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我杜家逐出去的一条庶子罢了。这点你清楚吗?”
苏念抬眼望着来人,剑眉微微蹙起,一直灿烂的笑容直接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换句话说,你敬爱的兄长不过是我杜家驱逐出去的一条野狗而已,你这样犯上作乱,未免太不把我杜家放眼里了吧。”
小巷子中的一众学员也是听着声音,望向杜默身后人群中缓缓走出的身影,当看清那人的相貌时,心中都是泛起了微微的凉意。
在那众多躲闪,害怕,怯弱的目光下,那道身影轻飘飘地出现在了杜默的身旁,大手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声音一改之前的冷漠,柔声道:“没受什么委屈吧。”
来人模样颇为英俊,只不过那稍稍挑起的嘴角,却是流露出一丝同杜默如出一辙的傲气。
而此人便是现今嘉南学宫中与纳兰杏德齐名的天骄,杜家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杜默之兄,杜凌。
第七章 散功()
“苏念,谢谢你的解围,不过为了我而得罪杜家的人,不值得。”方寒瞅着远去的杜凌等人,来到苏念的身侧,自责道。
苏念见状,脸孔上的淡漠慢慢散去,灿烂的笑容跃然浮现,他捶了吕萧一拳,含笑道:“说什么傻话呢,臭小子,就冲咱两的关系,你有难了,难道要我袖手旁观啊,况且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至于杜家的人,你别担心,只要有我哥哥在,还容不得他们那么放肆欺负到咱们头上来。”
“但他们今天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幸亏纳兰院长及时赶来。不然……”陈萧插嘴道。
“过分是过分,不过要是杜凌他们……”苏念抿着嘴,目光眺望巷子的出口,轻轻一笑,那白皙柔和的脸庞倏的变得凌厉了一些,“若他们再来挑事,大不了我跟他们拼了,到时候这事闹若是到兄长那边,她一定会回来了替我主持公道的。”
说话的时候,苏念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张极为美丽的侧脸。
“这杜家的人,怎么一个个都和杜南升那老小子一个德行,拽的跟什么似的。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纳兰寻瞧着杜凌远去的背影,眉头轻皱,低喃了一句,然后转身冲着苏念一笑,打趣道:“小家伙,今天的事做的好,有几分你哥哥当年的魄力。”
“哥哥的魄力,院长你是说哥哥当年也跟杜家人闹过?”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惊奇的内容,苏念眸子中精光一闪,追问道。
前世对于苏莫缇的过往,京城中知道内幕的人,那是欲言又止,几乎无从打听,后来圣战爆发,整个南域一时间狼烟四起,苏念自己也是被迫成了打扮邋遢的野道士,离开了这片伤心地,关于往事,亦随风飘散。
“这个……”纳兰寻目光凝了下,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小家伙你还是好好准备后天同江家那小子的比试吧,至于杜凌,你放心有我在,那杜凌要是敢对你们乱来,我绝饶不了他。”
他望着苏念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旋即背对着他,转身对着四周的所有人严肃道:“都还伫在这儿干嘛,都给我散了。”
待人群慢慢散去,纳兰寻脸上的肃穆一晃而过,转身对着苏念调笑道:“江家那小子我可是听说已经迈入人关后期了,不少聚元境的武者,都奈何不了他,小家伙,有信心取胜吗?”
“多谢院长关心,您放心无论江洛寒有多强,后天的比试,我是不会退缩的。”
“只是关于兄长年轻时候同杜家的往事,我很想知道,还请院长告知。”
他的话语诚恳,目光真挚的望向纳兰寻。
关于那个女子的过去,一切,他都想要弄清楚,少年的青春记忆里虽然与那严厉的清瘦身影真正在一起的时光并不多,但现在回忆起来,他却格外珍惜。
那个在漫天火光中,一人一剑杀的敌人片甲不留的女子,是她将他从堪比地狱的贼窝中带回,这是苏念记忆的初始,所以对于她的过往,他无比想要知晓。
只是十几年来,他作为她的弟弟,也只是从旁人的言语中,零星半点的知晓了她的一点过往。
其兄苏莫缇,北魏勋贵,右将军杜南升的庶子,童年不详,总之究竟是遭受了怎样的苦难,才会铸就阿姐现在那冷如寒霜的性质,他无从而知,他只知道六年前,当她带着自己回到嘉阳城以后,短短六年间,她如高楼般旱地而起,一直到了现在已经有了隐约同杜家抗衡的势力。
在北方,苏莫缇率领五十万贪狼军驻守北蒙山,同在北姜城的江衫互为倚角之势,压的北凉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关于你兄长的过往,在整个大楚上层圈中都是禁忌之事,你还是不要问了,倘若你真的很想知道,那么小家伙,你可要快点强大起来,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
“总之现在的你,还太弱小了,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纳兰寻无奈的咳嗽了几声,语重心长的一把推脱掉了。
然后他转身轻叹了一声,没有再理会苏念,一边摇着头,一边徐徐朝着巷子一处的拐角走去。
苏念静静地望着纳兰寻远去的身影,伫立原地,眉头微锁,他的眼神有些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唇角微张,似乎是在呢喃着什么。
“念,念哥儿?”
眼见发怔的苏念,陈萧迟疑了一会,旋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没事,我们走吧。”
回过神来,苏念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但是眼眸中的迷惘一目了然。
就在他们逐渐远去的时候,巷子一侧的拐角处,原本应该已经离开的纳兰寻身影一闪,从阴暗处走了出来,他摸了摸两侧的络腮胡,砸了砸嘴道:“这小家伙,年龄不大,那暗黑色的灵力倒是让人有点捉摸不透,只是小子,你这点故意隐藏起来的本事,和你哥哥当年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截半截。”
“要知道,那家伙当年可是差点……”心中暗付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纳兰寻苦涩的笑了笑,眼中掠过丝无奈。
对于那桩当年轰动朝野,连楚皇陛下也惊动了的大事,他依旧是历历在目,现在仔细想想,又有谁曾预想过当年那个羽翼未丰,一脸稚气未脱,带着滔天怨气离开嘉阳的少年,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整个朝局都会被他搅个天翻地覆。
走出巷子后,苏念并没有同陈萧等人一起,老老实实的去学宫修行,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脱身,便欣然告别了二人。
在与纳兰寻短暂的交谈后,苏念的内心不知为何竟有了些自己也不明白的慌乱。
太弱了,即使重新来过一次,现在的我,还是太弱了吗?强大?究竟到了何种地步才称得上是强大!
不!不对!我还有时间,这是我现在最大的筹码,对,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我还有机会。
在一阵沉思后,似乎是觉悟了什么,少年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坚定了起来。
灵州三十六郡,若单论富庶嘉阳郡当属于头名,南楚建国八百年来,这座嘉阳郡城更是辉煌到了极致。
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耀眼的阳光落下,少年慵懒的抬了抬头,目光瞟向远处那巍峨高耸的城楼,自信的嘴角掠过一阵感慨。
眼下这嘉阳城固若金汤,在北方又有百万铁骑镇守,整个南楚越发的蒸蒸日上,颇有焕发第二春的趋势,可谁又能想到,不出十年,圣战来临时,在圣廷的铁血镇压下,这座昔日巍峨富庶的大城首当其冲,最后那些曾经的荣耀亦不过成了过往云烟。
不知不觉间苏念又走回了雪衣侯府,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繁华喧闹的街道,少年微微一笑,嘴角那抹慵懒至极的弧度愈发的上扬。
现在的嘉阳城还没有败落,就好似自己年少时曾做过的那些梦一样,还没有破碎,一切都还来得及去改变。
“二公子!”
“是二公子回来了!”
未走到侯府的门口,大门前眼尖的守卫一眼认出了他,忍不住惊喜道。
“不用行礼了。”苏念挥了挥手,冲着这些守卫笑了笑。
这些守卫都是苏莫缇的嫡系人马,修为各个都有聚元以上,忠心更是不必多说,他们很多人可以说是看着苏念长大的,故而面对他们是,苏念自然是没有什么架子。
轻车熟路的走到自己的厢房,盘膝而坐,看了眼脖子上挂着的天蓝色玉石,呢喃道:“这东西怎么也跟着我一起回来了。”
“难道我重生回来和它有关?”
小手摸了摸上下并无任何灵性的玉石,苏念那稚嫩而又干净的脸上旋即浮现出一抹轻笑,“看来是想多了,多半是死的时候恰好挂在身上,跟着一起重生回来了吧。”
按苏念前世的轨迹,四年后,他会被人暗算,身受重伤以至于经脉尽断,丹田破碎,一身修为尽数被废。
那场暗算可以说是苏念人生轨迹开始改变的转折点,上辈子的苏念在那段人生最难熬的时光,心中唯一剩下的光点,也许就剩下了那些同阿姐,师父等人的回忆了。
正午的阳光明媚,烈日高升,少年安静的盘坐在房间,他的额头上此刻满是汗水,仿佛是在经历千刀万剐般的拷打,然而面容上却淡然如水,只是紧咬的牙关似是在坚持着什么。
而原先在苏念身上充斥着的灵力,在一下午的光景,却是越来越变的孱弱,直到最后完全的泯灭。
这一下午的功夫,苏念所做的事无它,散功,让一切从头再来。
第八章 九转真灵诀()
夜幕之下,繁星点点,而在雪衣侯府一间古朴的厢房之中,一名身材修长的少年盘膝而坐,缓缓的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眼眸,他的眸光之中似乎有异样的波澜在流动。
“终于全部都散干净了。”
苏念轻呼了一口气,微微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手掌轻甩间那被汗水浸透的衣衫下,白皙透亮的肌肤若隐若现。
把辛辛苦苦修炼得来的灵力散的一干二净,连点渣都不剩,这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件疯狂的事,毕竟在这弱肉强食,以武为尊的世界,灵力的作用性显而易见,可现在的苏念却是十分清醒,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散功一事,在重生回来之时他就在反复考虑,只不过今日在与杜凌起了冲突以后,经过纳兰寻一番言语的刺激,愈发的促使了他这个决定。
现在的散功,为的就是从头开始,努力把基础打磨到最好,不刻意去追求境界上的突破。
人关初期,放在这个年纪算不上出类拔群,但比起大部分人进度也算优秀。上一世的苏念自信飞扬,在拜入东华派后如鱼得水,短短四年便踏入道宫境,更是在五派大比中出尽了风头。
只可惜风云突变,天不遂人愿,丹田破碎后不久,还笼罩在修为被废的阴霾不能自拔的苏念,在那段消沉的日子刚刚开始,圣战却是突然的爆发。
这场席卷整个南域诸州的战争,将苏念一切的美好打碎的七零八落,在经历侯府变故,师门覆灭后,苏念轰然醒悟,只是为时已晚。
为了躲避圣廷的追杀,苏念无奈穿起了一身青色长袍,挽起一个道髻,手拿浮尘,身背一口宝剑,打扮邋遢,悄无声息间被迫的远离了灵州这片故土。
在四处游荡的两百年,他从头开始,为了修补丹田,让自己变得强大,一路上苏念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干起了盗墓这种勾当。
辛苦折腾了两百年,修为也不过七重命陨,别提复仇了,对于灵州这片故土的印象,都开始模糊不已了。
在中州剧变以后,他明白了自己亦不过是天下棋盘上的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能做的唯有无奈的仰望着那些名动天下的天骄们的争锋。
故而现在回首看来,这点修为散了就散了,苏念并不会感到心疼,那些跨境对战的妖孽们,哪一个不是将基础打磨到了极致,才步入下一境界的。
武道九重天,一境一重天,真灵为始,人关,聚元,道宫称为小三重天,只有步入命陨才当得起高手二字,其后的天纵境更是强者的标准。
将数载修来的灵力尽数散尽后,苏念脸孔上的凝重总算淡了几分,嘴皮微动,带着青春的气息,“现在可以重新开始修炼了。”
少年坐直身子,眼眸中透着一抹炽热,上辈子的苏念受困于丹田以及根骨的原因,空有一堆上乘的功法,却无从修行。不过这一世,情况总算有了转机。
说起滋养灵脉的功法,他这儿无论是前世修行的《九灵真转诀》,还是后来盗墓挖掘得到的《两仪阴阳篇》都算得上是上乘功法。
不过两者相较下,苏念还是选择了前者,一来对于此功法他比较熟悉,再者那《两仪阴阳篇》修炼起来,成效明显比前者慢上许多,这一世的苏念,可没那么多的时间去折腾。
现在看来,上一世他凭着九转真灵诀一味的冒进,说起底蕴来其实比起阿姐差了十万八千里。亏自己当时还自鸣得意的以为超越阿姐指日可待,真是白日做梦了。
默念着《九灵真转诀》的心法,苏念静静地感受着天地间的灵气,一丝丝微弱但分外纯净的灵气在苏念的经脉间四处游走,对于灵气的提炼苏念格外严谨,根骨间的枷锁慢慢的被打开。
上辈子在灌灵入体这武道修炼的第一步,苏念灌入了五方灵气,便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其实和那些天骄比起来,完全不足挂齿。
在灵气不断灌入身体时,豆粒大的汗水再度从他的脸颊滑下,尽管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甚至连好看的剑眉都微微有些扭曲了,可这种程度的痛苦跟前世那些撕心裂肺的经历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灵气接连不断的被灌入体内,在如同抽骨扒皮的苦痛下,靠着心中那抹固执的信念,苏念并没有停止下来,纵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可他仍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
对于疼痛苏念已经习惯了,他现在害怕的是自己的无能,他十分害怕这一世的自己,又重走上一世的老路,所以即使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他仍旧是孜孜不倦的再灌灵。
一直到最后,少年盘坐的身子轰然倒下,竟是晕厥了过去,只是在他昏迷的时候,那悬挂在脖子下的蓝色玉石,莫名的散发出淡淡的光泽,似是在吸收着什么。
北蒙山
在充满肃杀之气的贪狼军军营外,一处恬静的湖泊,月光照落下,湖中竟然有一叶扁舟在平静的湖面上肆意飘荡,因为小船的晃动,湖面四周荡漾开层层涟漪。
而在这叶扁舟之上,静静地斜躺着一位身穿墨衫的年轻男子,看年龄二十二三左右,男子长发披肩,不扎不束仅用一条黑色的发带在后面系着,微闭着眸子,一眉一眼间好似糅合了仙气与妖气,仿佛只是轻看他一眼,便会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在清澈的月光倾洒下,那如鸡蛋膜一样吹弹可破的皮肤看起来愈发的迷人。
“大将军,我就知道你一定又跑这儿来了。”
安静的氛围下,忽然一道柔和的笑声从不远处的青草地传来,扁舟上的男子闻言,那又长又密的睫毛轻晃了几下,湛蓝色的眼睛微微张开,仿若樱花般怒放的双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温柔如水,“韩衫,大晚上的你跑来干什么。”
在说话的同时,男子斜躺的身子一跃而起,一个蜻蜓点水,几步便跃到了一边的湖岸旁。
“我这不是无聊吗,大半夜的想找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