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对,对,应该就是她了!圣姑叫什么名字?
“圣姑就是圣姑。哪有什么名字?”依莲恍然大悟:“明白了,你也是来参加花山节,要与圣姑相亲地?!”
—
花山节?相亲?林晚荣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慢点。慢点。依莲。什么是花山节,圣姑又是和谁相亲?!”
你不是来相亲地?苗族少女又有些疑惑了:“花山节也叫赶苗场,是我们苗人地传统节日,每年三月三和九月初三都有一场,是我们祈祷丰年、人丁兴旺的盛会,也是。也是——”
她脸色羞红,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布依老爹笑着接道:“也是我们苗家男女赶场相亲的日子!”
那就是了!九月初三花山节。安狐狸竟然真的要去相求。还不通知一声!真气死我了。她还当不当小弟弟是根葱了?!
他牙齿咬得吱吱作响,愤怒而又郁闷。依莲见他样子,摇头劝道:“阿林哥,和圣姑相亲地,都是苗寨和叙州最杰出地人物,你没有希望地!”
“嗯。我知道。我就是去看看她怎么相亲?!”林晚荣咬牙切齿道:“依莲。圣姑住在哪里,骑马几个时辰能到?我打黑去探营!”
少女咯咯娇笑,朝布依道:“阿爹,你看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闯叙州!”
布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华家郎,这叙州有多大你知道吗?九乡十八坞三十六连环寨有多远你知道吗?圣姑是白苗。身份高贵,住在整个叙州最高的山峰、筠连五莲峰上的碧落坞,山高坡陡,离着这里几百里路程,就算骑着最快的马,不眠不休。也要走上三天三夜!”
白苗。碧落坞,安姐姐!林晚荣一阵头疼,忙道:“老爹,你们也是白苗吗?住地地方是不是也在筠连那个什么什么峰?”
依莲急忙插嘴:“谁告诉你我们是白苗了?我们是红苗,居住的地方就在此处三里,是叙州九乡十八坞中最靠外地。叫映月坞!”
“碧落坞、映月坞?”林晚荣听得一阵羡慕:“这名字也不知是谁起地,太有才了,就和依莲的名字一样好听!”
他的马屁神功早已出神入化。苗家少女听得欣喜不已,嘤地一声羞道:“阿林哥,你比我们苗家人还率直!”
老高四德二人听得久久无语,若说三哥率真。那这满山地蜀道都是直的了!
问了一下,才知此处是兴文县境内,乃是叙州的最外围,离着筠连隔得尚远。那圣姑十有**是安姐姐了,他心里焦急,却因天色已暮、又人生地不熟,像个无头苍蝇般乱撞终不是办法,只得按捺了性子,一步一步来过。
无奈叹了口气,正要抱拳向苗家父女辞行,依莲道:“阿林哥,你们现在是要去投栈吗?!”
当然要住客栈了,这些天风餐露宿,骨头都快散架了。他点了点头,少女踌躇道:“离这儿最近的集镇还在二十里开外,都是险峻地山路,又连着夜色,以你们的脚程,只怕要走上两个时辰不止。”
两个时辰?林晚荣听得直吐舌头,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依莲脸上有些羞赧,偷偷望了布依一眼,轻道:“阿爹——”
布依老爹望了望这三名华家人,无奈道:“山路遥远,若几位客人不嫌弃,今夜就到我们寨子里将就一宿吧!苗家简陋,只恐招待不周,怠慢了各位!”
“那怎么好意思呢?”三哥受宠若惊,急急一拍四德肩膀:“快快,收拾好东西,跟着老爹走!”
这个华家人,不知是谁教出来地!老爹叹了声,依莲咯咯娇笑。
月落坞离此就只有三里路,按照林晚荣地想法,应该是抬抬脚就到,只是看了那羊肠一般开凿在山间的小路,他才知道二十里山路为何要走两个时辰了!
一路之上,苗族少女前后来回,不断叮嘱他们小心山路险峻。林晚荣看着她握在手中的玉佩,已用衣角擦地干干净净,唯上面的几道深痕再也抹不去了,她却不时拿起来,细细观望抚摸,显然喜爱之极。
林晚荣看地心中不忍,轻道:“依莲,我再送你一块完整的玉吧!”
“不要!”少女恼了:“它不值钱,我才喜欢!”
这话怎么讲?林三一阵迷惑。
依莲道:“阿爹说了我才明白,原来你送我们东西,是为了要向我们打听事情,亏你舍得毁掉这样一块好玉!阿母说,华家郎心眼多,十个苗女有九个被他们骗,叫我一定要小心,真是一点没错!!”
这都哪跟哪啊!林晚荣大笑,摆手道:“我地主意是不少,不过那都是用来惩罚坏人的,从来不祸害好人,跟你阿母说的那种心眼没关系!”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少女忽然伸手疾指,兴奋道:“阿林哥,快看,我们寨子到了!”
放眼望去,一汪巨大的湖水如深陷入地面地镜子,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四周山地上,成百上千的吊脚楼坚固挺立,伸出地楼板上,苗族妇女放歌收衣,美妙自然。
“轰”,也不知哪里兴起的一簇烟火,接着便有巨大的刀石撞击的声音划空而来,兴高采烈地少女依莲顿时脸色疾变:“不好,官匪来了!”
第六三九章 跟我来
匪?这个称呼倒是头一次听说,“阿林哥,你们先躲在这里,千万别动,我们去去就来!阿爹,我们走——”
少女性子急切,布依老爹应了声,父女二人面带焦色,迅捷越过险峻的山道,直往寨子里冲去。
林晚荣抬头瞭望,只见山崖下,几个身穿黑色斜襟长衣的苗人,与几十个朝廷公差衙役一起,手中举着明晃晃的长刀,拥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断的吆喝着往苗寨里开进。而站在他们对面的,却是数百名映月坞的苗人,个个腰挂柴刀,阻在了官差面前,怒目而视。
“坤山,你竟敢阻止朝廷的官差执法?你们映月坞是要造反吗?!”与衙役一起进寨的几个苗人,晃着手中的柴刀,指着对面人丛中一个苗族青年大声叫嚷着。
叫做坤山的苗族青年二十余岁年纪,面目黝黑、高高壮壮,他盯着说话的那人,狠狠喷了口吐沫道:“放屁,叽叽喳喳的是麻雀,唱歌的才是百灵!卓泽,难道你们黑苗也算官差?我呸!!”
根据聚居地不同,苗族内部也分成不同的支系,如白苗、红苗、青苗、黑苗、花苗等,在服饰颜色上有严格区别,同时每一系都有自己的寨子和首领。
林晚荣听了会,大概有了个初步印象。从他们身上的衣裳来看,坤山应该和布依父女一样,属于红苗。而这个卓泽则属于黑苗。黑苗和红苗之间应该是有矛盾的。
卓泽听他讽刺,顿时怒道:“我们虽不是朝廷官差,但奉大头领之命,是来协助官差办案地!你们映月坞今年的税赋还未缴纳,我们与吴公子特意上门督办,你们不但不感激,反而持械围攻,实在是罪大恶极!”
他所说的吴公子。就是众衙役拥护的那华家年轻人。生的眼睛小小、面皮白净。闻听卓泽一言,立时点头道:“不错不错,你们映月坞今年的税赋还未缴纳,衙门数度上门催款,你们拒缴不说,还动辄刀枪相向、态度极其野蛮,恶劣之极——”
“胡说!”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一个美丽的红苗少女与一个清瘦地长者急匆匆赶了过来!坤山兴奋地大叫:“依莲,布依阿叔,你们回来了?!”
吴公子眼睛一亮,贪婪地盯住少女花骨朵般娇嫩的身躯,口水都流了出来:“啧啧,依莲阿妹,几天不见,你生的越发标致了!阿哥看的好喜欢啊!哦。布依寨主。你也回来了,正好正好,今日就把事情一并解决了!”
布依老爹眼睛一瞪。几步走上前去,将依莲护在身后:“吴大人,今年的税赋,令尊县丞大人已经逼着我们交过两遍了!开春交过一道,入夏又有一道!他还说,今年朝廷和突厥人打仗,税赋要比去年提高三成,寨子里的每一家都是砸锅卖铁、碾子磨盘都砸了、饿着儿女凑足了钱交给官家!足足交了两次啊!可怜山寨到现在,一粒谷黍都没碾出来,寨里的老老少少、连刚刚出生地孩子都是整天煮桔梗,几年都没有吃过一顿饱的。你现在却又来收第三道赋了——”
吴公子嘿嘿哼了几声:“老寨主,你有所不知,今年的税赋,改为季收了,你那从前交的,仅作前两季,后面还有两季呢!唉,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家父和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季收?!”依莲娇叱一声,气得浑身颤抖:“这分明就是不给我们苗家人活路!吴大人,我爹把税赋交上去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有说起过这些?要说是官家的旨意,那就请你把皇帝的圣旨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吴公子得意一笑:“阿妹,你想看圣旨?!没问题,只要你跟我回县衙去,咱们吃香地喝辣地,我陪你天天看、夜夜看!”
少女气得脸色发白,手中握着的缅玉几乎都要捏碎了!
“无耻华狗!”红:“你敢侮辱依莲,我杀了你!兄弟们,和这些华贼拼了!”
“拼了!!!”映月坞的年轻人呼啦齐齐拔出柴刀,如下山地猛虎般往前冲去。几十个衙役连带着黑苗的卓泽皆都大惊,急忙将吴公子围在了中间。
“住手!”布依老爹红着眼怒吼一声,瘦弱的身躯几步窜到众人身前,生生阻住坤山几人的去势。他到底是映月坞的寨主,和官家冲突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阿叔,寨主!”坤山哭着跪了下去:“他们侮辱依莲,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见寨主阻住了众人,吴公子更是得意,眼睛一翻,大喝道:“布依,这税赋是朝廷定下的规矩,是皇上下的圣旨!你敢违抗,那就是造反!实话告诉你吧,今日就是你们的最后期限,若再不缴纳赋税,家父就会以兴文县丞之名义,上报朝廷,告你们映月坞藐视朝廷、意图不轨的大罪!三日之内,朝廷大军就会进剿映月坞,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民不与官斗,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苗寨!布依老爹脸颊急抖,咬着牙道:“吴大人,你就是把我们卖了,这税赋我也交不起!请你不要为难山寨,我跟你回官衙!”
“阿爹!”依莲惊得跪在了他身边,痛声疾呼。
“寨主!”坤山众人也吓得呆了,团团围在布依身边,怎么也不肯挪动一步。
吴公子大喜过望,猛一挥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反悔!来啊,将布依拿回衙门!”
他得意之中,手掌便要挥下,忽觉臂膀
“干什么。谁拿钳子夹我?!”吴公子怒吼着,手舞足蹈便要挣扎,却觉身子一轻,双脚落在空中,竟是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一个面目黝黑的年轻人,邪眉冷眼,哭不似哭。笑不似笑。两只大手却仿佛万钧铁钳。捏住他脖子,将他像只小鸡仔般提在空中:“你叫什么名字?!”
望着那人眉中隐隐地杀气。吴公子顿觉浑身发冷。面色煞白。连呼吸都不敢出口。
“我,我叫吴士道!你,你要干什么。我,我爹是兴文县丞吴原!来人啊,快救我,救我!”他脸色憋得通红,疾声呼救。
周围衙役如梦初醒。挥刀就要冲上来,却见这年轻人身边那个生猛地黑汉眼睛一瞪,狠狠一掌拍在旁边的大石上。怒道:“不要命的就过来!”
这二人都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主。手上沾着不知多少的鲜血,盛怒之下,气势凌厉。谁敢看他们一眼?再看黑汉拍过的碎石,哗啦哗啦裂成碎末,衙役们脸色发白,挥舞着长刀虚张声势。无一人敢靠近过来。
“吴士道?!”
“啪!”吴公子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大门牙甩出去老远。年轻人咬牙切齿,冷道:“狗杂碎,连个名字都不会取。丢人丢到你姥姥家了!我问你,加赋三成,还要四季收税,是谁下的令?!”
“皇,皇上——”
“哦?!”年轻人笑着露出阴森森地牙齿。
吴士道吓得一哆嗦,急忙道:“大侠饶命,小人说实话!是,是府台远清聂大人下地令!我和我爹都是奉命行事啊!”
年轻人冷冷看他:“我再问你一句,皇帝下发地,普天之下,免赋三年的圣旨,你们可曾收到?”
“您,您老怎么知晓?”吴公子看了他一眼,脸色惨白:“收,收到了!可聂大人说,皇上添皇孙那是皇上地事,咱们多收税,那才是咱们自己地事,两不相干!”
黑脸地年轻人长长叹了口气,冷冷摇头:“四德,给我拣块石头,揍这小子用的!”
“好!”四德欢快的应了声,吭哧吭哧搬着块大石走过来。
吴士道吓得脸都乌了:“大,大侠饶命啊!”
“饶你爷爷个头!”啪地一砖头拍在他面门上,吴公子脸颊顿时开了花,红的、白的一起流了下来。吴士道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瘫倒,直直晕了过去。
衙役们先是一愣,接着便惊慌失措,疾呼奔逃:“打死人了!快来人啊!映月坞出了强盗,打死吴公子了!”
林晚荣对高酋打了个眼色,老高心领神会的跟随众人而去。
“这,这——”望着倒在地上地吴士道,布依老爹手脚发颤,胡须急抖,不知道该要如何是好。
“阿林哥,你快走!”依莲焦急的将他身子往外推:“快走啊!”
林晚荣不解道:“我为什么要走?!”
少女泪珠瞬间涌了出来:“你打死了官差,还是县丞的儿子,再不逃走,难道等着他们来抓吗?!都是我,是我害了你啊!”
依莲手劲极大,奋力将他往山上推,林晚荣眨了眨眼,摇头道:“不行,这个时候我要走了,岂不是连累了你们?我不能走!”
“阿林哥!”少女听得又感动又内疚:“我们不会有事地,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你快走啊,再迟就来不及了!”
她哗啦自背上取过竹篓,掏出一堆地干粮,齐齐塞入他手中,却都是些干涩的野菜团子,依莲羞涩而又坚定道:“这,这些是我和阿爹三天的干粮,上山前,阿母做好地,我和阿爹都舍不得吃!你快拿走,不要让阿爹看见了,寨子里没吃的了!”
这个丫头!握着那一团团干涩冰凉的野菜,林晚荣双手重逾千钧,心情沉重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少年坤山正仔细打量着他,见依莲与他拉拉扯扯,顿时气恼交加,疾步行过来,晃着柴刀红眼道:“依莲,你让开,我要劈了这华家人!”
少女吓了一跳,急忙张开双臂,用身体护住林晚荣,娇叱道:“坤山,你干什么?阿林哥是好人!是他帮我们赶走了官差!”
“我有刀,才不要他帮忙!”坤山愤怒吼道,面孔涨地通红。
依莲不去理他,奋力推了林晚荣几下,想将他撵走,哪知这人却像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少女看他一眼,急地直跺脚:“阿爹,你快劝劝阿林哥!他留下来会没命的!”
布依老爹望着那倒在地上的吴公子,默默摇头:“客人,感谢你对我苗寨地盛情!这些官衙在外面还有同伴,他们马上就要进来拿人了,你还是快走吧!”
林晚荣微笑道:“老爹,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拿住的!”
这人犟的跟头牛似的,依莲气得不想理他。
一说话间,忽听远处犬吠阵阵,山间隐隐约约穿行着百余根火把,似是有人吆喝着疾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