么做也是没法子的法子——让武后得势固然令人厌恶,可总好过自个儿的势力被太子折腾个精光罢,而今事既已起了头,可以想见接下来完全撕破了脸皮的太子与李贤之间必然还要狠狠地斗上几场,这等形势下,太子自然是顾不上再对李显一方动手脚了的,至于武后得势的事情,李显眼下也实在是鞭长莫及了,只能是等回朝之后再做计议罢,眼下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坐观其变了的,李显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之后,心气已渐渐平复了下来,这便大步走到文案后头,提笔写了封密信,交待狄仁杰把握大局,只可虚以委蛇,万不可轻易卷入太子与李贤之间的争斗中去。
“禀殿下,明月公主已到了营门外。”
没等李显将笔搁下,一名亲卫匆匆从帐外行了进来,一躬身,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
一听明月公主跑了来,李显不由地便是一愣,搁笔的手就此顿在了半空中——李显在情事上一向不怎么擅长,可以说是缺少了主动去哄女孩儿的那根弦,尽管数日前洗尘宴上对明月公主颇有惊艳之感,可也就仅此而已了,最多就是不再抵触纳其为侧妃罢了,至于其余的么,李显还真没太多的想法,加之这几日雪大,李显也没啥出门的兴致,始终都在营中歇息着,浑然就忘了明月公主那档事儿,此际人家自己跑上了门来,该如何接待还真令李显有些子伤脑筋不已的。
“请,啊,不,本王亲自去迎罢。”
人来都来了,不去见上一见的话,实在有些子说不过去,李显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站起了身来,本打算让其自行进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立马转了口,将几子上的密信封进了小铜管,随手丢给了罗通,而后行出了中军大帐,大步向辕门处走了去。
唐军的军营并不在城中,而是在东城门外里许处,倒不是城中没有驻脚的场所,实际上,早在李显所部尚未抵达于阗之前,伏阇雄便已派人清理了城南一处规模不小的营房,以为唐军驻扎之场所,然则李显却婉拒了伏阇雄,坚持将营房安置在城外,这并非李显信伏阇雄不过,也不是嫌弃城中条件差,而是李显认为兵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过分舒适的驻扎条件只会消磨军伍的锐气,而今安西兀自未平,开春之后尚有几场硬仗要打,军心若是懈了,再想收起来可就难了,故此,李显这才决定将军营设在了城外的开阔处,以为练兵方便,当然了,练兵方便了,出行可就麻烦了不是?尤其是在这等大雪初停之时,哪怕离城仅有里许之距,可要想蹚过厚厚的积雪而行,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乘坐马车亦是如此,这不,瞧瞧明月公主那略显青白的小脸,便可知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看,快看,那就是明月公主,咱殿下未过门的媳妇,哇,真俊!”
“切,什么媳妇,你个土豹子,得叫王妃懂不?”
“刘大疤,你少胡扯,咱家殿下未过门的王妃在洛阳呢,这明月公主只能是侧妃,侧妃懂么,不过呢,倒是真俊,配得上咱家殿下。”
……
军营里没啥娱乐可言,女人永远是不变的话题,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一帮子军汉们好不容易得了回闲,又见明月公主如此美丽的一个女孩站在营门外,哪有不围而观之的道理,于是乎,辕门处的栅栏前黑鸦鸦地挤满了人,全都好奇地打量着俏生生立于雪地上的明月公主,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着,倒也没啥坏心,就是看稀奇罢了,只是人多嘴杂之下,嘤嘤嗡嗡的声音便噪杂成了一片,听在明月公主的耳中,登时便令其不禁微微羞红了脸。
脸可以红,心可以慌,可明月公主却不会因此而退缩,尽管头已微微低垂,可身子依旧站得笔直,眼中满是坚毅的决然之色,只因她心中有着一个信念在支持着——有爱便要去争取!不光是为了于阗国,更是为了她自己心中的情——明月公主一向是个很骄傲的女孩,当初得知其父将自己许配给了李显之际,明月公主一开始其实并不乐意,还曾为此在宫中闹过了一场,奈何终归却不过父兄的压力,只能是勉强答应了下来,然则自打洗尘宴上见过了李显的英姿,尤其是从李显那出色的琴技里听出了李显的心声之后,明月公主便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李显便是她期盼一生的人,她不想也不愿错过如此出色的人物,婚约只是一回事,心心相映的感情却又是另一回事,该争取的,明月公主绝不想放过,所以,李显不去,她便自己来了,为了心中的情而来!
“怎么回事,都聚在此作甚?值日官何在,将所有擅自聚集者一律登记起来,扣军饷!”
李显走到了辕门处,一见居然有如此多“打酱油”的家伙,登时便是一阵头疼,不得不端出主帅的架子,吼了一嗓子,此言一出,围观人众哄笑着便跑了个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