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镜之荼蘼泪- 第53部分

“师姐；我们要不要跟进去？”陌言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云雪晴依照原本的意思是打算进去投宿的，不过既然风无痕在此，绝对不可小觑；于是不假思索地拉了陌言掉头便走，换了一家客栈投宿。

看样子他们那一行人一两日之内不会走的样子；于是这姐弟俩人也睡了一夜好觉，第二天清早起床便直奔离沐天他们投宿的客栈来监视。

客栈人多嘴杂；最适合监视人不过；姐弟俩进了大厅，也不招呼小二，而是光明正大地直奔二楼的客房，装出本就是这里客人的样子。反正这件客栈规模大；客人多；谁也记不住谁到底是不是这里的客人。二楼更是几个小二来来往往；不怕多一分走路声，只要天山派那几个人不会突然从房间里出来，便决计发现不了他们二人，两人也就来到那几间房的门外大胆偷听。

那并排的几扇门里，她不确定分别是谁的房间，故作镇定地走了一个来回，只听到一扇门中传来银铃般清脆的女声，像是风陵的声音。

“哥，我们既然不着急赶路，就在这里逛几天多好，我和天哥都没有来过呢。”

屋内一男子沉声道：“大敌当前，别胡闹，伤好了就趁早练功夫去，有机会就偷懒当我不知道么。你若是当初用功些，昭月珠也不至于让人抢了去……”

“哼！好啦好啦，别人都说你多么冷酷沉默，要我看你比山上厨子里的赵大娘还啰嗦。咦，哥，让我练功夫也可以，那把剑借我玩玩好不好？”

“嗯？”屋里的男人显然觉得意外，“焚阳？胡闹！那剑灵力惊人，岂是你能用得了的？更何况敌人还在惦记这把剑，万一……”

“哎呀，不会啦，我就在这镇子外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练会剑就回来了，那剑黑不溜秋的，谁看得出是神器呀，要不，我叫天哥陪我一块去？就这么说定啦！”

话音未落，风陵一下子推开房门，惊得门外的云雪晴和陌言一个闪身，幸好们是朝他们两人的方向推开的，两人屏息凝神闪在门后，才侥幸未被发觉，只见风陵跑出门外砰砰地敲起隔壁的房门，喊了声“天哥！”

云雪晴和陌言对望一眼，幸好旁边有间空房并未上锁，两人不约而同闪身进入那空房内，不多时，只见离沐天走出，进了刚才风陵兄妹说话的房间。

“天哥，陪我出去练剑好不好，大哥已经答应把剑借给我玩一天了。”风陵说着便将离沐天又往外拉。

“陵儿，别胡闹，自己玩去，我与小天还有些要事商议。”屋内传来风无痕的声音。

离沐天轻轻挣脱了风陵的手，重又走回屋内。

风无痕似乎身有要事，当下只是像离沐天吩咐了一声，“小天等我一会，我与金护法接个头就来。”

离沐天应了便留在屋内，看着风无痕匆匆出门去了。

看着兄长不在房里，风陵关了房门走到桌前，轻抚焚阳剑身，轻叹，“天哥，这把剑原本就是你的，我大哥总拿着算怎么回事啊，我一定要让他还给你。”

离沐天苦笑着摇头，“或许，风掌门还没有那么信任我吧。”

“怎么可能！”风陵跺脚，“他如果不信任你，又怎么会把他最疼爱的妹妹许配给你。”

离沐天默然不语，若有所思。

风陵拿起桌上的焚阳，幽幽道：“天哥，我知道这焚阳陪了你这么久，你对他一定有很深的感情，我一直想把他从大哥手里拿了还给你，可又怕你拿了焚阳，就会回到长白山找你师傅，再也不要我了。”

离沐天背转过身，轻轻摇头，“这焚阳也不是没有在我手里的时候，我若要带它回长白山，早就走了，又怎会留到现在。”

风陵纠结了半晌，似乎声音小了下来，隔壁房间云雪晴和陌言相互对望了一眼，听不清了，又过了一会，见没什么动静，本打算离开，却听得隔壁风陵忽然大声道：“你一定要找到能够天生操纵月御的人么？你别忘了，那昭月珠上的灵力，已被金护法渡了一部分出来，虽然没有了昭月珠，我也可以照样修炼的！”

云雪晴和陌言一惊，完全没想到天山派竟留了一手，令高手将昭月珠的灵力渡了一部分出来，只是不知道他们渡的这部分灵力中，是否还会带有当年被注入的邪气。

离沐天似乎冷冷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只听得风陵怒道：“好！有本事你就别来找我！找一个能跟你双剑合璧的人去！”

听她言罢，又是砰地一声，门被推开了，云雪晴与陌言赫然看到风陵飞奔出去，手里拿着焚阳剑。

“别出镇子。”屋内传来离沐天冷冷的低喝。

“我偏要出！”风陵头也不回地奔下楼去了。奇怪的是，离沐天竟然没有追出来。

不得不说云雪晴与陌言姐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在许多事情上有着绝对的默契，此时两人心中均想，趁着风陵单独拿了焚阳，若能劫下她，就彻底扳回了局面，于是两人跟着那红衣身影，出了客栈。

云雪晴恼恨自己着实不擅长追踪，这一路跟下来，既不敢跟得太远，免得失了目标，又怕跟得太近被发觉，另外，自己穿的长裙也着实不适合长时间追踪奔跑。

还好有陌言，有时候她真的发现，自己这小师弟陌言简直是万能了，饿了能找来东西吃，渴了能找来水喝，遇到敌人了敢第一个冲上前，就如同此刻，要不是他在前面对风陵一路紧追不舍，她只怕在这镇上混乱的人群中早已跟丢了人。

她心中恼恨自己没用，追一个武功平平的小丫头还追不上，甚至不如自己的师弟陌言。她没法做到既能跟踪目标，又留心不被察觉，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远远跟在后面，一边看路一边不时抬起头来寻找陌言的身影。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跟出了镇子，镇子不大，镇外果然荒无人烟，只见前面风陵停下脚步，顿了顿，又往远处的林子走去。

她飞快地想了一下，终于觉得自己难得思维慎密一回，于是低声向陌言吩咐，“小言，你去镇口处守着，这里交给我，万一小天或者其他天山派的人来，立刻告诉我。”

陌言点点头，“师姐，你一个人行么？”

“放心。”她说着，暗暗握紧手中的剑，若是一个人还搞不定一个敌对的小姑娘的话，那么自己以后也别打着苏掌门的名头在江湖上混了。

见陌言领命离开，她也放轻脚步，追踪风陵而去。

然而事实证明，行与不行是一回事，敢与不敢是另外一回事，从来不曾主动与人决斗的她终于意识到，出手伤人也是需要勇气的。她并不惧怕与人动手，可从前每每都是被动反击，如今真要她主动出手去打一个女子，她真的觉得自己需要这份勇气。

看到眼前的风陵浑然不觉被跟踪，依旧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再次暗骂自己没用，知道要是再跟下去，可就走到林子深处了，免得夜长梦多，她必须出手了。

终究还是不惯在背后伤人，是以她拔剑出鞘的那一刻，并没向着风陵的要害，而是携着剑风偏离了那么几寸，意在给对方一个警示。

剑光如月，影如翩鸿，就那么直直掠到风陵的背后。

风陵当然也没有那么多的警觉性，甚至连出手抵挡都未曾有，那一瞬只是骇了一跳，惊呆在了原地。

回过神来时，云雪晴已轻飘飘落在她的面前，手中的剑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目。

“是你？”风陵这才开始警觉，不由得将手中的焚阳抱在怀里。

“我说过，再见面时，不会留情。”她并不喜欢战斗时与敌人交涉，因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手中长剑骤起，向风陵出招。

在见到她出现时，风陵心中便已有了准备，此时却怎奈焚阳太过沉重，对她而言完全不趁手，甚至还成了累赘，因而几乎是无可抵挡地，被云雪晴一掌击在肩头，跌倒在地，手中却扔紧紧抱着焚阳。

倘若焚阳也如昭月珠一般，在她手里遗失了，那么她也不打算活着回去见兄长和诸位同门了。

云雪晴持剑，一步步走上前来。

风陵一下子站起身，做好动手的准备，口中却不忘道：“你一定跟了我们很久，若非天哥不在，你又怎敢现身？”

“那又如何？焚阳剑拿来，放你走。”她素来不喜废话，做事直达主题。

“不可能！天哥的东西，我绝不会随便给外人！”风陵拔了两下焚阳剑，却没有拔动，无奈之下只好剑交左手，赤手空拳准备迎敌。

“外人？”她冷笑，不再说话，手中长剑骤然划下幕天席地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云雪晴：小天，我一向觉得花费银子无所谓多少，物有所值就好。

离沐天：师傅说的对，我也这么觉得。

云雪晴：所以上次那个风陵丫头在我面前假摔想要讹我的时候，我把她狂揍了一顿，确保她说疼的地方是真疼，才给她银子去看的郎中。

离沐天：……

☆、第四十四章　浴血焚阳（2）

两个身影，一白一红；在这荒郊的树林间飞旋大战起来，风陵的功夫本比云雪晴逊了几分，此番又多了焚阳这个累赘，出手间不由得又慢了些许，不多时便被一剑刺中手臂；鲜血顺着红衣流淌下来；点点滴落在土地里。

风陵一手捂着胳膊，后退着，美目含恨，“我们虽为敌对，可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却三番五次伤我；不过是为了抢男人罢了！”

云雪晴冷冷一笑，上前两步；她觉得此时需要说明白了，“我只要焚阳剑，你那男人；我还不稀罕。”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把焚阳剑给你；至于天哥，更不会让给你，你身为师傅，却对自己徒弟心存非分之想，又来争夺我这小辈的未婚夫，也不怕江湖人耻笑？”风陵既然知道今日无法全身而退，也豁出去了。

云雪晴手上剑光的寒芒又多了几分，面上却仍是保持着淡淡的神色，“耻笑？灭了你的口就没人会耻笑了。”灭口，这是她第一次想到杀人，即使临行前接下掌门师兄清理门户的那道密令时，她都不曾想过要真的对离沐天怎么样，而此时此刻，她却真的有一种冲动，想杀了眼前这个女子。

她从来不曾被人用这样的语言骂过，心里也从来不曾动过杀人的念头，而今，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突然间，远处一阵兵刃交鸣声，她抬头望去，却是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跃在空中打起来，还一边打一边往这边飞掠着，似乎那黑衣人一心想要往这边赶，却被白衣人拦住去路，是以一时难解难分。

她看清，那白衣人正是小师弟陌言，而黑衣人却是离沐天。

陌言一面拦住离沐天的去路，还一面扭头向这边喊，“师姐，你徒弟来了！”

时间紧迫，她只好再次出手，加紧招式与风陵又斗起来，企图在最后关头夺下焚阳，然而风陵拼死护住宝剑，身上又受了几处剑伤，却硬是不肯松开焚阳剑。

不得不说近年来有了焚阳的辅助，离沐天的功夫突飞猛进，早已今非昔比，此时陌言也已挡不住他的招式，从半空飞掠下来，还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奔到她身边。

她停剑收招，因为看到离沐天也已大步走上前来。她终究还是没能夺下焚阳。

风陵受了惊吓，依旧紧紧抱住焚阳，身上的伤口流着血，点点滴落在地。

离沐天并未言语，而是站在中央，看了看风陵，看了看陌言，又看了看云雪晴，没有一丝表情，一时间几个人都僵在那里，谁也不说一句话，气氛尴尬到极点。

半晌，他终于缓缓踱着脚步，来到风陵身畔，抬起她一只手，看了看她顺着白皙的藕臂流淌而下的鲜血，目光淡定得没有一丝神色。

他放下她受伤的手臂，依旧踱着步，低眉垂目，没有人能从那冷峻的神情上参透他在想着什么。

云雪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见他绕了半个圈子，终于踱到自己的面前，那一刻，她觉得心跳的很快，这个男人，气场太强大，强大得有时候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依旧低头看着地面，就那样缓缓从她面前走过，甚至都不曾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然而，就是那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她清晰地听到从他口中传来一句话，带着三分无奈、三分玩笑、三分挑衅，还有一分冷冽得寒彻骨髓的三个字：“你真行。”

说完，他一把抓起风陵，像是老鹰捉小鸡般飞身带起，头也不回地往镇子的方向掠去了。

你、真、行

短短的三个字，她的身子僵在那里，仿佛整整定住了千年百年。这样的口气太冰冷，这样的语言太陌生，像是刹那间，那消失在眼前的黑衣男子早已不是她的小天，而是一个陌生人，陌生得从来都不曾相识过。

其实，她早知道，那年长安一别，他就再也不是她的小天了。

车水马龙的城中，离沐天寻了个无人角落将风陵和那焚阳剑放下，却蓦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他走开两步，按住气血翻涌的心脏，双眉紧蹙。

“天哥，你怎么了？！”风陵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他手臂。

离沐天缓缓抬头，原本澄澈如水的目光忽然变得深邃而炽烈，甚至还带着几分努力隐忍的杀戮，风陵骇然了，一时怔在那里。

离沐天不言，却定定地凝视她，然后突然抬起一掌，一把将她推开。

“啊！天哥？！”风陵没防备下被直接推了个趔趄，心中吓坏了。

离沐天重又按住心口，双眉紧蹙，目光中闪过一丝澄澈，半晌缓缓上前，“对不起，你，没事吧？”

风陵连连摇头，“我没事，天哥，你，你……”

离沐天将手一摆，打断她的话，刚才有那么一刻，他忽然不认得她，想不起她是谁，不只想不起她，甚至想不起云雪晴，想不起许许多多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少林寺执焚阳与安瑶手中的月御对上的那一刻，一切就不一样了，双剑交汇的刹那，像是有一种灵气萦绕全身，不对，确切的说，是魔气。

他不知为何会这样，更难以控制这种魔灵何时发作，这种令人惊恐的情形，甚至让他觉得，焚阳月御双剑合璧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风吹无形，雁过无痕，荒烟衰草的城外，云雪晴依然茫然地立在原地，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那三个毫无感情的字，以及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都说表面上越是波澜不惊的人，内心越容易激动，她就是如此，无论何时何地都给人温婉贤淑的印象，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的胆怯、孤单、隐忍和执着。

“师姐，师姐？”

直到陌言在身边叫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半晌，茫然道：“小言，我们走吧。”

几曾何时，花前月下，她也曾牵着那个男子的手，盈盈一笑，对上他的目光，轻声说着：“小天，我们回去吧。”

苍凉古道，半城烟沙，他们依旧向西而行，与天山派的队伍保持一定距离，不疾不徐，不偏不倚，却谁都不再说一句话。

直到陌言终于打破沉默，“师姐，若再遇到他，我还是会动手，你别拦我。”

她知道，陌言口中的“他”，是指离沐天。

“好。”她答应着，微微走神。

“师姐，你会动手么？”陌言侧头问。

她凝神半晌，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剑，一字字道：“我和你一起。”

几乎是费了很大力气说出这句话，不为别的，只为他对她说的那三个冷冽字，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冻住了，凄寒如同手中的剑光。

就算她是个再温婉、怯懦、没用的女子，到底是个江湖人，有着一个江湖人的信仰与决绝，她始终坚信，武力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本方式，就如同她认为倘若自己打不过风陵，那么一切都再无挽回余地。

风清，夜凉，一处偏僻客栈外的院落里，站着两个人，离沐天与天山火云护法金无邪，几天的赶路他们终于与风无痕、金无邪会和，一行人聚聚散散，也属不易。

闯荡江湖，无论善恶，又有几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