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继春道:“那有什么不敢声张的?”
王仲远道:“太极门分支很多,罗上春,凌师姊,算来都是太极门的一支,却并不承认我们是太极门嫡系,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一定会携走拳经,自立门户,我们这一支就会被排挤掉了,罗上春虽然得到了拳经,却不知它的真正价值,我们也就装作不知……”
罗继春道:“后来呢?”
王仲远道:“罗上春把拳经收藏很秘,我们也找不到,只好慢慢等机会,后来我见他与林上燕较为投机,就把这件事通知林上燕,叫她设法从罗上春身边把拳经偷过来,我以为她与师兄已是夫妇,必然会站在师兄这边的,谁知林上燕跟罗上春感情越来越好,竟偷偷地相偕跑了!”
大家对他都投以不齿之色,觉得他的手段太卑鄙,王仲远虽然不好意思,仍是说下去道:“我们探知了他们的藏匿地点,正想追上去,却不料凌师姊带了两个人上门来追索罗上春的下落,我们怕她找到罗上春,把拳经又取了回去,所以不敢告诉她,推说不知道,遂起了冲突,交手中掌门人受了伤,幸好有徐广梁在场,才算把凌师姊打退了,然而也因为掌门师兄受伤,能力不足与敌,不敢再去找罗上春,那时我恰好碰见了秦守经,暗中把罗上春藏匿地点告诉他,原是希望他帮忙取得拳经的,谁知这家伙也是鬼精灵,他一个人溜去找到他们,骗了林上燕,连拳经也一起带跑了……”
罗继春悲忿已极,冷笑道:“你们算计了半天,结果只便宜了秦守经!”
王仲远苦笑一声道:“这里面的曲折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掌门师兄是不知情的,否则他宁可不要拳经,也不肯把自己的妻子让给别人!”
罗继春道:“还有,我怎么会是丁兆民的儿子呢?”
王仲远道:“罗上春初来的那天,林上燕感到有点不适,因为我略知一点脉息,所以请我诊治一下,我照脉象看,好象是胎气,却由于时日尚浅,不敢确定,没有明说,林上燕与罗上春私奔了九个多月,就生了你,我相信你一定是掌门师兄的骨肉!”
晏四道:“这倒不一定,如果是早产,七个月就能生育,他并不见得就一定是丁兆民的种!”
王仲远道:“寻常的女子是可能的,练武的女子因为肌肉结实,产门开得迟,不但不会早产,大部分都是足月后才会生产,甚至于还会晚上个把月,因此照时间推算,他绝不会是罗上春的后人!”
大家都没开口,虽然这些人都没有生育的经验,但王仲远的理论显然是正确的!
王仲远道:“还有一点证明,你们看看他的形貌,象罗上春的地方多,还是象丁师兄的地方多?”
大家先看看罗继春,又看看地下丁兆民的尸体,被他这一提起,才觉得两张胜果然十分相似,谢文龙一叹道:“罗兄,这个错可铸得大了!”
罗继春抬头问道:“我母亲知道吗?”
王仲远道:“以前可能不知道,我最近才把这件事告诉了盛九如,托他转告……”
罗继春怒道:“这老杀才为什么一直不说?”
凌寒梅冷笑道:“他到了此地才断气,临死前跟林上燕罗嗦了半天,大概说的就是这件事!”
晏四问道:“王仲远,你为什么不告诉丁兆民呢?”
王仲远道:“我实在不敢,怂恿林上燕去盗取罗上春拳经的事被他知道了,他几乎跟我拚命,如果他知道我把他的儿子也送掉了,非杀了我不可!”
罗继春跳了起来,从胸前掏出取自龙府的那只匕首,指着王仲远的胸膛叫道:“导致我们家庭分散,骨肉相残,都是你这老匹夫一手造成的罪恶!”
王仲远闭上眼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的罪孽还能减轻一点,否则我真没脸去见九泉下的师兄!”
罗继春的刀尖已经刺了过去,凌寒梅冷笑道:“杀了他有什么用,能改变你杀父的事实吗?”
罗继春闻言手势一顿,又抽了回来,冷冷地问道:“你是知道的,对吗?你早就知道的!”
凌寒梅冷冷地道:“不错,当你在京师闹了几件混帐案子时,那个王仲华,问我你是否罗上春的儿子,也告诉了我这件事,可是我不说出来……”
罗继春叫道:“而且你还叫我杀了他!”
凌寒梅冷笑道:“你那个不要脸的母亲夺走了我的丈夫,我只有在她儿子身上报复!”
王仲远一怔道:“凌师姊,你这就不对了!”
凌寒梅道:“我对你们太极门的每一个人都很透了,能杀一个就杀一个,杀光了我才称心!”
罗继春叫道:“你不该利用我!”
凌寒梅冷笑道:“我最恨的是你母亲,可是我不知道她也在京师,否则我就自己去找她了!”
罗继春瞪大了眼望着她,良久才道:“我不怪你,更不怪任何人,你们都有着本身的恩怨纠纷,你们采取报复的手段都有理由的,可是我呢?我杀了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凌寒梅冷冷地道:“你也有理由呀,譬如说这丁兆民,他虽是你的父亲,却始终没尽过一天为父的责任……”
王仲远道:“丁师兄根本不知道他有儿子!”
凌寒梅道:“林上燕是他的妻子他总知道的,为了得到那册拳经,他居然对她下那种毒手,而且还装成秦守经去骗她最后的遗言,这种人不该杀吗?”
王仲远低头不响,谢文龙却问道:“丁兆民为什么要装成秦守经呢?”
凌寒梅道:“秦守经从大漠回来后,一直住在丁兆民那里,把什么话都跟他说了,秦守经说林上燕始终是爱他的,那册拳经中间少了一部分,一定是林上燕藏了起来,只可惜当初对她太狠了一点,现在不好意思去找她,不过他相信林上燕迟早都会原谅他,把拳经藏起的部分给他的,所以才装成秦守经的模样……”
罗继春道:“不对,如果他要用这种方法去骗取拳经,为什么还要杀害我母亲呢?”
凌寒梅道:“林上燕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秦守经了,他没有办法,才跟我设下那个计划,一面找了你来,一面把她刺成半死……”
罗继春道:“他没有下手!”
凌寒梅道:“是王仲远下的手,我们计划好了,等你一现身之后,我们都退走,让你们母子见上最后一面,林上燕的心目中只有你与秦守经两人,她会把拳经的藏处告诉你,不过也一定会叫你转交给秦守经!”
罗继春道:“她没有说,根本就没提到拳经两字!”
凌寒梅一怔道:“这倒奇怪了……”
谢文龙心中一动,觉得其中又有波折,但也只有他最明白,连忙道:“那只怪我们来得不巧,她还来不及多说话就气绝而死,只说了几句最重要的话……”
凌寒梅道:“什么事情会比拳经更重要?”
谢文龙冷笑道:“那是你们的看法,在她的心目中,只有罗继春的身世最重要,她当然要先说这一部分!”
罗继春垂泪道:“是的,她也许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没时间了,她只说了一句:“你不姓罗,问王子光去……以后的话就不清楚了,我只听见这么多!”
凌寒梅道:“那也好,拳经从此断了根,我虽然无法收回,但是没有人拿去,我也不在乎!”
罗继春满眼泪光,大声叫道:“我真想杀了你们每一个人,但是我的手已染满了血腥,不能再杀人了,除了我自己……”
但见寒光略问,那只断玉匕首已插进他的前胸,动作快得出奇,谁也来不及去拦阻,谢文龙跳到他面前,只看见匕柄深入胸腔,不禁叫道:“罗继春,你这是干什么?”
罗继春的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苦笑道:“谢大人,你不是一直想缉我归案吗?怎么我死了,你反而不高兴?”
谢文龙厉声叱道:“混帐东西,我为了你同是武林一脉,不知费了多少精神周全你,你竟如此作践自己!”
罗继春苦笑一声道:“姓谢的,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才不愿与你为敌。否则以我的脾气,真想在京师再大闹一场,搅得天翻地覆才罢,现在我把这条命巴结你,算是卿表酬意,你再也不必为我担心了!”
谢文龙轻叹一声道:“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别人!”
罗继春叫道:“我还有什么人可关心的!”
谢文龙道:“自然有了,龙琦君还没有死,你知道吗,她心里始终是爱着你的,只怪你太不争气……”
罗继春冷笑道:“算了,别提她,我知道她没有死!”
谢文龙一怔道:“你知道她没有死?”
罗继春道:“是的,是我娘告诉我的,只可惜她临终前才告诉我,否则我绝不饶她!”
谢文龙道:“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罗继春道:“太多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真心跟我好过,她跟我在一起,只为了骗取我的拳经!”
谢文龙道:“胡说,她的拳经是得自秦守经……”
罗继春道:“拳经应该分为三册,秦守经只得到上下两册,中册在我这里被她骗去了!”
谢文龙不信道:“你怎么会有拳经的?”
罗继春道:“是我的父亲留给我的,这件事谁都不知道,秦守经得去了拳经的上下两册,那只是练功的方法与招式,而练功的诀窍全在中册里,没有中间这一部分,整个拳经便如同废物……”
高人凤忙问道:“你所说的父亲是指谁?”
罗继春道:“自然是罗上春,以前他不知道我不是他的儿子,我也不知道他不是我的父亲!”
高人凤怔然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继春道:“整个拳经是分用三种文字书录的,上册用汉文,中册用天竺梵文,下册用回文……”
凌寒梅不禁动容道:“不对,我家中的藏书没有一卷是梵文的!”
罗继春道:“是的,你家中只藏有上下两册,中册是在丁兆民家中,罗上春避难太极丁家,不是没道理的,他主要的目的便是取得那中卷……”
说着对王仲远冷笑道:“你们想算计他的拳经,却没想到会被他算计去了!”
王仲远愕然道:“太极丁家确实藏有不少梵文经卷,因为没有人看得懂,遂不去注意它,没想到其中有此关键!”
罗继春冷笑道:“太极门的武功应该是天下无敌的,可是太极门的创始人就因为后代子孙太过不肖,才把秘技分用三种文字抄录,而最精华的部分都在中册里……”
王仲远道:“这是为什么呢?”
罗继春道:“因为他不愿后人扶技横行,贻害武林,才作了这等措施,那中册梵文部分,有一大半是修身养性的真诀,如果想把这些弄通,必须身心休养到全无杀机,以和平怡淡的胸怀,才能从事下册的武功修为而有所成!”
众人都默然静聆,听他说下去:“秦守经得到上下两册后,以为是全卷了,因为他不解回文,才远至大漠,学习回文,结果仍然事倍功半,一场徒劳……”
谢文龙道:“罗上春怎么把拳经交给你的呢?”
罗继春道:“他把中册带到藏边一个土司家中,那土司是他的朋友,深谙梵文,他融会贯通后,名心冷淡,刚好我为了找他们,也到了塞外,他把我送到那个土司家中,托付给那个土司,自己就只身离去了!”
王仲远问道:“他为什么要离去呢?”
罗继春道:“他自己心空神澄,连武功都不肯再练了,可是拳经的上下两册他都不在手头,无法交给我,而且更不愿用杀抗的手段去取得另两册拳经,所以寄希望于我,他相信我母亲迟早会把另两册拳经给我的,因此留下一封信,叫我长成后再去寻访母亲……”
王仲远道:“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罗继春道:“一部分是盛九如教的,大部分是我从拳经的中册里领悟的!”
晏四道:“如果那拳经的中册能变化气质,你好象没有受多大的影响!”
罗继春道:“是的,罗上春怕我受其中的影响失去了奋发的雄心,只把练功部分勾了出来,我也后悔没有好好地用功,否则我不会做出那些糊涂事!”
晏四一叹道:“我在大漠中替罗上春送终时,只见他神容焦悻,还以为他是为情所致,想不到他不但洗却尘心,连生趣都付之淡然了!”
罗继春道:“他,我的父亲是个可敬的人,所以我说什么也不肯自讳身世,情愿做个盗贼的儿子!”
晏四道:“这么说你是只认罗上春做父亲了!”
罗继春庄然道:“是的,丁兆民只给我生命,此外他没有一点配做我的父亲,我把生命还给他,就一无所欠了,因为我活在世上这段日子,都是罗上春的儿子!”
大家又默然一阵,高人凤又问道:“你怎么把拳经给了龙琦君?”
罗继春道:“龙琦君在秦守经手中得到了拳经的上下册,虽然也能有点好处,却无以大成,我的母亲林上燕想叫她把拳经给我,才设法使我们认识,龙琦君起初并不想理我,直到她得知我有着拳经缺漏的部分,才跟我亲近,把我的拳经拿去了!”
王仲远道:“你怎么肯给她的?”
罗继春道:“我喜欢她,为了她,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是一卷拳经呢,可是我一腔热情,却换来虚情假意……”
谢玉茜忍不住道:“你错怪了她,她对你是有真情的,只怪你太令她伤心了!”
罗继春冷笑道:“她如果对我有真情,为什么骗去了我的拳经,而不把她的那一部分给我!”
谢王茜顿了一顿才道:“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她对你确是真心诚意的!”
罗继春刚要开口,黑暗中闪出一条人影道:“我来告诉他好了!”
那人走了出来,却是龙琦君,她已经换去了贵族妇女的装束,穿了一身劲装,手执长剑,神容惨淡。
罗继春见了她,反而说不出话了,呐呐地道:“你……”
龙琦君目闪泪光道:“我并不想骗你,确实有委身相许的诚意,所以我才跟你接近,至于我为什么不把拳经的上下册给你,那是我还不能相信你!”
罗继春道:“你什么地方不相信我?”
龙琦君道:“因为你出身草泽,虽然你开设有一片大牧场,可是你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正经的!”
罗继春叫道:“我从没有偷盗抢劫……”
龙琦君道:“不错,可是你与那些人为伍,染了一身的下流习气,我很难相信你将来会变成怎么样,所以我不把拳经全部给你,怕你练成一身超凡的武功后,横行作恶,连个治你的人都没有了,我曾经劝你图个正经出身,你可曾听我的话?”
罗继春叫道:“怎么没听,我到京师,不知花了多少钱,可是全无效果……”
龙琦君毅然道:“你只知道走偏途,用银子买来的出身算是正经吗,我是要你仗着自己的本事去求前途!”
罗继春也叫道:“靠能力?我的能力可以干什么?”
龙琦君道:“你已经有一身武功,年轻力壮,什么不好干,象谢大人……”
罗继春冷笑道:“我没有他这么好的运气,他有你老子提拔他!”
龙琦君沉声道:“你错了,我父亲只是请他帮忙,他也只是为了报恩,才屈就这个职位,以他的才华,可以图更好的出身,我父亲多次想为他保荐军职成为正式的武官,他都拒绝了,这才是不图官贵的好男子……”
罗继春忍不住叫道:“可是我连这种机会都没有!”
龙琦君道:“你试过没有?你从正途试过没有?我曾经借父亲的名义,给你一封介绍信,叫你去找一个同寅,你去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