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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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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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即使他躲过这一劫,皇上也不会再信任他了。”两人边走边聊,渐渐远去。
王承恩府内。王承恩昏迷在榻上,气息奄奄。鲁四一边抽泣一边与管家替王承恩换药。他们轻轻翻动王承恩,从他身下扯出一片又一片打烂的血布片……王承恩忽然发出一声呻吟,似醒未醒。鲁四兴奋地叫着:“王公公,公公!”管家也跟着叫:“主子!主子!”王承恩呻吟着问:“我……还活着?”“活着!活着!”
王承恩声音低哑地斥道:“那你们哭什么?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第九章 杖罚王承恩(三)

夜色朦胧。吴三桂在王承恩府前下马,惊讶地看见,昔日气派庄严地王府已变得门庭冷落,甚至连一个把门的仆役都没有。吴三桂上前叩门。门打开一道缝儿,探出半颗惊恐不已的头脸……吴三桂揖道:“宁远标统吴三桂,求见内廷总管王公公。”仆役朝两边看看,急忙拉开门。
王承恩已经略微复苏,半坐在榻上饮汤药。吴三桂入内,上前恭敬揖礼:“标下拜见
王公公。”“吴三桂啊,恕老夫不能起来待客。”王承恩推开药碗,说:“快啊,看座。”管家立刻往榻前端来一只软凳。吴三桂道声王公公不必客气,就在凳上坐下,说:“标下是押解家父赴京请罪来的。家父说,不管王公公出了什么事,我在进见皇上之前,仍应该来向王公公请安。”王承恩大为感动,说:“难得难得!三桂呀,老夫被打成一堆烂肉扔出宫以后,就没一个人敢来问一声。老夫谢谢你,谢吴襄老兄啊!”
“袁大帅也向公公问好……”吴三桂犹豫地看看左右。王承恩示意鲁四等退下。吴三桂才说:“标下此行,还受袁大帅重托,令在下将这封密信呈交王公公。”吴三桂从怀中掏出密信,双手呈上。王承恩接过来,抚摸着信皮儿沉呤半晌,却不拆。反问:“信里写的是什么?”吴三桂谨慎地回话:“标下不知道。”“不知道可以猜猜……”
吴三桂依旧谨慎地说:“秉公公,标下也不敢猜。”王承恩叹道:“你既然不猜,就让老夫来猜吧。老夫如果猜对,你也什么都不必说,只要低头沉默就是了。”王承恩仍然抚摸着信皮儿,眼睛半迷着,像沉呤也像瞌睡,说:“老夫猜呀,袁总督这信里啊,说的是‘以战求和’之策,袁崇焕想摸摸老夫的底。”吴三桂大惊失色,当王承恩询问的目光投来,他急忙垂首沉默。
王承恩挣扎探起身子,吴三桂忙上前相扶。王承恩伸出手把密信递到烛火上焚为灰烬……吴三桂扶着他,却一声也不敢吭。做完这一切,王承恩又躺下来来,正色道:“记着,袁崇焕没写过任何密信,老夫也没接过任何密信,你吴三桂也没有传递过任何密信!”……
夜已经很深了,又一个人静静地走上王承恩府门台阶,这个裹着大氅的人在门前稍稍停顿一下,伸手叩门。门开了一道缝,仍然探出半颗惊恐不已的头脸,打量着这个裹得严严密密的人。……这人掀开大氅,露出陈圆圆的脸。仆役惊讶地问:“你?!”陈圆圆沉默不语,笔直地向前。仆役只得侧身让道。陈圆圆入内。
卧室内,王承恩一阵剧烈地咳嗽。吴三桂不安地说:“王公公安心养伤,标下告退。”王承恩边咳边说:“问你父亲好……告诉他,先在刑部歇两天吧,他没事的。我嘛,也死不了。”吴三桂起身揖别,转身向外面走去。这时,门开了,陈圆圆入内,她掀开裹身的大氅,迎面撞见吴三桂,两人都大吃一惊。吴三桂手足失措,不知说什么好。陈圆圆也怔住,一时无言。里面榻上,王承恩沙哑的声音在问:“谁啊?”
陈圆圆步至榻前跪下,泣道:“公公!……圆圆给您惹祸了……伤得重么?”“真是个好孙女。”王承恩感叹地说,“公公一时半会死不了!……刚才还跟三桂说呢,嗳,三桂哪,见过陈圆圆。你们都不是外人。”原本要离去的吴三桂,这时却舍不得走了,他立于门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圆圆。听到王承恩吩咐,赶紧上前,将那只软凳搁到陈圆圆身下,道声“请……”之后退至一边,痴痴地看着陈圆圆。王承恩关切地问:“圆圆哪,你受到什么处罚了?”陈圆圆也正奇怪着,她原以为自己得罪皇上,总该大难临头了吧,不死也得给关起来,要么臭打一顿撵出宫去。可谁料想,没任何人来处治她,偶然碰上个宫女或太监,他们反而更客气了,隔老远就给我让道儿,像有点怕她似的……陈圆圆也不回避吴三桂,就把这些想法一五一十说出来。陈圆圆说:“到了傍晚,连饭菜都送我屋里来,还是银盘子盛的,样样精致得很。”
王承恩沉思了片刻,问:“你是怎么出宫的?”陈圆圆笑起来,说:“跟上次一样,偷偷溜出来的,三公主的角门钥匙在我这了。公公您说,太监们想干什么呀,是不是要等半夜里,把我装进麻袋,拖出去活埋了?”王承恩苦笑笑,说:“他们不敢!知道么,……皇上喜欢上你了,皇上舍不得把你治罪啊!”这回轮到陈圆圆惊讶了。她说:“不可能,我早就把皇上狠狠地得罪了!我当面告诉他,我、我、我十三岁就破身了。”吴三桂听了此话,更是一惊,两眼似乎睁得更大,死盯着陈圆圆。王承恩似乎忘记还有旁人在场,痛声斥道:“我正要问你哪!为什么要把破身之事告诉皇上?咱俩不是有言在前吗?”陈圆圆垂首不语。
王承恩急了,说:“你这死丫头,你倒是说呀!”“公公,丫头破身是个耻辱。但那不是我的耻辱,而是那些强暴我的臭男人的耻辱!我不愿意在皇上面前假装处女,更不愿意把自己身体当成一道美味,献给皇上尝个鲜儿!”陈圆圆抬起头来,眼睛里噙着泪水,说,“我偏要告诉皇上,奴家已经被男人糟蹋过了。奴家这道美味啊,是野男人们吃剩下的!皇上您看着办吧,要奴家的身体――您拿去!要砍奴家的头――您砍去!要赶奴家出宫――那我还巴不得呢!但是,要我叫我主动宽衣解带,爬到皇上的龙榻上去――休想!”
王承恩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他瞠目结舌,仿佛刚刚认识陈圆圆,半响才吃惊说出声:“丫头,那是皇上啊,是君临天下的皇上!!你怎么一口一个野男人的……”

第九章 杖罚王承恩(四)

“那好――‘野’字不要了!可剥掉龙袍一看,皇上也是个男人,对不对?和我以前接过的男人没什么不同,对不对?”陈圆圆一番话,让吴三桂居旁大惊失色。王承恩也两眼直瞪瞪的,却无言以对。陈圆圆越想越气,越说越气,说:“男人们个个眼馋我的脸蛋,眼馋我的身体,却没有一个真心爱过我。他们只是扔下几个臭银子,买我解馋。我不是个贱女人么?但我再贱,也不会假装高贵。公公,我怕变不了了,一只野鸟就算装进金丝笼里,还是成不了凤凰。”王承恩直瞪着陈圆圆,许久才颤声道:“你、你真是一个好孙女,公公佩服
你!……公公看扁了你。你比公公想象的,有志气得多,本事也大得多哟!”“可我给您惹祸了……累您被人打了。”王承恩苦笑笑:“你以为,皇上痛打我是因为你吗?不!皇上是借这个由头警告我呀!”看着陈圆圆惊讶的神情,王承恩叹道,“几十年了,我这老奴才干政太多,本事太大。皇上是既离不开我,又气我!那班大臣呢,更把我看成一块又臭又硬的絆脚石,妨碍他们的阳关大道了,三天两头挑唆着皇上收拾我!唉,现在好了,打了好哇!痛打一顿,皇上舒坦了,我也安心了,大臣们也出了口恶气。还有,所有太监都得赶紧把脖子缩回去了,乖乖地当奴才。所谓阉党,也不攻自破,这才是皇上的真心啊。”“公公,您把皇上看得透透的。”
王承恩说:“老夫侍候过三代皇上了,知道恩威祸福。圆圆哪,太监圈里流传一句老话,‘打是亲,骂是爱,打你骂你幸福来!’”陈圆圆与吴三桂都不禁咯咯大笑起来。王承恩这才惊觉吴三桂还在这儿。吴三桂不安地上前说:“在下听……公公一番话,标下大开眼界呢。”王承恩微笑着说:“记着,今晚所说的一切,出了这个门,我概不承认。”又是一阵巨痛袭来,王承恩差点晕倒。陈圆圆上前将王承恩放平,盖上被子,问:“公公,想喝点水么?”王承恩摇摇头。“想吃点什么?王承恩依旧摇摇头。陈圆圆说:“那您需要什么吗?丫头想侍候侍候您。”王承恩闭着眼,慢慢地说:“圆圆哪,公公只想听你唱个曲儿。”陈圆圆看见墙上挂有一把三弦琴,正欲取。吴三桂抢上前替她取下,双手奉给陈圆圆。两人目光一对,吴三桂不敢正视。陈圆圆接过弦琴,玉指一挥,含泪弹唱起来: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情哥哥,慢些走,妹妹等你在楼外楼。
歌声中,王承恩显得十分舒适,而吴三桂听得如醉如痴。
坤宁宫外间。淡淡的曲声中,周后身着轻薄睡衣,正在临镜卸妆。她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容貌,灿然一笑,表情十分甜蜜。接着,她朝内间看了看,轻轻步入内间。周后双足经过的地方,出现一柄珍贵的琵琶,那是陈圆圆遗留在这里的。
坤宁宫内间,崇祯躺在那只大摇床上,闭着双目,仿佛已入睡。一个宫女正在轻轻摇晃着摇床。周后走到摇床前对宫女示意,宫女起身垂首退下。周后坐到摇床边,继续轻轻地摇晃摇床。崇祯一动不动,睡得很是香甜。周后越摇越慢,终于停止了摇动。她起身,解开身上轻薄睡衣的扣子,睡衣沿曲体滑落,显露出绰约美妙的身肢。正当她要迈上摇床时,崇祯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周后一惊,停止动作。崇祯对周后迷人的身体仿佛视若无睹,干巴巴地说:“朕睡不着。”周后温柔地说:“皇上别急,慢慢睡,臣妾侍候您。”周后继续摇动摇床。崇祯却坐起身,说:“不了……朕想到外头走一走。”周后赶紧披上衣裳,说:“臣妾陪皇上走走。”
“不必,朕想一个人走走。”崇祯双足伸下摇床,周后赶紧弯腰,替崇祯双足穿上鞋子。崇祯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宫外走去。周后望着崇祯背影,伤心地饮泣。
陈圆圆的依旧在唱:
汴水流,泗水流,瓜洲有渡没有头。
情哥哥,亲一口,妹妹喂你盅交杯酒。……
王承恩在歌声中安然入梦,吴三桂在歌声中如痴如醉。
陈圆圆抬起头来直视着吴三桂。吴三桂赶紧低头。陈圆圆止琴,轻轻一笑,说:“吴三桂,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英雄呀,为什么不敢看我?从我进门起,你就低着头。你,大胆抬起头来吧!”吴三桂慢慢抬起头来,两眼炽热地盯着陈圆圆,全身微微发抖。忽然,他扑地跪到陈圆圆脚前,双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激动颤声:“陈圆圆,我、我……”陈圆圆冷冷一笑,问:“你想要我?”吴三桂慌乱道:“不不、标下不是这意思……”“那么,你不想要我?”吴三桂更慌乱了,连忙说:“不不、标下更不是这意思……”
陈圆圆开心地大笑起来,说:“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吴三桂终于勇敢地说:“陈圆圆,标下不敢说‘要你’。我的梦想是、是你‘要标下’。陈圆圆,自从上次闯宫时见到你,我一直……我想你想得好苦哇!”……吴三桂说着,几乎掉下了眼泪。陈圆圆语气冰冷地说:“起来。”吴三桂依旧跪地不起。陈圆圆的声音更冷了:“麻烦你站起来。”吴三桂不得不起身,局促不安地站在陈圆圆身边。陈圆圆说:“我可是十三岁就破身了。五年来,从我身上爬过去的男人,少说也有百十个了!借一句你们男人狗嘴里话吧,‘这个陈圆圆哪,早被人操烂了!’”
吴三桂激动地说:“那些狗男人只馋你的身体,没一个真正爱你,更没有一个人得到过你的心!”“你哪?你就能得到我的心?”吴三桂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管你爱不爱我,我会终生爱你!”陈圆圆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转过身去,说:“听着,你得不到我的,我已经进宫了。现在,我已经成了皇上的一道‘美味’。皇上即使自个不吃,宁可倒了,也不会赏给奴才吃。”吴三桂忽然疯狂吼叫:“那我就杀掉皇上,夺过你来,和你浪迹天涯……”陈圆圆猛地转过身来,大惊失色:“什么……你说什么?”

第九章 杖罚王承恩(五)

这时,吴三桂才稍微清醒;也被自己的话惊吓住,不由地颓然跪地,捂面悲泣,“呜呜呜……”直哭得浑身发抖,不可自抑。他的哭声粗重而惨痛,听起来像一头受了重伤的狼。陈圆圆呆呆地看着吴三桂,被他的的哭声、真情和疯狂所感动。但她并没有任何安慰,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陈圆圆仿佛从梦中醒来,玉指一挥拨动了琴弦,含泪弹唱:
汴水流,泗水流,苦得苦来油得油。
情哥哥,慢些走,妹妹是你的热枕头。
吴三桂停止悲泣,抬头炽热地盯着陈圆圆,两人目光相对了。陈圆圆继续弹唱: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
情哥哥,慢些走,妹妹等你、等你、等你、等你、等你、等你、等你、等你、等你在天尽头!……
歌声中,王承恩仍然昏睡未醒。歌声中,吴三桂忽然听出了隐隐的许诺,那就是一连串的九个“等你”!他圆睁雪亮的眼睛,久久久久地看着陈圆圆……
也许,就是这首普通的歌谣改变了吴三桂的命运,改变了陈圆圆的命运,改变了大明王朝的命运!
也许,歌谣永远是歌谣,命运永远是命运。它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都不可能改变。
琴弦声仍然继续响着,却已变成弹拨琵琶的曲声。坤宁宫内间,周后坐在那只空荡荡的大摇床上,弹着那柄遗留下的琵琶。她也弹得十分娴熟,但曲声充满幽怨与哀伤……一个身影出现在门旁,是崇祯。他站在那儿,默默注视周后。周后察觉了,停止弹奏。她没有回头,伤感地说:“皇上,您回来了?”见崇祯不说话,周后又说:“是不是琵琶声把您引回来了?”崇祯上前,伸手抚摸着周后肩脖。周后突然一阵颤抖,因为皇上许久没有碰过她了。崇祯喃喃地说:“朕走着走着,觉得好孤独啊……朕就回来了。爱妃,朕想你,朕离不开你。”周后紧紧抓住崇祯的手。崇祯双手开始解开周后睡衣的扣子,睡衣滑落在地。接着,周后手一松,那只琵琶也掉落到地上。两人相拥而坐,接着双双歪倒在大摇床上。
昏暗的宫道上,一连串太监们巡夜而过,拖着长长黑影。宫深处传来一阵击更声,一个不见身影的沙哑声音响着:风高物燥,火烛小心……
大摇床上,两个身影恣情欢爱着……
床前一片姣洁的月光,床下遗落着寻柄琵琶。
黎明时分,月光依旧那么明亮。月光从窗外洒落,一个身影出现,是周后。只见她孤独地走近窗户,凭窗望月。这时,可以看见她脸上流淌着两行泪水……崇祯还在大摇床上熟睡,他不时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梦呓:陈圆圆……圆圆……梦中的崇祯伸手搂梦中的情人,却搂到了身边的那只琵琶。琵琶弦发出几声叮咚之声。崇祯猛醒,睁眼看,周后不见了,那只琵琶却搁在周后位置上,被自己搂进了怀里……
周皇后仍然在凭窗望天,天边已出现曙色。周后泪水已经干了,面无表情。崇祯踱来,满面窘色地道:“爱妃……你起来了?”周后淡淡地说:“皇上也起来了?”崇祯不安地说:“爱妃好像有什么心事……”“臣妾没事,臣妾高兴着哪。”周皇后强做欢颜,说,“皇上半年多没碰臣妾了,也不碰其它嫔妃。臣妾以为皇上未老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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