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继春忍不住叫道:“可是我连这种机会都没有!”
龙琦君道:“你试过没有?你从正途试过没有?我曾经借父亲的名义,给你一封介绍信,叫你去找一个同寅,你去了没有?”
罗继春道:“去过了,他只给我安插一个把总,难道你要我去干这种低职?”
龙琦君神色一凛道:“你嫌小,一个把总管带百人,有人干了一辈子行伍还混不到这个职位呢!”
罗继春道:“可是一个小小的把总能配得上你这位将军千金吗?”
龙琦君冷冷地道:“朝廷的官职不是轻易给人的,你以一个平民的身份,能一跃而登百夫之长,已经是很大的异数了,可是你心高于天,居然嫌官卑而不取,妄想以金钱的力量而一步登天,你叫我怎不失望!”
罗继春道:“我当了把总,你就肯下嫁吗?你父亲肯把你嫁给一个小把总吗?”
龙琦君道:“那自然不行的,我父亲官居将军,至少要个总兵才能做他的女婿!”
罗继春冷笑道:“由把总而升到总兵,即使有机会,也得等上十几二十年,你能等那么久?”
龙琦君道:“我并不要你等那么久,这只是对你的一个考验,只要你能规规矩矩干上一年,我宁可弃家跟你私奔,我要你图个出身,并不是要你身居显位,只是考验你的诚意……”
罗继春一怔道:“你怎么不早说?”
龙琦君冷笑道:“早说了还算什么考验,不过我的确给你暗示过,我要求你不要嫌出身低,无论如何先图个正经的出身,你不但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反而干出那些不可原谅的事!”
罗继春叫道:“这都是你逼出来的!”
龙琦君冷笑道:“我逼你?只为了你对我一个人的私怨,你免去破坏京师多少女孩子的名节,这算是正当的理由吗?你是这样的一个人,我还会看得起你吗?”
罗继春低头不语,龙琦君正颜疾色道:“如果你有一份爱我之心,如果你能体谅到我的处境而为我尽一点心,哪怕你在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跟你长相厮守……”
罗继春忙问道:“你要我如何尽心?”
龙琦君道:“你在京师活动无功,抱着舍己成人的心,即使你回到塞外牧马,我仍然会爱你的,想想你的父亲罗上春,他虽是一个盗贼,他最后的作为仍是值得尊敬的,你记得他在拳经上题的那句话吗?”
罗继春张口结舌,默默无语,谢玉茜忍不住问道:“罗上春题的是什么话?”
龙琦君轻轻地念道:“使吾所爱者得遂其所爱,则所得远胜其所失!”
谢玉茜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龙琦君湛然道:“这是他对爱情的看法,他先爱的是凌寒梅,成婚之夕,他才发现她的两个义兄比他更爱她,过悄然远走,把心爱的人让给更爱她的人;后来他把热情转到林上燕身上,可是秦守经把林上燕拐走之后,他知道林上燕对秦守经的爱更深于对他,又悄然而退;他是一个深深懂得爱的人,虽然他连受两次挫折,失去了两个心爱的人,可是他所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
第二十七章 自食恶果
这次连凌寒梅也泫然欲泣,默不作声了。良久后,龙琦君才庄容对罗继春道:“你虽然自称是罗上春的儿子,但是你的行为,哪一点比得上他?”
罗继春惨然一笑道:“琦君,你说得对,我不但比不上我父亲,更配不上你,你能在这时候来见我一面,我已经很满足了。最后我还想问你一件事,秦守经的下落,你知道吗?”
龙琦君道:“我不知道,你问他干吗?”
罗继春道:“我母亲临死前想跟他并穴埋骨,这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我无法完成她的遗愿了!”
王仲远道:“秦守经一直秘密地藏在丁师兄家里,两个人很投机,秦守经把他以往的经过都告诉了我们,晏大侠来找了师兄后,他跟着也来了,可是被……”
说着用眼望向凌寒梅,凌寒梅冷冷地道:“现在一切都不必隐瞒了,你说出来好了。”
王仲远呐呐不语,凌寒梅沉声道:“秦守经被我杀死了。”
众人都是一惊。凌寒梅转向晏四道:“你记得那天晚上,你二度来此探听时,看见我们在酒坛中藏了一具尸骨,你们追问是谁,却始终没有结果,现在我告诉你,那就是秦守经。”
晏四愕然道:“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凌寒梅道:“是丁兆民出的主意,他先偷偷地来找我说拳经有一半在林上燕手中,另一半在秦守经身上,如果秦守经找到了林上燕,必然能把拳经会合,叫我设法先除去秦守经。”
晏四道:“你就真杀了他?”
凌寒梅道:“是的,我用一杯毒酒药死了他,结果在他身上并没有找到那一半拳经,只得将他埋了起来。谁知又被你们发现了,我怕事机泄露出去,才把你们骗开,将尸体挖了出来,用蚀形水化去皮肉。”
晏四道:“秦守经的拳经不是被龙小姐取走了吗?哪儿还有一半呢?”
凌寒梅道:“是丁兆民说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仲远道:“这只有我明白,当时谁都不知道拳经会分三部,秦守经从林上燕那儿取走了上下两册,发觉仍然少了一部分,以为那一部分是留在林上燕身边。”
高人凤笑道:“我明白了,林上燕伴随龙小姐多年,对上下两册拳经,必然已偷偷过目了!”
龙琦君道:“不错,我知道她追随我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两册拳经,因为缺少中间一部分,看了也没关系,所以我让她偷看了几次。”
高人凤道:“她也看出拳经有所缺漏,以为缺少的部分还在秦守经那儿,所以才急急地要找秦守经,不知这一部分是罗上春藏了起来,留给了罗兄,而罗兄又给了龙小姐,大家都白忙了一场。”
王仲远叹道:“秦守经对上下两册拳经都很熟悉了,所缺就是中间那一部分,正因为他说那一部分在林上燕那儿,丁师兄才想假手凌师姊杀死了他,而且密隐其事。”
谢文龙道:“所以丁兆民最后还是要冒充秦守经的样子,想骗取那二部分拳经。”
王仲远道:“丁师兄知道这冒充是骗不了林上燕的,所以要把林上燕杀成重伤,才令他们母子见面,以为林上燕在临死前一定会把缺漏的部分告诉她的儿子,同时也会叫他去找秦守经使拳经凑齐。”
罗继春道:“所以他要等我母亲死后才现身。”
王仲远道:“是的,你没有见过秦守经,他冒充秦守经,你不会认出来的。”
凌寒梅怒声道:“他连我都骗了,如果他不说秦守经身边有半部拳经,我又何必杀死秦守经呢?”
王仲远道:“丁师兄是太极掌门,这部拳经又是太极门的武功,他想把本门功夫发扬光大,即使用点心机,也不能怪他的。”
凌寒梅冷笑道:“居心险恶,死有余辜,所以他才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这是活该!”
王仲远叹道:“这一切只能算是天意,如果早知道那缺漏的部分不在林上燕身边,丁师兄也不会想出这个方法,更不会冤枉送命了。”
罗继春问道:“秦守经的遗骨在哪里?”
凌寒梅往不远处的水池一指道:“都散在那池子里,这池里有着蚀形的药水,恐怕现在连骨头都不存在了!”
罗继春将地上林上燕,盛九如与丁兆民的尸体都叠在一起,用盛九如裹尸的白布包成一团,吃力地举了起来,走到池边,噗通一声,丢了下去。
大家都跟着他,不置一词,等尸体沉下去后,龙琦君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罗继春一叹道:“这中间曲折是非,我也弄不清楚,更不知道我母亲最后选谁并葬,所以我把这些人都叠在一起,由她自己去挑选了!”
说完又惨痛地笑了一声道:“可惜他们都死得太早,没有听见最后的谈话,不明内情,在地下还会闹得不可开交,因此我要去解释一下。”说完将胸前匕首握紧,往下一划,顿时腹破血流,才把匕首拔出抛向龙琦君道:“琦君,这是你家的东西,我还是还给你,我什么都没有带走你的,你可以忘记我这个人了!”身子朝后一仰,噗通一声,也堕进了池里。
大家都默然无语,只有龙琦君上前拾起匕首,在衣襟上擦去血迹,送给谢玉茜,淡漠地道:“谢姊姊,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谢玉茜愕然地道:“做什么?莫非你……”
龙琦君苦笑道:“谢大姐,我不会自杀的,你放心好了。为这么一个人,我殉情太不值得了。我回家后,还是安安分分地做我的小姐,把过去都忘掉了,所以我不想这柄匕首留在我家,时时唤起回忆。”
谢玉茜接过匕首道:“你真忍心,他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
龙琦君道:“在我心中,这个人早已死了。当我用凤钗射出那只毒针时,虽然不是他本人,我认为他已经被我杀死了!”
谢玉茜道:“可是他明明是死在你面前的,你怎能一点眼泪都没有?”
龙琦君道:“我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当我把感情托付给他,希望他上进时,他却做出那些下流的事,我半夜背人哭泣,日间还在父母前面强作欢容,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今天这种结局固然是环境造成,但也是他最好的收场了,我实在挤不出一点眼泪来。”
谢玉茜不再说话,凌寒梅却迫前一步道:“龙琦君,别的事不管,你把拳经交出来!”
龙琦君冷冷地道:“对不起,我已经烧掉了,这部拳经只能给人带来灾祸,对人并无好处。”
凌寒梅厉叫道:“我不信。”
龙琦君仍然淡漠地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的确是烧毁了。”
凌寒梅叫道:“你凭什么敢如此做?”
龙琦君道:“它在我的手里,我就有权如此做。”
王仲远劝解道:“凌师姊,其实烧了也好,为了这一部拳经,已经死了那么多的人,凡是跟它有关系的人,差不多都死了!”
龙琦君沉声道:“不错,凡是看过这部拳经的人全都死了,你侥幸活着,就是因为你没有看过它!”
凌寒梅道:“你看得最多,你为什么没死?”
龙琦君漠然道:“我虽然看过拳经的全册,可是对我却毫无用处,因为我不会出来闯江湖,不会利用它来行凶杀人,或者是在武林中争强斗胜。所以我看过,也等于没看过一样。”
凌寒梅冷笑道:“你别说得那么轻松,如果你没烧,趁早交出来;如果已经烧了,就你所知,给我写一份出来,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龙琦君道:“拳经的确烧了,我也不会抄一份给你,你想胡闹的话,我可不能饶你。记得前几天在这里,你们几个人围住了谢大人想杀死他吗,最后有个蒙面人杀退了你们,那就是我,那天我是不想杀人,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活着!”
凌寒梅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身子不禁一震,那蒙面人的武功实在高不可测,剑招尤其凌历无匹!
可是要她相信那人就是这看来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也有点不太可能,因此她沉思片刻,才抽剑道:“你如怕我找麻烦,最好现在把我杀了。”
剑随声出,攻了过去,龙琦君信手挥开,接着剑花急闪,她还没有看清对方的剑势变化,龙琦君的剑尖已经比在她的咽喉上,凉意沁肌,使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龙琦君徐徐抽回剑道:“现在你该相信了吧,如果我要杀你,不费吹灰之力,你还是打消取得拳经的念头吧。”
凌寒梅最近迭遭挫败,却从没有象这次惊心过,别的人即使胜过她,也不过技高一着而已,可是这女孩子简直不知高出她多少倍,由此她虽然相信龙琦君是那天的蒙面人了,得到拳经之心却更为迫切。
因为龙琦君的技业完全是得自拳经,所以她沉吟了片刻才冷笑一声道:“鬼丫头,你别以为技高于我就可以把我吓住了,告诉你,如果你不把拳经交出来,有你后悔的日子呢!”
龙琦君的脸色变了一变道:“你想怎么样?”
凌寒梅沉声道:“我不想怎么样,反正我什么都完了,此刻一无所有。俗语说得好,光脚还怕穿鞋的?我总有办法叫你不舒服。”
龙琦君全身一颤,用剑指着她道:“你又是想用我的家来威胁我?”
凌寒梅冷笑道:“说不上威胁,龙锦涛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应该感到骄傲才对,我是准备替你宣扬威名!”
龙琦君寒着脸叫道:“凌寒梅,我告诉你,我就是怕这一点,所以才借上次的机会托言已死,我父亲对外也如此承认了。你想用这一手来吓唬我,已经没用了。”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真正死了没有,你的父母很清楚,对你过去的故事,他们一定很感兴趣的。”
龙琦君变色道:“凌寒梅,我并不想杀人,你别逼我杀死你。”
晏四也觉得大不以为然,正言斥责道:“凌寒梅,你太卑鄙了,怎么可以用这种手段威胁人?”
凌寒梅叫道:“为了太极门,我不惜任何手段,也要把拳经取回,这不是掠夺,也不是勒索,因为这册拳经本来就是属于太极门的。”
晏四冷笑道:“你什么时候又重返太极门的?”
凌寒梅道:“丁兆民来找我时,就跟我商量定了,他认为太极门可以在武林中独居首位的,论技业,我们比任何一个门派都精湛,化是分支太多,各自为政,才落得一蹶不振,他希望我能捐弃前嫌,共同为发扬门户而合作,我当然义不容辞,必须要取回拳经。”
晏四道:“我不相信你有这么好的心!”
凌寒梅道:“你问王仲远好了。”
王仲远点点头道:“凌师姊本来还在考虑,自从她的两个义兄身故之后,她已经答应重入门户,所以我才称她为师姊。现在了师兄身故,她是当然的掌门人了。”
晏四对这个答案例是颇出意外,沉吟片刻才道:“太极门散而复聚因为好事,但是你们想光大门户,就应该在行为上表现得光明磊落。”
凌寒梅沉声道:“我们是收回失物,道理上站得稳就够了,诉之天下谁也不能说我做得不对!”
高人凤却冷笑道:“我就敢说你存心不正,你是因为两个义兄死在我们手中,想找我们报仇,而又能力不足,才想利用太极门的力量来对付我们,凭着这一点,我也不能让你达到目的。”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好了!”
高人凤道:“即使龙小姐不杀你,我也不放过你。”
凌寒梅嘿嘿冷笑道:“我早就安排好了,如果我和王仲远都无法活着生离此地,三天以后,分布在天下的太极门弟子都会得到一封密柬,原原本本的一册细帐,不出十天就可以播扬天下。”
高人凤道:“我不相信,你们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丁兆民已死,绝对不会想到作这种安排。”
凌寒梅手指贺世杰道:“事情是他安排的,你们不信的状,尽管问他好了。”
高人凤忽地一用手腕,那只凤钗已亮在手中,比着贺世杰道:“姓贺的,这玩意儿你是知道历害的,把老实话说出来,否则你就有得好看了!”
贺世杰面无人色地道:“我在昨天替凌夫人送了几封信出去,信里面的内容我不知道。”
高人凤厉声追问道:“信送给谁?”
贺世杰道:“好几个人,分好几个地方,高大侠,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反正信是来不及追回来了。”
高人凤不禁为之一怔,放下了手道:“龙小姐,他们这一手倒是相当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