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梅影这时才道:“菊娘跟黄二哥怎么办呢,总不能留在这里!”
晏四道:“最好是带着他们,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带着两具尸体……”
龙琦君道:“那怎么行,交给我办吧,等各位离开后,我就叫人来收殓,然后约定个地方,我把他们的遗体送来!”
晏四黯然叹道:“也只好这么办了,现在大家对他们行最后一次礼吧!”
说着首先跪了下来,其他人忙跟着跪下了,由晏四率领着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刘翩翩与刘真真忍不住痛哭失声……”
方梅影较为冷静,拜毕起立道:“走吧,请龙小姐多费心,至迟在一个月后,把他们送到小孤山的梅花现,我一定在那儿等候。”
龙琦君点了点头,重新套上面纱,大家整顿一下,正准备离去,雅鲁达忽然趋前道:
“锋镝余生,全仗各位大德,无以为报,就由僧家替各位开路吧!”
曼四沉吟未答,高人凤道:“大师们打前倒是很合适,因为大师们多半练过气功,万一遇上弓手箭阵,可以不受威胁,只要把暗伏的人手制住,我们闯出去就没问题了。”
雅鲁达沉声道:“我们也是被逼而亡命的,如果他们不肯放过,一定要迫死我们,我们的毒箭也要不客气了。”
说着招呼他同门二十几个僧侣,长箭搭矢,排成两列,雁行而进,将谢文龙等人护在中间,等于是作了一层屏障,肃然向前走去。
大家都很紧张,谁都没有开口,只有脚步踏在地上沙沙的声音,走出半里许,已经是三友别庄的后门了,一列粉墙阻路,只有两扇包着铜叶的厚木门,紧紧地闭着。
晏四道:“他们恐怕就在门外守着,我先上墙看看去!”
龙琦君道:“还是我来吧,我对他们布守的情形清楚一点。”
说着身形骤起,飞鸟似的往墙上飘去,轻灵快捷,看得众人心中暗暗叹服,谢玉茜与高人凤都是轻功绝佳的人,可是看了龙琦君的身法,也只有自叹不如。
龙琦君的身子刚在墙头上稳,忽然嗖嗖一阵箭雨,将她硬逼下来。
晏四忙过去问道:“怎么样?”
龙琦君道:“我根本没看清楚,连箭是从哪个边方射来的都不知道。”
晏四轻叹道:“我们只会武功,却不谙兵法,人家分明是严阵以待,看来只有打开门硬冲出去了。”
雅鲁达不待吩咐,取下门闩,将两扇术问拉开了,大家都练过夜眼,可是外面黑压压的一片荒场,土丘累累,乱草丛生,不见一点动静,龙琦君道:“奇怪了,我来巡视的时候,只有十几个剑手,守着那条道路,此刻人都不见了,照刚才那阵箭雨,人一定不少,躲在什么地方呢?”
雅鲁达道:“管它龙潭虎穴,今天也只有闯一下了,僧家先开路了。”
他一个人走在头里,两列僧侣仍是排列人宇雁行,护着大家,慢慢地走了出去,直到门外十余丈处,黑暗中突然亮起一片火光,接着火炬灯笼倏然亮起,照耀得如同白昼。
足足有近百人,围成一个半圆形。将他们包围起来。最令人惊心的是每隔两三尺,就有一个甲兵,半跪半蹲,手中拿着一根黑色的铁管,后托抵肩,管口朝着他们。
马容率领十几个剑手,身穿护卫官服,雄纠纠地站在一只高挑的灯笼下面,哈哈大笑道:“大胆叛逆,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谢文龙排众而出,怒声道:“马护卫,你说谁是叛逆?”
马容冷冷地道:“下官奉有密旨,凡是从别庄中出来的人,一律以叛逆擒处,谢大人,你身在公门,应该知道规矩,最好不要拒捕,到了刑部衙门再申辩去。”
谢文龙想道:“胡说,不管什么衙门,捉人必定要有狗票,你把拘票拿出来。”
马容哈哈大笑道:“侍卫营捉人都是奉有密旨,用不着拘票。”
谢文龙道:“那你也该把密旨请出来!”
马容微笑道:“谢大人,别以为你在提督府当差,就搬出公事手法来唬人,你有职无品,还不够资格请旨。何况下官所奉的是内廷赛旨,只要一道口谕就够了,用不着那一套!”
谢文龙想道:“我一向奉公守法,你平白说我们是叛逆,有什么证据?”
马容沉声道:“姓谢的,下官奉命拿人,可不管审案,要证据不关我的事,你投不投降?”
谢文龙道:“我不投降!”
马容脸色一沉道:“只要你敢动手拒捕,我一声令下,神机营火枪的厉害你是知道的,到那时你就后悔来不及了。”
晏四实在忍不住了道:“火枪队究竟有多厉害,老夫倒想见识见识!”
马容淡淡一笑值:“晏老先生有此雅兴,下官定然叫他们献丑一下。”
说完朝身后众人发令道:“把门关上!”
大家冲出来时,为了争取时间,并没有关门,就在马容的令下过之后,那两扇厚门居然砰的一响关上了,而且墙上也挑起一列灯球,照着密密重重的火枪。
众人脸色一变,大家原来打算万一无法突围,就退回园中另谋出路的,谁知马容早就预伏了人在里面,将他们的退路也闭死了。
龙琦君歉然地道:“这是我害了各位,早知如此倒不如从别的路出去还安全一点,可是我明明看过这边,并没有多少埋伏呀!”
马容哈哈一笑道:“龙小姐,把你的面纱拿下来吧,我们早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龙琦君为之一怔,马容又道:“我们的事大家心照不宣,因此你尽管放心,不过你一定要宣出来,对你也没有好处。”
龙琦君这才想到一定是罗继春在他面前掀的底,以前罗继春在京师,根本就是受了他的包庇,所以才对官府人家的底细十分清楚,只是后来罗继春掳劫了九格格,才使他们着了惊,不敢再包庇他了。
马容这句话点得很明,如果龙琦君敢把他与飞贼勾结的事说出来,他也要把龙琦君与罗继春的关系抖出来。
因此龙琦君将面纱一掀,冷冷地道:“你打算怎么样?”
马容微笑道:“以前我们只知道龙小姐会一点武功,却不想会如此高明。”
龙琦君冷冷地道:“你知道我有多高明吗?”
马容道:“不知道,不过龙小姐离开家门以后,在这园中东来西往,那种身法的确令人敬佩得很。”
龙琦君哼了一声道:“你只看见我的身法,还不知道我的功夫到什么程度,我可以告诉你,那两个会使飞剑的边僧,有一个是死在我剑下的。”
马容微怔道:“这不太可能吧?”
龙琦君道:“你要不要试试看?”
马容笑道:“怎么试呢?”
龙琦君朝雅鲁达道:“麻烦大师叫五个人同时对我射出一箭。”
雅鲁达深知龙琦君了不得,立刻朝身边的五个边僧打了一下手势。嗖嗖五箭齐发,龙琦君站在原地不动,手起剑舞,居然将五只箭全部削断了。
马容骇然变色,龙琦君冷笑道:“现在你相信了吧,是否还有疑问?”
马容顿了一顿,才干笑道:“下官失敬了,看样子内廷供奉剑手应该聘小姐担任才对!”
龙琦君冷笑一声道:“我可能有这个打算,到那个时候马护卫的官还做得稳吗?”
马容只笑不语,龙琦君忽然飘身飞起,如一头苍鹰般地倒退飞回墙上,手起剑落,已连削断了三杆灯球。把那些火枪手吓的哇哇惊叫,龙琦君已飞回原地,冷冷地道:“如果你认为那些火枪手能杀死我,那可是转错了念头,别看你前后都有了布置,我要取你的脑袋也易如反掌。”
马容尴尬一笑道:“下官绝无此意,只要小姐此刻答应离开,下官绝不敢拦阻。”
龙琦君沉声道:“你有几个脑袋,敢拦阻我,你拦得了吗?”
马容嘿嘿一笑道:“龙小姐,话得讲明白,下官已经知道你很厉害,也怕你找下官的麻烦,所以把那个人质贺世杰秘密藏了起未,如果下官性命有个不测,侍卫营的朋友一本御状告到圣上面前,对尊大人可大大不利。”
这句话果然厉害,大家都怔住了。慌乱之中,大家都没有留神贺世杰的下落,不过他前一些时候还在园中的,此刻落在马容手中,倒不是恫吓之词。
马容又笑道:“贺世杰对他主人被害之事,极为愤慨,离开各位时,就是想对小姐不利,幸亏下官将他压制住了,所以下官对小姐可说是出力颇多。”
高人凤立刻道:“你别说得好听了,那分明是为你自己打算。”
马容一笑道:“下官活着,自然可以这么说,下官如果丢了性命,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龙小姐,你说是不是?”
龙琦君沉声道:“时间还长呢!你能永远躲着我吗?”
马容哈哈一笑道:“下官父母双亡,子然一身,无家室之累,除了这条命之外,毫无可珍惜之物,因此没什么可威胁的。”
龙琦君被他制住了,无言可答。马容又道:“下官本来就打算卖个交情,放龙小姐离去的,因为在王爷的名单上,也没有小姐的份,小姐既然具有那种身手,下官的交情卖不上,利害关系还在的。反正下官的命与小姐全家的安危都系在一起,我们互不侵犯如何?”
龙琦君脸色一变,高人凤低声道:“龙小姐,放走贺世杰是我们最大的错误,小姐还是先走吧,最好先找到贺世杰,来个斩草除根,以后就不怕他威胁了。”
龙琦君一叹道:“贺世杰的问题不难解决,问题是这家伙,以后我永远要受他的威胁。”
高人凤道:“不妨,龙大人辞官归里之后,就不怕他了,反倒他受小姐的控制,因为那件事他的罪名更大!”
龙琦君沉吟不语,马容又笑道:“我们的问题该到此为止,晏老先生不是要见识火枪的威力吗,下官就表演一下。”说着朝最近的一名火枪手指指木门,吩咐一声,那火枪手一扣机簧,但闻轰然雷鸣,硝烟中,那扇木门立刻现出一圈黑点。
那些黑点分明是铁砂嵌入的痕迹,木门质地极硬,外面还包着铜时,火枪距木门尚有十来丈,却可一一洞穿,而且布成一个筛盘大的圆形,其威力可想而知。
马容哈哈大笑道:“各位看见了吧,即使各位都具有龙小姐的身手,乱枪之下,恐怕也逃不了几个。依我看,各位还是放下武器投降算了。”
晏四怒道:“我们只要逃出一个人,就有你好看的。”
马容笑道:“下官只是奉命行事,各位找下官结怨,似乎太没有道理了。”
谢文龙长叹一声道:“看样子我们今天是万无生还之理了,只有拼着性命闯一闯,走得一个是一个,龙小姐,你不必跟在里面蹚混水,还是先走吧。”
龙琦君摇摇头道:“不,劝各位走这条路的是我,害各位陷此困境的也是我,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高人凤一叹道:“这不能怪你,是我们大失计算,当你说这边只有马容等几个人守伏时,我们就应该想到了,凭这几块料,怎么挡得注我们,必然有厉害的埋伏。”
马容大笑道:“高人凤,你向来以心计见胜,只可惜这次迟了一点,龙小姐在四面巡察时,我们早就留神了,东有冯国栋与史云程,南面有娄老供奉,西面是卜逸夫,他们跟各位交情都不错,可能不会认真,我算准各位也不好意思跟他们为难,所以将精兵强将都集中在这条路,也算定各位会走这条路,布置如此之密,各位该认了吧?”
群侠垂头无语,雅鲁达叫道:“大家冲吧,敝师兄弟打头阵。放箭!”
一声令下,长话急发,约莫有十几名火枪手中箭而死,可是马容一挥手,火枪也喷放了,齐集而至,除了五六个气功较佳的边僧仅受轻伤外,其余都倒了下去。
雅鲁达脸上中了几颗铁砂,鲜血直流,历声吼道:“冲,杀出去!”
谢文龙等人已经看出火枪的缺点,在放火枪的时候,晏四与高人凤差不多同时叫道:
“躺下来!”
或前或后,大家都半躺在地,所以没有人受伤,雅鲁达负箭冲前时,第二排火枪手将枪口都集中在他们身上,马容也厉声叫道:“雅鲁达,你别找死!”
雅鲁达怒道:“不死活得了吗?”
马容微笑道:“朝廷无意为难各位,和亲王与各位更是交情莫逆,只是黄教的黑天星,白天星不肯放过各位,因为他们带来掌教的口谕要求朝廷如此,才不得已而对各位非难,现在他们两人已死,各位又何必轻生拚命呢?”
雅鲁达怒叫道:“胡说,掌教的绝不会说这种话!”马容道:“事情尚未确定。”
雅鲁达道:“未经确定,马护卫为什么就杀害我们?”
马容道:“没有的事,是各位先放箭,下官才鸣枪自卫,如果各位说要离开,下官一定放行。”
雅鲁达叫道:“先的你怎么不说!”
马容笑道:“因为各位与这些叛逆在一起,下官唯恐他们乘乱溜走,才未及说明,正在设法请各位分开,大师已先发动了。”
雅鲁达一怔道:“这么说马护卫是准我们离去了?”
马容道:“各位又不是叛逆,岂有非难之理?大师如果不急行动,何至闹出互相伤害的事?不过这是大师先发动的,责任可不在下官。”
雅鲁达冷笑道:“我不信你有这么好心!”
马容笑笑道:“大师如果不信,现在就可以离去,只是必须个别行动,以免叛逆乘机脱逃。”
雅鲁达回头望望,谢文龙立刻道:“大师尽管走好了,不必管我们。”
雅鲁达还有点犹疑,谢文龙正容道:“大师对复兴门户,责任重大,不必作无谓牺牲。”说完又对马容道:“马护卫,地下那些人有的受了伤,恐怕还有救。请你准他们离去治伤!”
马容道:“没问题,只要各位不乘机脱逃我不但放他们走,而且还可以分一些人将受伤的搬开。”
谢文龙在容道:“在他们未完全撤离前,我们绝不作任何行动。”
雅鲁达沉吟片刻,又去检视一下受伤倒地的同门,果然有七个人尚可急救保命,乃对谢文龙一拜道:“谢大人,增家谨对各位致无上之歉意,唯望佛祖慈悲,保佑各位平安!”
谢文龙回了他一礼,苦笑着道:“大师别多说了,快救伤者要紧。”
他们随身都带有治伤的药散,效用颇著,雅鲁达在几个伤势较轻的人口中各塞了一颗药丸,他们已能挣扎爬起,在雅鲁达的指挥下,他们默默地将死伤者或背或抱,一齐带着离开了。
马容果然没有下令拦截,谢文龙这边八个人也没有任何行动。直等雅鲁达他们走远了,马容道:“现在轮到各位了,谢大人究竟有何打算?”
谢文龙沉声道:“一句话,拼!”
马容叹了一声道:“王爷对大人极为赏识,只要大人放弃抵抗,绝不会加害各位的。”
谢文龙道:“我晓得!”
马容微怔道:“大人晓得什么?”
谢文龙朗声道:“和亲王并不真正想杀我们,只是想逼我们就范,为其所用,去对付江湖上那些遣臣志士。”
马容道:“对了,如果王爷真想伤害各位,下官早就发动火枪手攻击了,何必非要逼各位投降呢?”
谢文龙疾言厉色地道:“请马护卫上告王爷,谢某不会接受这种条件!”
马容道:“为什么?难道谢大人真想与叛逆为伍吗?”
谢文龙道:“谢某如果有此打算,也不会留在京师,任职公门了!”
马容道:“是的,王爷素知大人忠贞清白,可是有人在圣上前密告大人与叛逆合流,万一握有证据,王爷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