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有一封家书,希望你能替老朽交给她……请你留阿蓉一个全尸……”
展风驰收下家书,掩门离开,常不恨听见掩门声,匆尔老泪纵横,转身进入卧室。
第三章 初露曙光
不仞峰头放大观,清虚何用借风翰。
眼横有地三千界,身历悬梯十八盘。
借食那须求石白,裁衣应自足霞丹。
翩翩直欲招云侣,共向通明整佩冠。
“大悲寺”依山傍水而筑,山势虽然巍然陡峭难行,但朝山的虔诚香客依然络绎不绝;因为盛产温泉而成就了地方繁荣,所以客栈业特别兴盛,就为了方便香客住宿一晚,享受温泉之浴,天明再朝山礼佛。
一年一度的菩萨圣诞,盛大的庆典开始了。
陡峭山势有盘山而上的婉蜒小径,从山顶上俯瞰而下,香客人山人海有如蚂蚁上树,山下市集的客栈街,已达一宿难求的地步。
展风驰推著童车载著稚儿小恨来到市集街道,看见了如此盛况,也为之愕然不知所措。
每一家客栈都有温泉提供香客洗浴,人海茫茫,哪儿去找“剥皮魔女”常蓉?
客栈的伙计眼尖,对著展风驰哈腰作揖道:
“客倌!我叫阿三,您要投宿吧?本客栈一天二两银子包吃包住外带免费泡温泉,您的公子不再加价,请问您要住几天?”
“七天!”展风驰淡然道。
“请随我来,到客栈把银两一次付清就可以了!”
伙计阿三职业性地要替展风驰推车,车内的小恨怒目相视,并挥手阻止,阿三只好幸幸然作罢,前行带路。
“客倌是外地来的?”阿三回头微笑问道。
“你怎么知道?”展风驰浓眉一挑问道。
“附近城市前来朝山的香客,徒步大约需要二天路程,再上这‘十八盘山’来回游览需一天时间,因此大部份香客只投宿三天而已,所以判断您是外地来的……除非你有大愿祈求,才会虔诚地住上七天……但您带著孩子又不像一般香客。”
展风驰浓眉一蹙,暗忖伙计太多话了,何不趁机打听一下消息,于是微笑问道:
“伙计好眼力!咱们父子俩确实是祈大愿来的,听说这里的菩萨异常灵验,除了斋戒沐浴朝山之外,可有对菩萨表达更为虔诚的风俗习惯吗?”
“有!客倌您问对人了!本地百姓才会知道……但太辛苦了。您带著孩子可能不方便吧?’
“愿闻其详……”展风驰眼神二兄问道。
“喔,就是半夜登上十八大盘山之巅,有一处露天的‘祈愿神泉’,可以泡个一尘不染,再下山拔得头炷香礼佛,不论任何大愿都可以心想事成,但荒废太久了,老年人没有这种体力,年轻人又不信菩萨,已经没有人愿意这么辛苦厂。”
展风驰点头微笑,终于问出个端倪。
皎月高悬,繁星闪炽,于山顶之巅显得特别明亮,倘若能仰卧在“祈愿神泉”内享受温泉,望著天上星星好像随手可得,人生显得十分惬意。
“祈愿神泉”占地大约半亩,超乎想像的大,四周茂林密布,池畔虽闲人工岩石筑成,却因年久失修而青苔覆盖,广大池面氤氲朦胧,视线模糊不佳,令人心生恐惧感,难怪平常少有人迹。
常蓉后脑勺靠著岩石,水淹及胸,全身赤裸浸泡在温泉池中,一脸悲凄地合著双眸静思祈愿,而眼角滴流著如串泪珠儿,沉缅于一段伤心往事,久久不能自己。
夜空之下,万籁俱寂。
“寒寒……窄牵……”枯叶踩踏声音。
常蓉睁开双眸杀机一闪,将放置于池畔的“拐子剑”顺手藏于池中,从蒙胧氤氲里望见展风驰抱著稚童小恨缓缓前来,相距大约一丈之处,他便立足转过身去放下手中孩子。
“抱歉!不知有女人在此沭浴,不介意我们父子俩入池洗温泉吧?
常蓉望著展风驰腰配宝剑携子而来,双眸杀机转炽,紧握水中的“拐子剑”以防生变,而口气却淡然自若道:
“此处露天温泉乃是为有心人祈愿所建,如果尚分什么男女之别,就是心地不纯净,哪有资格祈求什么大愿?”
展风驰背著常蓉褪尽全身衣服,并将宝剑放置其上,一旁的稚童小恨也依样画葫芦,但却不等大人先行下池,便“噗通!”一声跳进温泉池中,玩得不亦乐乎。
展风驰坦荡荡地滑落温泉中开始享受泡浴,他拨动水面引起了一阵阵涟漪,乐得小恨反泼水对他嬉要,可以看得出父子情深。
常蓉望著展风驰将宝剑置于池畔,本身赤身裸体下水,随即将水底暗藏的“拐子剑”插于石缝里不让其浮出水面,但还是凝神戒备展风驰的一举一动,本身莫名的亢奋心境,却使得浑身“闺房雕”缓缓地浮现出来。
稚童小恨嬉游池中,来到常蓉面前,惊见其前胸双峰居然纹有一名男婴的图案,便看得目下转睛了。
小恨甚至好奇地伸出手掌,去摸抚常蓉丰胸上的男婴黥青,并拍著右边丰乳上的婴儿睑部叫著:“弟弟……”
常蓉双颊绯红好生尴尬,只有任其把玩拨弄,也顺便替孩子洗涤身体,显露出女人的母爱天性,不多时已和孩子打成一片了。
池中泡澡的展风驰眼神一亮,知道找到了人,此时却发觉四周传来“宪章……”
踩断枯枝的脚步声,立即从丈外距离缓缓靠近嬉戏中的常蓉与小恨,沉声道:
“孩子冒昧打扰了……请你原谅从没有见过母亲的孩子!
常蓉用眼角余光瞅著氤氲朦胧中晃动过来的人影,淡淡地道:
“这里是诚心诚意来斋戒沐浴的地方,阁下也是为祈求大愿而来的?”
展风驰低头默然不回应,游靠过来的速度加快,召小恨回到身边,替孩子轻轻擦拭其脸上的水渍。
常蓉右手紧紧握住暗藏于水底石缝中的“拐子剑”,脸色突然盈满杀气厉声喝道:
“咭!鼎鼎大名的刺客子甩剑……竞也有不可告人的心愿吗?”
展风驰紧抱著小恨腾身冲出水面,掠至池畔用脚一跺刚才放置衣服上的宝剑随即立起,瞬间将宝剑抄在手中望著常蓉。
同一时间。
常蓉霍然赤裸起身带出一蓬水濂,只晃水濂里瞬间匹练出一条灵蛇般剑芒,回身一旋快斩,竞不是劈向展风驰,而是将潜伏至池畔欲偷袭的一名蒙面人给拦腰一划,那人立即开膛剖腹一头栽进了温泉池中,顿时染得一片血红。
常蓉赤身裸体跃上池畔,持著三尺薄剑,对著六名围上来的蒙面人厉声叫道:
“何方鼠辈?既然瞻敢行刺,为何不露出真面目?”
一名带头的蒙面人见同伴被杀,愤恨不逞道:
“死丫头!等你向阎罗王报到时,不就明白是谁派来杀你的?弟兄们!先杀了这个贱人,再解决在场的目击者!”
常蓉手持三尺明晃拐子剑,杀气腾腾地掠出,冲向一名飞速过来的蒙面人。
当蒙面杀手惊见她胸前晃荡双峰上的男婴刘青图之际,瞬间失神错愕了一下子,高举的长剑忽然一顿,就好像要砍杀一名无辜婴儿似地犹豫不决。
“涮!”一剑划过蒙面杀手的腰间。
蒙面杀手因为一时心软而迟疑一愣,就此命丧黄泉。
常蓉一招得手立即跃人氤氲朦胧的温泉之中,采水淹前胸的半蹲姿式,只露出了螓首,五名蒙面杀手也同步跟进,跃于池中将她包围起来了。
展风驰在池畔隔山观虎斗,已看出常蓉以刺青图案去迷惑敌人,确实达到效果;因为敌方若有稍许错愕,就是她凌厉致命一击之时。
五名蒙面杀手采以众凌寡的绝对优势,就是让寡者没有同气回力的空隙;而众者则可以互相掩护随时抽身而退,养精蓄锐,以车轮战的方式随时再度出手攻击。
这五名蒙面杀乎个个武功皆和常蓉旗鼓相当,不顾江湖道义的卑劣搏杀,就是要致她于死地。常蓉一旦身陷重围,结高必然王死方休,已经被迫进了这死亡阵地,欲逃无路。
然而常蓉持剑潜伏池水之中,仅露出螓首凝然下动,却教敌方无从判断其出招的方位及动态,以至于形成了对峙僵高。
温泉池中氤氲迷蒙,五名蒙面杀手一身劲装入水倍感躁热,个个已然汗流浃背,尤其是蒙面头巾湿透,正滴流著水珠,渗入眼睛,视线因而模糊下清,令人难以忍耐而心浮气躁。
一声暍杀赫然响起!
三名蒙面杀手似有默契地联手挥剑斩杀,刀锋所涌出的森寒杀气,迫开一片朦胧氤氲,就在当下那三柄长剑同时对准常蓉露出水面的螓首,剑光席卷而至之际——
常蓉浮出水面的头颅,突然一沉!
三名蒙面杀手瞬间失去劈砍的目标,虽然错愕但反应灵敏地回剑自保,就在回气回力再重新蓄势之际——
常蓉整个曼妙身躯从池中飞跃而起,并以双足踢出二股水杆,激喷二名蒙面杀手的头脸,两人顿时失明,在此同时,她硬生生地撞人两人中间,挥剑一闪,瞬间割断了他们的喉咙,仆尸池中。
另一名蒙面人高举长剑趁机欲劈斩而下,却被常蓉回手一击给挡住了,当这名蒙面杀手惊愕地望著其背上浮现的孔雀开屏剌青,一刹那问已被她反手一剑刺进胸膛,剑势凌厉不减,带著尸体当成掩护,直冲到后力蓄势攻击而至的另二名蒙面杀手之间,这二人立时一阵手忙脚乱。
常蓉擅用地形地物、可攻可退的妙招,竞以一招就搏杀了三名蒙面杀手,令存活的另两名蒙面杀手为之胆战心寒。
常蓉施出精奥玄妙的贴身反手剑法,眨眼问便与他们剑来刀往,交换了十多招,下但利用美丽的黥青图案去诱敌,更运用夸张的跳跃方式,故意展露出毛茸茸的私处诱敌。
常蓉边战边走跃离水面,双足居然还穿著草鞋,可以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止滑:两名杀手紧紧追杀跟至,却不时地滑溜摔跤,被她回身轻易地解决掉了。
常蓉从七具尸体上二掏出侯府铜牌,随即丢弃池中,转身持著拐子剑杀气腾腾地对著正在替稚童小恨穿衣裤的展风驰叫阵道:
“阁下,该你出乎了!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冷酷,所有侯府的密探杀手都死绝了,仍然没有出面支援;我已从丐帮‘青龙坛’那里,风闻你在追踪我的消息了。
展风驰瞅其胴体,蹙眉道:
“请姑娘穿上衣服再说吧!侯爷并非我的雇主,所以这些密探杀手的死活与我无关,况且在下一向独来独往,毋需任何帮手。”
常蓉闻言一窘,双颊晕红地著装完毕,依然敌对地持剑戒备道:
“阁下就是最近轰动湖北武林的‘刺客子鬼剑’!既然不是侯爷聘请的杀手,就是侯府总教头褚赤炼雇用的刺客!”
展风驰从革囊中取出瞽翁常不恨交代的家书递出去道:
“这是你爷爷委托我送来的家书,我虽不知道内容写了什么,亦能猜出其中必然与我有关,等你看过后再动手不迟。”
常蓉一默,忙接过信封拆开来看,详阅中显得十分激动,双手一滑便将信封里的一叠千两银票撒落地面,并且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片晌后常蓉恢复冷静,对著展风驰检襟赧然道:
“刚才展壮士在温泉池沐浴的时候,竟没有一丝杀气,令我诧异不解,原来真的下是侯爷或褚赤炼雇用的杀手,但却是独闯丐帮分坛询问我行踪的剌客,爷爷在信中说明了我胡作非为的后果必须自己承当,不得与丐帮扯上任何关系。”
展风驰冷然回应道:
“常老前辈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睿智长者,其公私分明的豁达心胸值得世人效法,我确实是来杀你的!”
常蓉十分冷静地问道:
“我已将生死看开了!但希望你能告诉我雇主是谁?”
展风驰答非所问淡然道:
“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了解你以色相杀死吴亮及剥人头皮悬挂于墙垣上的真正动机。”
常蓉咬牙切齿道:
“我本是任聘于侯府内院,训练及保护女眷的教头,侯府总教头褚赤炼及舅爷吴亮因垂涎我的美色,褚赤炼利用比武击昏我的机会,这二个畜牲居然联手奸污……所以我杀了吴亮及一些校尉的目的,是想引出褚赤炼远离侯府,好杀他报仇雪恨!”
展风驰沉声道:
“你杀了这些侍卫就算了,却不应该割下他们的头皮示众,这与战场上割下耳朵成为战功的标记一样,也就成了他们后代子孙的耻辱!”
常蓉闻言一默忙问道:
“这么说……你是他们遗族所委托的刺客了!”
展风驰点头叹息道:
“因为你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而祸及无辜,遗族们也同样仇恨你,冤冤相报的因果确实可怕!”
常蓉捡起地上的千两银票递出去道:
“爷爷在信中提起展壮士是一位‘出卖武艺’武功高强的刺客,这一千两黄金银票就买你的一招绝学!”
展风驰双眼涌现杀机,冷然道:
“常老前辈不愧是号称丐帮五大长老之一的‘智丐’!当然知道你非我的敌手,却想藉我的一招绝学去达成他孙女的悲愿,因为你用过了我的武功,我必然会追回来,你必死无余!”
常蓉正色道:
“爷爷也是希望我死,免得破坏丐帮与侯爷之间的关系,但让我先杀了褚赤炼达成心愿,这是他老人家疼爱孙女的唯一愿望!”
展风驰见她语气坚定,为之叹然道:
“好!我接受这种临时授武的挑战!请你将褚赤炼武学的来龙去脉讲一遍,好让我斟酌地教你如何一招制敌令其毙命的绝学。”
常蓉双眸浮显一股恐惧,娓娓道:
“褚赤炼是雁荡派的长老级人物,他的绝招是‘火焰玄剑’,右手所持的剑刀盈满烈焰,而且十分诡谲地飞舞钻动,让敌方看不出其出招的剑刀本体;左手拿著一柄铁扇扇风催动焰火伤人,更令人防不胜防,我就是被这招玄之又玄的剑法给击败的!”
展风驰静静地听著常蓉将当时比武的情况诉说了一遍,片刻后轻吐了一句:
“这是幻术之剑!”
常蓉笑得凄凉,又道:
“我这一身刺青就是想以幻制幻的方法,去克制‘火焰玄剑’,但我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请展壮士教我破敌之招吧!”
展风驰坦白告之道:
“这确实是雁荡派三大绝技之一,纵横江湖的‘火焰玄剑’!其剑柄暗藏著燃粉火药,利用内力催迫铁扇助长火焰气势,以致造成对方目眩神迷,尤其是在黑暗之中更能造成错乱效果,说穿了,就是一种障眼法。”
常蓉恍然大悟,喜形于色道:
“难怪与他对阵时,会产生一种对方功力已通玄的错觉,因而惊慌失措顿失斗志,刹那间为其所乘,原来是他的剑中暗藏玄机!”
展风驰微笑道:
“你身上的剌青,也会造成敌人于刹那问错愕的效果,虽与‘火焰玄剑’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是小巫见大巫,褚赤炼不一定会被迷惑。”
常蓉用一种诡异而好奇的眼神望著展风驰道:
“爷爷在信中提到展壮士精通各家门派绝学,臆测您乃当代高手‘帝影者’之一……看来我报仇有望了!不知您准备教我何种绝招以破敌?”
展风驰并不答话,只抬头望了望东方露出的曙光,便抱著小恨迈步长扬而去,以充满自信的声音回荡空间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只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你有置之死地的决心,天下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没有击不败的敌人!”
常蓉闻言喜极而泣,望著黎明初露的曙光正划破天际,代表黑暗阴霾将去而光明灿烂涌现,假如此时此刻能杀了仇人,就是见不到阳光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