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
张三丰闭目沉思良久,点头道:“是了,岱岩,你这样说来事情的大概我已清楚不过:他们在你身上种下‘毒龙鼎’,目的是引我出手救你,若是那般便可毁我修为。一则你不肯说,二则为师当时并不清楚这‘毒龙鼎’,若是冒然出手,只怕也救你不得。这炼域门行事也太过诡异,却不知道他们为何后来没有向武当出手,当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沈七听到这里心头一动,开口问道:“太师父,传说当年大理段氏有一门绝学唤着‘北溟神功’,能吸人内力,莫非三师叔现在的情况与之相似?”
张三丰也曾有所耳闻,但对于‘北溟神功’其效如何他没身受过,两者相较如何也自说不上来,叹息道:“大理段氏自灭国一来,所传神功皆失落不见,这‘北冥神功’到底如何,也只是传说而已。”
沈七想了想,道:“太师父,能否让徒孙一试?”
张三丰点头道:“那好,你可要注意,岱岩身上的丹鼎古怪之极,专吸人内力,你身上的丹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两者而是相触稍有不慎便是丹毁人亡,所以你千万不可勉强。”
沈七答应了,得俞岱岩同意,缓缓将自己身的内力向俞岱岩输送过去,开始的时候他并不觉如何,这番一运功,却是内力宣泄而出,俞岱岩面色一边,顿觉痛苦不堪,而沈七却是有苦说不出,看来自己所猜不假。所谓‘毒龙鼎’当是和北冥神功一路的吸人内劲,但从俞岱岩的反应看来,这股内力对其冲击确实不小,只怕更贴近‘吸星**’或‘化功**’之类的邪功。张三丰见到两人如此,情知事情有变,双手一扣,内力轻吐,将两人震开,问道:“沈七,你觉得如何?”
沈七一运气,觉得自身的内力非但不见减少,反而有所增加,他奇怪莫名,便道:“依徒孙刚才的情况看来,三师叔所种的‘毒龙鼎‘确是有坏人内力的作用,不过这外来之力只怕三师叔运用不得,只能用来害人害己,不知三师叔可是有同样的感觉?”
俞岱岩点头道:“不错,我却是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刚才和沈七一相触,我感觉到沈七的内劲汹泄而至,不过我丹田之中却是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
张三丰听了两人的描述,点头道:“不错,这应该就是你们两个身上的‘丹鼎’起了作用,当务之急便是要根除你们两个身上的‘种丹’。沈七,那参商诀你都记熟了么?”
沈七点头,默默沉想了一遍,并无遗漏。俞岱岩却是学习了数月,其中精妙之处较之沈七还要理解更透彻一些,当下几人按照张三丰的吩咐,按照方位做好。张三丰则是照顾无忌,将无忌放到沈七、俞岱岩两人中间,沉声道:“无忌能否痊愈,你两人身上的丹劫能否就此化去,全看个人造化。其中若是有什么变异,不可强求,唯有顺其自然,才是正道。”
三人一起答应了,缓缓就将手掌相贴,先是无忌一声冷哼,跟着不住颤抖,张三丰缓缓用他百年的修为将无忌护住,喝道:“运用临尘诀。练气还导,收藏入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无忌颤抖的身子渐渐平静下去,然而沈七忽然间从腑藏汹泄而出的真气让他有种冷凝至失去肉身的所有感觉,只余下渐趋死亡的神智。
从无忌那边传来真气的一刻,一直被抑制着的那股早先被种在他丹田之内的‘中宇霸鼎’的丹劫真气,立如拖缰野马般从潜伏处窜冒出来,和沈七自身的‘临尘诀’新旧的两股真气,既兼容又相冲,登时把他全身经脉化作角力的战场,两者不断激荡争持,那种痛苦纵是已经死过一次的沈七者亦忍受不来,像千万把冰雪造成细如牛毛的利刀,切割着他的经脉和五脏六腑,若不是口不能言,早失声狂叫,但已痛得全身抖震,受尽‘冰刑’之苦。
他的所有感官均失去作用,眼不能见,耳不能闻。有如给投进一无所有的虚无境界,不知身在何处?究竟发生甚幺事?陪伴他的是一波比一波剧烈的伤害和痛苦。就在这悲惨深渊的至深处,忽然生出一点暖意,虽仍是痛不欲生,情愿快点死掉好拖离苦海,但神智却逐渐清明起来。隐隐感到暖意起自心脏正中的位置,逐渐蔓延往心脉。那情况便如一个在冰封的寒冷世界快要给冻毙的人,忽然得到一点火烬,火焰且不断增强生热。
沈七绝处逢生,再没暇理会因何会出现这种特异的情形,只尽力使自己忘记冰割般的痛楚,神志死守苦心头那丁点温暖。暖意逐渐扩大,经心脉缓缓延往任督二脉,专心一志下,痛苦仿佛正逐渐离开他。这并不表示他由冷转热,而是他再不是完全无能为力,任督二脉仍给寒毒占据,但他已抢回部份控制权。他的感官逐分逐寸的回复知觉,开始感觉到身体和四肢的存在,但若要爬起来逃走,仍是遥不可及的事。
心中一动,情知是‘参商诀’发挥了作用。阴差阳错下,自己修炼的临尘诀渐渐被‘中宇霸鼎’的真气压制,而俞岱岩的‘毒龙鼎’也通过无忌的身体向自己这边传来,加上他心中默念的‘参商诀’有阴阳变化之大玄功,开始和俞岱岩传来的真气交相呼应。所谓阳极阴生,阴极也阳生。两股至阴至寒之气的交激里,物极必反下,反生出阳暖之气。而他本身的‘临尘诀’,一向讲求海纳百川之道,本身已具融合通一的先决条件,再加上张三丰百年精纯修为的从旁照应,这两股丹劫在他体内竟渐渐互化,机缘巧合下,窥觊阴阳大道。
可是沈七心中却没有丝毫欣喜之情,虽知道有张三丰从旁照料,但是这其中的变化如何是谁不可料及的,纵使张三丰修为通天,只怕也照不住自己三人:这些许仿如在冰原雪地中的唯一火焰热能,只可以保住他性命一段时间,而他的经脉因受损过度,他不但武功全失,还将变成瘫痪的废人,永远再不能凭自己的力道重新站立起来。他忽然明白张三丰为何在开始之前问他愿不愿意以一身修为来救无忌,道理便在这里:他和俞岱岩就如同阴阳之极端,相互磨化的过程中自可将无忌身上的寒毒消去,只是这内力增长实在太过恐怖,依无忌目前的修为来看只能爆裂而死,好在有了‘临尘诀’,可以藏气于腑藏之间,这才解决了一大难题,加上在有张三丰从旁照料,无忌想死也难。而沈七和俞岱岩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一切只能看自身的造化,唯一可以依凭的便是张三丰传下的‘参商诀’!
想到这其中的种种,沈七心中有仇恨、怨愤、伤痛、疲乏、颓丧。。。种种情感交袭而来。到后来他想到了前世的亲人,今世的朋友。沈七振起意志,以意引气,缓缓运用‘参商诀’,只觉浑身下上同时有如针刺,丹田之内的痛楚以倍数剧增。胸口处犹如一股火热喷下,像千百股灼热的火柱般往全身扩散,丹田处却生出一股至阴之气,浑体寒热交击,那种难受的感觉比较起来,刚才的痛苦实在小儿科之极。
‘轰’!
寒熟激荡,他身体内像火山爆发和雪崩冰裂同时发生,登时眼冒金星,偏又没有昏死过去。冷暖流以他为中心向四周送出狂飙,院落中草木连根拔起,忽然全身阵寒阵熟,不论冰封火烧,均似要把他立时撕裂的情状。此时他喷出来是火辣辣的气,全身发烫,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吸进肺内的再不是初冬冰凉的空气,而是一团一团的火焰,毛孔流出来的汗珠顷刻间已被蒸发掉。他清楚感觉到生命正不断萎缩和步向消亡,他唯一想的的是冰凉的河水,
可是不旋踵寒气又不知从那裹钻出来,若如烈火被冰雪替代,脉搏转缓,血液也给冷得凝固起来。这时他只想到那股火热,以免血液结成冰霜,且期待火热的重临。如此寒热交替无数次后,身体变得麻木不仁,没有任何感觉。
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他从小生长在农村,家境并不太好,父母在外打工,好容易供他上大学,他想过回报父母,却从来没有给父母买过一件衣服、一块糕点。所谓的孝顺也只是偶尔想想,如今一切变得遥不可及。
此事现在浮现心头,沈七只想大哭一场。
“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乘流光,策飞景,凌六虚,贯涵溶。出乎无上,入乎无下。经乎汗漫之门,游乎窈眇之野。逍遥恍惚之中,倘佯彷彿之表。咽九华於云端,咀六气於丹霞。俳徊茫昧,翱翔希微,履略蜿虹,践跚旋玑,此得之者也。。。”张三丰口中‘参商诀’吟天地之气,从沈七的心头如清泉般缓缓流过,洗尽铅华,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
忽然间,沈七的灵魂像从夜空忽然回归到身体,再没有丝毫寒或热的感觉,全身飘飘荡荡的。此时‘参商诀’中种种阴阳变化之大道,一一涌向心头,变得清晰无比。跟着一阵无可抗拒的劳累侵袭全身,脑际轰然如受天雷殛劈,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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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全真门徒
曾经的武林六大门派竟然全军覆没,就连最被人看好的少林俗家第一年轻高手蓝玉也败于全真杨义手中,让人既难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再看另一个名声鹊起的武当派,风头一时几乎盖过少林,武当七侠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头,没想到其亲传弟子也败于丐帮。就在人们渐渐淡忘这两个门派的时候,这两个曾经辉煌一时的门派,如今以她独有的风范再度出现在人们的眼中,让人们不敢忘记这两派壮极一时的历史。
全真教的杨义和丐帮的孟剑然再次成为江湖中的焦点,连楚问仙的身世和沈七的舍命相救也无法盖过两人的风头。几乎所有的江湖人士都在期盼着后天两人的决战,胜利者将迎战沈七,最终获胜之人将在半月之后的下元日挑战炼域门的传人,这让沉默许久的江湖再次沸腾起来。而楚问仙忽然暴出的身世也让江湖xian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反元浪潮,这一切都是沈七所未想到的,他更不会想到再过半月他将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面临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此刻的沈七正安宁的替苏元奇用针,平静如昔的面庞上泛起淡淡满足的神采,似乎这是他人生中最愉悦的时候。
苏元奇见到沈七仍旧如此平和,却忍不住问道:“沈七,你怎么看全真教的杨义?这人来历很古怪啊。他虽然出身全真,但一身修为可不是全真教的武功,最让人很奇怪。”
沈七一只手指在案几上不住的扣敲,似是在思考什么,听到苏元奇的询问,愕然笑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蓝玉的武功我见过,虽然在江湖中也算是出类拔萃,却未必没有能胜过他。只是…”他沉吟道:“只是全真教沉默了这许久,忽然冒出这许多高手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苏元奇淡淡一笑,道:“当年全真教也算是盛极一时,全真七子之名更是天下闻名。便是大元的成吉思汗也多有礼敬,如今虽然衰败,但家底丰厚,尽心培养一二高手也非不可能。”
沈七摇头道:“我说的是北方全真,梅成秀虽然投kao汝阳王,但毕竟是汉人,他竟能得到汝阳王的深信,这让我始终不得其解,还有他曾经告诫我说:‘替汝阳王府出战之人修炼乃是先天功’,这不是和全真教有莫大的关联,我一直在想这人是谁,可惜始终没有答案。”
苏元奇叹道:“汝阳王府的实力我是见识过的,不但手握天下兵马大权,便是在江湖之中也有极大的实力,手下能人异士无数,确是有和炼域门分庭抗礼之势。无奈炼域门出了一个薛匡,只要有他在,汝阳王休想动炼域门一根毫毛。”
沈七哑然失笑道:“薛匡或许一身修为出神入化,但朝堂之上相争的可不是武功,而是计谋,这一点我想汝阳王玩的可深着呢。”
苏元奇想了想,忽然盯着沈七,沉声说道:“之前我曾问你志向,你不肯正面回答于我。现在楚问仙的身份已然人人尽知,你和他的关系也非同寻常,加上那夜的事情,我想你是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沈七愕然看着苏元奇,没想到他竟然提到这件事,沉吟道:“为什么每个人知道了楚师兄的身份之后便都猜想他要复国?或者将这件事和我牵扯在一起?换着当时任何一个人都不会丢下他不管,何况他是我师兄。”
“师兄?”苏元奇冷笑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楚问仙的身份既然公开了,有些事情可就由不得你们,自然会有有心之人借楚问仙的身份大做文章。而从元庭的态度他,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任由楚问仙逍遥自在下去,我想下一步必然是不死不休之局。”
沈七头疼道:“这些事情和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不会认为仅仅凭一个身份便能取得天下,否者每一朝每一代岂不都会复国成功?”
苏元奇淡然道:“你不这样认为,却有人这样想,而且这天朝代的替换,那一次不是借着复辟前朝的名头?楚问仙做不做皇帝没有人会在乎,但是他的身份却是一笔极大的财富,远非武功可以比拟的。一旦被有心人充分利用起来,到时候响者如云,颠覆这天下也非难事。”
沈七默然不语,想起中国的历史,从来都是如苏元奇所说一般,正是打着这样的旗号,行非常之事。叹息道:“这是楚师兄的事情,我不想去管,也管不了,只希望不会牵扯到我身上就好了。”说着他将目光投到窗外的天空之中,看着悠然飘过的白云,心中升起淡淡的忧愁,却又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苏元奇看着沈七,忽然摇了摇头,似乎在惋惜什么。
旁晚时分,武当派的一众人从万安寺回到问凡庄。宋远桥面有虑色,俞莲舟则是眉头紧锁,殷梨亭则是一脸默然,而莫声谷则是一脸兴奋。众人见到沈七醒来,俱是欢喜不已,俞莲舟看着沈七,忽然沉声说道:“你做的很好。”
沈七想起俞莲舟替自己挡过的那一剑,心中一热,低声叫道:“师父。”
俞莲舟摆摆手,道:“楚问仙的身份我之前也不清楚,但不管是为了那般,你能舍身取义,师父很高兴。”
沈七看着俞莲舟两鬓微白的头发,心中升起淡淡的暖意,心道:我便是死在炼域门,也对的起师父这些年的教诲。
宋远桥见他师徒二人如此,也自欢喜,笑道:“我们武当派的一众弟子若都能向沈七和问仙这般,何愁不兴旺?来,沈七,让我瞧瞧你的伤势,那日可把我们吓坏了。”笑着替沈七把过脉。过了半晌忽然笑道:“我倒是糊涂了,沈七你现在可是大国手,岂要我操心,哈哈…”
沈七感觉手腕出的‘曲池’‘风府’两处穴道有一股暖洋洋的热气透入,在自己身体内各处经脉缓缓流过,顿时整个人但觉似有一片滚水周流四肢百骸,舒适无比。情知是宋远桥不惜耗费真力给自己疗伤,急忙撤掌叫道:“掌门师伯!”心中却是想道:他如此不惜真力为我疗伤,当是当心我和几日后的比武,难道说那两人的修为已经到了让掌门师伯都担心的地步了?想象孟剑然的武功,虽然强悍绝伦,也不过和自己伯仲之间。自己若是忘情一击,未必便不能胜他。那么宋远桥担心的便是全真教的杨义了。想到这里沈七又是惊讶又是疑惑,恨不得现在就去好好见识见识杨义。
俞莲舟淡淡一笑,向沈七道:“那夜的事情我都听问仙说了,他说你轻功进步了不少。来,正好乘着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