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了抖身上的雨粒,与凝儿一起上了车来。车里沁满淡淡的芬芳,一小炉炭火烧得正旺,映红了凝儿娇美无俦的脸颊。
徐小姐坐在车窗边,素手如织,掀开帘子极目远眺,眼中似有水雾升起,缓缓吟道:“驿路观春雨,点点是多情。”
“你就别多情了。”林大人接过洛凝递过的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又对着手上哈了两口气,笑道:“再多情,这老天爷就把咱们留在这儿不走了!”
徐小姐脸色一变,恼火道:“要你偷听什么?凝儿,咱们这是女眷居所,你带一个男子来于礼不合,快叫他下去了,免得污了咱们马车!”
现在知道于礼不合了,叫我上你的床的时候,怎么不提这茬?林晚荣朝徐小姐眨了眨眼,神秘一笑。徐芷晴似乎忆起了什么,小拳头捏紧了,狠狠瞪他一眼,脸上染上一抹晕红。
洛凝急忙笑着打圆场:“大哥,我好久没听徐姐姐吟诗了,今日她竟有如此雅兴,我欢喜还来不及呢。‘驿路观春雨,点点是多情’,徐姐姐真个好才学,大哥,你也吟一首吧,要以春雨为题哦。”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千万不要崇拜我啊,这诗是我抄的!”林大人嘻嘻一笑,对着徐小姐挤挤眉。
徐小姐瞪他一眼:“总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也不全是那么一无是处。凝儿,你这大哥终于有一个小小的优点了。”
“讨厌!大哥最喜欢胡闹了。”洛凝咯咯一笑,风情万种瞥他一眼,又对徐芷晴道:“徐姐姐,你不是有话要对大哥说么?”
徐芷晴点了点头,面色郑重起来,缓缓开口道:“林三,咱们这一路行来,你发觉什么异常没有?”
“异常?什么异常?”林大人迷糊道:“除了徐小姐你拉走了凝儿有些异常外,其它的一切好像都挺正常的。”
见这人没个正经的,徐芷晴眉头一皱,叹道:“你若不想听,那便当我没说过,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也懒得再与你说话。”
徐小姐的倔性子又上来了,洛凝急忙对大哥打眼色。林晚荣双手一摊,笑道:“好吧,愿闻其详。徐小姐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不寻常的呢。”
“你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我就不相信你没有丝毫的感觉。”徐小姐淡淡道:“这一路行来,给我最大地感觉就是安静,太安静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咱们在济宁闹出那么大动静,若这些贼人真的在打银子的主意的话,他们绝不会无丝毫反应。最起码应该有一些像样的反扑!为了这三十多万两银子,他们可以毒杀那投向他们的五千人马,我不相信他们会任由我们轻松的将银子运到京城。”'天堂之吻手打'
一语正点中林大人心中的忧虑。这徐小姐果然不愧为上前线抗击过胡人的女军师,思虑周全,颇有智谋。
见林三深思中却没有露出丝毫的诧异,徐芷晴便知道这家伙早已想到了这些,凭他的机灵,肯定早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徐小姐摇头一叹:“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林大人你定然早有安排了。”
林晚荣笑了一声:“徐小姐就不要挖苦我了。咱们在明,敌人在暗,我哪里知道他们会有什么阴谋?又如何能提前应对?就算他们想在路上打劫我,我也一点办法没有。”
洛凝听得一惊,急忙拉住他胳膊:“打劫?不会吧!咱们可是官军,有一万人马,那匪人难道真的吃了豹子胆不成?”
徐芷晴青葱似的玉指在她鼻梁上轻轻一点,疼爱地笑道:“傻丫头,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若是正面交锋,借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但在暗中下手,却非我们能提防的了。这三十五万两银子,是数十万大军的第一批军饷,事关抗胡大计,无论如何也出不得纰漏。就算他们劫不走银子,只把我们困住几天,让抗胡大军无法开赴边疆,那也是他们的胜利。这个时候,耽搁一天,我们付出的,便是边关百姓的生命。”
洛凝没有想到事态会有如此严重,吐了吐小舌头,拉住徐芷晴道:“姐姐,我倒是奇怪了,劫了这批银子,只会对胡人有利。可是胡人尚在北方,与此地千里之遥,难道他们有翅膀飞过来劫银子不成?即便飞了过来,胡人又如何知道我们要运银饷到京城去呢?”
聪明!一语点中实质!林晚荣对凝儿点了点头,洛凝望着他嫣然一笑,说不出的妩媚。
这一问似是激起了徐小姐的无限感慨,她沉默良久方才叹道:“凝儿,你说得很对。胡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深入我大华腹地劫去银饷,定然是我大华出了内奸,心怀不轨,为了一己私利,竟然置国家民族于不顾,勾结胡人,残害同胞。此等奸吝,便如生在大华身上之脓疮,若不铲除,祸害无穷!”
“姐姐,你说的是诚王?”洛凝望着徐芷晴,小心翼翼问道。
此处皆都不是外人,徐小姐也不矫情,无奈点了点头,旋即忽然想起一事,脸色大变道:“林三,你前些时日曾说过,那日行刺皇上的,是东瀛来的倭人。此次劫银,也有倭人从中参与,是不是?”
见林晚荣点头,徐芷晴脸色急变,喃喃道:“狼子野心,狼子野心!北方有胡人,东南有倭人,中有奸吝,我大华危矣!”
徐芷晴的确头脑很聪明,将这些断断续续的线索连接在一起,便能看出这中间的关键之处。林晚荣摇头道:“没有那么严重。倭人之祸,胡人之乱,非自今始,但我大华依然能屹立千年而不倒,自有应对之法。徐小姐熟读史书,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大华从来就不缺乏英雄,从来都可以绝处逢生,顽强挺立!此是必然规律,我们不用太过忧心。”
林三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大华历史上的劫难比这个严重的多了去了,可哪一次不是一样挺过来了。徐小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你这话虽是歪理,却好像也有些见解!”
林晚荣苦笑,这丫头还真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洛凝见大哥皱眉,急忙拉住徐芷晴道:“姐姐,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凝儿?这银子是在爹爹手上弄丢的,耽误了三天的行程,我们一定要补回来。要不然我洛家就是大华的千古罪人了。”
徐芷晴见她不求林三,反而来求自己,摇头笑道:“你个死丫头,嫁了相公就改了性子,如此劳心费力的事,不去求他,反而来找我。你心疼他,便不心疼姐姐了?”
洛凝粉面通红,急忙抱住她身躯撒娇道:“谁说我不心疼姐姐了。姐姐与相公,凝儿皆是一般的心疼,只是此事非同寻常,凝儿想请姐姐帮帮相公!”
见了洛凝痴缠的模样,徐小姐拍拍她的小脸蛋,无奈道:“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让我们家凝儿如痴如醉,时时刻刻离不了他。”
“若是姐姐嫁了大哥,姐姐自会知道的。”洛凝咯咯娇笑,引来徐芷晴一阵羞恼交加的小拳头。两女在车中闹成一团,髻钗横乱,胸前的衣衫已掩映不住内里的美妙风光。
非礼勿视,林大人心中默念着,正襟危坐,眼珠子却是滴溜溜转,看了凝儿看芷晴,一个也不落下。
“好了好了,别闹了。”还是徐芷晴自制能力强,见林三贼眉鼠眼的样子,便知又让他占了便宜。反正又不是头一次了,让他占着占着也就习惯了,还能怎样呢?她脸上微微发赧,轻声道:“眼下就要出山东地界了。据我所知,这一段交界的地方,官道失修,地形复杂,中间还有一段崎岖的山路。若那些贼人有所图谋,定然会选在这一段动手。过了这一界,便是一马平川直通京城,再无任何险阻。因此这百余里的路程要格外的小心,要提高警惕,三十里外多派斥候,留心复杂地段,察看异常。”
这个想法倒是与林晚荣不谋而合,林大人笑嘻嘻的竖起大拇指:“徐军师高见,这些我都已经吩咐下去了。”
“早知道你这人安排妥了的。”徐芷晴看他一眼,叹了一声:“敌暗我明,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凝儿,我帮他的也只能这么多了,你要如何谢我?”
洛凝眼睛一眨,脸上现起丝丝妩媚笑意,对着大哥勾了勾小指头:“要想谢姐姐也很简单那!大哥,你来徐姐姐的床上睡一睡吧,我来为你缝补衣衫。”
“呀——”徐小姐心里有鬼,羞得捂住了面颊,偷看洛凝一眼,只见她神色娇媚,似是无心之言。
见林三笑得诡异,徐小姐便直接迁怒他身上,将他身体往车外推去:“话说完了,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快走,我与凝儿歇息了!”
“不要我睡了?”林大人不解道。
“滚!”徐小姐怒而上脚,林大人闪身甚快,一咕噜自车上跳下来,正要放声大笑,却闻啪嗒一声轻响,双脚落在方才形成的水洼里。雨水溅起,喷了他个满头满脸。
周围士兵捧腹大笑,林大人抹了抹脸上雨水,扯着嗓子喊道:“笑什么?没见过被老婆踢下床的啊!”
笑声更盛,直掩过了落雨的声音,徐小姐听得直咬牙,拉住洛凝小手狠狠道:“凝儿,你怎地也不管管他,任他这般胡说八道。长久下去,那还如何得了?”
凝儿躺在床上,慵懒的伸了伸小腰,无奈道:“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遇了大哥,便被他拿住了,如何能管住他?谁爱管,谁管去好了!”
第三百九十章 抓的太紧
春雨绵绵延延,直到傍晚时分还没有停下。这种阴冷天气,便连马匹都困倦不止,更别说是人了。路上泥泞不堪,又正赶上这段官道年久失修破败不堪,运银的马车不时陷入泥中,要靠着官兵推动才能前行,这种情形下,推进速度可想而知。
“***,”胡不归吐了口口水,将雨披摔在一边,露出满脸的大胡子:“这样走下去,再走十天也到不了京城。误了抗胡大业,咱们就是千古罪人。山东的这群狗官都是做什么吃的,连个官道也不修一修,破败成这个样子,野驴都不走的道,让咱们官军过?”
他手下的这些兵马都是临时调配的山东驻军,一个百户抱拳道:“胡将军您多年未回故乡,自是不知这其中情形。咱们山东的税银,每年也有大几十万两,可都被朝廷一文不剩的提走了。赶上前两年,还有白莲教闹内乱自立为王,百姓两头交税银,贫苦不堪。即便是想修这官道,上头的大人们也凑不出银子,实在是为难。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官道不好走,怨不了别人,只能怨朝廷上的大老爷们,他们根本就没考虑过咱们山东的地方建设问题。”
论到朝廷的是非,胡不归也没辙了,只得哼了一声:“晦气,真晦气。还是跟着林将军好,有他一人在,谁吃亏都轮不到咱弟兄吃亏。若有朝一日他执了朝纲,以他的聪明才智,弄些银子建设地方,那是手到擒来。”
“胡大哥你在发些什么牢骚?”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胡不归转过身,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只见林大人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一把小小油纸伞,举在头上刚刚遮过个头顶,扮出个假斯文模样。在这万军之中显得不伦不类,煞是可笑。
“在说这官道呢。”胡不归咂了咂嘴,无奈道:“下雨天,到处是泥洼,马车陷进泥里起不来,今天这一天时间,大军才走了十几里地,这样下去,还没到京城,咱们人马都耗死了。咦,林大人,你在哪里寻来的这小伞?与您的威武雄壮比起来,真的很另类呢!”
“没办法。老婆心疼我,非得给我弄把小伞。就他妈这么个小玩意儿,又不遮雨,拿在手里还是累赘,要不是老婆一片心意,我早丢了。”林大人将凝儿千叮咛万嘱咐相送的油纸伞折了起来,嘻嘻笑道。
“原来是洛小姐相送的,难怪将军如此爱护。能有如花美眷相伴,将军可是艳福不浅啊。”胡不归脸上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笑容,两个人一阵放浪大笑。
林晚荣立定身,朝前望去。前面是一座险峻的大山,高耸入云,威武挺拔,气势甚是不凡。官道自山腰间绵延而过,便似是悬在山梁上一样。林晚荣眉头一皱,这么一座大山,藏上数千人都不成问题,这条路晚上可走不得。
天色已暮,风雨又大,前面的银车推进非常困难,林晚荣沉思一会儿,毅然道:“胡大哥,叫弟兄们扎营吧,今日不走了,咱们便在山下驻扎一晚。”
“这么早便扎营?”胡不归不解道:“今日我们行进速度太慢,若不往前赶上一程,怕是更要耽误了行程。”
“那也没办法。”林晚荣沉声道:“这风大雨大的,车马行进困难。前面又是山地,地形险要,泥泞不堪,若是摸黑冒进,只怕危险更大。安全第一,吩咐弟兄们停马扎营,严密警戒。就在此地驻扎一晚,明日一早再走不迟。”
胡不归往前望了一眼,只见前面的官道绵延到山上,崎岖拐弯,甚是难行,数万大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山下。若是此时不扎营,今夜便只能歇在山上了,押运着三十五万两库银在山上过夜,怎么都不踏实,还是宿在山下稳妥。当下点点头,对林将军的英明决定深表赞同。
“对了,胡大哥,斥候都派出去没有?”见胡不归把将令传了下去,大军停了下来,林晚荣又道。
“派出去了,十余个小队,二百余号兄弟,都是机灵人,预计今天后半夜便能返回。”胡不归答道。
林晚荣心里稍微安定了点,正要转身回去,就见远处行来一个人影,撑着一把油伞,踮起小脚向此处行来。
“徐小姐,你怎么下车来了?”见徐芷晴长裙湿了大半,头发上沾满雨丝,林晚荣愣了一下,赶忙开口问道。
望着远处的山峦叠嶂,徐芷晴微蹙眉头,轻轻开口:“前面山陡林密,今天不能前行了,要赶紧扎营才是正经。”
这倒是和林晚荣的观点相同,听胡不归说林将军已经下令扎营,徐芷晴点了点头,一手提起长裙,踏着雨水继续往前行去。
胡不归急忙拦在她身前:“徐小姐,前面已经扎营了,你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想到前面山上看看去。”徐芷晴脚步不停,淡淡言道:“这是往京城去的最后一道坎了,若是贼人再无异动,那他们便没有机会了,我不相信他们会如此轻易放手。”
徐芷晴神色倔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胡不归为难的看了看林将军。林晚荣苦笑一声,这丫头个性刚强,易疏不易堵,当下点点头,朝胡不归道:“胡大哥,你去安排弟兄们驻扎下来吧,注意加强守卫,岗哨延伸两里,流动哨换班巡逻,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我陪徐小姐到前面看看去。”
徐小姐摇摇头,小鼻子里哼出一声:“要你陪什么,我自己能去得!”
你这丫头顶嘴上瘾了?还造反了你!林晚荣面色一整,板着脸道:“我说去。那就得去!此行是我领军,不管你服不服气,都得听我的。若敢不听军令,我管你是谁。一样砸板子打屁股!”
说到打屁股,他心里忍不住一荡,想起那夜偷摸的美好感觉,眼神又忍不住偷偷的瞥了过去。
徐小姐似是想到了同一件事,脸上发热,恼怒地低下头去,轻哼一声:“不要脸!”只是见他此时神态,与平日里嘻嘻哈哈完全是两种模样,竟也颇有些威严,叫她再也不能顶嘴。'天堂之吻手打'
这春雨是越下越大,似乎没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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