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龙形八掌”浓眉微皱,望了望桌上的赌注,又望了望怀中的爱女,干咳一声,沉声道:“既然如此,不如将这赌约取消了吧!桌上的那些银子,就算作我送与战庄主的门下好了。”
他又望了望裴珏,缓缓道:“你那种奇怪的比试,不如也取消了吧!与我一起……”
裴珏面容木然,缓缓截口道:“一言既出,无法取消了!”
“神手”战飞目光一转,望到檀明怀中的檀文琪时,他的眼神突地变得蛇一般的狠毒与残酷,沉声道:“正是,一言既出,怎可自悔!”
向一啼、那飞虹交换了一个眼色,齐声道:“正是,万万反悔不得”龙形八掌“面容微变,吴鸣世却与裴珏低语起来!群豪又复骚乱。纷纷议论之声,有如雷鸣。”七巧追魂,那飞虹沉思半晌,突地朗声说道:“胜负未分之前,赌约中的珍宝,财物与字据,却应交与一人收存,谁也不得妄动。”
他目光斜瞟向一啼一眼,又道:“便连赌约中那十八位兄弟,也不能随意走动,必需与珍宝财物,同被监视,直到胜负分出之后。”
他抱拳四揖,大声道:“各位朋友,在下这个意见,可算公平么?”
群豪又是一阵私语,有的便保持缄默,有的大声道:“如此赌法,才有意思!”
有的大声道:“这可算得是最最公平的意见了。”
又有人间::‘只是这些珍宝之物,应当置于何处呢?“”七巧追魂“目光又自一转,突地望见默然端坐的东方五兄弟,立刻朗声说道:“东方铁昆仲威震江湖,‘飞灵堡’更是武林圣地之一,东方老堡主威震天下,他五位其中谁也有赌注,但只是随意游戏而已,这些赌注置于‘飞灵堡’,也算得是最安全而公平了,各位可说是么?”
他不问檀明、战飞等人,而去问满厅群豪,因为他深知众意所归,即使不同,这些人便也无法反对了。
群豪果真哄然传议,东方五兄弟长身而起,似待谢绝,但望了兴奋中的武林群豪,只得微一拱手,无言地承受下来。
“神手”战飞此刻仍是矛盾已极,他不禁暗算自己当真是在作茧自缚,但事已至此,他双掌一拍,朗声道:“如此说来,那么这位檀姑娘又当怎地?”
“龙形八掌”面色一变,沉声道:“她年纪尚轻,方才胡乱所说的话,算不得准的。”
“神手”战飞面容一沉,冷冷道:“她既是胡乱说话,檀老镖头方才为何不加阻止?难道是因为檀老镖头方才有胜算在握,而此刻已无把握,是以便想推赖了么?”
“龙形八掌”檀明大怒道:“数十年来,尚无一人敢对老夫如此说话,战庄主,你莫要忘了老夫对你的客气。”
方才战飞的言语,实已说出了他的心意,这武林一代大豪在无言可对的情况下,恼羞成怒,意以威力压起人来。
“快马神刀”龚清洋,“八卦掌”柳辉,身形丫动,已站在他身侧。
“神手”战飞仰夭笑道:“客气,客气……哈哈,嘿嘿,各位可曾听到这位仁义为先,一诺千金的檀老镖头,方才所说的是什么话么?”
群豪轻动声中,立刻便响起一片饥嘲、冷笑,要知今日来到此间的,大多俱是绿林豪士,自然与“龙形八掌”檀明,站在敌对地方。檀明是何等人物,又何尝不知道此间的情势。
他浓眉皱处,方待答话,哪知向一啼、那飞虹又齐地大喝一声:“裴兄留步!”
原来裴珏在哄乱声中,略微与吴呜世倾诉了一些心事,自觉在此间已无留恋,便俏然转身,走向厅问。
向一啼铁拐“当”地一点,身形展处,挡住了他的去路。
裴珏冷冷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他生性虽然宽容,但也未忘向一啼那一拳之恨,只是他极力想使自己淡忘此事而已。
“金鸡”向一啼此时此刻,神情已不敢露出不恭之色,微一呻吟,竟抱拳一指,朗声道:“阁下若是走了,在下等怎能知道胜负如何?”
裴珏冷冷道:“我若是不走,又怎能分得出胜负?”
向一啼呆了一呆,裴珏已自他身旁悄然走出门外,只有一“阵缓慢而清晰的语声,自门外传来。”胜负分出后,你们自会得到讯息。“这其问自然有人要去阻拦,但”神手“战飞却厉声喝道:“谁敢对盟主无礼?”
他喝声虽然威严堂皇,其实心里却是恨不得裴珏早走。
“金鸡”向一啼呆了半晌,突地大声道:“无论如何,我总要差人去跟着他的行踪的!”
“七巧追魂”那飞虹道:“正是,小弟也有此意。”
“神手”战飞沉吟半晌,道:“既是如此,不如你我各派一人跟随于他,也好早些知道胜负。”他转首以目光去询问东方兄弟的意见,他兄弟五人只是淡淡地微微颔首,但“神手”战飞见到他兄弟并未站在檀明身边,心中大定,冷冷道:“檀老镖头意下如何?”
檀明冷笑一声,沉声道:“你言语如此傲慢,当真以为老夫已在你势力之下了么?”
“神手”战飞仰天大笑道:“在下虽不敢有此意,但目前情况,却似已如此!”
“龙形八掌”檀明目光一转,亦自仰天大笑起来,大笑着道:“老夫走南闯北,数十年行走江湖,今日难道会毫无准备地来到你这‘浪莽山庄’么?”
他笑声方起,战飞笑声立顿,只见“龙形八掌”语声顿起,目中精芒闪动,厉声道:“战飞你今日如何将老夫迎人庄来,使得如何将老夫恭送出去,否则老夫便要你这‘浪莽山庄’血流成河,化为瓦砾!”
这称雄一世的武林大豪,方才虽以询悯长者的姿态出现,但此刻语声骼然,掷地成声,神态威狂无俦,的确有其慑人的威力!
“神手”战飞面寒如水!
院外人影闪动!
东方五兄弟缓缓长身而起。
大厅中又复静寂如死,不知有多少只手掌,已悄悄握在腰畔的剑鞘之上。这其间只有“七巧童子”吴鸣世微微一笑,乘乱中飘然而去!
“龙形八掌”檀明怀抱着被他点中“黑甜睡穴”,已经沉沉睡去的爱女,目光冰冷地望着面前的人群,将满厅中这数百个草莽群豪,似乎俱都未曾看在眼里。他冰冷的目光,只有偶尔投落在他爱女娇容上时,才微微现出柔和之意;他雄壮的身躯,虽然经过这许多年的岁月消磨,仍然有如铜浇铁铸,谁也猜不透在这笔挺得有如标枪般的躯体内,究竟有多少潜力?
“神手”战飞面容阴沉,但目光中却已明显地露出,他心中正在思考着一件重大的决定,是“战”?是“飞”?他没有决定前,谁也不知道。
“神手”战飞面上虽镇静,心中却起伏不定,暗暗忖道:“今日之势,敌寡我众,那东方兄弟虽然站在他身后,却未见会全力助他。我如能将‘龙形八掌’在今日一战中杀死,那么我便毋庸再借旁人之力,便隐可成为江南之盟主,‘飞龙镖局’也势必瓦解,何况我今日杀他,正有着极好的借口,教天下武林同道,都无法非难于我。今日我若迟疑,再要寻得如此机会,只怕已是难如登天了。”
他双掌渐渐握紧,目光渐渐犀利,但转念一想,却又不禁忖道:“但直到此刻,这‘龙形八掌’神态仍如此镇定,他武功纵然高强,面对着这许多敌手,以及院外的强弓硬弩,亦是难操暗算,莫非他真的是有备而来,在庄外早有人马埋伏?”
他双掌渐渐松开,目光也淡淡黯淡,接着又自忖道:“江湖传言,‘龙形八掌’武功之深,深不可测,即使他今日命丧此地,他若存心与我同归于尽,我只怕也难逃毒手!”
转念至此,他斗志更丧,方待以言语转回局势,哪知就在他言语将说未说,还未出口之时……那边“七巧追魂”那飞虹目光移动,一面蓄势待敌,一面观察情势,一面在心中暗地思忖道:“今日之势,看来虽是‘神手’战飞估强,但‘龙形八掌’亦自不弱,是以僵持至此,战飞仍不敢妄动,为的是既怕‘龙形八掌’有着埋伏,又怕‘龙形八掌,以深不可测的武功,在势不两立的情况下,与他同归于尽。但是我呢?我实力全都没有放在此处,对方的目标亦不在我,我随时都可乘乱而走。”一念至此,心中冷笑:“既是如此,我何不挑起战端,让他们杀得落花流水?无论谁胜谁负,对我而言,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目光中突地现出了杀机,心中也已下了决定。
“龙形八掌”檀明一手环持爱女,一手看似随意垂下,实已满蕴真力,目光坚定得有如岩石,思潮却有如岩边的浪花。
这威猛的老人亦在心中暗暗忖道:“今日之事,我算来算去,‘神手’战飞决不敢在此地妄动于我,因为此人心机颇深;也不愿成为武林中的罪人!是以绝不敢妄做祸首,何况又有‘东方五剑’与我共来?这兄弟五人年纪虽轻,但出身武林世家,又各得真传,武功不弱,在武林中实有举足轻重之势。”
暗叹一声,接着忖道:“但此时此刻,情势却大不相同,他已找着了极好的借口,又挑起了众怒,看来我原先的打算已经错了!只怪我未曾准备,便随意孤身而来,此刻虽然以言语吓住了战飞,但却怎能吓得住‘七巧追魂,那飞虹与’金鸡‘向一啼呢?他两人在此情况之中,坐收渔人之利,自然是希望我们大杀一场的!”他悄然转目望了身旁的“快马神刀”龚清洋与“八卦掌”柳辉一眼,又自接着暗忖道:“这两人虽然不是庸才,而且忠心于我,但武功却非好手,今日于我,井无帮助,凭我一人之武功,今日杀出此间,虽然绝非问题,但……”
他又垂首望了望怀中的爱女,檀文琪的鼻息沉沉,睡得正熟,苍白的面容,也已泛出了嫣红的颜色。
檀明不禁暗叹道:“但是这孩子……唉,若非这孩子,我既不会来江南,也不会落人此刻的局面!”
目光一转,凛然忖道:“此刻看来,那飞虹已有出手挑起战端之意,流血已在目前!嗯,有了!战端一起,我便怜琪儿交给东方兄弟,让他们不得出手保护于她。哼哼,此间之人,只怕还没有一人愿意招惹‘飞灵堡’的!”
就在:‘神手“战飞妄想转回局势的言语将说未说,还未出口之际……”七巧追魂“那飞虹突地冷笑一声,大喝道:“众家兄弟,还不快将这满口仁义,满心奸诈之老匹夫除去,为我战大哥出一口恶气!”
他巧妙而轻易地,将这笔帐又划在战飞头上。
“神手”战飞心头一凛,刹那间大乱已起,叱咤声,拔剑声,推倒桌椅声,杯盏粉碎声……还有人大喝道:“堵住门户,莫教点子扯活!”
“七巧追魂”大喝过后,手掌立扬,三道乌光,闪电般击向“八卦掌”柳辉!
几乎就在他动手的同一刹那,“金鸡”向一啼铁拐一点,呼地一杖,带着劲风向“快马神刀”龚清洋当头击下!
这两人避重就轻,分作两对,厮杀起来!却将“龙形八掌”檀明,留下给“神手”战飞了。
也在这同一刹那,“龙形八掌”剑眉一剔,霍然转身,将怀中的爱女,推在东方震手里,沉声道:“老夫将小女交与世兄们了!”
不待答话,手掌反挥,击落了三枚乱飞来的袖箭。
东方震愣了一愣,暖玉温香已自人怀。
东方铁剑眉微皱,沉声道:“老三好生照顾着檀姑娘,今日之战,只怕我兄弟也不得不出手了!”
这话声传入“龙形八掌”耳里,他精神一震,双臂一张,大喝道:“檀明在此,谁敢前来动手!战飞!战飞在哪里?”
这一声大喝,当真有如天外霹雳,大厅中数百豪士,只觉耳畔“嗡嗡”作响,竟无一人敢妄自出手的!
“神手”战飞暗叹一声,对“七巧追魂”已恨入刺骨。只见他虽在与“八卦掌”柳辉动手,但招式松懈,显见未使出全身功力,而且步履之间,渐渐向门窗处移动,战飞目光动处,切齿道:“好个那飞虹,你挑起战端,竟要溜走了!”
拔了折扇、重重掷在地上,雷声大喝道:“各位兄弟,今日一战,事关江南同道成败,江南同盟,谁也不得先走。好朋友只要把住门窗,便是帮了战某的大忙,院外的弟兄听了!厅中无论是谁掠出,立刻将之乱箭杀死!”
大喝声中,他已甩去长衫,牙关一咬,向“龙形八掌”扑去,他已决定心意,今日无论成败,也要将“七巧追魂”拖在一起。
“七巧追魂”那飞虹耳中听到他的喝声,心头已在暗暗发慌,扬手劈出一掌,暗忖道:“看来战飞是要与我并肩了!”
思忖之间,招式一缓,“八卦掌”柳辉低叱一声,身形展动,闪电般击出四掌!
“七巧追魂”心头一惊,闪身错步,后退三尺,突地身形一缩,逼进“八卦掌”怀里。要知柳辉仗以成名的“八卦掌”法,乃是大开大阎的正宗招式,“七巧追魂”此刻以巧胜直,以柔克刚,竟恰好成了“八卦掌”的克星。
势,仍是锐不可当。
“快马神刀”武功本不高,此刻失了右手,又无兵刃,数招过后,已是险象环生;只觉身前身后,上下左右,俱是这“金鸡”向一啼的拐风杖影,宛如无数座高山,将他压在中央。
再过数招,他甚至连招架都无法招架了!仗着身形的问动,虽仍可勉强支持,但刹那之间,便是粉身碎骨之祸,已成不可避免之事,只见他面色赤红,呼吸急促,满头汗珠,更是早已涔涔而落。
厅中之人虽多,但在这一时之间,却仍是只有这六人动手。
厅中桌椅,早已推倒,有的被抛出窗外,有的狼藉地推在四侧,满厅群豪,有的手持刀剑,在一旁掠战,有的站在桌椅窗把上,堵塞着门户,只要“神手”战飞,“金鸡”向一啼,“七巧追魂”那飞虹这三人之中,有任何一个露出败象,便不知要有多少人立刻出手!
那九条锦衣大汉,一鸡尾丸兄弟,以及战飞门下的丸条黑衣大奴,井肩挤在大厅中的一个角落里,这十八人似乎知道自己已成了“赌注”,已是身不由己,是以并无一人有丝毫出手之意——自然,此时此刻,这十八人出手与否,与战局亦无丝毫之影响。
数百道目光最注意的,自然还是“龙形八掌”檀明与“神手、战飞这一对,因为他们的胜负,不但要影响到今日之战,而且必将影响到天下武林,这一战之成败胜负,实是深深关系着今后天下武林的大局。”神手“战飞未与檀明交手之前,便已先存了三分畏惧之心。要知”龙形八掌“以掌法成名,少年间便崛起江湖,至今垂三十余年,声名之盛,一时无两,他亲自与人动手的次数并不多,但却未尝败过一次,而”神手“战飞虽已成名颇久,与之相比,却仍不过是后辈而已。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便使得”神手“战飞不由自主地”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但这草莽大豪却已有不知多少次的交手经验,将这份畏惧隐藏起来,他只是份外地加了几分谨慎,暂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以两人甫一交手,”神手“战飞便以严密的守势,护住全身,但是数十道掌风,裹着一个紫色的人影,当真可称是滴水难入。”龙形八掌“身形飘动,掌势轻灵,他高大的身材,竟有着出奇地灵巧,但掌势间的力道:却远不如”神手“战飞想象中的雄浑沉重,招式间的变化,也远不如神手意念中的犀利奇诡。这武林大豪的掌法,仅仅不过只占了”轻灵“两字而已。这实是大出战飞意料之外,也大出群豪之外。只见这两条身影游离闪动,虽然甚是好看,但却未有一招真正的接触——那种在群豪意念间必有的、惊心动魄的接触。”盛名之下的‘龙形八掌’,难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