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复了爵位回原府住着就是,像有些已经遭了抄斩的,只能得个死后的正名了,即便复了爵位,住进旧府的也都是旁支,与死去的人没什么关系。她服侍祖母这么多年,又被祖母引为心腹,就凭这点,咱们也不能苛待她。查什么?有什么好查的?就像照顾老太太一样,也让她安然终老吧。”
吉祥听着,默默半日,若有所思。
如瑾叫了送清单的婆子进来,“回去告诉太太,就说我已经知道了。另外可以请她从这单子里拨出一些赏赐给钱嬷嬷,作为她这些年辛苦的报酬。”
婆子是孙妈妈底下的得力人,知道许多事秦氏都听如瑾的,就问,“您觉得赏多少合适?奴婢传给太太听。”
“我觉得,只要不超过五千银子,看太太的心意随便给吧。”
婆子暗暗吸口凉气,答应着告辞。
五千两,真不是小数目!
吉祥在旁听了,眨眨眼,沉思。
……
大半个腊月都是晴天,眼看着到了年根儿上,二十八这天午后却起了云,到了夜间,纷纷扬扬落了雪花。
长平王白日进宫,随着皇族诸人去太庙祭祖,一去大半日,回来就窝在如瑾这里不动弹了,直说外头冷,赖在床上躺着不起来,连晚饭都是让丫鬟端到内寝吃的。吃过饭,他挑了本画册子歪在枕上看,如瑾看他懒洋洋的样子觉得腻歪,叫了丫鬟团团围在外间,几个人一起剪窗花。
长平王不高兴,如瑾进屋找剪子的时候,他就拽了她的胳膊:“那阵子我上朝时,每天你在家想我念叨我,如今我在家了,你又爱理不理,怎么这样难伺候呢?”
谁想他念叨他了!自我感觉真是良好过头。
如瑾比划一下手里的剪子,“别碰我,小心点。”
长平王伸了脖子,“往这儿扎,你舍得么?”
如瑾懒得和他调笑,扯了袖子要走,他却拽着不放,“陪我一会不行?过了年,我要是忙起来,你可别后悔。”
“怎么?”如瑾停了脚,撂下了剪子。又忙?是皇帝那边露了口风,允他接着听政了?
长平王将她拽到了怀里,“今日见着了太子和六哥,父皇将我们叫到跟前问了几句话,看他那意思,有允我再次入阁的动向了。太子应该也差不多。另外,前几天欧阳老头儿进了一次宫,我私下里打听着,似乎是父皇要他再次进宫讲读。”
“欧阳……是以前那位翰林老学士,曾给皇子们教书的?”
“嗯。今日父皇说我这些年荒废着,从没好好读过书,又说太子光会背书解书却不懂用书。”
是要让皇子们进学?
可这哥俩儿的年纪也太大了些。自开国以来的规矩,皇子们都是幼年读书,过了二十岁成人之后就不进学了。当今宫里那位对儿子们失望到这个地步吗,他们二三十岁了还要找人给上课……
若是真的,长平王接下来又要入阁又要听师傅讲课,那可还真没什么时间在家。
习惯了他天天腻在眼前的如瑾,一念及此,也觉有些空落。被他搂住的身子就略软了下来,将头枕在了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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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 冒失婢女()
长平王很少见到这样顺从的如瑾,不由嘴角上翘,挪了挪身子,让出一个地方来给她。
两个人在床上并肩躺着,如瑾问起今日祭祖的情形,什么过程,什么祭品,都有谁去了,絮絮问着,长平王就絮絮地答。外间丫鬟们说笑着剪纸,不吵,但也很热闹,恰好让这暖烘烘的屋子显得更加暖意融融,有居家的舒适。
如瑾隐约有一种愿望。她想,如果时光能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再不必担心以后,不必为猜度未来而费神。
可是长平王嘴里说出的一个个名号,由皇帝以下,皇子,皇族,都是会影响到她们生活平静的人。包括长平王自己,也是不安定、不平静的一员。
如瑾只好压下心头不切实际的幻想,将注意力集中到对话上来。毕竟,眼前的安逸平稳只是暂时,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保持向前的心境才行。
“太子殿下卷入灾银侵吞案中,半主动半被迫蛰伏了这许久,怎么突然有复起的迹象了呢?”她问。
长平王慢慢抚着她的头发,笑道:“涉案的上下人等早已查办完毕,风声渐渐过去了。待过了年,大家换了心情之后,除了别有用心之人和偶尔几个彻底的呆傻书生,谁还会惦记这等事?他复起是早晚的,何时都不算突然。”
这倒也是。
如果皇帝并不想拿掉这个储君,怎么都会给他机会的。
“太子若是复起,六王爷恐怕不会高兴。”
“那又怎样?”
自然怎样也怎样不了。成王败寇,没有人会在意败者的心情。
外间的权力争斗,朝堂的波谲云诡,宫廷的起伏漩涡,如瑾都不感兴趣。之前,是为了蓝家的安危而探听消息,现在,她只在意长平王的安全。他的安全,是整个王府所有人,以及蓝家所有人安全的前提。
“若是年后你再入朝堂,千万要小心。”她轻声叮嘱。
“嗯。”感受到她的认真,长平王的回答也透着一丝郑重。
两个人倚在枕上低声说话,外头丫鬟们的声音时高时低,隐约听得是在讨论谁的手工好,很是轻松的气氛。如瑾跟着长平王议论了一会外间事,渐渐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听到丫鬟们的笑声,觉得很羡慕。
她缓缓吐了一口气。
快要过年了,就趁着这几日好好休息一番吧?长平王整日算计外头的人和事,嘴上虽然不说,其实定不轻松。难得的休憩时间,她何必要拽着他再想那些弯弯绕绕。
遂半支起身子问他:“这时候睡觉太早,要么,你看着我们剪窗花吧?”
寻常男子都以参与妇人琐事为耻,可如瑾发现长平王整日腻在这里的时候,对钗环脂粉事都不避讳,而且还颇为感兴趣,因此才有此一问。
果然就见他微笑:“好啊。她知道烫伤如果厉害皮肤是会起水泡的,万一蹭破了可不好。但是长平王丝毫不管这个,紧紧搂住她,低下头,用牙齿和舌头解开她里衣的带子。
如瑾感到身子发软,觉得被子里实在热得气闷,努力将头伸了出去大口呼吸。长平王却继续向下,似乎要用同样的方式给她脱亵裤……
这怎么行!
她赶紧拽住他,几乎是拉着他的头发将他拽了起来,“阿宙……别……”
长平王眸色比平日更深,灼灼地看着她,突然,唇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来。如瑾本能感到危险,正要说什么,他却很迅速地将她整个身子翻了过去,让她伏在枕上,从后面抱住。最后一件障碍很快除去,他和她紧紧贴着,在她脖子后面轻轻地咬。
“**苦短,寒冬腊月就要早睡,剪什么窗花,白白耽误时间,是不是?”
他蛊惑地呢喃着,箍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领着她一起进入迷幻甘醇的梦境。
美人觚里供着的花枝似乎也为这一刻的旖旎感到羞涩,花瓣微微动了一下,缓缓落于桌面。
窗外夜幕中静静飘着雪花,外间丫鬟们说话走动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想是都退了下去。烛光是安静的,绣帘是安静的,桌椅柜子也都安静,唯有拔步床的幔帐轻轻摇曳,里头传出急促的呼吸声。
……
次日清晨,如瑾又是在茫茫大雪映照的天光中醒转,偏头,看见枕边人静静的睡颜。
他的侧脸轮廓非常分明,像是层峦险峰,在幔帐滤过的柔和晨光中呈现一种别样的美。睫毛很长,眉骨很高,她看着,下意识就想去碰一碰。略动一下,还未伸出手去,他却醒了。在睁眼的刹那,眸中就没有任何睡醒后的迷惘,是很清明的。
他的手先过来搂住她,脸才转过来,冲她笑笑。
如瑾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夜的事,眼帘垂了垂,与之对视就要脸红。
“去洗个澡吧?”他醒来便是精力充沛的样子,与她的疲累形成鲜明对比,不等她答应,就将她抱起来去了浴室。
洗浴,穿衣,用过早饭之后,如瑾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
长平王要去锦绣阁“看书”,临走时在她耳边说,“今天很快就回来陪你。”如瑾略窘,他就补充道,“累坏了?好好歇着,今晚不闹你了。”配上意味深长的笑。
如瑾将之推出了门。
回来,歪在软榻上补了一个短暂的回笼觉,醒来时才觉身上酸痛好了一些。
吉祥端了热茶来,笑道:“刚才管事们过来,没什么要紧的事,奴婢打发她们走了。主子好好歇息一天,明天年三十晚上要守岁呢。”
“嗯。”如瑾喝过茶,站起来在屋里走动了一会,精神渐好,就想起昨晚的事,问,“冬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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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 死缠不走()
冬雪在厅堂硬邦邦的石砖上跪着,膝盖底下连个垫子都没有。一晃将近半个时辰过去,腿脚早就麻木得没有知觉了不说,她感到越来越沉重的恐惧。自从被叫到了这里,一进屋,还没见到主子,吉祥就命她跪了下去。她想反驳,可是看见里间紧合的绣帘,和吉祥冷清清没有一丝温度的脸,她就什么话都不敢随便说了。
内室里静悄悄的,院中隐约有荷露和婆子们说话的声音,还有扫雪的沙沙声。却偏偏只有她一个人跪在厅堂里,本不宽敞的厅堂也显得空荡荡了。跪得越久,她越是悬心。
想着昨夜的错处,和当时主子瞟过来的平静的目光,她就觉得心中发虚,额头冒汗。
她不住偷眼去瞄纹丝不动的内室绣帘,里头这样安静,主子在做什么呢?为什么叫了她来又不理会,难道主子在睡觉,故意让她罚跪吗?她咬了咬唇,不安地动了一下双腿。
腿上却没有知觉,好像两根木头,只是和身体连在一起罢了。过了好一会,那木胀木胀的感觉才渐渐起了变化,突然像有很尖很细的绣花针扎到了骨血皮肉里似的,两条腿到处有了尖锐的钻痛,越演越烈,酸麻疼胀齐齐涌上,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跪久了,原来是这种感觉吗?
她在巨大的痛苦中弯了身子,双手拄地,想将腿脚解放出来,却不料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都会引起钻心的难受。
冬雪有些茫然,抬头看看吉祥,再看向端坐不动的如瑾,对上她洞悉明澈的眼,立刻就知道……自己窃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小念头,原来早就被看穿了……
“主子……奴婢是……是想帮衬您。您想想,府里这么多人,咱们院子里却没一个能帮上您的……王妃那里还有满院子的婢女呢,前阵子云芍几个不安分,定是打着不好的主意,若真让她们成了事,帮着王妃在王爷跟前说好话,王爷一心软……那可要遭。主子,您总说要未雨绸缪,现在王爷是整日到咱们这里来,可是……”
“可是万一被别人绊住不来了,我就岌岌可危?所以你才赤胆忠心地要给我分担?”如瑾淡淡打断了她,语气带了点轻微的嘲讽。
“……奴婢没有对主子生坏心,绝对绝对没有!”冬雪赌咒发誓。
如瑾感到一丝厌烦。
如果冬雪不说这样的话,一直装傻充愣下去,或者肯大方坦白心思,她还会高看她一眼。她懒得再说什么了,挥挥手,示意吉祥将之带下去。
这时候,外间的房门却被人推开了。吉祥不由扭头,暗想是谁不通报就进来,却看见,进门的是长平王。
长平王微微一愣。
他本来以为如瑾在睡回笼觉,进院进屋都没让人惊动,悄悄地就自己进来了,谁知,却看见两个丫鬟一站一跪堵在内室门口。
目光在冬雪的狼狈和吉祥的尴尬上打了个转,没说什么,自己换掉踩了雪的靴子,穿上软鞋,像平日一样往里走。
吉祥忙上去相迎,笑着福身,接了大衣服过去挂在衣架上,“王爷今日回来真早。”一面在身后摇手,示意冬雪赶紧退出去。
冬雪本已绝望的眼睛里却突然闪了一道光。
回头看看正要下地的如瑾,再看看快要进内室的长平王,她咬了咬牙。
“王爷!”冷不防,趁着吉祥没防备,她一下子扑到了长平王脚边,砰砰磕头,“求王爷开恩,让主子饶了奴婢吧!昨晚奴婢失手烫了王爷,主子要将奴婢撵回蓝府去呢!奴婢一家子都在襄国侯府伺候,若是奴婢被撵了,一家人都要受牵累,再也抬不起头,只能任人作践了……您行行好,劝一劝主子,只要让奴婢继续留在王府,做牛做马,什么脏活累活奴婢都愿意干!”
吉祥唬了一大跳,下意识就要上前堵她的嘴,可当着长平王的面,已经有一个丫鬟不懂规矩了,她再逾矩行事,岂不更让主子没脸。咬牙忍住了上前的冲动,看向冬雪的眼神却再也没有惋惜怜悯了,俱成了冰刀子。
刚穿完鞋的如瑾也被这段话弄得一愣。千看万看,竟没看出冬雪是如此的人!
郑妈妈是蓝府老人,以前又有帮着如瑾在老太太跟前递话的情意,她要将女儿送过来熬出路,如瑾自然不拒绝。这么久以来,冬雪也一直乖顺,做事说话都是极有分寸的,怎么最近这样不正常。
如瑾心里生了火气。
幸亏长平王与寻常男子不同,否则,冬雪这番央告说出来,自己岂不要落个大大的没脸。倘若自己嫁到别人家里,娘家跟来的侍女如此做派,怕是什么好听的话都要传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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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8 僚属认主()
长平王听了冬雪的话,起初有些意外,微有讶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神态,低头看了看跪着痛哭的丫鬟,目光微冷。转而却去和吉祥说话,“怎么带的底下人,不知道教规矩么?”
是平日里从没对辰薇院丫头们所用过的严厉。
吉祥一僵,继而立即反应过来,急急行了个礼,告罪道:“奴婢这就带她下去好好教训!”然后飞快走到冬雪身边去拖她。此时是长平王发了话,她自然可以无顾忌地动手了。
“王爷!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冬雪听了长平王的话更是浑身一震,脸色雪白,声音发抖,觑着长平王的脸色哀哀哭求。吉祥去拽她,她仍是挣扎,不过却不敢像之前那样拼命,三两下,就被吉祥拖了老远。
“王爷……主子……”冬雪一直哀叫。这个针线好,那个厨艺好,这个力气大,那个腿脚快,说得很详细,另外还说明了年龄、家人、祖籍、婚配情况等。如瑾认识那做介绍的男子,有次似乎听长平王叫他唐允来着,是常来锦绣阁的人之一。
听了介绍,将女子们看过一遍,如瑾挑了一个少女和一个年轻妇人,“就她们吧。”
两人立时出列磕头,道谢认主。
长平王问:“你都不问话,就这么定了?”
如瑾笑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