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恼了,一把握住我指到他鼻尖的手,恨声道:“帝姬是什么东西!苏颜淡你给我清醒点,发什么酒疯!再发疯,我就丢你到池子里去!”
我果真是发了酒疯,还撒了泼:“你看你!不仅负心,还要欺负我,坏人,你比苏容苏愉还坏……他们顶多打我骂我,可伤不了我的心,你呢?”我梗咽着,他的眼神莫名柔和下来,可是最终他还是铁青着脸把我扔到了水池子里,因为我接下来就张口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神思被他的轻咳打断,我讪讪笑了笑,刚刚是我质问这登徒子,也是我质问未果就断然出了神。不过,原来我竟和他处的还是不错的。虽然腊月寒天的水池子让我大病了一场,但是他也认错态度良好的每天过来忍受我百般刁难伺候着我吃药。
“你哭了?”他的声音有丝疲惫。
我愣了愣,立马道:“你眼神真好!”
……
好吧,气氛凝固了。半晌他开口道:“你声音都哑了,不是哭了难道又伤寒了吗?”
我脸上的讪笑终于便成了干笑,装模作样咳了两声,表示本公主还很淡定。
“我也没事,就是……”他欲言又止,借着月色,我似能隐约看到那双看向这边的眸子。
“就是什么?”我疑惑问道。
沉默了许久,终于他开口道:“我有些烦闷,便过来找你逗逗趣。”
……
我磨牙,感情这一个两个都把本公主当成宠物逗乐子了:“滚!”我扔枕头。
他微微侧身,轻巧闪过,那个眼神却还是不错的,我私下赞了声。
“苏颜淡,你说你哪里像一个公主模样?!乡野村妇也比你懂规矩,连个情势都识不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他又恼羞成怒了。
这话落入耳中,我呆了一呆,曾几何时,也有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我突然泄了气,有些郁结地靠在了床柱子上。
温热的掌心贴上了我的脸颊,心莫名一颤,抬头看去,他欲言又止,终道:“苏颜淡,你不适合做一个公主。”说罢,他转身离开。我看着那扇被随手掩上的门,久久看着,终无力抵着柱子,阖上了眼睛。是的,我从来不适合做一个公主,错生在了王公家。是不是你也是这样想的呢?
得不到的或许真的是最好的,可是,我从来不是个纠结于过去的人。太多的舍不得,会化成执念,执念太深,那终会入了魔障。我不想变成连自己也看不起的人,所以,黎岫玉,从我离开帝都的那刻起,我就决定忘记你了。
你娶你的帝姬,我,会为自己寻到归处。时光九重,岁月悠悠,新的人新的事在慢慢磨去彼此的痕迹。
单手划了寥寥几音,身上的鹤氅上已落层淡淡的雪绒,浅浅出了口气。这四方院中的日子过的很是混沌,一夜雪降,才察觉已是冬时。
身后传来脚步声,没有回头。据本殿日夜观察,此时这般平稳中带着沉重,沉重中又带着点踯躅的脚步,要么就是他又对不起我了,要么就是我对不起他了:“紫小世子,今天来的甚早啊。莫非我那不争气的哥哥,终于亡了青国了?你特意来报喜讯,嗯?
手腕被他猛然握起,略抽了口气,回首看他隐怒面容,喃喃道:“看来我终于对不起你了。”
笑意泛上眼角,好声好气道:“紫小世子,我早说了。我那哥哥虽然脑筋缺根弦,但是呢,偶然迸发的那点灵光却是极好的。黎国那爪子摸过来一下,他必然是颠颠的搭过去。反过来这一口,看来咬得世子很内伤啊。”
极为遗憾地打量他上下,见他似急行而来,微有喘息。抬手递了杯盏过去:“天寒雪冷,世子喝杯暖暖身,再来论处苏颜淡吧。反正,我身在你手,想来也跑不走的。”
他挥手打落我手中酒樽,眼中一片寒意,深如泥沼,墨如黑曜:“事已至此,你于我一无是处,紫某眼中,你与那苏容亦不过是一路货色罢了,何必在此处惺惺作态!”
手腕被猛的攥住,痛的我眼底立时有了丝泪意,他恨声道:“你不过是个女子,如何知我心中夙愿?紫某为了这天下而存在的一生,如今被你生生夺去,你可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苏颜淡和紫小世子之间当真悲情的很~~要不要再更一章呢
13
13、【戏本子】暮辞墨尽 。。。
==========七国。暮辞墨尽=============
时间:天朝两百五十年昭煦十四年
人物:墨温辞苏枕暮
事件:枕暮拜别萧纵之后,独身一人前往丰国,江山一局,自此开幕。却道人生无常,又岂料前程里遇见了他,墨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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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温辞
【合欢说,黎国多雨,荆国多雪,青国多雾,姜国多风,只有丰国,万象平静,风雨不惊】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眼看着梨木雕花窗户外的满树桃花,唇角勾起极淡的微笑】
【她捧起我的脸,笑容绽放如五月桃花】温辞,你想不想做国君?想不想得天下?
【我懵懂望她,摇了摇头】
【她又问】你喜不喜欢你弟弟雪卿?
【这次我听懂了,脸上满是浅浅笑意,轻轻颔首。可是合欢眼中的色彩突然间黯淡下去】
【年幼如我,不知她话中真意】
【数日之后,合欢便被父王接入皇宫,赐号雅致夫人。从此情长缘短,至亲至疏】
【宫人都说,大世子爱着自己父王的女人,一个叫做合欢的妃子。国君心知肚明,却只字不提】
【这是一场父子之间的战争,可是高下相见,他是君王,我是臣子。血脉至亲又如何?放到了皇室之中,不过是最脆弱的关系。我不战而败】
【纵情声色,纸醉金迷,他却视若无睹,放任自流。因为他心有所愧】
【轻抚床上熟睡之人冰肌玉肤,纤长睫毛微微颤抖,似有所梦。这双眸子若是倏然睁开,该是如何凝动?澈如春水,墨如黑曜,皇都街头那淡淡一瞥,就已经搅乱了上阳殿的夜色】
【单身一人逡巡于西城之地,这也是个胆色过人的女子,不枉费我大费周章将她弄进了自己的寝殿】
【思绪游移间,身边之人睫毛轻颤,旋而睁开】
【斜倚床头软榻,好整以暇看她】姑娘醒了
苏枕暮
【我赏过天都的姚黄,品过越州的梨酿,磨过曲州的云墨,鉴过华州的暖玉。却没看过丰国这般灿若朝霞的桃夭。】
【暮春之桃,盛极一时,败于一瞬。就像那在天都苟延残喘的慕皇室。就像,长华………】
【长华已逝,江山夜凋】
【而我,又将去往何方?】
【我睁眼的那一瞬便看见了那双眼睛。我年幼时见过北疆荒原的雪狼,它的眼睛就是这样,孤独,冷绝,高傲】
【谋士之命,在于何?答,主公。】
【师父教我第一课,便是择主。天下国士,无不如此】
【我仰头看着华丽床幔,神识还有点迷蒙。沉默半晌,慢吞吞道】世子此番做法似是不妥。先人以徙豪望,授勋爵,封长地而请一士也。世子这是作甚?
【抚了抚额角,转头看向他。斟酌了一番,恳切问道】你想不想做国君?想不想得天下?
【一语落下,又踟蹰了片刻】我觉得你天资甚好甚好,别浪费了才是。
墨温辞
【把玩流苏之手略一凝滞,未料她竟说出与合欢一样的话来】
【面上笑容淡了几分,唇线微抿,良久,缓缓吐出一句】你和她真的很像。
【不待她发问,起身离开床榻,再回来之时,手上多了一只白玉杯子】姑娘才醒,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口渴了。
【看她眼神飘忽,只是一笑。然其犹豫几分,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从锦被下伸出,拿过杯子一口喝干,只是充满戒备的眼神始终闪烁如玉,未曾移开】
【如此机警的瞳仁,就像遭到猎人围捕的麋鹿一般胆战惊疑,却又生动非常。就连合欢,也未曾有过这般朝气蓬勃的冲动眼神】
【心底似乎有些不是滋味,轻出一口气,浅笑道】既然姑娘是值得授爵封地相求的谋士,我自是舍不得就这样放姑娘离去。就请姑娘安心在此处居住,将来帮我得这七国天下吧。
【转身欲走,想起什么,复回身,笑而视之,嗓音低迷】我叫墨温辞。
【她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颜色,像极了合欢当初最后的那一瞬回眸。从开始到结束,我始终笑着,笑她薄情寡义,笑自己疯癫痴狂,笑这星月沉轮,照得桃花萧索】
【她住在上阳殿偏殿三月有余,却没有寻常女子表现出来的焦虑不安,侍弄花草的模样恬静淡然,很有几分出尘之味。闲来无事之时,便会立在暗处看她,看她背对日光翻书,一目十行,看她泡不知名的茶水,自得其乐。每每此时,唇角便隐隐现出笑意,覆过心底荼靡苦涩】
【梨花淡扫衣,秋色与云平。本该是抚琴赏花季节,我却满身是血地出现。她的指尖拂过我肩头的伤口】谁伤的你?
【不言,不语,不愿说破。满朝文武都说,墨雪卿才是天生的黄衣帝王,而我,我只是墨温辞而已】
【失王位,失合欢】
【就连血脉相连的雪卿,也已经懂得权谋诈术,甚至对我刀剑相向。而我脑海中竟只记得他年少白衣的模样】
【我用力抓住她手腕,寒气凛冽,不复当初浅笑】你说你会助我得天下,我要你兑现诺言。
苏枕暮
【日日落暮,浮生仿若弹指间。】
【上阳殿外的一池春水已绽了那初荷,掬一手浮蕊,于指间缓缓滑落。三月之久,萧纵,你还记得我多少。】
【你我二人皆在等待,看这无波静水,酝酿出怎样的惊天巨浪】
【而现下,我看着那双万顷落寞的眸子,终还是犹豫了。】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血染江山,暮鼓燃烟,一念焚城。我微笑道】好。
【我见他眼里的暗火一瞬明灭,伸手抚过他的眉眼。停留片刻,转身离开。】
【短书一封,不过数行。回眸一眼,一殿寒色,终随那人而去。】
【再见他时,上阳殿已盛莲如雪。他坦然自若地与墨雪卿谈笑风生。我觉得我成功地被他忽视成了一幕背景,有些惆怅。】【小说下载网﹕。。】
【硬生生被扔到了内殿,他笑地春风和煦,可我却哆嗦了。那双冰冷的手扼住我的喉咙,我抵着殿柱,艰难笑道】世子殿下,好说好说…………好歹你我二人旧识一场,情分还是有些的。再说,雪卿………
【他眸间狠厉顿生,手下力道立时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悲催地认识到我蠢了,做个背景其实也挺好。】
墨温辞
【我低估了雪卿的狠辣】
【合欢说,最亲近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敌人,因为他知道你所有的弱点。如今我终于深谙其中之道】
【但是谁能料到,致命的危险,竟然是后院起火,腹背受敌】
【与世无争的脱俗之下,竟是心若猛虎,细嗅蔷薇。那些如花笑靥迷惑了我,我忘了,她是苏枕暮】
【其师萧纵,盛名七国,翻云覆雨亦不过等闲之间。师者如此,弟子何堪轻言】
【愤怒之下,我险些杀了她】
【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失去她。可是看着那一双倔强的不肯合上的双目,我的手使不出力气。她的骨血里流淌着江山呼啸的梦魂,不是她的错】
【这一场闹剧,终于是两败俱伤】
【精致铁链,锁住纤细手脚,让她能下床行走,却再也离不开寝殿】
不要怪我,事到如今,我已不奢望留住你的心了。【轻抚她发梢,不顾她双眸凌厉,像头倔强的鹿】没有了你的雪卿,是只飞不起来的蝴蝶,你猜,我会如何对付他?
【顾自笑得清浅,拈起葡糖放在她嘴边,见她扭过头去,便一只手垂下来,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侍女端药上前,欲拿起汤匙喂药。抬手示意道】我来。
【侍女犹豫抬首窥视一眼,没有把手中药碗递过来】世子贵体,这种事奴婢做就好。
【觉出事有蹊跷,沉声道】轮不到你替本世子决定,把药给我看看。
【一双苍白的手颤颤巍巍捧起药碗,被我一掌打翻在地,药汁刹那间腐蚀了地面。再抬眼,身边的侍女已经咬舌自究
【她睁大眼睛望着眼前尸体,身体有些瑟缩。伸手拥过,拉入怀中安抚,视线落于地面残片碎渣,眸中阴霾之色如乌云卷雪,翻江倒海而来】
【偌大寝殿之中,淡淡弥漫奇异香味】
【梦中心中,从来不曾忘却的合欢之香】
苏枕暮
【合欢,闭上眼,那丝丝妩媚的香气若毒药,缠入肺腑】
【挥袖泼墨,细疏参差,嶙峋锋崖,峥嵘棱角欲破纸而出。】
【凝神看笔下的水墨,猛地将手中大毫甩下。冷笑看向下角阴影中的人】好一个墨雪卿,怎么一个合欢,就要逼我就范,还是彻底置我于死地?
【摩挲腕间的锁链,看见那人微微不屑的眼神。轻笑出声,伸手执起那张薄绢,拂过崖上孤鹰,使力缓缓撕碎,寸寸凋落。】告诉墨雪卿,我可助他度步绝顶,也可让他跌的粉身碎骨。你们大可试试看……
【很淡的阳光,透过窗棂,浅浅铺洒在身上,熏的人昏昏欲睡。我执着书,遮着面,有一下没一下犯着冲。】
【午时二刻,再过一刻。那白绫便会缠上合欢那美丽纤长的脖子,我似能看见那和双我相似的眸子里会是怎样一片凄绝惨然。】
【摇椅轻晃,我枕臂笑地淡不可寻。再过两刻,那位受尽荣宠的墨二世子,将会失去赖以支撑的凉州铁符】
【门哐当被撞开,我面上的书册猛地被扯开。眯了眯眼,半晌才看清他的表情。半撑着身子,皮笑肉不笑道】怎么?心疼了?你该感谢我才是,墨世子向来心软,而帝王之道,向来不需要美人伴佐。
【有些人合该是天生的对头冤家。我与墨温辞似就如此。那心底不自觉的怜悯与柔软总是不适合宜地出现。然而对于他对本姑娘我的所作所为,人神共愤,遭雷劈啊。】
墨温辞
【她清冷的笑意里,是绝世孤傲。我是傻瓜,我怎么会以为这样的女子,是可以锁在深宫里面为我一个人所霸占的呢?】
【墨温辞,如今你终于知道自己有多蠢了】
【囚禁合欢的宫殿,是她第一次奉诏入宫时所居之处,四年前她于此处成为宠冠后宫的第一人,定想不到到四年以后,这座为她筑就的金屋只不过是个破碎的迷梦】
【她伏在我膝盖上,用她最柔美的声音唤我的名字】温辞,温辞,你不爱我了吗?
【不是不爱,只是,无法再爱】合欢,你的爱情太持久,太激烈。如此尖锐,反而扎得人生疼,成了肉中刺,掌中线。你不懂得放手,亦看不开覆水难收的遗憾,是以长恨。
【然而,在情爱中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的,又岂止你我】
【那些曾经妒你入骨的女人们都来看你的笑话,只有我,当我亲眼目睹你的死亡,才发现自己还是肯为你落泪的。透过纱窗,我看到你悬挂的影子轻轻摇曳,就像你曾经跳过的舞曲,这一瞬,我泪流满面。我亦要这样迎接雪卿的死亡,只是,刽子手的刀太快,他没有在人群中找到我,就已经身首异处,我甚至无法确定他是否依旧恨我】
【那个重重宫门深掩之中的女子,依旧是饱含讥讽地看着我。本想碰触她的手留在半空,姿势孤独】苏枕暮,你终究不是合欢。
【朝中已经有所动作,就算父王力排众议,还是抗拒不了群臣群鉴,长此以往,我护不住她,也保不全她】
【合欢已死,她该如何?日日夜夜,我不是没有想过继续自私霸占她,只是她每每看我的眼神,冷得好像月下覆霜的玉阶,冰冷刺骨】
【解开铁链,看她一步步走向殿外,那片自由世界。她终是要离我远去了】
【踏上马车,她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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