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换一个人,夫君不是长平王,如瑾都不会亲口提起此事,恐怕还要想办法消弭其他人的传言,免得被夫君误会是她自己行为不端。毕竟她处境亦是尴尬至极。
幸好,幸好是长平王。
一日日的耳鬓厮磨,一场场没有顾忌的谈话,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怀疑她。所以她更担心他的感受,声音亦比平日柔和几分。
“……后来罗姨娘私下里提醒,萧才人和我面容太像,如此得宠恐怕不妥。便是皇上与你都是胸怀坦荡,也怕心怀鬼胎的人利用此事从中作梗。”
“我明白。”
长平王静静听完如瑾所述,简短答了一声,声音很是平静,听不出什么起伏,而且整个人意态也是放松的,径自换了外衣搭在衣架上,又去盥洗隔间里净手净面。
如瑾仔细观察他的样子,见他的确没有什么异样,和平日说起朝中事的态度没什么区别,这才略略放心,欲待跟过去服侍他梳洗,他笑道:“我自己来,你去让人摆饭吧,饿了。”
如瑾见他还能笑便也不坚持要服侍了,知道他忙了一天,回来晚了一定腹中空空,赶忙去外头指挥丫鬟们将热腾腾的饭菜布在花梨小桌上。
京城的三月三和青州风俗差不多,也就是亲友之家的女眷们聚一聚,大多是闺阁女儿的热闹,和江南有的地方将这日当“女儿节”过不同,不满城儿女同游,也不会郑重给未出阁的女儿准备新衣礼物。
如瑾对这个日子印象不好,也没打算认真过节,长平王在锦绣阁忙,她就和祝氏木云娘一起整理消息,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只是今日的消息……
如瑾盯着木云娘写完的小楷纸页看了许久,觉察出了一些不同寻常。为什么有五件事牵扯到安国公府?往日可没这么多。
而且还有人命在内。
一是安国公府的奴仆仗势欺人,在酒楼打了一位老太太。那老太太当时衣饰普通,谁想竟是一位孀居的诰命夫人,被打了,直接就去衙门告状,半路上却被恶奴拦住,一番冲突之下,她的贴身丫鬟被打死了,自己也跌坏了腿。
另一个是安国公府四房的老爷养外室,那外室竟是罪臣之女,后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据悉是宫里派人动的手,药铺伙计还记得当时来买砒霜的人的形貌。
外室是几年前的旧事,诰命老夫人被打却是正在闹腾的,满京里都在看热闹。其他三件都是新近发生不久的,弯弯绕绕都与安国公府有扯不清的联系,这肯定不是巧合。
如瑾捏着纸就想,是谁要找安国公府的麻烦,连旧事都翻出来?
是太子那边吗,还是静妃?敢和国丈家过不去的,除了宫廷上层还能有谁?只有她们之间才是你死我活的利害相关。
晚上就和长平王提了提。他虽然有至明帮着禀报重要事,但关系到宫廷,如瑾也愿意和他讨论商量。
长平王只是笑笑:“中宫式微,父皇对其态度不冷不热,正是打压她的好时节,宫里摩拳擦掌的人太多了。”说着揉了揉额头,似乎很是疲惫,和身歪在迎枕上,“再过几日桃花杏花开得差不多时,咱们出去转一转,许久没和你一起出门了。”
如瑾见他露出疲态,便也不再提消息的事情,知道他心里必定有数,只提醒了一句“小心”,就说起出门的事,一来二去商定了下个休沐日一起出去京郊转转。
将安国公府暂时放到一边的如瑾没有想到,出游的日子还没到,安国公府几件事全都被捅到了明面上,顿时惹来许多文人言官口诛笔伐,沸沸扬扬,哗然一片。
纵奴行凶,伤人性命,强占民田,徇私枉法,种种罪名被扣得严实,而且随着事情被京中上下关注,由一件事牵扯出来的其他事越来越多,拔出萝卜带着泥,越往下水越深,张家二三四房的主仆们都没幸免,哪一房都有丑事。
尤其是那个被悄悄害死的罪臣之女,去年她父亲的罪名已经被澄清了。罪臣在流放的路上早已故去,留下这个女儿是唯一的后人,却被养为外室,还丢了性命。一个罪臣女儿的死不算什么,但罪名一除,朝廷命官家眷被害就是大事,何况这事还和宫里有牵连。
安国公府能和宫中谁牵连?还不是中宫。
这摆明了是针对皇后的。
每次和长平王说起此事,他都随意带过并不细说,如瑾渐渐便觉察了。难道,这事是长平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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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 新铺开张()
再次整理到关于安国公府的消息的时候,如瑾就问了一句,结果,长平王非常坦白地承认了。
“正是。咱们母仪天下的皇后近来不用打理中宫,闲得发慌,所以给她找点可以忙的。人一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如瑾立刻意识到事情源自何处,大概就是那日自己进宫偶遇皇帝的事情与之有关?
“阿宙,你是为了我?皇后和安国公府毕竟有根基在,你这样做会否太过冒险?”
“不妨,早晚都是要对上的。”
面对意态轻松的长平王,如瑾知道再劝亦是无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不需要她出谋划策。
她心中感觉到一种深切的暖。所谓早晚都要对上,总还有个早晚的问题,若不是皇后屡屡有试探的嫌疑,让她面对偶遇皇帝的危险,她直觉长平王不会这么快动手。
毕竟,他刚刚入朝不久,声望、政绩、人脉都还十分薄弱。而皇后在永安王倒了以后颇有扶持他的意愿——这个连如瑾都感受到了,否则上次进宫皇后也不会对她那么留情,面上没主动给她难看。
但由于种种原因皇后并没有将这种扶持付诸行动,除了自身状况不大好之外,另一个很大的缘故大概就是长平王借着张六娘没少和中宫对着干。如瑾很清楚,如果张六娘和长平王能够琴瑟和鸣,那么这层障碍也就没有了。
“阿宙……其实,你若再忍一忍稍后动手,兴许还能有机会得到皇后的助力。永安王之前贤名远播,一半功劳都是中宫和安国公府的。”
“不。”
长平王回答得干脆。至于为什么不,他没说。
如瑾心中叹息,最终只得叮嘱:“千万仔细,安国公府定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往身上泼脏水。
她未曾出嫁,作为闺阁女儿还没有自己的产业可以打理,所以开铺子对她来说是生平头一回。不比如瑾已经亲力亲为开过绣品铺子,心情已经不似起初。如瑾对这个铺子非常满意,也充满期待,但不会像刘雯一样激动得眼中含泪。
“好了,坐下来喝口茶喘喘气,别尽顾着高兴啦。”如瑾递了帕子过去给她擦眼角,笑道,“这两日生意还不错,虽然不是人满为患日进斗金,但在同类铺子里已经算很好了。我看照这样下去,咱们先前准备的货不够半个月卖的,你得督促工匠们继续努力才成。”
“那是当然!我回去就派人去和工匠们打招呼,还要再想一些花样画出样板来,好有新货可上。”刘雯满口答应,恨不得立刻回家做事。那冲动的样子堪可媲美江五。
只可惜最近江五被母亲带着这家那家的做客,名为串门实为相看人家,弄得她苦不堪言脱不得身,不然以她的性子早就跑到铺子里看了。
这边两人坐着说话,楼梯上脚步声响,两个长衫文士上楼进了另一个隔间。伙计拿出几样精贵东西,两人把玩片刻,问还有没有更好的,似乎不大看得上。不一会就听见彭进财过去打招呼,搬出一盒湘妃竹所制的山中木屋摆件。
说是湘妃竹制的,其实整件东西里头只有小竹舍和舍前竹桥是湘妃竹,其余都是普通竹子和木头做的搭配,算起来成本不过百两。然而彭进财是什么人,一番口吐莲花的解说,愣是将这东西卖出了三百六十两,还把那两个文士哄得十分高兴,撂下银票就带上东西走了。
彭进财回转到这边隔间,笑道:“以后这套摆件就起价四百两了。反正虽是一个东西,细节处都有不同,任谁买了去也不会有重样的,要几百两都值。”
若不是自家买卖,如瑾真想说他一句“奸商”。
这个买卖的确比平民街上那个绣品铺子赚钱多了。绣品虽然也有高低,但在平民聚集的地方很难做高价生意,不像这里,相邻几条街道都是京城有名的闲逛之地,荷包鼓鼓的人很多,不差这点银子。
笑着打趣了彭进财几句,他还要招呼客人,刘雯也念着回家画图做样板,如瑾便起身准备回去。这里一切有彭进财照料,不必她费多大心,而且,这段时间她的心神都在筹备镖局上,绣品铺子和这里只要不出岔子就行了。
长平王已经物色好了镖局的当家人,是他以前的一个暗卫头领,受伤退下来之后只做暗卫的教头,这次要开镖局,正好用他。他在江湖绿林上有些门路关系,经营起镖局可做助力。
长平王出了人,如瑾要出力,从头到尾都需要她思索筹备,官面上怎么处理,同行的关系怎么维护,招人,用人,明面生意该怎么做,一样样都要她从头一边学一边做。
对于整日在内宅打转的如瑾来说,这是一项很大的挑战。刘雯忙着回去想新货样,她也忙着回去筹谋镖局。
两人戴了帷帽一起下楼,却在楼梯上遇见了正要上楼的另一伙女子。
楼梯不宽,如瑾和刘雯就带着丫鬟退到一边给客人让路,上来的女子一共五个,两个主子三个仆婢,见如瑾让路也没道谢,仿佛她们先走是天经地义一样,路过的时候还嫌如瑾等人挡路,一个丫鬟伸手就要推,想把如瑾推到贴墙,好让出地方让她主子过。
“往边上站,别挡我们姑娘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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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6 嚣张女子()
趾高气昂来势汹汹的推搡,却在进行到一半时被强行制止,那推人的丫鬟甚至都没有碰到如瑾的衣角。
吴竹春曲肘挡在前头,刚刚一碰丫鬟伸过来的胳膊,那丫鬟就猛地趔趄了一下,重重撞到了她身旁的主子。
“啊!”
“哎呀!”
几声惊呼,对方主仆几人都是吓得不轻。
这可是在楼梯上,稍微不慎滚下楼去谁也吃不消。好在不知是那丫鬟命大还是托了她同伴的福,总之她慌乱之中紧紧扯住了另一个丫鬟的袖子,堪堪稳住身形。
而另一个丫鬟被带得身子一歪,差点把她家主子撞倒,幸亏被走在后头头的稍微年长的仆妇扶住。
这一连串事情都发生在一刹那,听到惊呼而转头看过来的一些客人们,只看到那五个主仆互相搀扶的狼狈。而如瑾一行稳稳靠墙站着,什么事都没有。
如瑾不由看了吴竹春一眼,这丫头总和关亥学拳脚,倒越发有本事了。
“客人请小心!”引路的伙计走在对方一行人最后,在那推人丫鬟摇晃的时候慌忙伸手扶了一把。
推人不成反被推的丫鬟恼羞成怒,刚一站稳,回头就甩手给了那伙计一个嘴巴,啪的一声,响亮清脆,将近处几个客人吓了一跳。
“作死!谁让你那腌臜爪子碰本姑娘的衣服!”
小伙计看样子只有十二三岁,白白净净的一个少年,顿时右脸上就起了鲜红几条指印。他显然是被打懵了,踉跄了一下扶住楼梯扶手,又惊又怕地看着那丫鬟。
如瑾的眉头淡淡皱了一下。
开门做生意招待八方来客,南来北往什么人都有,京城又是豪门聚集之所,跋扈不讲理之流肯定不少。但这么气焰嚣张的女客还是真少见,这才开张没两天就遇上如此晦气,真真扫兴。
彭进财是跟着如瑾等人一起下楼的,走在最后,眼见着出了岔子赶紧上来招呼,笑着拱了拱手:“几位客人息怒,有话好好说,楼梯狭窄不方便,几位请随我上来安坐喝茶可好?”
“你是什么东西?没见我们姑娘被冲撞了吗,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那推人的丫鬟毫不客气,冷着脸教训起彭进财来,说话时还横了吴竹春一眼,但因方才吃了亏,到底这次没敢动手。她主子却冷笑:“唬谁呢?将军家的人穿成你这样?下次麻烦借件好一点的衣服出来诓骗。不过,就算你家真是什么虎牙虎爪将军,那又如何?将军再大大得过天?好生生与我道歉便罢,否则可别怪咱们不客气。”
旁边矮一点的女孩子仍旧劝阻,没说半句就被拦住了。
如瑾微微纳闷。什么叫“将军再大大得过天”?这位到底什么来头?在京城地界上连皇亲国戚都不敢称“天”,她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找死?
吴竹春站到了如瑾和刘雯身前,挡住对方那两个小厮瞟过来的目光。刘雯气得不轻,她的丫鬟和对方好一阵理论,然而越说,对方气焰越盛,眼看这就要命人动手。
“我改主意了!”那位小姐再次将茶盏一顿,“你们不识相,必须磕头赔礼才成。”
如瑾隔着帷帽面纱盯着她,“若不呢?”
那小姐手一招,顿时就要来硬的。如瑾面色微沉,也打算发信号命暗卫进来动手了。
就在这时,外头又是脚步声杂乱,一道带着怒意却不失柔和的声音传进来。
“馥妹妹,芬妹妹,你们在做什么?”
隔间门扇打开,又一个女子来到跟前,身后跟着好些丫鬟婆子,彭进财也陪在一旁。
一听见声音如瑾便是诧异,不由朝刘雯看过去,发现刘雯也看了过来。两人齐齐转头看向新到的女子。
已经临近初春,她身上还穿着冬日厚重的斗篷,双手掩在袖子里,帷帽遮挡了面部,只能看见料子华丽的绯色衣裙和首饰。她身边的丫鬟却是露着脸的,如瑾和刘雯一见,俱都没有说话。
绯衣女子迈进屋来,之前的两个小姐早早站起,曾屡次劝阻的矮个子女孩有些瑟缩,叫了一声“林姐姐”。命人动手的那个却是笑着迎了上去,“姐姐快进来坐!您逛完笔墨铺子了?我和芬儿本打算进来转转就去找您的,结果碰上两个不长眼的家伙,一时绊住了,倒让您反过来找我们。”
“什么不长眼的?”绯衣女子扶着丫鬟的手缓缓坐在椅子上,抱着手炉在怀里,转头看向如瑾等人。
这一看,她立刻从椅上又站了起来。
如瑾和刘雯没有摘下帷帽,两人的丫鬟却都是没有遮掩的。
之前的女子还没发现异常,嘴里喋喋不休说着:“姐姐您坐下。还不是她们找茬子。明知道咱们是谁,还要故意挡路和咱们找茬,我好说好量让她们赔礼就算了,她们却全然不听。我心想,我们受了难堪不要紧,但我们和姐姐一起出来,她们找我们茬不就是轻视姐姐?这才耽搁时间与她们分说。偏那个还说什么自家是四品将军,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好一番颠倒黑白的本事。
刘雯登时大怒,坐在椅上深吸几口气,连声冷笑。如瑾微微朝她摇头,示意她冷静,听那后来的女子怎么说。
绯衣女子已经三两步走到了跟前:“这……”
刘雯冷冷道:“海小姐先别忙着说话,将你家奴才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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