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心疼。或许是因为佘青青周身缠有妖气足以抵御冰窟中的混沌浊气,他与她靠近,不经意间气色倒是好转了许多,那一抹翠色昭然着无穷无尽的生机,在他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告诉他春天的方向。
男子一边多分出些许狐裘替她取暖,一边暗忖着还需多久才能恢复真元,随她闯出入口处的浊气屏障,或许过于心安,这一阖眼,便睡过去大半日。
再次睁眼时,他很快领悟到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死。
双手被人举过头顶用一根青色丝带牢牢束缚住,也不知是系了什么样的结,越是挣扎,就扣得越紧……几番挣脱不得,玄苍终于皱着眉冷静下来,不再动弹。
四下张望,狐裘还好好披盖在自己身上,只是昨日睡在自己身边的妖物却没了踪迹,有一种温热的气息从腰腹间穿来,几近要穿透他的肌肤。
青青?不确定地轻唤了一声,男子怔怔看着厚实的狐裘之下探出一个脑袋。
然而那张面孔……似是而非。
那分明是佘青青不假,只是眼角眉梢之间更加妖媚三分,微微施了黛绿色脂粉,脸部轮廓也更加柔和,玄苍双眉拧成一个结,犹疑半晌才又开口,“你……”
嗯?她应了一声,支起身子,翠色的轻纱上衣已然褪至肩部以下,胸前一片春‘色,却是从未见过的旖旎——佘青青本是雌雄未分明的混沌之妖,千年来修得的躯壳全无男女分辨,身材也是清瘦单薄,最初还被姻姒误当做生了副女相的男子,然而眼下她前胸雪白高挺,无疑说明了什么。
衣物略显不合,勒紧的褶皱仿佛是致命的诱惑。
佘青青长睫一垂,带着三分羞赧道,“玄苍,我蜕了皮……现在,当真是完完全全的女子。你……可喜欢我?”
他扭过头去,默念非礼勿视。
角落里果真一摊乳白色薄皮,看起来在他熟睡之际,这青蛇妖吃了不少苦头。都说灵蛇蜕皮之际,妖气横冲,不稀得叫外人看见。
这般想来,她已经早早将自己归到了内人的行列?
“我现在的样子不好看么?”见他躲闪,佘青青愈急,探身凑近些许,“除了身子,这张脸,该没什么变化才对……你,你不喜欢吗?还是不喜欢女子?你、你倒是说话呀,为什么撇开目光不看我?我……我就那么不堪入目吗?”
毫无阻隔地与她肌肤相触,仅仅薄纱之隔,妖物冰冷的身体比先前丰腴不少,压得他几近要喘不过气,只得往后挪着身子,口中直言,“青青姑娘请自重。”
“自重?你这个家伙真是不知好歹,我佘青青都这般主动了,你怎么……你怎么还不接受我呢?”红唇在距离男子面颊一指长的地方停下,佘青青眨了一下眼,故意在他面上呵气,一手抚上玄苍的脸,描着他精致五官的轮廓,笑得如同三月的暖阳,“能不能不加‘姑娘’这二字,我虽爱听,可若由玄苍说出口,总觉得生疏。”
他不说话,只是缓缓睁开眼睛,“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她的手肘撑在他的胸膛之上,露出一副荒诞模样,“农夫温暖了冻僵的蛇,然后,蛇却毒死了农夫,将他生吞活剥吃了个干净。”
“你……这是何意?”玄苍双手动弹不得,无奈由着她胡来,腰腹间一团火却是烧的越来越旺,女子光洁柔嫩的肌肤与他的紧紧贴合,润得好似最上乘的羊脂美玉。
佘青青哼笑一声,低头间倒是有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只是很快又被浑身的妖娆气息给遮盖了过去,“玄苍唤我同披一张狐裘,又是这等坦诚想见,就不我蜕变之后妖气大盛,活脱脱吃了你?”
“我对自己的速度有信心。”
他故作镇静,然很快就要溃不成军,如果幻化作天狡的姿态应该有把握逃走,不过违背那个女人的意思,接下来的事情会非常麻烦。
“所以,才要绑着你啊。”
佘青青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舔舔唇瓣觉得意犹未尽,小舌撬开他的唇齿与他纠缠,双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满满溢出来,想了想又俯身钻入狐裘之中,伏在他未着丝缕的身上,肌肤相触间冰冷的身体也渐渐有了温度——她对这具新的身子还有些陌生,只是生来便有的媚骨在此刻展露地淋漓尽致。
她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蛮横妖物,旁人说得话一句听不进,浑身的毛病一个也不想改,可是眼下,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好;她深信不疑,爱上一个人就会改变自己,变得越来越好,有所的温柔只留给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他的身子修长纤细,漂亮精干的线条却挺拔支撑起那个叫她痴迷不已的灵魂;或许是体质特殊的缘故,玄苍的皮肤较寻常男子更白,光滑如丝缎,陷在温软狐裘之中半隐半现;手腕上绑着的青绸带则是冰窟中一处惹眼,与银白色长发缠在一起,如同一首韵味别样的诗,愈发有滋有味。
他看着她,明明生气却说不出半句责备的话,只好不知所措地瞪着眼睛。
舌尖卷上男子胸前的突兀,红唇间溢出的声音在冰窟中格外清晰,玄苍低头,惊得说不出一句话。狐裘被她扯开,男子曝露在外的肌肤非但觉察不到寒冷,反而燥热地厉害。
她的手慢慢探下去,胸膛,肋骨,小腹……揉捏刮擦,见他表情痛苦难耐,呼吸急促,青蛇妖不由更加得意,退至他腿间,用唇舌濡湿他的每一处压抑。身下就像是有一股浪头,反反复复侵袭,反反复复激打,反反复复将他吞没又吐出。
这妖精!尽得寸进尺!玄苍双目欲裂,喉结一动,低了声音道,“我不知,混沌之妖蜕变,竟是这等可怕之事……”
佘青青支起身子,用手背拭去唇边银丝,弯了眉眼,“玄苍你不知,昨夜蜕皮抉择之时我有多犹豫,若做个女子,无端就比男人低下去几分,又怕蛇妖天生媚骨惹你讨厌,甚至还想到做个男人,你若不喜欢,便将你给强了,反正你也打不过我,横竖都得被我欺负。”
玄苍语噎,挂着脸脊背一凉。
“绑着你就跑不了呀,小老鼠。”她跨坐在他身上,捧着脸笑,眼神迷离,“我想尝尝你的味道……玄苍的味道。”
“你……”
经不住她几番套·弄,他终于挣扎着要起身,佘青青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唇,神情真挚绝然,“别说成何体统,别对我说教……我本就是修炼了千年蛇妖,爷说我野得很,比不得那些温婉可人的神仙女子,我喜欢你,就想和你在一起,旁的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
素日里的那些铁齿铜牙早早没了踪迹,玄苍沉默着,像是与一洞窟的冰棱冻在了一起。
迟迟不见男子有丝毫表示,青蛇妖更急,“玄苍,你今日若说一句对我佘青青全然无感觉,我立刻就……”
“青青,把绳子解开。”他忽然打断,声音中咂摸不出喜怒。
“你……你不跑?”她迟疑。
“不跑。”他摇头,“我发誓。”
佘青青将信将疑,沉思片刻还是将青色丝带上施加的法咒撤去,抬手将其解开。
哪知那男人一获自由,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玄苍……玄苍?”
男子深邃的眸中隐隐含着怒气,仿佛是因方才的羞耻与尴尬而不能释怀,他的掌抚上佘青青的脸,轻柔得像是随风而落的羽毛,“你们妖精怎么看待男欢女爱我不知,但你是我女人,这件事,就得守我的规矩……往后不许再用卑劣伎俩困着我,我当真会生气。”
“我……你的女人?玄苍的……女人……”
重复着他的话,巨大的喜悦就像是不期而遇的甘霖,现在的她是真正的女子,往昔不敢做的,怕惹他厌的,所有桎梏在一瞬间都被打破,佘青青眼中落了星辰,星星点点的光泽,昭然着她的欣喜。
她软软唤了他的名字,然后伸出手,迎接拥抱。
所谓磨人的小妖精,大抵是如此。
玄苍无奈苦笑一声,俯身亲吻那个甩不掉的大麻烦——此生约莫是再无舒心自在可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请为我的机智点个赞,这章就该改个名字——女汉的逆袭
最后多嘴一句,海泽盛产什么?答案:强X犯。
第61章 秘密
从未有过这样特别的感觉:毫无波澜的平静生活之中猝不及防闯入另一个人;然后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活起来。玄苍开始扼腕曾经的苍白;又开始设想未来的多彩;反复琢磨间,不由低声轻笑。双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从未。从未。从未。
白发男子一连在心中狠狠道了几声;才鼓足勇气去唤醒身边熟睡的女子——而那妖物眼下确是真真正正的女子了,各种意义上。
狐裘依旧将未着丝缕的身体紧紧遮蔽;玄苍小心翼翼将佘青青揽在怀中,肌肤碰触间仍是心悸不已;直到青蛇妖揉着眼睛清醒过来他才故作镇静地恢复一贯神色。
“睡得……可好?”他垂着眼;用食指指节抵着鼻翼,声音无端低沉。
他还不大会说情话,只好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佘青青唔了一声,眯着眼似乎在回味昨夜温存,冰窟中寒气弥漫,她呵欠一声,勾起唇角扑进玄苍怀中,像是昭然自己所有物一般在他腰腹间唆咬出一块红紫色印记。
“莫闹。”玄苍嗔怪着在她额上轻弹一下,目光柔和且宠溺。
佘青青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环着他的腰撒娇,“谁闹了,人家就是高兴得很嘛。”
“高兴什么?”
“找到你了,自然要高兴的。”
听罢她所言,玄苍忽而沉默起来,顿了半晌才幽幽问,“你可想过,若是在诏德泉底冰窟中找不到我,当如何?若是发现我已身死,又当如何?我家娘娘和东商君都觉得无力回天的事情,你何必执着?”
“玄苍不会有事的。”佘青青仰面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根本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直言道,“你若与我阴阳相隔,我便守着这诏德泉,至少还是与你在一起的不是吗?我佘青青说到便是要做到,这辈子只认了你一个,只祸害你一个。”
“你可当真是……”
这段孽缘,到底是何时结下的呢?她飞扬跋扈挑开他的帽兜,还是他给她叠了第一只布老鼠?他的手落在她的乌发上,长长,长长叹了口气。
“扶桑神魔都说蛇妖冷血,喜爱游戏人间,可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只是在等一个足够温暖的人。”碧衣女子腹诽着男子的羞赧,毫不吝惜地说着溢美之词,“玄苍就很温暖的呀,笑起来温暖,皱着眉头温暖,叠的布老鼠有温度,烧的饭菜热乎,对我说教的时候也是暖洋洋的……一切的一切,我真的很喜欢,那,你会娶我的罢?”
习惯了这种事情上被她牵制,玄苍怔了怔,不知如何接口,只好言及正经之事:我们得先寻个法子出去。
“我蜕变之后,妖气比先前更盛,足以抵御冰窟中的混沌浊气。你与我亲近,自当沾了我的气息,可有觉得浊气侵蚀不如先前那般灼痛?”见他点头表示认同,佘青青指着上方漩涡出口,那里浊气最浓,将周围坚冰熏染作乌黑,那是神仙畏惧的东西,稍有沾惹,便伤及真元。
玄苍蹙眉凝视那一处,斟酌片刻后还是轻轻摇了头,“连东商君西参娘娘都不敢轻易尝试的混沌浊气,凭我的区区神息更加无法招架,若是强行闯出去再伤真元,恐怕就不仅仅是修养几日的事情了,青青,抱歉……”
“玄苍说得是。可是,我也不会驱散浊气的法子啊。”她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那不如我们换条路试试?这里有妖风出入,将外物吸入冰窟之中,定然是有另外的出口,我们顺着风的来源走,多半能找到缝隙,只要没有混沌浊气的阻挡,自然有办法出去。”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冰窟另一端的几条暗道,果不其然,阵阵阴风自其中一条而出。
小径两旁零零散散能见得白骨和头颅,依照轮廓勉强能够辨认的出是误落其中的冰妖模样——那些法力低微的生灵被倒吸的风扯入其中,经得浊气侵蚀,又被严寒和饥渴折磨,无力走至别处出口,只好困死在此。
越往深处越黑,一袭狐裘裹着玄苍与佘青青,遮盖之下两手紧握,二人沿着小径不知走了多远,终于重新见得光亮。时不时有冷风吹过,然而值得庆幸的是,恼人的妖风终是没有再次出现。只是令他们始料未及,最终所至竟是一间暗室,四下冰棱所折射出的光泽汇聚一处,引着人不得不注视封存在寒冰中的某样物件。
“我已经闻见外面味道了,玄苍你看,上面有光,待我把顶上的冰层破开,我们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玄苍……”佘青青忍不住去捏他的掌,若画般眉眼弯成细缝,另只手指着斜上方的裂缝挥舞着,那儿正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等等。”玄苍并未有因为她的话而有丝毫激动,只是将目光落在空旷暗室中立起的半人高冰柱之上,“里面藏了件东西……想来我们冰下这一路畅行,此物摆放又如此显眼,似乎是希望教人拿出取走一般,你,可有办法先将这坚冰破开?”
这有何难?佘青青柳眉一挑,腰间抽出一条长鞭轻巧舞动,收手之时面前已是散落的一地冰渣,一个小小的卷宗滚落至女子脚下,她弯腰去拾,不想却如同被针扎一般缩回手,吃痛地倒吸几口冷气,怔怔盯着那东西委屈道,“上面施加有很厉害的咒文……是属于你们神仙的东西,我碰不得。”
玄苍望她一眼,露出疑惑表情:诏德泉底冰窟入口蹊跷非凡,生于混沌的妖魔之辈才得以安然入内,而被封存在坚冰中的卷宗,就像是被遗忘在这的一个秘密,却又只有神仙可以碰触……
没有任何机关。没有任何结界和埋伏。
对于咒术法阵非常敏感的白发男子心中清楚,冰窟下除却入口处的浊气,对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威胁。
单单是两道屏障便叫人不能接近,不管是神是妖是魔,想要入得此地,想要取得此物,都得耗去大半条命。若非有着以死相搏的执念,独自一人前往,不会做到至此;即便有备而来,筛之又筛,也要有足够本事经得住那浊气侵蚀和卷宗咒法。
而能在诏德泉布下看似随意实则高明迷局的神明,他已经想到了能有那几位。
“你……你也当心些。”佘青青揉着手提醒。
心中略有思量,他捡起掉落在旁的卷宗,握在手中细细端详,只见卷宗红棕色封布上书四小字:西参亲启。眼角一缩,玄苍惊得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四字如同烙痕一般刻在心上,无意间撞破的秘密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定数。
“怎么了,怎么了?那是什么鬼东西?”青蛇妖吵嚷着想要看一眼。
“不知道是什么,约莫,不是我们该看的东西罢。”玄苍故意侧过身子,将卷轴塞入狐裘夹层之中,伸手将她搂紧,飞快道,“青青,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便是。”被他强势牵制动不得分毫,陷入欣喜的妖物很快就将卷宗的事情抛到脑后,“玄苍说什么我都答应。”
玄苍微笑出声,眼中似乎凝着星辰,“诏德泉底发生的事,不要与东商君透露半个字。”
她脸忽然红起来,低着头用小腿蹭着他的,轻声道,“我与玄苍的事情……做什么要和他说啊?再说了,爷那么聪明,总归会猜到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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