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莫仁有些沉重,但似乎并不特别忧虑,竟然还同徐玫顽笑道:“就连一心为大夏中兴的周太傅都不看好大夏前景了,不愿意让周家与皇室绑在一起而毁掉婚约……我这个宣仁帝又没有三头六臂,不过是尽心尽力罢了。”
“听师兄的意思,仿佛仍对周汐儿念念不忘?”徐玫轻笑道:“周汐儿我早年见过,的确是天姿国色。”
“不及师妹多矣。”莫仁含笑,眼眸之中,情谊一闪而过。
徐玫笑眯眯地摇头:“师兄这样甜蜜的话,现在对我可是没用的。”她的心又岂是甜言蜜语能够打动的。
“如今没用……只要我说了,师妹听了……在将来有用,也是一样。”莫仁说话时候向后微微一靠,显露出强大的自信。
在天下间,除了他莫仁,还有谁能配的上她,能获得她的芳心。
只有他莫仁。
只是现在大夏危机之剧前所未有,他也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够撑得过这一年。所以,就像是周太傅十分理智的放弃了皇后之位,以免将来大夏国破之时同给大夏陪葬一般,莫仁也并不想与徐玫自己结成姻缘,将她以及徐元同大夏捆绑了。
若是大夏能支撑过这次危机,那自然一切都好说;若是撑不过,大夏国破,他只能保住命成为亡国之君……恩,就算是亡国之君,身份凄惨,他莫仁也自信,自己仍然是最合适徐玫的人。
将来,无论如何,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肯定都是一样的。
莫仁有这样的信心。
徐玫不愿意引出他更多的情话,只是笑而不语。
原本,莫仁这般撩拨,就算有前世今生,也并未不能让徐玫心生涟漪娇羞害臊,但她得到那本浮世经之后,闲着无事的时候,看过其中留存的音像,其中就有谈情说爱的范例,甚至连**裸男女打架的内容都看过了几眼……莫仁这样的言语,只能算是含蓄,又怎么能让她羞臊感动。
莫仁并不气馁,捻了一团龙须酥,投入了口中。
龙须酥香甜无比,唇齿生香。
但无论他有多么不舍得,莫仁还是不能够在徐玫这里逗留多久。天色将晚之时,他再次坐上了金雕背上,同徐玫告别。
“珍重!”
“珍重!”
金雕冲天而起,展翅高飞,很快飞上了天际,慢慢看不见了。
夕阳慢慢沉入海水之中,煮沸海水,艳红如火。良久,沸水终冷,天空升起了明月。
“小姐,风冷了。”大麦轻声道。
“嗯。”徐玫应了一声,抬头看天,道:“智者言,朝代更迭,乃是命数。大麦你说,大夏立国两百多载,此时是不是真的气数已尽?”
她想起了青龙山脉的那个巨大的窟窿。
“婢子不敢妄言。”大麦低声道:“不过婢子觉得,宣仁帝年轻有为,心存仁义……或许,情况并未会太糟糕。”
“大康新兴,按照史书规律,当能成为新的霸主,统一山河。”徐玫道:“只是各国权利交错,虽有大康强硬震慑,想来也是无法真正同心协力。但眼下利益所在,他们的确能够携手。我只是在想,大夏支撑的越久,这天下只会越发纷乱,民众的日子也更加苦了。”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婢子不懂这些。”大麦轻声道:“婢子只是觉得,咱们徐氏祖籍姑苏,与宣仁帝也是有情意在前……婢子反正不会去想什么天下大势天数命数之类,打起仗来,肯定是要站在大夏这边的。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要摇旗呐喊,诚心祈祷大夏能赢的。”
“小姐,这叫亲疏有别,帮亲不帮理。”
“恩,你这话确实有道理。”徐玫颔首,离开甲板走近船舱,问道:“晚饭都有什么?”
“有不少呢。”大麦见徐玫心情轻松下来,笑道:“小姐保管吃不完。婢子们又有口福了。”
“就你们狡猾。”徐玫佯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道:“像是我这个主子苛待了你们似的。”
“没有没有。”大麦连忙告饶道:“这不是船上新鲜的菜蔬太少,婢子们嘴巴也馋了么。”
海船再舒适,也没有在岸上方便。尤其是食材方面,海鲜粮食不缺,但应季难以长久存放的果蔬却没有太多。就是徐玫,也只能有什么吃什么,不能挑剔的。
徐玫到达元城之时,已经是四月了。
江南是繁花似锦春光明媚之时,而元城却仍然是一轮骄阳,炎炎夏日。一路上,原来那些浓密的灌木草藤所在的平地,已经被开辟成为了农田,一片稻穗金黄,一片稻花洋溢,一片青苗才起,又有一片正浸泡了白水,才有勤劳的农人赤脚下田,将一根根禾苗按在水田之中,汗水滴落,水面更亮。
仿佛江南春夏秋三季之景,交错重叠,让初来此地之人,忍不住一阵困惑眩晕。
高大的仍旧保留了许多,只是比起从前,更加规整了些。又有许多果园,
道路有碎石砂砾铺就而成,宽阔平整,无比通达。路上有车马向人来往不息,又有戎装骑士来往巡逻,却并不扰民。真是人间太平好光景。
徐玫从马车之中下来,走在碎石路上。
稍微有点儿硌脚。
路过一片成熟了稻田,有农人正在收割。男人女人纷纷排开,手持镰刀,将稻子用力割下来,放在一边。稍微体弱些的老者和少年,则是将地上的稻子抱起来堆放在推车之中,拉出田外,送到打谷场上去。更小的老人和孩子也没有闲着,或者帮着推车,或是捡拾稻穗,耐心极了,一颗谷子都不肯漏下。
挨过饿的人,都会格外珍惜粮食。
“婆婆,请问您原来是哪里人啊?”徐玫跟上一辆推车,问在后面帮忙扶手的以为老婆婆道。
老婆婆一头银发,干瘦,满面皱纹,一看就是经过了许多沧桑苦难。
“回小姐的话,”老婆婆见徐玫气质不凡,有些拘谨,弯腰行礼,答道:“老婆子原来是渤海国的人,夫家姓李,小姐喊我李婆子就好,当不起尊称。”
“李可是大姓。”徐玫笑容和善,示意大麦几人帮着推车,一边与老婆婆聊天,问道:“李婆婆您是什么时候来这里谋生的啊?一家几口人都过来了吗?”
“来了,都来了,一家老小十五口人,来了有四个月了吧。”李婆婆道:“这里一直都热,没个节气什么的,总让人忽略了一天天的日子。要不是因为田里的稻子熟了一茬,老婆子都不记得过多久了。”
“那您一家人来的挺早的。”徐玫道:“您应该不知道,后来渤海国一冬大雪封门,冷得不得了,日子可不好过。这边虽然热的难受,但真说起来,这热可比冷要好熬多了。”
“小姐也知道渤海国的事儿?”李婆婆有些感慨,又有些后怕,道:“老婆子听后来人说了,那一场雪,分明就是老天爷给渤海国的惩罚!冻死了多少人!幸好有徐元救出来了好些人,不然……唉!”李婆婆打住话头,又道:“说起来,我们这些人,谁不欠着这徐元天大的恩情!”
“就说我这老婆子吧,都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就是日子难熬一些,世世代代都过了,哪里愿意背井离乡往外走?宁愿苦熬着,也要死在家里!”
“那您老怎么又答应了呢?而且还来的比较早。”徐玫好奇问道。
“原来是我身子骨不中用,生了一场大病,花了好些钱财,也看不好。”李婆婆眼中生出些泪花,道:“老婆子丈夫走的早,留下四个儿子,含辛茹苦地拉扯长大了,都娶妻成家,孙子也都有了,原就这么走了,一辈子也圆满了。但几个儿子都不肯放弃,非要给我这老婆子看病不可。不知打哪听说了徐家商会有好大夫有好药,就求上了门。徐家的大夫来了,舍了好药,救下了老婆子的命。”
“那是您儿子们孝顺,求的诚心。”徐玫道。
“是啊,儿子们都孝顺。”李婆婆感慨一番,又道:“老婆子病好了,念着徐家商会的恩情,一直想要报答一番。本来徐家商会富贵,老婆子就是一个村妇,田没有几亩,想要报答,也报答不上。”
“婆婆您太较真了。”徐玫道“大夫治病救人,乃是职业责任。怎么以恩情自居,要求回报。”
李婆婆摇摇头,道:“人家商会自己的大夫,又不对外坐诊不受诊费药钱的,与寻常药堂里的大夫怎么能混为一谈。反正,在老婆子我心里,这就是恩,能报答的时候找借口不去报答,我良心不安。”
“婆婆,您老这样的心性,实在让人敬佩。”徐玫认真地道。
“不值得,不值得。”李婆婆有些惶惶地摆摆手,又道:“后来我听人说,徐家需要人口……老婆婆问了问,打听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就收拾收拾,领着一家老小报名过来了。原本是为了报答商会的恩情,来了之后这才发现这里的好处,竟然又欠下了商会的大恩!”
“您们能来,这里肯定求之不得呢,您老又谈恩情,实在是让我们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徐玫真诚地道。
“小姐,您是不知道。不说后来渤海国又是打战又是雪灾的,根本无法过日子,就是没有天灾**,我们这些人土地里刨食,去掉佃租税收劳役,一年下来,能果腹不饿死,就是有本事有办法的了!但您看看这地方,这田多少年荒芜着,土地不知道有多肥沃,一年种三茬稻,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还是丰收!”
“土地便宜的很,官府收到的税也极少,只要上交两成粮食就好了……我让我家的小儿子和大孙子去当了兵,然后一家人二十亩田,又一点税收都不要了!眼下,我家头一茬粮食熟了,又不用上交,只愁家里的粮仓太小,根本盛不下这收获,也吃不完这些粮食!”
徐玫笑着道:“这一点,婆婆您肯定不用愁的。现在除了咱们徐元,天下那么多的地方,大康大夏,到处都缺粮食呢。徐家商会又是会做生意的,肯定会来收粮,而且还会给一个好价钱呢!”
“嗯嗯,小姐说的是,老婆子也信。”李婆婆笑起来,眼看打谷场到了,叹道:“没想到,老婆子临到老死了,原来是想要报恩,却反而给一家人找到了条大好的活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357 触动
“此间太平,也不知能延续多久。”徐玫停住脚步,送别老婆婆。
哪知老婆婆也停下来,老眼依稀浑浊,问徐玫道:“敢问这位小姐,是不是外面有人要攻打咱们了?若是战事紧急,老婆子还有三个儿子两个孙子,都是青壮。”
刚才她提过,已经送了一儿一孙去从军了。
此时说出这番话来,徐玫心底无比动容,不禁上前握住了老婆婆干枯的双手,道:“没有呢,婆婆,您放心,就是打仗,也打不到这里。”
“若是真的打仗了,需要人卖命,官家一定要说一声。老婆子别的没有,就是儿孙多。”老婆婆有些惶惶,说出这句话时,神态间却是透着坚定。
“您老儿孙满堂,福气在后头呢。”徐玫心头荡起阵阵涟漪,这一霎那,她被触动了。
别了李婆婆,徐玫重新登上马车,往元城而去,一路再不停留。
回到府中,一番梳理之后,往徐夫人处拜见,一家人已经齐聚。
“玫儿,你真是一出门就能遇上大事的命。”徐立前顽笑道:“渤海国原本好好的,你一去,就乱的不成样子了。倒是又让咱们徐元捡了个大便宜。”
“照你这么说,我合该到处走走,惹得天下大乱才好?”徐玫笑着问道。
“不用你,这天下也早就乱了!”徐惠开口道。
“姐姐说的对。有没有我,这天下早就乱了。”徐玫微微叹息,将莫仁那一番话说了说,最后道:“母亲,不知您是怎么打算的?”
“你回来之前,徐元又拿下了两城,向东北方向扩了三百里,目光正在全力消化。大夏危机,我也听说了,只是我徐元至此已经惹到南洋诸国警惕戒备,以后再攻城池之时,怕就需要用强了。”
徐家这片土地,原属于南越国。
南越国王室腐朽,重财短视,徐家登岸之后进驻的第一个城,根本就是动用金钱从南越王手中买到的。后来几城,也多是靠着金钱买通成守官员之流,取巧拿下了城池,真正遇到抵抗的,反而是南越国回过神来的几次小规模攻打。但南越**备很差,徐元又属于防守一方,自然是守住了的。
而眼下,徐元已经吞下了南越国几乎三分之一的土地,南越国再腐朽,也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周边加强兵力,严防死守,不让徐元再有空子钻的。
“向东北方向……是要向大夏方向靠拢?”徐玫问道。
“离的太远,暂时不做此想。”徐夫人道:“所以,大夏危局,我徐元实在难以相助什么。只能暗中运送些粮食吧。”
“大康宣布了禁令。”徐玫道。
前世,因着大康禁令,当时的徐家根本不敢直接动用商会筹措粮食,只是告诉了大夏一条海上商道,让大夏自己组织人手去走通。因而,胡不为才有机会带着大夏最后一批金银和最精锐的一批水军远遁而去。
当然,今生已经不同了。不过,徐玫还是想要问一问。
“大康离此地更是千山万水。”徐夫人道:“纵然强势,一时间也奈何不了我等。”
“但我们不是在各地都有商会吗?”徐玫再次问道:“商会不再经营吗?”
惹恼了各国,徐家商会肯定要遭受打击,关门大吉了。而对于眼下的徐元来说,徐家商会仍然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无法轻易舍弃,不容有失。
徐夫人看向徐玫,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看来,玫儿你的确心在外,很少关注自家里。”徐夫人轻声道:“徐元以前依仗的,是能沟通各国的海运能力,相助各国互通有无。登岸之后,情况又有不同。”徐夫人饮一口茶水,淡淡笑容之中露出强大的自信,道:“你一路走来,应该知道,我徐元所拥有的粮食,会越来越多。而粮食,永远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若有哪一方敢让徐家商会关门……”徐夫人淡淡地道:“那就关门吧,只要他们能永远保证自家所产的粮食一直都能自给自足。”
徐玫恍然,道:“原来如此。”
徐元有粮。
战乱一起,排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粮食。而徐元有粮,而且有运粮的能力,那些势力就要掂量掂量,能不能真的将徐元给得罪狠了。
估计,只要掌权人不是太昏聩的,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是我们的优势所在。”徐立前笑容同样自信:“徐元虽然弱小,但也不惧强敌。”
“关键仍然在于,南洋这片土地上,没有足够强大的敌人。”徐夫人道:“南越国整整一国兵力才区区五万之数,而且盔甲马匹稀少,甚至地方军备手里的武器竟然只是棍子……若非是稳妥经营为上,徐家所出一万兵力,就能攻打下整个南越!”
打下来,未必能占的稳。
更何况,这里是异族土地。
真的打下来之后,徐家总不能将所有的异族屠杀一空!既然不能行屠戮之事,那感化控制境内异族,就不是一日一时之功。所以,徐家的步子才走的格外谨慎,拿下一城,就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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