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继春沉声道:“是我!”
谢文龙又是一怔,刘真真忍不住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知道她是谁?”
罗继春的脸色更阴沉了,冷冷地道:“不知道,但是我听说她是个淫荡的贼妇!”
谢文龙按捺不住了,厉声喝道:“混帐,她是你的母亲,你的生身母亲!”
罗继春哼了一声道:“她也许可以算是生我的女人,但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姓凌!”
谢文龙刚要开口,罗继春又冷冷地道:“我的父亲被她活活地气死,而你们也看过她与盛九如的情形,如果我是罗上春的儿子,是否还应该认这样一个母亲!”
谢文龙庄然道:“父母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但也不容我们否认!”
罗继春愤怒地叫道:“你运气好,你的父母都值得使人尊敬,如果你处在我的地位,看你是否还能说出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来!”
谢文龙道:“不管任何情形,身为人子,都没有否认自己父母的权利!”
罗继春惨然一笑道:“做罗上春的儿子已经不是光荣的事,我抛弃土司世子的身份,争着做一个盗贼的儿子,证明我不是个忘本的人,可是这样的一个母亲,我实在无法接受,否则我何以对得起死在地下的父亲!”
谢文龙轻叹一声,感到词穷了,以伦理的传统,罗继春确然不对,可是以贞节操守的道统,林上燕的行为的确难以叫人原谅!顿了半天,才道:“至少你不该杀死她!”
这时林上燕已经渐渐地挣扎能开口说话了,微弱地道:“小春!你做做好事,补我一剑吧,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因此我不敢要求你替我报仇,可是我求你补我一剑,让我早点脱逃痛苦吧!”
罗继春厉声道:“不行!这是你罪有应得,如果我补上一剑,不是帮助你,而是发泄我心中的恨意,所以我绝不能如此做。”
林上燕扭着身子呻吟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只要你补上一剑,我都同样地感激你!”
罗继春漠然地道:“说不行就是不行……”
谢文龙微愕道:“她不是你杀的?”
罗继春道:“怎么个是?”
谢文龙道:“我听来不对,如果是你下的手,她怎么会说出不敢要你报仇的话……”
罗继春冷冷地道:“虽然不是我下的手,可是跟我自己也差不多!我来的时候,别人正要杀她,如果我赶快一步,也许可以救了她,可是我想起我父亲所受的种种,故意慢了一步……”
谢文龙问道:“那个是谁?”
罗继春道:“你想还有谁?”
刘真真叫起来道:“那一定是秦守经!他上那儿去了?”
罗继春道:“跑了,他一见到我,就赶快跑了……”
刘真真道:“你怎么放他跑了?”
罗继春哼了一声道:“他跑不了,娘跟贺世杰守住了两条出路,无论他跑到那儿,我都会找到他!”
刘真真道:“你为什么不追下去呢?”
罗继春用手一指道:“我在等她断气,我检查过她的伤势,内腑完全受了重伤,绝对活不成了,所以我守在这里,等她断了气.我掩埋了她,再去办别的事,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说这几句话时,他的外表仍是很冷漠,可是他的声音已有点颤抖,证明他心中还是很激动的!
谢文龙走上前,低头看看林上燕的伤势,知道罗继春说的不错,秦守经下手极为狠毒,不一剑杀死她,而是慢慢的凌迟碎割,不禁愤然道:“罗继春!你也太不象话了,不管她行为如何,至少她总是你生身的母亲,你怎能眼看着她受人如此残害……”
林上燕微弱地道:“谢大人,别怪小春,他没有来以前,那贼子已经在我致命之处刺了一剑,我怎么也活不成,现在我只希望能早点脱逃苦海,小春,求求你,让我快点死吧!”
罗继春叫道:“我说过我不能!”
谢文龙叹了一口气道:“罗兄!照这情形看,你倒是给她一个痛快的好!”
罗继春道:“如果我不恨她,我早就这样做了,我是个人,不是圣贤,虽说我不肯承认她,但正如你所说,她毕竟是生育我的人,我不能在怀恨的心情下刺出这一剑,更不能让她的生命在我手下结束,你明白吗?”
谢文龙摇摇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罗继春毕竟是个有良心的人,不管他对这个生母痛恨到什么程度,要他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倒底还是做不到的!
罗继春痛苦地道:“当我得知她杀死龙琦君之后,赶到此地来想杀死她,却听见她与盛九如的谈话,知道她竟是我的生身母亲,只好忍住了,我见到她与盛九如的丑态,也想杀死他们,想想又忍住了,在那种情形下我都下不了手,现在我能下手吗?”
刘真真见林上燕实在可怜,忍不住道:“我来下手吧!”
刘翻翻把她拉住了道:“妹妹!等一下吧!虽然为了我们的父母,应该杀死她,可不是在这个时候!”
刘真真道:“我只想帮助她!”
刘翩翩一叹道:“明知必定要死,也只能等她自己死,帮助一个人结束生命,总是一件罪恶……”
刘真真也默然了,林上燕拚着最后的一口气叫道:“小春!我终于知道你不是那样狠心的人了,我很高兴,我不配有你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凌大姊才是你名正言顺的母亲,你多孝顺她吧,过来,我有话要告诉你……”
罗继春呆立不动,林上燕伸手招他过来,可是连举手的力量都没有了,谢文龙用手一推罗继春,他扑了过去,伏在林上燕身上,林上燕也不知说了什么,但没有多久,罗继春含泪起立时,她已经断气了!
罗继春一声不响,拿起一旁的锄头,去挖掘盛九如坟上的泥土,谢文龙诧然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罗继着冷冷地道:“这要你管吗?”
谢文龙道:“别的事我可以不管,盛九如已经死了,你不该再去惊动他的遗体!”
罗继春道:“谁说我要去动他的遗体了,我只想把他们埋在一起,这样做犯法吗?”
谢文龙一愕道:“当然不犯法,不过这是真的吗?”
罗继春漠然道:“自然是真的,这是她最后的要求,在她的一生中,只有九叔是真心爱她的,我想这点愿望不该再拒绝她!”
谢文龙默然退后,眼看着他一锄锄地将泥土挖开,盛九如死后很惨,连棺木都没有,只用一副布包了起来,当那人形的布包整个现出来的时候,斜里忽然拣来一条人影,剑光如匹,将罗继春逼退了几步!
事变仓猝,大家都怔住了,直等那条人影用剑去挑包尸的白布时,谢义龙才挺刀砍上去,那人手挥长剑,势子十分凌历,居然将谢文龙也逼退了!
谢文龙见那一身黑衣,脸上也蒙着黑布,只留出一对眼睛,厉声喝问道:“你是谁?”
那人哈哈一笑道:“你们到处找我,我来了,你们反而不认识了?”
谢文龙怔了一怔才叫道:“你是秦守经?”
那人冷笑不语,罗继春道:“看来不象吧,刚才他穿的是白衣服!”
那人笑道:“那是另外的一个人,也是我约来的同伴,我故意叫他乔装出现,把你们的人引开了,我却穿了黑衣,躲在这里,等候一个消息!”
罗继春问道:“什么消息?”
那人笑道:“自然是那部拳经的消息!”
罗继春愕然道:“什么拳经?”
那人哈哈大笑道:“你别装傻了,那个贼妇最后告诉你的,不就是这回事吗?我知道她把拳经的下半部藏了起来,就是不知道藏在哪里,所以才不立刻杀死她,留她一口气!”
罗继春大声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拳经的事!”
秦守经冷笑道:“你想骗谁,那贼妇临死前跟你说的什么?”
岁继春顿了一顿才道:“那是一个秘密,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绝对与什么拳经无关!”
秦守经哈哈大笑道:“我跟那贱妇相处多少年了,知道得很清楚,除了那部拳经外,她再也没有其他秘密了!你说是不说!”
罗继春沉声道:“秦守经,我再警告你一声,不许你再用贱妇两个字去侮辱她!”
秦守经哼声冷笑道:“小子!你别在我面前神气,我叫她贱妇是有根据的,你是否要我把她以往的丑史一件件地翻出来?”
罗继春脸色一变,随即怒声道:“秦守经,你是人不是,难道你害她还不够吗?”
秦守经的声音也变得冷冰的道:“小子!你最好弄弄清楚,到底是我害她,还是她害我?”
谢文龙所得一怔,罗继春却意外地道:“你没害她,她也没害你,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反正你们两人都有错,而她的下半辈子,实在是害在你手里,即使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报复得也够了!”
秦守经道:“那也成,只要你把拳经的下半册交出来,我就绝口不提过去的事!”
罗继春道:“我根本不晓得拳经在哪里。”
秦守经冷笑道:“你不知道我倒知道,刚才是她叫你挖开盛九如的坟,对吗?”
罗继春道:“不错!她要求跟盛九如葬在一起,因为只有这个男人是真心实意爱她的!”
秦守经冷笑道:“别肉麻了,她会爱上这老狐狸而要求跟他并骨同穴,她爱的人是我姓秦的!”
罗继春居然同意进:“不错!她在临死前也这样说过,叫我不要跟你为难,否则你这样侮辱她,我肯饶你才怪!”
秦守经哈哈一笑道:“既然她到死都没忘记我,为什么又想跟盛九如同穴埋葬呢?小子!你别骗人了!”
罗继春怒声道:“她是我的生身母亲,连她对你的私情我都说出来了,别的为什么还要骗你!”
秦守经点点头道:“也许你没有骗我,那就是她骗了你,她要你挖开墓,绝不是为了你说的理由!”
罗继春叫道:“那是什么理由?”
秦守经笑道:“还用说吗?一定是她把拳经藏在座九如的身边,利用这个机会交给你!”
罗继春道:“你胡说,她有东西要交给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要用这个方法!”
秦守经笑道:“还不是为了怕被人知道吗?”
罗继春刚想发作,秦守经笑道:“你别辩,只要把包尸体的布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用剑去挑裹尸的包布,罗继春呛然振剑叫道:“不许动!你不能这样!”
秦守经笑道:“你做贼心虚了吧,如果里面没什么,你又何必如此紧张呢?”
罗继春道:“我不是紧张,只是你不该对一个死去的人如此!”
秦守经嘿嘿冷笑道:“那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何况这家伙是你父亲的好友,却又踉你母亲私通不仁不义,如果我是你,就砍他个千百剑……”
说着又举剑去挑,谢文龙正要上前拚斗,却被罗继春拦住道:“让他去好了,我也想知道我母亲是否跟我说了假话!”
刘真真叫道:“我们不管你的闲事,我找他是为了替我父亲报仇!”
罗继春道:“那也不急在一时,等我的问题解决了,你再找他还来得及!
刘真真那里肯听,倒是谢文龙拦住她道:“真真!等一下也好,反正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他!”
罗继春朝秦守经道:“你可以打开来检查,假如有什么拳经,你也可以拿去,不过你小心一点,别把尸体损毁了!”
秦守经冷笑道:“毁了又怎样,这老狐狸生前就不是个好东西……”
口中虽如此说,手下倒是很小心,将裹尸的包布慢慢地割开,盛九如的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破道袍,身子已僵硬了,包布被掀开后,果然没有什么附带的东西!
秦守经急了,弯腰伸手,将尸体拖出穴外,才看见尸体下面另有一个小包,飞快地抓到手中,得意地笑道:“我判断得不错吧,差点被你这小子骗过了!”
罗继春的神色也为之一变道:“我根本不知道另外还有东西埋在这儿!”
秦守经笑道:“就算你不知道吧,可是我的判断也没有错误,对不起!这东西我要带走了!”
罗继春用剑一拦道:“且慢!”
秦守经哼声道:“干什么?你又后悔了?”
罗继春沉声道:“我已经说过,即使是什么拳经,我也不要,但是我希望你打开证实一下!”
秦守经道:“既然你不要,又打开看什么?”
罗继春道:“我想证实我母亲所说的话是否可信,如果她的目的是为了把底下的年西交给我,我自然就不必替他们并穴合葬了!”
秦守经提着那个小包,觉得份量颇重,也有点不放心,听他这样说,果然把布包打开,里面却是盛九如生前用来作兵器的那根链索,虽然被边僧扯断了,林上燕仍然把它们归拢在一起,埋在尸体下面!
秦守经象是十分失望,狠狠地把断索抛开,怒声道:“这贱妇把拳经藏到那儿去了?”
罗继春冷冷地道:“里面并没有拳经,你总该放心了!”
秦守经想了一下叫道:“不!我相信她一定把藏经之处告诉了你,小子!你还是乖乖地说出来!”
罗继春开始变得很不耐烦,厉声道:“秦守经,我再告诉你一遍,我不知道拳经在哪儿!”
秦守经道:“不可能,上下两部拳经都放在龙琦君那里,我问她讨取时,她明明告诉我下半部被你母亲拿去了!”
罗继春神色忽转愤怒道:“所以你把龙琦君杀死了!”
秦守经摇头道:“没有!我离开的时候,龙琦君还是好好的,以后听说她被人杀死了,而且在我去后,你母亲又去到那里,龙琦君自然是她杀的!”
罗继春叫道:“你胡说,我母亲临死前对我说了,她没有杀死龙琦君!”
秦守经道:“那她一定是骗你,只有她才会杀死龙琦君!”
罗继春问道:“为什么?”
秦守经道:“自然是怪她不该把拳经的上半部给我,不过另一个可能是她怕龙琦君在骗她,并没有把拳经交给我而自己藏了起来,所以要杀死龙琦君而便于搜查!”
罗继春摇头道:“你这两个可能都错了,我母亲绝不会杀死龙琦君,她知道龙琦君是我心爱的人……”
秦守经冷笑道:“愈是这样,她愈可能杀死龙琦君,因为我对林上燕的个性很清楚,她占有的欲望特别强烈,而你是她唯一的儿子,为了不让你被龙琦君夺去,她也会杀人的!”
罗继春叫道:“你胡说,我不相信她是这样一个人!”
秦守经冷笑道:“她就是这样的人,当我倦于江湖,在回疆娶了一个公主,准备安心定居下来时,她竟然自毁容颜,混到那个部落中,刺杀了那个公主!”
罗继春道:“胡说!是你毁她的容颜!”
秦守经叹了一口气道:“林上燕最狠的一着是死了,她把一切的罪名都加我头上,令我有回莫辩!”
罗继春道:“那是因为你的名声太坏!”
秦守经怒道:“我的名声完全是林上燕弄坏的……”
忽而又叹了口气道:“算了!她的人已死了,我也不必再说她的坏话,我只害了她一次,她却误了我一辈子,现在我只想得回拳经,别的都不谈了!”
罗继春淡淡地道:“我不知道拳经在哪儿!”
秦守经叫道:“你一定知道,到了后来,她心中只有恨,把全部的爱都放在你身上了,她掠夺那一套拳经,也是想留给你,因此我不相信她会在死前不告诉你!”
罗继春沉声道:“如果不是她在死前要求我别跟你作对,我一定不饶你,你太侮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