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讨厌。”末了他才说。
“那,不讨厌就是喜欢了?”
他又紧闭双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并不擅长应付热情的异性,从来都是这样。想来陪伴姻姒多年,扶桑神魔谈之色变的西参娘娘在他眼中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人前傲慢逞强人后却爱偷偷躲着哭鼻子,他只会应对这样的女子。
而佘青青一身碧纱落在眼中,妖物媚态尽现,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心思却单纯明净不食人间烟火……就像是一株欣欣向荣的藤蔓,舒展着身姿要缠上他的心,说不清道不明的鲜活。
他本以为自己一生牵挂之中,只会有个姻姒。
不想姻姒的身边终究会有别人,而亦有别人,会来到自己身边。
见玄苍没有回答她的疑惑,佘青青露出遗憾表情,指了指掌心中的布老鼠,问道,“这个,你也常常叠给西参娘娘玩罢?那,有没有再叠给其他人呢?”
“并无。”他微微挑眉,听出了妖物旁敲侧击想问的话,只是谈及姻姒,不免嘴角浮笑,想说的话又多了起来,“娘娘自幼不喜女孩子家的东西,我倒是给她缝过几个娃娃,可惜都让她给扯坏了……之后,便再没有添过什么玩具,她,呵,一直都不像个女孩子。”
“那她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爹娘不在身边……岂不是很可怜?”
“是,好在娘娘生性喜静,倒也并不在意身旁其他。不过,她从小就有个念想,守着念想中的人过了千万年,也不会那么寂寞罢。”想到那些个涂上东商君名字后又被姻姒肢解的娃娃,玄苍不由微笑起来,“说起来,恐怕是东商君更加可怜才是。”
“可惜我认识爷的时间没有那么长,不知道他是如何挺过来的。”佘青青点头,又重新望向他,认真道,“每次与你说话,只有说到西参娘娘时你才会露出这种表情……你是不是,很喜欢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是……是我喜欢你的这种喜欢。”
玄苍深深看她一眼,嗔怪道,你多虑了。
“我才没有多虑。”她低下头,握紧那只布老鼠,发髻上的翠绿流苏垂至好看的锁骨,声音低到不能再低,“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玄苍提到我,也能有这么多话可说,也会露出那种表情就好了……到底要变成什么样,改掉多少你口中的坏毛病,才能让你稍微喜欢我一点呢?可是,如果改的太多,我……真的就不是我了啊……”
几只飞蛾在宫灯周围扑腾翅膀,亭下人影成双,青白两色交融。
玄苍沉默片刻,自觉气氛尴尬,垂目见得方才所买吃食,便将其往佘青青面前推送了过去,“我在街市上看到这些吃食,觉得海泽的做法和我们浮台很是不一样,便买来些许,你饿的话就吃一点,无妨的。”
“我没什么胃口,不想吃——等你的时候吃掉了很多苹果,可惜,一点都不好吃。”
佘青青兀自说不明所以的话,站起身来冲他礼貌地欠身行了个礼,走出两步后又依依不舍转身,开口却是始料未及的冷语,“玄苍,我知道你嫌我烦,不想见到我……我也会努力改掉总是想缠着你的坏毛病,可我绝对绝对不会收回之前的提议,我一定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然后和你在一起。”
总是。绝对。一定。
在一起。
他仰面看着她,只觉得那些话铿锵有力,且是小心谨慎如他毕生都说不出的话。心间冰层倏然碎裂,他相互交叠的双手不禁紧了一紧。
见他依旧不言不语,她终是转身,“那,那我……先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
一袭碧色翩然将离,正如来时那般难以预料。
他猛然转醒,飞快拉住她缠着碧色薄纱的手臂,口中轻吐三字,“喜欢的。”
“什么?”她回眸,并未听清楚他所言。
“……现在,也很喜欢的。”
“玄苍,你……你说什么呀?”
“你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足够让人喜欢,让人记挂——你说的没错,规矩学得太多,变成另一个人,这世上,可就再也没有佘青青了。”他松开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又解开捆扎荷叶鸡的绳子,扯下一大个鸡腿递到她面前,“坐下,吃完鸡腿再回房。”
“可你说过,晚上不要吃得太多。若非是熬夜,连宵夜都不要吃……这样最好。”佘青青不解地看着他,掌心依旧握着那只布老鼠,“……还是说,只要我现在坐下来吃个鸡腿,你就喜欢我一点点了?方才你说的喜欢是这个意思吗?”
白发男子轻笑出声,也懒得再去解释,“差不多罢。”
佘青青展露出疑惑神色,低头暗想片刻,忽而起身将整只鸡给抢了过来,毫无形象可
作者有话要说:腹黑别扭的苍老师最喜欢了_(:3」∠)_
45试宠
姻姒是第一次睡得如此舒心;隐约听得身旁男子轻微的呼吸声,仿佛整个人都浸没在温水之中。两人并非有相拥而眠,只是那不远不近的距离,她稍稍一动作便能触及到殷肆的温度;那个男人安静且无害的模样;实在叫她迷恋不已。
而他凶悍且暴戾的样子她亦见过,像一只无法满足的兽;亦让人无法自拔。
那念想反反复复,他的好他的坏全数纠缠在脑中……听得轻微声响;转醒后的姻姒有些恼,扯了被褥想要蒙住脑袋;不想阖着眼刚伸出手去,便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忽而又觉察身上单薄衣衫被人褪至腰间,俯身在床榻上,胸前香软与被褥挤在一起,不免有些难受。
裸/露在外的脊背一凉,似有什么滴落,继而又有手指在其上游走,将那股冰凉牵引至她的脖颈与腰腹处……
她猛然一惊,睡意全无,一手遮住胸前春光,挣扎着就要起身,不忘扭头给予始作俑者警告,“你做什么?不是说……不是说不……”
“别动。”殷肆按住她的肩,俯身在她耳边呼气。
她就真的不动了,按照原先的姿势趴好,顺手将上衣往上提了一提,想要系好盘扣。
“在上药,别动。”殷肆从身后将她拉上去的衣物又扯下来,大掌将她背上的药膏均匀抹开,“在沙海中晒了那么久,你背上灼伤得厉害,昨日虽有用草药泡澡,可到底是要多留心些才好——这罐‘鹿草天香膏’是我带兵征讨紫宸出逃妖众时‘回春手’欧阳羽赠给我的,解烧灼火毒,很是不错,这几日你且多涂抹些,免得留灼痕。”
她面颊贴着绵软被褥,小声道,“如此金贵之药,我这区区小伤,不必浪费。”
“金贵之药配金贵之人,西参娘娘就莫要推脱了。”他低笑,掌又往上移,贴着她胸侧流连不去,口中却是正经语调,“我与那魔物医者也算有些交情,待他游历至扶桑,讨些瓶瓶罐罐的良药还是容易的,何来浪费一说?”
姻姒被他撩地难受,哼了一声,“怪不得勾陈帝君寿宴时,他肯装疯卖傻维护你。”
殷肆手一顿,想了想又笑道,“那阿姻那般理直气壮地维护我,又是何缘故?到底是舍不得我受旁人诽谤诬陷罢?”
她睁开眼,扭头冲他看了一眼,接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东商君既然觉着紫玉九龙鼎一事自己是遭了诽谤,遭了诬陷,那想必,心中已明罪人是谁?”
他不说话,仍是笑,手中力道加重,顺势替她揉了揉肩。
“该不会真叫北海魔君说中了,是你自个儿演的一出戏?”她焦急,“殷肆,我不知你竟然真的……”
“话多。”他轻轻呵斥一声,揪了下她披散在身侧的乌发,“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将紫玉九龙鼎埋到海泽境内,还放了风声出去,怂恿雪神和北海魔君联手当众给我难堪——不过,你怎这般不信我?枉我那日还下了赌咒,若是觊觎勾陈帝君之位,必将孤寡一生。”
她回忆起寿宴之上他的身姿,他的神态,他的话语,一时间神色淡下去,“那……是谁?”
耳畔听得笑声,继而是那男人的声音,“我这推拿的手法,还成罢?”
“我与你说正经事儿呢,莫言其他。”
“被陷害的人是我,我都不觉得这是正经事儿,阿姻慌什么。我不愿告诉你,是因为不能断定,说出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就是,东商君并非是睚眦必报的神仙,你别问了。”
“可是,往后……”
“怕是没有再次了,如果真是那个人做的,只这一次便吓破了胆,不敢再动我第二次。”他将药罐搁在一边,故意往她背上吹了几口气,药性散开,姻姒只觉得脊背之上一阵寒气,倒是舒服得很。
她细细咂摸着他的每一个字,将心头猜测过的人一个个划去,仍欲深究,不想却被殷肆不停在她身上游走的手惹得恼怒,“你……你且让侍婢来服侍就是……”
“不放心。”此刻的他倒是惜字如金,继续自己眼中的“正经事儿”。
“上个药而已,有什么不放心。”
男子猝不及防从她身后压上去,“我是怕旁人也看到西参娘娘眼下这副模样。”
“做什么!别这样!”姻姒嗔怪着去推搡他,她慌乱中又言,“我、我还没洗漱……”
总想着把最好的一面展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难为了西参娘娘这等时候说这等话——按照这个理,洗漱好了难道就能做什么了吗?
“我已经差人送来了。”果不其然他笑起来,催促道,“起来,我服侍你。”
姻姒瞥眼见得桌上摆放着盛满热水的铜面盆和漱口用的茶盏,幽幽还冒着热气,似是才送来不久,再看殷肆一身清爽,连发髻都已绑好……她神情忽变,尴尬着问,“这,这已是有人来过了?叫她们看见你我同床而寝,传出去,终归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是在暗示我早些去浮台提亲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或是向月老讨段姻缘?让勾陈帝君给我们做主?”
“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含着笑翻身入锦被,低眉吻了吻她的眉梢,手臂一弯,借力将她揽到怀中,“天下之大,东商君万物皆可得,独独西参娘娘一个,叫我抓心挠肺,放不下心。”
不必上心。
放不下心。
她一窒,觉得恐怕就此要醉去,不自觉将头斜斜倚靠在他肩头,一室温暖。
“阿姻,我们再试一次,可好?”他口中带着三分懒散,模样说不出的宠溺,将浪/荡之言说得堂而皇之,“这次……我再轻一点……”
她没说话,故意当作没有听见,探着身子去够面盆洗漱。不过这般举动在殷肆看来,已是那女人不怎么妥协地默认,于是勾着唇角从她身后再次拥上去,不料碰洒了她手中茶盏,害得她将漱口茶一下子吞咽了下去。
他探出个脑袋,佯装无辜眨了一下眼。
姻姒的脸忽而就涨的通红,连茶盏都端不稳,颤道,“都说了……不要从背后……”
话音还未落,便感到那男人身下□轻而又轻地碰了碰她,灼烫无比,一路烫到她心坎里去。晃神之际便被褪了衣衫,殷肆凑上前来,扯着她的发吮着她的耳垂,声音愈发邪魅,“西参娘娘……可是洗漱好了?”
她忍不住,重重咳了几声,本是跪坐的双腿被他用膝盖强行顶开,继而难耐地用大腿磨着她最撩人之处,双手又搂她腰,生生一用力,就将她翻了个身,衣衫大敞与他面对面坐着。
哪里……哪里有轻一点?面上潮红如残阳,她羞愤扭头,目光落在方才在锦被上坐出来的褶皱处,未料早已是浊色一片,分明是自己弄的。
啧啧。殷肆口中发出一阵嗤笑,似在讥讽她经不住,“可以么?”
他说过,会征得她的意思。
可是丢人至此,她若说不可,不知日后是否会又成一样把柄落在他手中?懊恼着竟连此事都落于下风,她刚想开口解释什么,却不想被他占了先机,吻下来将舌探入她小口中寻她纠缠,一手钳制着其双肩,另一手,悄然滑入她衣内,一通揉捏。
闹了许久才消停,她已是娇喘连连,目含水色。
她本是双腿分开坐在他腿上,一番折腾后,与他肌肤紧触间滑腻不堪,他抱着她,只那么一按压,便轻轻巧巧入了她身子,探到最底。
姻姒阖着眼,因为身体的充盈而瘫软,化作一汪春水,伏在他肩上不停倒吸冷气。
“……还说不喜欢?我看你……分明就是喜欢得不得了……”
他笑得狡黠。
“没这回事。”她答。
一句话仿佛是耗尽了所有气力,姻姒蹙着眉,披着的外衣已然湿透,一边挂着肩头,另一边,已然滑落至手肘,似露非露的模样甚是撩人。她垂着眼,嗯啊着在他耳边长长一声嘤咛,因为男子的进出而颤动不已。
“喔?不喜欢?”他停下,死死盯住她的眼睛,好似一切欢愉就此停歇,“那便算了……阿姻可知,你方才的声音,当真如天籁……”
无耻。心下暗骂却全然无效,体内涨热再无动作,她顿感失落,贝齿咬紧了下唇,老半天才低低从牙间挤出句没羞没臊的话,“……你、你动啊。”
语毕,竟是自己胡乱提坐了几下,愈发不得,眼中几欲要漾出水来。
殷肆似挑非挑的长眸翕阖,忽而将她拥紧,重重戳下去。姻姒始料未及,断断续续发着颤音,像是春日里的猫儿,一声声挠得他心更痒,直叹自己是强占了件宝贝——这女人,当真是扶桑之上,独一无二的宝贝!
她的足趾紧紧曲着,身体由他摆弄,连腿肚都酸软起来,不经意间狠缩了一下,惹得身上男子喉头一动,闷闷哼出声响。
“别弄在里面……”她慌了神,勾了脚去踢他,只是到底是迟了片刻,那灼热一如既往。
“已经有很多了,不差再多这一次……”温存少顷,合了心意的东商君这才慢慢将两人距离分开,抱着她一并栽在被褥中,舔着干涸的唇角发笑,“不然,阿姻以为之前是什么解了那九转合欢散毒性?”
她眸子泛水光,别扭地将目光移开,“我就是讨厌你这样戏弄我。”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将脸埋在她胸前乱蹭,语气倒是带了三分委屈,“阿姻,怎么办,你这么好,我当真是舍不得放你回浮台了,不如,住到海泽来罢?东商西参长相厮守,及时行乐,共辅扶桑大业,倒也不负一段佳话。”
“胡说什么!”
殷肆抬起脸,用指甲轻轻划着自己在女子身上吮出的红痕,露出心满意足地神色,“我想,我不大容易去在意一个人,可一旦在意了,便再也离不了,总想着要捏在手里才安心——阿姻,约莫,中毒的人根本就是我吧?越是了然你的好,就越是舍不得,忘不掉……”
姻姒凝视着面前再熟识不过的男人,忽然又有点陌生。
心思细腻敏感如他,这么多年孑然一身,身边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带着那么多沉重的回忆,迎着那么多似刀似剑的质疑目光,他究竟是如何一个人熬过来的?她有爹爹,她有玄苍,她有无数信任她爱戴她的浮台子民,可他有什么?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东商君为何会放任属下任性撒泼,为何会极尽隐忍辅佐胞弟坐稳帝位,为何坚守承诺不让任何人踏足诏德泉,为何害怕自己爱上凡人而不惜常年邀人试药……每一件不必上心的事情,在他看来或许都是坚持下去的不二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