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与之对视。
下意识的捏紧了手边东西,却骤然回神那是他的衣袖,她又连忙放开,手足无措。
窒息的尴尬相对,如果再持续一时半刻,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晕过去,一定的。
“给我一件衣服……”她必须打破这样的宁静。
没有回应。她很紧张,想着再说点什么呢?突然长平王动了动,前倾身子。她的心狂跳,下意识全身绷紧,牙齿也紧紧的咬了起来。
接下来,却没有猜想的任何亲密。他竟是伸臂去台案上拽了一件浴衣。
“给。”他松开手,递过来。
如瑾来不及细想,赶紧抓过浴衣裹住,匆匆忙忙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我……妾身……”她觉得这么下去不成,得找点话题,开口却用错了自称。
长平王一歪身子干脆坐到了地上,说:“要是不习惯,不用说什么妾身了,听着腻歪。”
如瑾不想跟他在这种事上纠缠,就依言抛开了她自己也不怎么喜欢的自称,清了清嗓子,“是我让丫鬟们在外头的,王爷别怪她们,跪久了腿疼,让她们起来行吗?”
“即便是你的吩咐,也是她们失职。”长平王的前半句话听起来没有商量余地,不过下半句他却转了口风,笑道,“不过既然是你新婚之夜的请求,本王又怎能不答应。”
如瑾耳根发红。
“多谢王爷,我去叫她们起来。”说完也不等对方什么反应,掉头匆匆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长平王大笑的声音,响亮疏朗,被浴室扩大了无数倍。
如瑾差点自己把自己绊着,快步走出内寝才发现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透亮的浴衣,又赶忙回屋,看看拔步床边的衣架上挂着几件裙衫,走过去飞速套了一身,这才敢去到外间门口。
四个丫鬟一溜排开在台阶底下跪得笔直,后头竟然还有胡嬷嬷和两个杂役婆子。“你们跪什么,快起来。”
如瑾站在门口吩咐,那胡嬷嬷却说:“奴婢们虽然刚才不在跟前伺候,但主子在这院子里出了事,大家都难辞其咎,一起罚跪是应该的。”
如瑾赶紧说:“王爷已经免了罚,你们全都起来。”
“谢主子求情!”荷露菱脂脸露喜色,干脆利落磕了几个头才站起来。她们倒是机灵,立刻就知道是如瑾替她们说了好话。吉祥胡嬷嬷几人也起了身,吉祥试探着问:“……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如瑾头发湿漉漉的在脑后披着,瞥见廊下还站着花盏为首的两溜内侍,显然是跟着长平王一起过来的,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宜在人前久留,就转身回屋,“你们也累了一天,都去歇着吧。”
几个丫鬟却全都上前:“主子,奴婢们服侍您和王爷歇息。”
如瑾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开始绷紧。她很想让丫鬟们都退下,但是想起屋里那个人,本能的抗拒亲自服侍他盥洗,就没说什么,让丫鬟们跟着进了屋。
长平王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一身袍子湿答答的,大约是方才抱着她时沾上的水。不过他的衣服是黑的,水迹不明显,倒并不显得狼狈,他自己显然也没在意,只看了看如瑾湿漉漉的垂到腰下的长发,抬眼朝丫鬟示意:“给你们主子擦发。”
荷露忙捧了干净的大巾帕子过来,请如瑾坐到妆台边,吉祥接过帕子,一下一下给如瑾理顺擦拭头发。
长平王也没用丫鬟帮忙,自己两下脱掉了外衣,只穿着中衣歪在了拔步床上。如瑾的妆台就在床边,透过铜镜清晰的看到他一身雪色衣衫的模样。除了擒贼那天的银甲,她从来都是见他一身黑衣,还是头一次看见他换别的颜色,而且是截然相反的白。
他的气质陡然从深沉威仪转成了俊逸清贵,莹润的灯火映在他脸上,他的眉毛,眼睛,挺直的鼻梁和微微上挑的唇,都沐浴在柔和的光影之中,像是被高阳垂照的雪原。
“原来你穿白衣也不错。”如瑾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说完了立刻想咬掉自己舌头。
长平王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隔着铜镜与她对视,迫得她赶紧垂了眼睛。
吉祥脸上微热。她年纪不小了,觉得这屋子气氛让人脸红,手中动作加快,她想快点擦完头发退下去。
荷露和菱脂两个丫头还小,捧着寝衣巾帕等物站在拔步床外,好奇地看着自家王爷笑得欢畅。
吴竹春上前帮手,和吉祥二人很快将如瑾头发弄了半干,松松的挽了一个髻披在脑后,然后福身退到床外。
如瑾突然讨厌起发明拔步床的人来。好好的床,非要安上墙板做成一间屋子,又不及屋子大,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相对,无论怎样都是别扭。
“去叫胡嬷嬷来。”长平王出声吩咐。
荷露清脆答应一声,转眼带了胡嬷嬷进屋。如瑾惊讶的看见她怀里抱着竹编的笸箩,揭开了上面盖的严严实实的帕子,露出里面满满的花生栗子桂圆莲子等物。
“听说你们那边有全福人撒帐的习俗,本王这里亲近的全福人没有,胡嬷嬷原是母妃的侍女,就由她主持吧。”长平王起身,一伸臂就将如瑾从妆台边拉到了床上,“来,坐下。”
他盘膝端坐,示意如瑾也跟他学。
如瑾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燕朝祖宗的规矩,侧妃是没有撒帐礼的,那个教引尹嬷嬷为了让她不痛快,还特意强调过好几遍。长平王这是……
胡嬷嬷笑眯眯端着笸箩走进拔步床,荷露菱脂张着眼睛好奇而兴奋的看着,吴竹春微笑不语,吉祥惊喜交集。
“天命久长,同心白首——”胡嬷嬷拖长了声调念颂贺词。
“且慢。”长平王轻轻拍了一下额头,“几乎忘了。”
他将如瑾的身子扳过来面向自己,让她端稳坐着,自己则改成了跪坐的姿势,双手作揖行礼磕头。
“王爷!”如瑾真是被吓到了。虽然是在床上,可毕竟也是大礼。她怎么受得起。
她要躲开,却被他牢牢按住。他又磕了两下,这才直起身子笑说:“之前受了你三拜,当着人前不好还礼,这里补上,就算是全礼了。”
如瑾惊愕的看着他。
夫妻相互跪倒参拜三下,这是古礼,别说她是侧室,就是正妃也不会有机会受他的跪礼,现在早就不兴这种古礼了。好像是在之前的陈朝,或者更早?夫妻拜堂时的对拜早就改成了鞠躬。
胡嬷嬷和四个丫鬟含笑看着,吉祥掉了眼泪,一边擦眼睛一边欢喜地看着主子。
“好了,开始吧。”长平王将愣住的如瑾又扳过去端坐,冲着胡嬷嬷点头示意。
“一撒良宵吉梦,明月照鸳鸯。二撒夫唱妇随,和美长相守。三撒来岁得男,儿女相接来……”
胡嬷嬷的声音不高,低得只有屋中人能听见,却悠扬绵长,充满了老年人特有的欢欣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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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上肉汤……
京华烟云 238 意乱情迷()
如瑾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最新章节。两只绣鞋被扔在床下,很巧合的一正一反趴在地上,像是方才那对合卺酒杯。长平王的手就覆在了她的脚上。
她是光着脚的,从浴室匆匆跑出来,她只顾得套上鞋子,哪有心情去穿袜子呢,于是此时轻易就被他握住了双脚。他的手掌温良,极其轻柔的抚过她每一个脚趾,她窘迫地往回撤脚,却根本不能如愿。
“你的脚怎么这样小,还没有我的手大。”他用低哑的声音附在她耳边问,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让她轻轻战栗。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认命似的不再看他。然而脚趾上的酥麻却一下一下刺激着,让她不能忽视自己究竟处在怎样一个境地。几次她下意识的将脚尖绷紧,却又被他三两下揉捏得发软。
他终于停住了摩挲,将她的双足捧在手里,赞叹似的看着。然后还没一会,那只手便沿着她的小腿一路向上,轻易握住了她的腰肢。
“你里面什么都没穿?”他对这样的顺利似乎很是惊讶。
如瑾用力咬着嘴唇,只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晕过去。
她里面是浴袍,外面是匆匆套上的衣裙,哪里还有工夫穿别的,他是在明知故问吗?
幸好他的手并没有再往别处游离,安分停在了她的后腰,像是一只烙铁,烙得她浑身发烫。如瑾紧闭着眼睛缩在他怀里,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点点加快,听到他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她的气息也是紊乱的,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她一清二楚,忍不住的轻轻发抖。
那种疼,她再世一次也不会忘记。
“你怎么这样紧张。”不等她回答,他的唇突然落下来,先是在她光洁的额头盘转,然后顺着眉眼鼻子一路落到了她柔软的唇瓣上。可是他没停,亲吻着她的下巴,脖颈,一直到锁骨,然后用牙齿轻轻一扯,拉开了浅绯色的短袄。
洁白的浴衣太过轻软,遮不住她胸前美好的弧度。
他拥抱的力气渐渐加大,如瑾被勒得紧紧的,尽量蜷缩起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在他怀里,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短袄被扯开的刹那,她惶惑张开了眼睛。
“王爷……”她眼里不由自主的涌起了雾气,越聚越浓,化作露珠滑落眼角。
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她能看见他额头渗出的细微汗珠。斜飞的眉,英挺的鼻,现实与记忆重叠交织,她突然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他们长得太像!
如瑾感到自己被巨大的惊悚击中,陡然直起了身子,头顶重重撞在长平王的下巴上。
“你怎么了?”长平王赶紧按住她,有些迷离的眼神渐渐清醒,愕然看着怀中的小人。
如瑾不说话。可她僵硬的身体,紧抿的嘴唇,惊悸的眼睛,无一不在显示抗拒。
“你……”长平王的眉毛微微拧起,静静的看了她一会,露出歉然之色,“抱歉,我……你太小,是我急了。”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将放在她腰间的手抽了回来。他的神情恢复了正常,可如瑾还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换没有消退。
“还是个孩子呢。”他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很随意的笑了,就像平日那样。
他将她的衣襟重新合起,将她放到了褥子上,还给她系上了衣带。“别怕,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本王可是君子。”他甚至坐开了一点,和她保持了距离。
如瑾退后,退到了床的另一头,慢慢靠在了刻着曲水纹的床壁上。
她眼里的泪一直在掉,没有停,方才是因为害怕惊惧,现在却是因为感动,歉意,还有她自己也说不清的强烈的情绪。
她已经认清了眼前的人,那是长平王,她这一世的夫君,在迷离情乱的时刻能够硬生生停下来的男人,可以放开她的“君子”。
不是记忆里那个冷心无情,满手沾染着蓝家上下鲜血的人。
他们那样像,可又一点也不像。
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她自己不知道,她只想掉眼泪,哭,哭出声音来。
重生一年多了,她还从来没有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她以为自己不会哭的,也曾发誓不再哭了,却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在新婚的床上,眼泪不能自已的掉个没完。
床那边的男人困惑而讶然,关切地盯着她,伸出手又缩了回去,好像是怕再次吓着她。
迷蒙的泪眼中如瑾看到他的样子,喉咙里压抑的哭泣突然就放开了声音。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如此神情,他曾经无顾忌的调笑,厚脸皮的戏谑,霸道的吩咐,冷了神色教训人,却没有像此时这样,歉然的退缩。
该歉然的是她才对。
新婚的夜里,她不让他沾身……
如瑾哭得满脸都是泪,最后抓起床栏上搭着的巾子,蒙着脸放声。
她觉得自己应该主动过去,可是她舍不下脸,更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像方才一样,如果再来一次,她要怎么解释。
她哭得一塌糊涂,复杂而纠结的情绪涨满了胸膛,两辈子都没这样哭过。
门外响起吉祥惊慌的声音:“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姑娘……”这个丫鬟显然很着急,脱口叫出的是在娘家的旧称。
如瑾听到床那头的人似是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让你的丫鬟进来吧,好像本王把你怎么着了似的。”他下了床,趿上鞋子亲自去开了门。
吉祥正跪在门外惊慌的叫门,吴竹春和两个小丫头看见他现身,立时也都跪了下去。
“进。”长平王返身去了浴室,吉祥爬起来冲进了拔步床里,吴竹春随后,荷露菱脂相互看看,疑惑地跟了进去。
“姑娘您……”吉祥以为自己将会看到一片凌乱不堪的场景,却没想到如瑾好生生坐在那里,衣衫没除,被褥也未见揉搓,除了哭声之外,这屋子跟她们方才离去时几乎没什么两样。
发生了什么?
吉祥转头看向浴室。那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主子,您心里难受?”吴竹春上前,跪坐在床边的脚踏之上,用轻柔的声音低低的说话,“奴婢们不知道您是怎么了,您愿意说说吗?”
等了一会不见回应,就又说,“您不愿意说就哭出来吧,痛痛快快的哭上一会,心里就好过多了。”
如瑾收了声,只是默默垂泪。
她该怎么解释她在哭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她拿巾子擦了擦脸,抬起头来,看见几个丫鬟齐刷刷列在床边,每个人都关切的看着自己,心里便泛起更深的歉意。
浴室门没关,隔着一道软帘,水声清晰传进耳朵里,她的眼泪又流出来,为这一刻所有人,包括浴室里那个,对她沉默的温情。
“主子,是不是王爷……”吉祥见如瑾似乎没事,放了心细细的低声询问,温颜劝慰,“王爷待您很好,那样的成婚礼不是谁都愿意给的,您别怪奴婢多嘴,要是他哪句话说得不对,您想想刚才的礼。”
这丫头不知揣测了什么。如瑾吸吸鼻子,勉强给她一个笑容,“是我想起了以前,哭一哭就好了,不关王爷的事。”
吉祥显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在新婚夜哭以前,只能柔声劝着。长平王从浴室里出来,披着一件轻缓的袍子,头发湿漉漉披在身后,清爽俊逸走过来。
“好了?”他含笑看向如瑾。
“……”如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了头。
他指挥丫鬟:“去拿块冰来给你们主子消肿,明日那眼睛该不能见人了。”荷露快腿往屋角冰鉴那里走,没走两步却又被叫住,“换鸡蛋吧,她身子弱,不能碰那冷东西。”
荷露就听话的去外头找鸡蛋了。如瑾低着头,差点又没忍住眼泪。
“抱歉。”她极低极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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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支持,真是写不下这么多人的名字了,送了好多月票、好多鲜花和钻石的姑娘阿姨们,非常非常感谢你们的厚爱。
洞房这两章写的好吃力,催更票的姑娘抱歉了,一万二我现在真没力气。今天就到这里:)
京华烟云 239 难眠之夜()
辰薇院后头连着小小的套院,设了小厨房,隔院是内侍们歇脚的地方最新章节。”荷露方才帮她揉了半日,她自己又揉了老半天,总该不那么肿了。
“还有点儿。”
“那我再揉一揉。”如瑾又覆了眼睛,动作有些不自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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