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疲惫地松开手,周扬放开了夜婴宁,耸肩,故作轻松道:“没事。”
夜婴宁只得一脸狐疑地看向他,抿抿唇,沉默地上楼。
*****苏清迟斜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手机,和正在被化妆师造型师围绕着在脸上头上“大兴土木”的夜婴宁聊着天。
“你那手机一整天没离手,既然这么想段锐,就主动给他打电话啊。”
夜婴宁坐在椅子上,任由好几把大小不一的化妆刷在自己脸上轻扫,抽空瞥了一眼表情明显焦躁不安的苏清迟,笑着出声打趣。
苏清迟一愣,明显语塞,嘴唇嚅动几下,又把话吞了回去。
今天是夜婴宁的24岁生日,作为好友,她自然希望她的生日宴隆重又顺利。
只可惜……
隆重倒是一定隆重,可是顺利嘛……她有些不敢担保。
想到中午时段锐打来的电话,苏清迟不免有些心虚,还有些担心。
原因无他,只可能跟栾驰有关——这个小兔崽子,他跑了!
三天前,栾驰大摇大摆地走进政委办公室,大喇喇地直接利诱恐吓,说要回中海,甚至不惜搬出老爷子来做挡箭牌。政委既不敢当面一口拒绝,可也不敢轻易真的放他回来,所以只好嘴上说好,暗中里马上联系了栾金,栾驰的父亲。
“把他给我扣起来,没我的话,这辈子他别想回来!”
电话里,栾金怒不可遏,这个小王八蛋,居然敢拿老子的老子来威胁老子!
政委接了指令,只好硬着头皮照办,把栾驰关了禁闭,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就逃之夭夭,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现在又在哪里。
这消息,目前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至于段锐是如何得知的,苏清迟没敢问。
依照段锐的猜测,栾驰一定会直奔中海,因为,今天是夜婴宁的生日。
“他就是着了魔,发了疯,他早晚要死在那女人手里!”
段锐气咻咻,不停咒骂着夜婴宁,吓得苏清迟只好躲在卫生间里接他的电话,生怕夜家人听到。
“怎么愣神了?还真被我说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啦?”
夜婴宁有些奇怪,平日里话很多的苏清迟今天倒是一反常态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和段锐吵架了。
“啊?没、没有……”
苏清迟终于回过神来,脑子里一片混乱不堪,想到栾驰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她不免也心惊胆战起来:虽然她没有和栾驰正面打过交道,但是从段锐那里,她听过太多栾驰的“丰功伟绩”。
他是一匹狼,恶狠狠的小狼;他也是一条狐,贼兮兮的小狐。
没有他不敢想的,没有他做不到的,没有他要不起的,没有他放不下的。
除了,除了一个叫夜婴宁的女人。
“那个,婴宁,你说,要是、要是栾驰他来了,我是说假如,当然这不太可能啦……你怎么办?”
苏清迟明显有些语无伦次,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夜婴宁的表情。
化妆师正在为她画眼线,闭着双眼的夜婴宁眼皮重重一抖,没有准备的化妆师手上一滑,尖细的眼线笔立即戳了她一下,疼得她“啊”叫出声来。
“对不起夜小姐,对不起!”
化妆师连声道歉,慌忙用棉签将多余的线条擦干净。夜婴宁则睁开眼,转了转眼珠儿,确定眼睛没事。
“清迟,你说……栾驰今晚……”
她吃惊地看向苏清迟,不明白她为何会有如此的疑问。
既然已经说了出来,苏清迟索性咬咬牙,一狠心,和盘托出道:“你忘了?段锐和我说,栾驰原本就和你有个本命约定……”
脑子里顿时“嗡”一声,夜婴宁张大了嘴,一瞬间大脑全空,几乎不能思考。
最近事情太多,她几乎忘了这茬,光顾着和周扬斗智斗勇,却险些落了栾驰!
“算命的说,我活不过24,除非我找到了一个死而复活的女人。你说,他是不是放屁?死而复活,木乃伊啊?”
“夜婴宁,我比你小,你的24岁生日,说不定就是我陪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你记着,只要我栾驰有一口气,那天不论我在哪,爬我也要爬到你身边。”
栾驰,栾驰!
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夜婴宁木然地看着镜中明艳夺目的自己,心里说不上是惊,是惧,是喜,是忧!
第六十七章
晚上七时左右,夜家别墅内一片灯火通明,来宾众多,且身份高贵,一时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冯萱挽着丈夫夜昀的手,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八面玲珑地招待着客人们。
她的脸上是那种阔太太们整齐划一的矜持端庄的笑容,看上去像是从上流社会刻好模子,依次分发下来似的,美则美矣,看得多了便不免心生烦倦。
作为今晚盛宴的主角,夜婴宁的出场自然是令人惊艳的,周扬挽着她,两人从螺旋状欧式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灯华璀璨,如梦似幻。
“好一对郎才女貌!”
“真是璧人啊!”
四周人群中,夸赞恭维的话语不绝于耳,想来今晚到场的都是些头脑精明的商人,懂得何时该不吝赞美,所以如今说起客套话来竟是如此自然顺畅,一个个脸不红气不喘。
由夜婴宁和周扬跳起开场舞,宾客们自动向两边退开,留出大片空地。
夜家自幼就曾聘请专业的舞蹈教师,教导夜婴宁的走路姿态和舞步大小,所以她的舞姿虽然算不上绝对的完美,但举手投足间也能显露出贵族气息。
巨|大的水晶吊灯下,周扬抬起手轻轻搭上她的背脊,第一个音符如迸裂的水银急速流淌,轻快中带有愉悦,正是一首知名的华尔兹舞曲。
心满意足波尔卡,是他亲自挑的曲子,不知道能否合她的心,满她的意。
一曲结束,两人再次向来宾致谢,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
夜婴宁微微喘|息,这曲子节奏稍快,她的高跟鞋又有些磨脚,犹如在刀尖上舞蹈,此刻脚踝处传来一阵隐痛。
“我陪你去换服装。”
苏清迟很体贴地走过来,递给夜婴宁一杯香槟,她身上的晚礼服华美但累赘,所以特地又提前准备了两套短款简洁的改良旗袍和小礼服。
两人刚要上楼,忽然听见别墅大门方向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迟到的客人姗姗而来。
夜婴宁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一手稍微衔起礼服的下摆,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没有人敢在今晚来此闹事,很快,门口的保安赶来,说是天宠集团的宠天戈总裁亲自到访,为夜小姐庆生。
夜昀微微一怔,和身边的弟|弟夜皓对看了一眼,两个生意场上的商人不用言语交谈,立即就互通了心意。
整了整身上的西装,夜昀亲自走到宴会厅入口迎接。
果然,不多时,别墅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一辆银白色炫目跑车稳稳停在草坪前,司机下车拉开车门,一个高大的男人自车里走了下来,手上还托举着一个方方正正,包装精美的礼盒。
透过宴会厅的落地窗玻璃,站在楼梯台阶上的夜婴宁看向宠天戈,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死死攥着手心中长而飘逸的裙摆布料。
“我不记得我邀请了他。”
她压低声音,小声向苏清迟抱怨着,对方也微微叹息,想了想回应道:“所以他才故意要这么高调。”
夜婴宁抿紧嘴唇,眼含冰霜,冷酷得不发一言。
今晚,她的一张脸已经美丽到了精致的地步,特别是纤巧的唇,鲜红得锋利,像是随时能够咬断猎物的颈子。
她承认,自己是故意没有通知宠天戈,依照他的本事,想要知道她的生日,以及任意的宴会细节,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夜婴宁就是不想顺他的心意,为他送上一纸请柬。
所以宠天戈才故意要来此,不仅要来,还要大摇大摆,耀武扬威地来!
隔着重重人群,夜婴宁能够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此刻正或直接或隐晦地投射到自己的身上。然而她并不慌乱,微微垂了眼,思忖了几秒,又高傲地抬起头,逐一迎向那些视线的主人——堂妹夜澜安曾两次撞见过宠天戈和夜婴宁在一起,此刻倒是不像其他人那样惊讶,但她的眼中依旧泄露了紧张。不,在紧张之外,她似乎还有些不可告人,难以启齿的期待。
相比之下,夜澜安身边的林行远则镇定得多,甚至还在悠然自得地品着手中的香槟。这该死的男人!夜婴宁微微愠怒起来,因为对他太熟悉,所以他潜藏着的兴奋她一眼便知!
周扬,不知道周扬现在在哪?夜婴宁有些急迫地搜寻着,终于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身影。而他甚至也正用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她,四目相对的一刻,她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
嘴角流露出一个轻蔑的笑,远处的男人冲她举了举手里的杯,将里面盛着的淡金色酒液一饮而尽,而后,周扬伸出手,手一松,“啪”地扔掉了空杯。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心虚,或者是恐惧。
眨眼间,这位不速之客已经在众人讶异好奇的眼神中走进了别墅,他走到宴会厅中央,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才主动向夜昀伸出手。
“夜叔叔好,我是宠天戈。”
他没有称呼夜昀为“夜总”,语气里也充满了晚辈才有的客气和尊敬,像是在有意讨好。
等了两秒钟,夜昀才伸出手,同宠天戈握了握,口中淡淡道:“欢迎宠先生莅临寒舍,不胜荣幸。”
宠天戈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冷落的不快,然后又向冯萱问好。因为上次在音乐厅见过夜皓和白思懿夫妇,所以这次他同样打了招呼。
然后,他眯眼,抬头看向楼梯上站着的夜婴宁。
那场景,令她多年后想起仍会感到一丝好笑——像极了《泰坦尼克号》里的一幕。
“夜小姐,生日快乐。”
宠天戈没有走上楼梯,只是站在原地,向她递过来手上的礼盒。
绸带打得很精美,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珠宝?名表?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视,纷纷在心头猜测,满城闻名的花花公子,出手会是什么样的奢华厚礼。
为避免引来客人们更多的猜忌,夜婴宁终于还是接过来,捧在手里。
“不打开看看吗?”
宠天戈继续挑衅着她本就所剩不多的耐心,冲她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然后做了一个“打开”的手势。
夜婴宁深吸一口气,扯开绸带,掀起盒盖。
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她手里的礼物,但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又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了浓浓的失望。
没有璀璨耀眼的首饰,也没有全球限量的手表,只有一条披肩。
十分眼熟。
夜婴宁立即认出来,这就是当年她坐在街边的小咖啡馆里,穿在身上御寒的那一条。没想到真的如他所说,被他捡起来收好,一路带回了国内。
喉咙里泛过一丝酸涩,夜婴宁说不上来这一刻自己的情绪是什么样的。
她根本没有想到,他真的曾对她付出过这样多的心思,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连春风一度都算不上。
真情还是假意,真欢还是假爱,一刹那有些模糊不清。
“谢谢。我要去换衣服了,稍后见。”
夜婴宁快要站不稳了,一旁的苏清迟连忙扶住她,同她转身上楼。
“好啊。今晚,才刚刚开始。”
身后传来宠天戈的声音,他凝视着她的背影,轻笑出声。然后,他才转身看向众人,俨然帝王般伸出手。
“各位,请继续享受美好的夜晚。”
第六十八章
二楼更衣间,服装师早已将改良后的修身旗袍拿在手里,见夜婴宁一进门,便和助理七手八脚地帮她换上。
银色暗花,对襟缀满两排手绣的蔷薇花|蕾,腰身很窄,高开叉,行动之间让女人的妩媚柔美若隐若现地释放出来。
换好后,化妆师又要根据这一身的旗袍更改发型和妆容,零零总总又要半小时。不过夜婴宁也不催促,只当这是今晚的一个难得的休息机会。
“这哪一年的款啊?看不出来。这么热的天气送一条羊绒披肩,宠天戈的脑子是不是灌水啦?”
苏清迟忍不住抓着这份“生日礼物”不放,翻来覆去地看,到最后也没找出什么特殊的蹊跷,只得连声问出心中疑惑。
夜婴宁看向面前的化妆镜,叹了叹气,三言两语,简单地把之前那次在鲁西永和宠天戈有过纠缠的事情向她讲述了一遍。
“什么?三年前?三年前你不是和栾驰在一起……”
自觉有些失言,苏清迟狠狠噤声,只是瞪着一双吃惊圆睁的美目看向夜婴宁。
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苏清迟心中犹如擂鼓,整个人似乎都跟着魂不守舍起来,直到夜婴宁化好妆,连叫了她两声,她才如梦初醒似的。
化妆师和助手们收拾好东西离开,夜婴宁和苏清迟看看时间,也要回到楼下的宴会厅。不想,两人刚走到更衣室房门口,房门就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了。
“单独聊聊?”
来人没有看向苏清迟,独独只望着夜婴宁,平日眼里凛冽的寒光如今似已变得温情似水,柔得荡漾开去。
夜婴宁顿了顿,面色如常,并不惊愕。其实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男人不会这么轻易地饶过自己,索性也就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清迟,你先下去,帮我招呼一下来宾。”
更衣间很快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两道身影,夜婴宁斜靠在房门上,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不急着开口。
“声势很浩大,我随便看了一圈,基本上,中海整个商界有头有脸的都到了。”
宠天戈含笑开口,话语里听不出更多的含义。
旗袍很短,遮不住夜婴宁那双修长的腿。房间里的灯大多关闭,只剩下门廊处还存着一盏,光与影一霎时辉映交错,投射到雪白的肌肤上,破碎而跳跃。
他凝神看过去,不觉有些恍惚,盛装舞步亦不过如此。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像是做梦,不真切。”
是实话,骄傲如宠天戈也要承认这一点。
“只要是梦,早晚都要醒,不过美梦总是不想醒过来。”
夜婴宁歪着头看他,姿态娇媚,轻轻换了下左右脚的重心,高跟鞋太累,站久了连小腿肌肉都要跟着痉挛。
“你该知道,如果我想,今晚的盛宴就会成为你们夜家举办的最后一场宴会。”
“可是你不会的。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吗?”
夜婴宁轻轻地笑起来,脸上渗透着一抹惨淡,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尤为刺目。
宠天戈的威胁确实很吓人,不是随口说说的儿戏。他能收购林氏,靠的不仅仅是钱,还有权势,还有人脉,还有野心,还有成就天宠商业帝国的魄力。
男人的眼愈发明亮,夜婴宁只得微微错开眼,站直身。
几步走上前,她主动伸手擦过他的手肘,终于抚上,轻轻开口道:“我生日,别让我为难。”
说罢,她已经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摸到了烟盒,掏出来,又摸出打火机,点上一支烟。
看着那橙红色的火焰燃起,夜婴宁轻吸一口又吐出烟圈儿,这才转手,将烟塞进宠天戈的口中。
“自从遇到你,我的耐性已经被调|教得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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