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猛自作聪明道:
“老大,田大人尸体距离这摊鲜血不到六尺间距,很可能是一名杀手和他同归于尽了,尸体再由另一名同伴带走了吧?也就是说凶手有二名。”
万姓捕快幸灾乐祸揶揄道:
“嘻,一下子死了侯爷身边的正副统领……这二人狼狈为奸,私下占尽了鉴利便宜,现在死了,咱们就可以缉捕监枭立功了。”
郑勇脸上露出欣色,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的见解,抬头遥望密林后方那问巍然耸立的黄瓦佛寺屋脊,灵机一动道:
“寺院离此不到一里路程,咱们前去查探一下……”
话都还没有讲完,便看见小径上五匹快马奔驰而来,一马当先的中年汉子虽是一身便服,却显得一脸刚正,神态威严,邱猛眼尖惊呼道:
“糟糕了!竟然惊动了温侯爷亲自出马!老大,赶快迎驾吧!”
温训良侯爷来到现场翻身下马,郑勇率领邪猛及二名捕快不敢怠慢立即恭声请安。
温训良望了尸体一眼,揽眉蹙额怒声道:
“刺客好残忍的手法!郑捕头,从现在起就由本爵亲自指挥缉凶,若有任何线索快速通报,不得有误!”
百里侯乃一方之主,当然说了算数,郑勇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作揖称是,片晌问,三十名亲兵随扈已至,开始搜索四周环境,看看是否有蛛丝马迹可寻。
温训良对著郑勇突然问道:
“郑捕头!最近你在城中巡街是否曾经看过一名魁梧男人携子推著童车……到处闲逛?”
突来一问令郑勇心中一颤,虽没有见过侯爷所说的人,却听闻妓院老板讲过妓女阿菟自杀前,曾有一男一女携子推著童车造访,而且辟室密谈,但为了谨慎起见不敢明告。
“没有……请问侯爷为何提起这个携子推车的汉子?”
温训良双眼露出一抹惧意瞬间即隐,望著远方寺庙转了话题道:
“你不须知道!若在城里见有这种携子推车的男人立刻禀报就是了。尔等前往佛寺附近查访一下,本爵顺便拜访主持老和尚智广大师,已经好久不见了。”
温训良跨马飞奔而去,郑勇、邱猛及大批护卫慌忙随后跟去,留下六名护卫办理俊事。
寺中禅房外共有二十四名护卫看守,门禁森严不让闲人靠近,郑勇偕邱猛闲来无事便在寺里到处闲逛,来到北侧一间柴房外,见五名村童正推著一辆童车共骑,利用斜坡滑溜玩乐擦身而过,两人并不以为意。
郑勇爬上山坡,邱猛尾随其后,见况回头笑道:
“喂!你们小心点可别摔断丁骨头……唉!小孩子真是无忧无虑不知人间愁滋味……”
轰然一声。
整辆童车翻覆于山坡底下,随即传来孩童们的哭叫声、郑勇和邱掹连忙转身迅速下坡欲探个究竟,却惊见了自童车遗落于地上的一根七尺藤棍,前端突出约有三尺长的薄刀窄剑,于阳光下闪闪耀目。
五名孩童在惊吓中一哄而散。
郑勇飞步逮住了一名顽童,吓得孩子不打自招道:
“我们没有偷车……只在柴房门外发现这辆童车……就当滑车玩……”
郑勇放掉孩子,拿起了丈长藤棍窄剑,掂了掂,觉得颇有份量,好奇地在尾端左旋,剑刀立即缩了回去,再右旋剑刀瞬间弹出,他和邱猛下禁面面相颅,异口同声道:
“这应该是黥杀副统领的兵器……”
郑勇和邱猛皆一脸惊慌地回头望著斜坡上那问门扉紧闭的柴房,立即机灵地躲于大树后方,郑勇采出头来轻声道:
“这下子凶手现形了……你快去禀报侯爷,我在此盯哨!”
邱猛飞奔离去,约盏茶时间,温训良率领二十四名护卫快速包抄而来,望著郑勇指著斜坡上那间柴房,便立即率众街上山坡,将柴房四周团团围住了。
温训良对著柴房厉声斥暍道:
“大胆刺客!你已被包围了,快束手就擒!”
柴房内寂然无声,没有回应。
山坡下忽然传来智广老和尚的声音,人还未至,声音却好像如雷般在耳鼓脉里震响道:
“温侯爷,你别太靠近柴房……里面有死神!这种恐怖可怕的精灵……会带来大量的死亡!”
智广老和尚慢吞吞地爬坡而上,温训良闻言脸色骤变,其他所有的随扈一时间吓得倒退了数步,个个望著柴房发愣。
温训良面向智广老和尚,脸露下快轻声问道:
“什么死神?老和尚,你我深交二十多载……为何唬我?刺客既然隐藏在这里,与你脱不了关系!”
智广老和尚合十叙礼一脸肃然道:
“柴房里头是有一个人没错!但是否杀人凶手,老衲就下得而知了。这个人得了一种极为恐怖的传染病,他轻轻地对你呵口气就会传染,而且没有药医,您说这个人不是死神……又是什么?”
温训良闻言吓得暴退三尺,其他随扈也赶忙远离以免遭殃,温训良面露狐疑问道:
“老和尚……是真的吗?本爵知道你医术高超可以妙手回春……但有这么厉害的传染病吗?”
智广老和尚又合十称念一称佛号道:
“侯爷,出家人下打诳语!柴房内这个人已经没救了,佛门本是广开善缘接纳四方,以慈悲为怀的心态对待这个人……也不好赶他出去,免得祸害地方百姓……还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I温训良双眼一闪畏惧之色,又问道:
“老和尚,这个人携子同来吗?”
智广老和尚摇头道:
“他来的时候并未携子同行,侯爷为何有此一问?”
温训良对著柴门大声暍道:
“喂!里面的凶手听著,反正你是死定了!干脆自动出来投降,说出你受谁之托杀了本侯的正、副统领!”
说罢暗中一挥手,随扈中出来二个人,将背后的长形油包卸下,居然抽出了长铣火器,点燃了引信举枪瞄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等凶手一现身便当场格杀。
智广老和尚白眉一颤,于心不忍地连称几声佛号,便不再言语了。
柴房中传出了展风驰的声音道:
“本人因重疾缠身,不便曝露屋外以免害人,请侯爷容许我讲出刺杀原因。”
所有人等闻言神态一愣,个个侧耳倾听、
“田统领与副手连手包庇盐枭营利,当年谋杀盐吏蓝水德,并奸杀其妻李容,独漏女儿蓝鸳存活世间;她隐姓埋名为妓,为了就是复仇,蓝鸳就是本人的雇主。侯爷用人不当,也该负起道德责任吧!”
温训良闻言为之脸红,沉默下语,所有人等却窃窃私语讨论当年这件无头公案,没想到如今真相大白了。
温训良喟然长叹道:
“你有证据吗?这可不能无的放矢,可以叫蓝鸳姑娘出来指认呀!你私自行凶就是目无法纪,理应接受国法制裁!“
柴房内传出厂凄然笑声道:
“什么国法?全部是朱元璋凭个人喜好的律法……暴君一手遮天屠杀忠臣……所以就会有像我这种不怕死的人,专门与他作对……虽是一名小小的刺客,也能挫一挫其锐气……”
温训良闻言双眼浮出一股莫名恐惧,转而勃然怒斥道:
“大胆狂徒!当今圣上哪容得你当众直呼名讳?光是这般傲慢无礼,就得抄家灭族!”
语音方落,温训良睑色却又骤变,若有所思地匆尔口气肃然一转又道:
“阁下……莫非就是‘帝影者’——刺客子鬼剑……”
侯爷忽然停顿了语音,好似有所顾忌,但什么是“帝影者”?令在场所有护卫如坠五里雾中,百思不解其意。
然而刺客子鬼剑,却是最近传闻中的厉害杀手,为何两者会有所关连?
就在这个时候。
“焜!愰!愰……”
火光乱窜,从柴房中喷出来,烈焰冲霄夹带著煤油臭味,大量浓烟四起随风滚滚溢开,呛得人人退避三舍。
温训良看傻了眼,智广老和尚合十下断地念佛,好像是超渡亡魂,想不到刺客居然自焚!此时根本来不及救火,只有眼睁睁地望著整座柴房在烈焰中颓倒下来。
智广老和尚叹息道:
“这样子最好了!连传染病都烧得一干二净,一切恩怨也随之火化了!”
温训良一睑侮意喃喃自语道:
“真希望他不是‘帝影者’……否则太可惜了……”
温训良强提精神喝声撤退,所有人等迅速离开火场,智广老和尚对著倒塌的柴房深深地看了一眼,不慌不忙踱步离去。
郑勇及邱猛来到山坡下,看见了一对姊弟般的孩童躲在大树后面,探头看著这场火灾,便追问前方的智广老和尚道:
“大师!这对姊弟般的孩童,也是住在寺里吗?”
智广老和尚惊愕道:
“没有,是村童吧?”头也不回地快步而去。
邱猛好奇问道:
“老大……您心中在想什么?为何突然问起了老和尚?”
郑勇释怀地拍著额头,哈哈一笑道:
“是我太疑神疑鬼了!为何阿菀曾与刺客父子档会过面的问题……老是盘旋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下去?”
邱猛抿嘴吃笑轻声道:
“老大!是您对阿菟的那段恋情无法忘怀吧?当年若是替她赎身,迎娶过来当老婆……也不会发生自杀的惨事!”
郑勇怅然若失恨声道:
“你懂个屁!我百般追求……她就是宁愿干妓女也不愿嫁我,怎料她有这种冤情?”
邱猛一默,摸著后脑勺脸上一阵凄然,暗忖世上哪有不喜从良的妓女?况且又是当地名捕在追求,当然是有天大的冤情才不嫁,阿菟行为令人肃然起敬。
二十几名老少和尚个个提著水桶赶来救火,与郑、邱两人擦身而过,他们不约而同笑骂道:
“救什么火?去捡骨头吧!”
凶手既然自焚了,表示已经结案,反倒落个轻松自在,双双快步离去,但对妓女阿苑之死,心情却十分沉重。
两人离去后,智广老和尚却从密林中闪出来,只见他挪腰轻轻地一跺脚,身法宛若天马行空掠至火灾现场指挥救火,约顿饭时间火熄厂,命大众各归职司纷纷散去。
智广老和尚见四下已无人,双掌凝劲朝火场拍去,一股凌厉掌劲若狂风扫落叶般将火场清出一条通路,缓缓踱步到右侧,用脚尖轻踏著地面一块石板,继而以脚掌去灰烬,入眼居然是一道暗门,他再弯腰用手一翻而起,道:
“展檀越!可以出来了!老和尚还真伯你会闷死。”
展风驰从地窖中毫发无伤的钻出来,作揖叙礼微笑道:
“老和尚为何谎说柴房中有死神?为何愿意帮我这个忙?”
这时候小女孩阿丽牵著小恨来到现场,小恨喜叫道:“阿爹!”便投身展风驰怀抱撒娇起来。
智广老和尚看了小恨一眼,笑咪咪地说道:
“老衲不是帮你,是帮那些护卫随扈:若让你走出屋来必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不是死神又是什么?再说孩子还小……可怜嘛!”
展风驰匆尔面如寒霜冷峻道:
“老和尚武功不凡,大可以联合温训良擒住我,岂下是大功一件?”
老和尚不疾不徐淡然道:
“遇见你这位死神,老衲还不想现在就被佛祖接往西方极乐世界!化外之人争什么名利?这名小女孩就暂时寄养在寺院,连同你的孩子也一起住下吧?你走你的,但不要让儿子随之沉沦才好……”
小恨紧紧挨在亲爹温暖的怀中不依,展风驰傲然微笑道:
“这条勇往直前的杀戮不归路,就是咱们父子的宿命;除非我死了,否则孩子不可能有其归宿。”
智广老和尚轻拍小女孩的肩膀示意她跟著走,阿丽泪盈满眶哽咽道:
“小恨弟弟……有空得来看姊姊喽!”
小恨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与小女孩阿丽挥手告别,智广老和尚望著展风驰离去的背影轻叹道:
“唉!你与朱元璋作死对头……这又何必?这是九死一生的赌注……人生不过百岁,春梦一场而已。”
语毕神态一敛,似乎又老了十多岁,牵著阿丽的小手,慢步离开火场。袅袅黑烟如丝窜飘,就如云烟似梦,好像代表著展风驰一生的黑色梦魇!
小径上车轮声辘辘,响著。
郑勇和邱猛在茶棚饮茶,望著远方展风驰推著童车缓缓行来,一名稚童还不时地自车中探头出来观望,吓得喷出嘴中的茶汁,慌然中同时起身赶上前去喝止。
邱猛手握钢刀一指道:
“兀那汉子,快拿出身分牒文,咱们要盘查一下!”
郑勇冷哼一声接著道:
“传说中的刺客子鬼剑,就是尔等模样:咱们奉命追缉,快拿出牒文证明身分才能放行!”
展风驰一脸肃穆地从怀中取出一梗石菟花,亮在郑勇及邱猛的面前淡然道:
“这是本地特产的石菟花,身处石缝里求生存的苦情之花,代表一名自杀妓女的悲愿,你还不懂这其中因缘吗?”
郑勇见花瞬间红了眼眶转过身去,强按悲痛的声音道:
“阿猛……这个男人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好汉,让他走吧!”
邱猛一愣马上放行,等展风驰走远了,才茫然问道:
“老大……您哭了?我这辈子第一次看您哭了……”
郑勇喟然长叹道:
“蓝鸳就是妓女阿菟……鸳与菟是同音!原来是她买凶替父母亲报仇雪恨……难怪她宁愿拚命出卖灵肉赚钱……也不愿嫁我……”
郑勇黯然失色,仰首对著老天爷默不出声,一阵春风拂面,只觉睑上湿湿地,已是泪流满襟,悲痛无法自己了。
展风驰推著童车在宫道上,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上头写著:
“凶手之一——田广森。”
展风驰五指一搓,纸条立即化灰,其心情顿然一松,踏著愉快的步伐继续推车前进。
第六章 亲情难舍
寒山吹笛唤春归,迁客相看泪满衣。
洞庭一夜无穷雁,下得天明尽北飞。
眼见风来沙旋移,终年下省车生时。
莫言塞北无春到,总有春来何处知。
“关陵”位于当阳市玉阳镇西北约三里处,是三国蜀将关羽墓地。
关羽祭亭,两侧千年古松巍然耸立,中有一条宽敞道路,因应官吏春秋二祭而已,其地势高突,风沙扬尘,放眼一片荒凉,平常少有人迹。
此刻,这条道路仅有展风驰独自一人带著祭品上坡,于关羽祭亭内对著土冢上香,虔诚地磕头祭拜一番。他见此处如此荒凉,甚为感叹道:
“关将军一生戎马尽忠报国,也是忠义的化身,却生性高傲为敌所欺,落个身首异处,但仍然是一片丹心照汗青。此正是在下心目中的榜样,唯求一死千古垂标。”
土冢后方响起了鼓掌声,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叹然道:
“好个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千古垂标!这话居然出自一名刺客的嘴里,令本爵不但十分讶异,而且激赏,就是让本爵再苦候多时也是值得!
一名六旬老汉龙形虎步从土冢转身出来,根本不顾地上沙土肮脏,就撩衣席地而坐;展风驰眼露一丝讶色异采,随即将腰问悬挂的“子鬼剑”取下,放置右侧膝旁,和老汉面对而坐。
老汉见其俨挺坐姿,微微笑道:
“本侯出资千两算是你的雇主,既然密约单独在此会面,你却带剑赴约彷如备战姿态,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吧?”
展风驰不卑不亢以冷漠的口吻道:
“剑是刺客的第二生命,刺客不管身处何时何地,随处都是战场,我不希望为了千两黄金的酬劳,就丧命于假雇主的阴谋诡计之下,是你自己太不识相了……”
此话一出,老汉为之傻愣一顿,瞬间转为哈哈大笑道:
“你说什么假雇主?老夫岂会拿命、拿钱开玩笑……”
“锵!”
老汉的话音尚在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