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风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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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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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内,一个宫女正摇着一只小摇床,里面睡着两岁的小太子。宫女一边摇一边低声哼着催眠曲,小太子早已甜蜜入梦。周后扶着崇祯经过那只小摇床,将崇祯扶进内室。内室里面竟然有一只大摇床,用绳索悬在梁上。周皇后将崇祯扶到摇床边,扶他躺下,轻轻为他去靴、更衣、盖被子……整个过程中,崇祯没有睁开过眼睛。周后坐到一只小凳上,双手摇晃着那只大摇床,口里低低地哼着催眠曲……很快,崇祯深深地、甜蜜地睡着了,发出阵阵鼾声。周后幸福地微笑了。
外面是小太子的摇床,里面是皇帝的摇床,两只摇床一大一小。一父一子,沉浸在各自的美梦中。
月光下一条幽静的驿道,突然响起急骤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骑飞驰而过,载着一位大汉直奔京城。驿道溅起一片灰尘……烈马奔至城门下,大汉勒马,朝城门大喝:“开门!快开门!”
城头上出现御林军守卫,他们大声斥道:“谁敢这么大呼小叫的!”那大汉仰面喊道:“兄弟,请快让我进城,标下有万急之事……”“谁是你兄弟!快滚,天明再来。”
“慢着,”御林军偏将宋喜出现在城头,问:“你是什么人?”大汉复叫道:“宁远标统吴三桂,有十二万火急军情秉报圣上!”“标统?哼。”宋喜冷笑一声,说,“区区六品武官,既无令牌,又无关防,竟敢深夜闯宫?退了!”
吴三桂说:“各位爷大概是想要点银子吧?标下这里有。”城上守卫一听说银子,纷纷倾身下望。吴三桂从怀中摸出一物,穿到箭上。张弓搭箭,大叫一声:“拿着!”利箭嗖地飞去,直中城楼柱子。城卫拔箭一看,箭杆上竟然穿著一只血淋淋的人耳朵。他颤抖地递给宋喜:“这、这……”
宋喜惊怒,问:“吴三桂,这是谁的耳朵?”吴三桂在城外马上,仰头大叫:“宁远巡抚毕自肃毕大人的耳朵!”宋喜道:“你谎称有万急军情,竟然以一只人耳朵来闯宫,罪不可赦。备箭!”众守卫纷纷执弓,拔箭瞄向吴三桂。吴三桂笑道:“将爷,您看清楚喽,那只耳朵就是万急军情。耽误标下的差使,您可担待不起。”宋喜怒斥:“放肆!再不滚蛋,把你射成一个马蜂窝!”
这时,一辆驿车无声无息地驰近了城门。车内,王承恩掀起车窗朝外看,眉头紧锁。陈圆圆也透过车窗看见了雄姿英发而且怒火冲天的吴三桂,惊讶地小声:“公公,这人胆子真大呀!”“看来宁远出事了。你坐着,别出声。”王承恩步下驿车,走到城门大灯笼下面,仰面说:“是宋喜在巡城么?开门吧。”“原来是王公公?……卑职这就开门。”宋喜探头一看,转脸朝守卫下令:“快快!”


第三卷 

第五章 平定宁远乱兵(一)

深宫幽巷传来击更声响,笃笃笃……周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三更了,皇上明日再议政吧?”崇祯却板着脸正色道:“你退下。”周后垂首,委屈地退下,领着王承恩与陈圆圆退入坤宁宫。洪承畴也上前进言:“微臣斗胆请皇上歇息,容臣等连夜筹画对策,明日平台议政时,再请皇上圣断。”
崇祯眺望天空,缓步走向一旁的石案,此时月光似水,亮同白昼。崇祯感慨的说,“
此刻皇太极肯定没睡,宁远乱兵们肯定没睡,朕岂能睡得着?列位爱卿,你们坐吧,就在这儿筹画对策。朕听着。坐,坐啊!”
洪承畴、周延儒、吴三桂只得围坐在那尊石案旁,崇祯则在旁踱步沉思。君臣间一时无语,崇祯挥手一指,说:“吴三桂,你官最小,你先说。”吴三桂站起秉道:“宁远卫之所以发生兵变,原因是兵部足足十个月没有发一文军饷,至使军心动乱,官兵激愤……”
崇祯止步,狠狠盯了洪承畴一眼。洪承畴立刻站起来,躬身向皇上说:“兵部确实十个月没能发出宁远军饷。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户部连续十二个月,没能足额拨付兵部军费!”崇祯又狠狠盯了周延儒一眼。周延儒也诚煌诚恐地站起来说:“启秉皇上,本朝开元以来,始终是入不不敷出。全国每年的税收仅八百二十余万,但朝廷仅仅是‘戍边’一项,就需要一千万两,而且年年见长。户部捉襟见肘,挖东墙补西墙,万难填满军费这个大窟窿!眼下,国库更是空虚殆尽……”周廷儒看见崇祯皇上的不悦,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崇祯烦躁地说:“绕来绕去,还是银子!”几个站着的臣子面面相觑。洪承畴问周延儒:“宁远军饷只需要二十五万,区区此数,户部都拿不出来么?”周延儒讥讽地说:“洪大人好大口气,二十五万还是‘区区此数’?皇上,户部全部存银只剩下三十万两,臣捧着这点银子,如同双手奉着一汪水,再小心也难保一点点漏掉……”洪承畴争执说:“没有军饷,宁远兵变难以平定呀。”周延儒说:“再拿走二十五万,等于要了户部的命!”洪承畴说:“周大人哪,户部统管天下财源,户部要是没有银子,谁会相信呀?朝廷尊严何在?”周延儒更生气,说:“洪大人,兵部统管天下兵马,竟然坐视宁远卫乱兵造反,请问,兵部是怎么管的?!”
两个人越争越厉害。崇祯大怒,道:“朕深更半夜站这儿,是来听你们吵架的么?”洪承畴周延儒一起揖首,不敢吭言。崇祯看了看他们,说:“一个户部尚书,一个兵部侍郎,都是朝廷栋梁,竟然收拾不了宁远兵变?”
吴三桂不太明白宫内的事情,也不知晓大臣们之间的过节,不敢随便插话,见都僵着,壮了壮胆说:“标下听乱兵们说……朝廷有一笔皇银,不属于国库,直归皇上掌握。从万历朝以来,这笔皇银已积攒了千百万两,藏在深宫地窑,因年深日久,都快变脆、发朽了……”吴三桂说话过程中,周延儒洪承畴互视一眼,俱显紧张。
崇祯气道:“朕哪有银子?”吴三桂吓得跪下叩首,道:“皇上圣明,那只是乱兵谣传。不过,兵变势同水火,万万不可耽误。此刻,如有十万两皇银发给宁远卫,那么,既能平定兵变,更能展示天恩。”崇祯变色道:“兵变乃大逆之罪,朕反而要拿银子去安抚?再说,今日安抚了宁远卫,明日定州卫、后日安东卫都来闹饷,朕怎么办?难道都得拿银子喂饱他们不成!””
吴三桂俯首不敢出声。洪承畴见崇祯变色,立刻斥吴三桂:“君臣议政时,你一个六品标统,怎敢在圣驾前放肆?还不快退下!”吴三桂缩身退后。崇祯苦笑着,独自朝黑暗处踱去,背着手,沉思默想。
石几这边,周延儒低声对吴三桂说:“吴三桂,老夫谢谢你。”“大人为何称谢?”周延儒压低声音说:“有关皇银的事,老夫按捺多年了,从来不敢说。”通过周廷儒一说,吴三桂这才明了朝廷真有这笔皇银,它名叫“内帑”(tang),是历代皇上积攒下的私房银子,具体数目连户部都不清楚。然而,不到万不得已,皇上是不会拿内帑出来使的。
这时,崇祯慢慢踱回他们面前,微笑着,说:“朕有办法了……”吴三桂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崇祯突然声色一变,说:“平定兵变,未必非得用银子,朕可以用御林军!只要派三千御林军前去弹压,必能扑灭乱兵,以正军威。”洪承畴周延儒俱大惊,也不敢进劝。只有吴三桂扑前跪地,高声争辩道:“皇上,标下是从军营里长大的,标下深知,此时此刻,如果用御林军前去弹压的话,势必激起血战,导致更大规模的兵变!”
崇祯冷冷地说:“你没听说过‘乱世用重典’么?”吴三桂再叩首,道:“皇上啊,标下了解那些乱兵。他们拼死拼活,其实就为了养家糊口,继而升官发财。他们并不真想造反。标下敢立生死状,如果有几万两银子,标下定能平定兵变,收拢军心。”洪承畴跟着道:“皇上,户部如没钱,兵部愿缩减开支,刮出一万银子来,让吴三桂带去,以皇银的名义发做宁远饷银。”周延儒也道:“户部也愿意刮出一万两银子,暂解水火之急。”
崇祯沉呤着,看了看他们,丢下一句:“朕觉得有点冷了……”崇祯说罢掉头走开,丢下三人面面相觑。
坤宁宫后窗处,周后凭窗观看、谛听着君臣议政,对话声阵阵传入。王承恩侍立于侧,陈圆圆则默然立于宫角。周后低声问:“王承恩,你看吴三桂这人怎么样?”王承恩低声说:“照老奴看来,此人不惧君威,冒死抗天,为军营弟兄们说话,可谓赤胆忠心啊!如今,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周后又问:“他们说得那个……皇银内帑,究竟有多少?”“老奴不敢泄露。”看着周后的一脸惊讶,王承恩深深一揖:“请娘娘恕罪,没有皇上口谕,老奴对任何人也不能说。”
周皇后气得无语。这时崇祯入内,周后急忙将一件裘衣披给崇祯身上。“你们都听见啦?”崇祯生气地说:“这些文臣武将,不在尽忠报国上用心思,两眼死盯着朕那点皇银。这怎么成!”“到底有多少皇银,臣妾问过王承恩,他死活不肯说出皇银的数目。”崇祯叹了一口气,问:“王承恩,皇银内帑还有多少?”王承恩低声说:“秉皇上,皇银内帑有三个数字。对外说是五十万两,户部知道的数字是三百五十万两,老奴掌握的确切数目是,一千三百五十二万八千两——另四钱七分三厘。”

第五章 平定宁远乱兵(二)

周后惊讶地睁大眼:“这么多!”崇祯瞪了她一眼,叹道:“这可是隆庆、万历、天启,三朝皇上用了五十年时间攒下的银子呵。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周后乞求地面对崇祯:“皇上……刚才兵部已经刮出一万两,户部又刮出一万两……”崇祯打断她,说:“朕懂!周延儒与洪承畴一唱一和,都在逼朕掏银子。”崇祯掉头出宫。
崇祯再次回到石几旁,慢慢说:“朕决定,从皇银中拿出……”吴、洪、周三人期待
地望崇祯,等他说出数目。崇祯吐出的却是:“拿出三万两银子……”崇祯无视他们的失望神情,继续说:“加上兵部一万,户部一万,共计五万两,全部做为军饷,由吴三桂带往宁远卫,负责平定兵变。”吴三桂跪叩:“遵旨。”崇祯对他们说:“银子虽然有了,朕还是要派出御林军,将挑头肇事者严办。圣君者,恩威并用。银子是恩,御林军是威,二者不可偏废!”
周后离开窗户,转头看看仍在宫角垂首默立的陈圆圆,示意她过来。陈圆圆上前几步。看着周后的示意,又上前几步。周后说:“你站到灯下来。”陈圆圆按周后的意思走到灯下,顿时,容貌灿然生辉。周后怔住了。“陈圆圆,做为一个女人,你知道自己有多么幸运吗?你的幸运就是长得太美了!在男人眼里,你恐怕是人见人爱。”陈圆圆躬身对周后说:“谢皇后娘娘。”
周皇后又道:“陈圆圆,你知道自己有多么不幸吗?”“知道。”陈圆圆沉思片刻,回答说,“我的不幸还是长得太美了!在世人眼里,美貌的女人往往是一股祸水。”周皇后轻轻地叹息一声,说:“看来你不但美貌,而且很聪明。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为什么叫你进宫吧?”“奴婢进宫,是为了侍候皇上。”周后点了点头,暗含机锋地说:“如果你能得到皇上欢心,我会很高兴。即使有一天,皇上专宠你一人;淡忘了后宫其它嫔妃,我仍然为你高兴……”陈圆圆听出话中的机锋,惊惧地回话:“奴婢万万不敢。”
“哼,这不是你敢不敢的事。皇上宠爱谁,那是皇上的事。”周后看着灯下美貌且有几分惧色的陈圆圆,又问:“天下的美女,有的愿意进宫,有的不愿意进宫;有的嘴上说不愿意而心里愿意,有的嘴上说愿意而心里不愿意。陈圆圆,你属于哪一种?”陈圆圆犹豫不敢言,看了看在旁默立的王承恩。王承恩始终面无表情。周后注意她的目光所向,正声道:“和我说话的时候,只能看着我!”“秉娘娘,奴婢嘴上不愿意进宫,心里也不愿意进宫。”陈圆圆不管王承恩与周后的震惊,接着说,“奴婢只想有一个自己的男人,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太太平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这倒是句实话……当年我也不想进宫,只想和自己的男人远避登州,过自己的小日子。”周后叹了一口气,“唉,天意难违,我男人成了皇上,从此他就不再是我的男人了,而是天子。这就是天意呀。陈圆圆,你也要遵从天意!”
周后说:“你先退了吧。”一个宫女上前将陈圆圆领退。周后微笑着对王承恩说:“她如果说自己愿意进宫,我反而不会相信她。”周后又似乎有些担心地问:“你觉得,她会得到皇上的宠爱吗?”“老奴觉得,皇上会喜欢她。但是在紫禁城,任何女人都无法和皇后娘娘争宠。”周后灿烂地笑了,显得很高兴,说:“论年龄、论美貌、论弹琴唱曲,我当然不能和她比。但是要论与皇上的感情、理解、心心相印,怕是任何人都无法与我相比吧。”
王承恩谨慎地回话,说:“娘娘所言极是。”“嗯,王承恩,这差使你办得不错。”周后接着吩咐下来:“将眠月阁赏给陈圆圆居住。从明日起,让她按例享受‘皇贵人’待遇。”王承恩领着陈圆圆去眠月阁,周皇后起身隔帘暗看君臣议政。
坤宁宫玉阶下,君臣仍在石几旁围坐商议。处置兵变之事虽然议定,然而,此番兵变宁远巡抚毕自肃,竟然被乱兵绑到敌楼上了。由此可见,毕自肃是不能再用了。崇祯苦恼地说:“宁远卫是朝廷戍边的重镇,一旦不保,满人即可直驱山海关了。你们说说,谁可以担当辽东主帅?”
洪承畴与周延儒愁眉苦脸,对视不语。
崇祯在月下徘徊,身影在平台上移动,忽然站了下来,催促着:“说话啊。”
洪承畴见回避不了,斟酌着说:“辽东主帅,支撑着大明半壁。这个帅位啊,不能干的人往往想干,而能干的人往往又不愿干。”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看崇祯皇帝神色,又说:“位高权重,众目睽睽。干好了,人家说本该如此。干不好,人家说他误国误君,只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周延儒也接着洪承畴的话茬说:“就拿毕自肃来讲,也是个万里挑一的能人啊。上任伊始,雄心勃勃,结果怎样呢?被自个的兵反掉了,简直可笑、可叹、可恨!”“堂堂大明,居然找不出一个良将来?”崇祯显见得有了几分生气。洪承畴狡猾地说:“臣建议,召集内阁大臣从长计议,然后请皇上圣断。”周延儒说:“臣附议。”
崇祯长叹一声,表情无奈……忽然看见吴三桂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转过身,问:“你有什么说的?”“袁崇焕。”吴三桂低声说罢又放大声音说,“原辽东督师――袁崇焕!”洪承畴闻言一惊。崇祯也随之变色。周延儒见崇祯不悦,便斥吴三桂:“放肆!一个区区标统,竟敢在圣驾前胡言乱语。袁崇焕乃是魏阉一党,皇上早将他罢免多年,岂可再用?”
崇祯死盯着吴三桂,半晌才说:“吴三桂回话,袁崇焕对你有恩么?有旧么?有什么瓜葛么?”“秉皇上,袁崇焕与标下无恩、无旧、更无任何瓜葛。”吴三桂坦荡荡地说,“标下在军营博杀十八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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