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高人凤笑笑道:“这是密函,照理说应该派专人送去才对,不过二位既然参与其事,等于是自己人了,兄弟想就交给二位带回去吧!”
贾行飞笑着道:“可以,可以,信交给我们也安全一点,这种事经手人越少越好!”
高人凤笑道:“这就行了,公事谈完了,难得交上二位这种痛快的朋友,咱们乐上一乐!”
说时一使眼色,那两个妇人连忙上去添莱布酒,贾行飞好象是个色中饿鬼,一把又搂住了道:“翠红,咱们通州府也不算小地方,可就找不到你这种绝色的妞儿,今天多亏高兄的指教,才叫我遇上你这个天仙似的大美人儿……”
叫翠红的妇人仿佛已得到高人凤的关照,卖俏地将他一推笑道:“这位老爷可真会损人!”
贾行飞一拍脑门子叫道:“是真的,我姓贾的出来混了十几年,从西到东,不知道见过多少妞儿,就是役一个比得上你们的,人家都说西边的回疆出美人,我在那儿住了八九年,觉得那儿的娘们完全不是那会事,她们吃羊肉骚在身上,你却是野在骨子里!”
谢文龙神色一动,连忙问道:“贾兄到过回疆?”
贾行飞自知失言,旁边的贺志杰也瞪了他一眼,他警觉过来,连忙道:“那是年青的时候腿野,到处乱飘,前几年回到中原后,总算定了下来,在通州干了份苦差事……”
翠红却笑着道:“原来贾老爷是在沙漠里呆过,难怪没见过世面,我们这种路柳墙花算得了什么,如果叫你见了此地的一对名花,保你连魂都勾掉了!”
贾行飞不信地道:“你这儿还有名花?”
翠红笑道:“当然有了,那是两个双生姊妹,今年才十九岁,不但是模样儿好,才调儿更好!”
贾行飞流露出十足的江湖人形相,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一行还讲究什么才调,长得标致就够了,如果迷场的功夫再高明一点,那就是十全十美……”
翠红娇笑道:“我们这一行的才调就是迷场功夫,那对姊儿的容貌不必说了,一身皮肉又白又嫩,瞧着就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如果再听她们开口两句话,哪怕她骂你王八蛋,你也听着会舒服死了!”
贾行飞听着直咽口水,叫道:“妈的,有什么俏的娘们儿,老子非瞧瞧不可!”
贺志杰也心痒难搔,抓着翠喜的手诞着脸笑道:“喜姑娘,那两位姐儿能叫咱们瞧瞧吗?”
翠喜先瞄了高人凤一眼,然后笑道:“那得先看看谢大人是否同意了!”
贾行飞立刻叫道:“这是什么话,谢老大当的是正堂府差事,哪能管到窑子里来了!”
话刚说完,他又怪声地叫了起来,原来是他身旁的翠红拧了他一把,然后一飘媚眼笑道:“贾老爷,您说话可小心点,也不怕谢大人生气!”
贾行飞仍然是蛮横地道:“谢老大凭什么生气!”
谢文龙的脸色的确很难看,差一点就要离应而起,他生气的原因倒不是为别的,而是感到自己很委屈,这两个家伙尽管身份特殊,但他们打着通州府的公差身份,论职务比自己低了许多,无论如何也该客气一点,口称一声卑职,他虽不是一个塔架子摆排场的人,但为了职务上的尊严而受这些末流江湖人的闲气,似乎太不值得了!
高人凤这时也不能不开口了,他咳了一声,摆下脸色道:
“贾兄,贺兄,谢大哥虽然好说话,二位也太过分了一点,二位既然在外面混混,对京师的情形也该清楚一点,谁不知道含芳馆的一对姊妹花是谢大哥的老相知,二位在别的地方脱略一点,谢大哥绝不见怪,只是对这位姐儿,二位可得尊重一点……”
贾行飞瞪大了眼睛,似乎还不买帐,可是他的身子晃了一晃,大概是贺志杰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紧接着贺志杰站了起来一抱拳道:“对不起,不知不罪,兄弟们一向在这些场合疏于听闻,更不知道谢大人也是风月老手!”
这家伙的话还是很不中听,虽然道了歉,仍然没有使谢文龙的脸色转变过来,事实上谢文龙生气的也不是这些,高人凤明白,两个窑姐儿更明白,因此翠红笑了一下道:“谢大人才是真正的护花使者,咱们那两个姊妹不知前生修了多少福,这辈子才巴结上这位恩客,再说也只有谢大人这种君子人,才配得上那一对姊妹花,哪家你们这种德性,穷凶极恶,差点没把人吓死!”
贾行飞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轻挑地道:“我的人儿,贾老爷吓着你哪儿啦?”
翠红嫣然一笑道:“我们没福气,也没人疼,胆子练大了,倒是役吓着,如果那一对姊妹花在场,倒真是吃不消你们二位的狂相儿!”
贾行飞连忙笑道:“说的是,咱们兄弟也没有经过那些大场面,说话行动是太粗鲁了一点,不过谢老大。既然京师有这么两位绝色美人儿,让兄弟们见识一下,回去也好在人前抖露抖露!”
谢文龙实在不习惯这种狠琐的酬酢,皱起眉头,正不知如何回答,翠红已经笑着接口道:“你放心,谢大人来了,刘家妹妹一定会到,只是回头二位可老实点……”
贾行飞拍着脑门子道:“当然,当然,谢老大的户头儿,咱们弟兄即使瞧着淌口水,也不能碰她们一下,割靴腰子是江湖行的大忌……”
刚说到这儿,咕咚一声,往后就翻,不过他的动作也相当利落,腰子一挺,立刻就站稳了,手已经握上腰间的刀把,鼓起大眼睛叫道:“妈的,谢老大,老子又不吃你的粮,你凭什么伸腿子就踢人!”
因为这时候谢文龙刚好拂袖起立,满脸愠色,贾行飞突然换了一脚,还以为是谢文龙踢的,立刻流露出强盗的本性来,贺志杰上前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沉声喝道:“不长眼的王八蛋,刚才那一脚是我踢的,现在这一巴掌还是我打的!”
贾行飞愕然道:“二哥,你干吗打我?”
贺志杰怒声道:“我不但打你这张狗嘴,还准备敲掉你两颗狗牙,你放的是什么屁!”
贸行飞征了一怔道:“我没说错什么呀,堂子里的姑娘原是给人玩儿的,他舍不得,干吗不接回家去!”
贺志杰伸手又是一巴掌,这下打得真重,贾行飞的口角立刻鲜血直流,几乎要抽刀子跟他拚命,两个窑姐几吓得躲到一边,贺志杰伸手按住了贾行飞抽刀的手,低声道:“老贾,你再发酒疯,我就当场做了你,别忘记咱们是来干什么的,误了事,有人可饶不了你!”
这句话非常有效,贾行飞立刻向斗败的公鸡一样低下了头,贺志杰回身对谢文龙笑道:
“谢大人,这位兄弟的酒性太坏,几杯黄洒下肚,简直就不象个人,兄弟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抱拳作扎,谢文龙沉声道:“没什么,他也没得罪我,不过这样子大家都谈不下去,改天再请教吧!”
说完回头就走,高人凤连忙拉住他低声道:“大哥,有话好说,您生气一走,兄弟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谢文龙正色道:“兄弟,我不是存心拆你的台,可是再混下去,你大哥就不要做人了!”
高人凤见他声色俱厉,呆了一呆,放开了手,谢文龙一掀门帘,还没有跨出去,人又退了回来!
因为门帘外站着一对浓妆丽人,满头珠翠,艳光四射,如果不是一个穿红,一个穿绿简直就分不出谁是谁!
翠喜连忙笑道:“好了,好了,凤凰来了,谢大人总不好意思要走了吧?”
那穿红的女郎象风摆杨柳似的飘进了屋,莺声呖呖地笑道:“谢大人要走,一定是怪我们姊妹来得太迟了,天可怜的,咱们一听说谢大人来了,恨不得插了翅膀飞了迎出来,可是谢大人不上咱们的屋,却移驾到这儿来了,咱们姐妹还以为哪儿得罪了您老呢,再一打听,才知道大人在这儿请客会朋友,咱们姊妹穿着家常衣服,总不能就这么来呀,谁知道就是换身衣服的耽误,竟把谢大人给惹生气了!”
她说着,笑着,风情万种,把满屋子人都看呆了,谢文龙平素毫不为色所动,也见过她们姊妹几次,更知道她们这次是应高人凤之邀前来串戏的,可录也端不起脸色,微微一笑道:“我没有生你们的气!”那女郎一笑道:“那是跟谁生气呀,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把谢大人给惹生气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眼珠那么滴溜溜的一转,贾行飞道:“是……是跟我生气!”
说着要凑过身子去,贺志杰一把拖住了他道:“是我这个兄弟喝多了酒,对两位姑娘口没遮拦,混说了几句,谢大人听着不顺耳!”
贾行飞听他在两个女郎面前数落自己,那真比刚才打他两巴掌还着急,瞪大了眼睛叫道:“二哥,我说话不中听,可没有得罪两位姑娘!”
贺志杰怒瞪了他一眼道:“你的人还没丢够!”
贾行飞这时候可不认帐,瞪起大眼睛又要吵架,那女郎却巧妙地一笑道:“都别说了,怪来怪去还是咱们姐妹不对,我们早来一会,不就没事儿了吗?妹妹,你还不进来给各位老爷赔个不是!”
绿衣女郎栅栅进门,福了一福,低垂螓首,柔声道:“刘真真给各位老爷叩头,请各位老爷包函我们姊妹年青不懂事!”
她长得跟红衣女郎一模一样,却因为穿着一看绿,象一颗小嫩葱,柔声细语,别有一股风情,使人又爱又怜,贾行飞虽然直翻眼,却斯文多了,一句粗话都冒不出,而且还文质彬彬地还了她一个长礼!
贺志杰比较沉得住一点,也情不自禁地弯弯腰,红衣女郎笑道:“大人不记小人过,各位老爷请入座,让咱们姊妹好好地给各位老爷敬两杯酒,消消气!”
刘真真小鸟依人地走到谢文龙身边,拉着他的袖子道:“谢大人,您别再生气了!”
谢文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高人凤一笑道:“谢在哥见了你们,还有什么气呢,大家坐下吧,刚才一场闹气是为你们俩惹出来的,回头不但要罚你们两杯,还要你们唱两支曲子!”
刘真真笑道:“侍候各位老爷是咱们姊妹的福气,领罚更是应该的,不过只能唱,可不能喝酒,咱们姐儿酒量浅,喝了就唱不出来了!”
红衣女郎道:“这是什么话,高老爷已经定了罚则,咱们就得遵从,酒要喝,曲子也要唱,我不怕喝酒,你唱我喝,一人管一项!”
高人凤鼓掌道:“还是姊姊痛快,翩姑娘,你就先唱三大盗!”
红衣女郎一斜眼道:“高老爷,您的吩咐,我还敢说不字儿吗?可是有客人在场,您也该让我请教一下!”
贾行飞忍不住道:“我姓贾,字行飞,就是行走如飞的意思,外号人称……”
贺志杰碰了他一下道:“你的外号三脚猫,因为他比别的猫少了一支脚,跑起来自然快得多!”
红衣女郎笑笑道:“我先敬贾老爷一杯!”
她为贾行飞斟了一盅,自己又倒了一小杯,贾行飞等不及就灌了下去,贺志杰皱眉道:
“你一辈子没喝过酒,敬人的没喝,你倒先准了下去!”
贾行飞大笑道:“先干为敬!”
贺志杰哼了一声道:“你真殷勤,也不看看人家杯子里有多少!”
红衣女郎笑道:“奴家是什么身份,敢跟老爷们平数,这只是表示敬意,如果老爷嫌奴家喝少了,回头我单独喝上三大盅!”
贾行飞笑道:“贺二哥就是这样小心眼,跟娘儿们还斤斤计较!”
红衣女郎道:“原来这位是贺老爷!”
贾行飞道:“他叫贺志杰是……”
贺志杰瞪眼道:“我可没外号,你别混叫!”
贾行飞略有所警,连忙道:“兄弟没给你上号,只介绍你是好酒量,千坏不醉!”
红衣女郎忙道:“那奴家该用大杯奉敬!”
说时一使眼色,翠红连忙换了大杯过来,贺志杰瞧瞧杯子笑道:“这一杯足足有半斤吧!”
红衣女郎笑道:“贺老爷最海星,奴家舍命也得陪君子,您喝多少,奴家加倍如何?”
她满脸都是挑战的神色,贺志杰怔了一怔道:“看来你是存心想灌醉我!”
高人凤觉得她太心急了,一示眼色笑道:“这小妮子是有名的酒篓子,京师还没有找到个对手,听说贺兄是海量,她又别上劲儿了,翩翩,你想跟贺老爷比酒量,回头慢慢来,以后还有机会,今天可不行,两位老爷明天还有公平,被你灌醉了,误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红衣女郎刘翩翩这才轻转眼珠笑道:“那贺老爷还是少喝点吧,奴家可不敢误了您的公干!”
贺志杰端杯一饮而尽笑道:“那倒不必,我喝酒有个限制,到了差不多的时候,自己知道停止,所以千杯之量谈不上,不醉倒是事实!”
刘翩翩陪他饮了一大林,巧妙地向高人凤做了个眼色,意思是这家伙比较难缠,高人凤不经意地道:“翩翩!你自己也该控制好,谢大哥这两天心里不痛快,脾气也躁息一点,你喝醉了,惹他生气可没意思!——”
刘翩翩淡然一笑道:“没关系,反正有妹妹侍候他,我醉不醉谢大人才不关心呢,还不是象以前一样,把我放在空房里……
刘真真忙道:“姊姊,你说话役良心,每次你喝醉了酒。总是又哭又闹,吵得大家不安宁,谢大人还拦住大家不来打扰你,否则依大伙的意思,硬是把你抬到园子里用凉水冰上一夜!”
刘翩翩凄然一笑道:“那敢情倒好,我是该用凉水冰冰,也免得醉里伤心事越想越多!——”
说着眼眶就红了,贾行飞关心地问道:“翩姑娘,你有什么伤心事?”
刘翩翩转颜笑道:“无非是感怀身世罢了,没什么可说的,今天我们是来侍候各位老爷,让各位尽欢的,怎能扯上这些叫各位不痛快,该罚,该罚!”
说着又倒了一大杯酒,仰颈喝了下去!
因为她们姊妹的来到,使席上生春不少,刘翩翩会叫会闹,一刻也不得安宁,不是敬这个就是敬那个,她象一支红蝴蝶,穿逡来往于几个男人之间,绝不使一个人感到冷落,酒量大,义气豪,竟不让须眉男子!
妙语如珠,又象一头会叫的百灵鸟,叫得那么好听,整个屋子成了她一人的天下,贾行飞整个被她迷住了,两眼一直盯着她。
刘真真却完全是另一个典型,文文静静地坐在谢文龙身边,有时低声耳语一两句,有时夹一筷菜,象是一头畏寒的小猫,那么楚楚可怜,又象是一朵解语的小花,依偎在谢文龙的怀里!
一边是热辣辣的,一边是柔切切,却都是无边绮旎!贾行飞色授魂与固不必说,连较为稳重的贺志杰也怦然动心,翠红与翠喜两个姑娘固然也算可人,这时却相形见绌了,贾行飞不再正眼瞧她们,贺志杰也冷冷地敷衍着,到后来她们干脆识相站起来,担任温酒添菜的工作!
闹了约摸个把时辰,贾行飞跟刘翩翩拼了三十多杯,贾志杰也拼了近五十杯,一个醉得连看头都粗了,一个才五六分酒意,可是刘翩翩灌下近百杯酒,只是两颊平添几分春色而已!
贾行飞不服气,还想拼下去,贺志杰却拼命拦阻他,奇怪的是高人凤也帮着拦,似乎不想叫贾行飞喝醉!
贺志杰忽然警觉,起身欲待告辞,高人凤笑道:“说好尽一夜之欢的,二位现在要走似乎本扫兴了!”
贺志杰笑道:“留不尽之欢最有意思,烂醉如泥,反而失去了众饮的本意,何况兄弟们得到资上的手书后,明早还得赶自通州复命去!”
高人凤道:“正堂大人此刻早已安寝,要等他的手书,至迟也得多地下朝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