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风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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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风清奇-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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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娘娘又嘱咐了几句,离开后许久,姜珩才敢掀开被子,姜瑾猛然蹿起来,要往外跑。

    “阿瑾跑得这么快,可是怕染病?”

    “我不怕!”姜瑾回头辩解道。

    “我知道。那你跑这么快作什么?”

    “关你甚么事?”姜瑾语气很冲。

    “阿瑾,我不信那些。”姜珩笑得很温煦,就算是在闷而冷的室内,也给人春风化雨之感。

    再高的怒火也熄了。

    “那些八字、命理,我一个都不信。路都是由人走出来的,若是一开始就限定好了什么时候要做什么,与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

    “对。”姜瑾点点头,没往外跑了,反而问道。

    “那皇兄想走什么路?”

    “什么都好,有阿瑾就好。”

    姜瑾脸一红,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瘸一拐的背影,颇有喜感。

    落荒而逃的样子,像猴子被火烧了屁♂股♂。

    等姜珩养好了身体,能见风的时候,在御花园又看见了姜瑾。

    他依然避开。

    反倒是一同在尚书房上课时,他写了个纸条丢过来。

    姜珩展开一看,潇洒张狂的行草,四个大字——

    “我亦如是。”

    不知何时,姜瑾就巴上了太子姜珩,像个跟屁虫,两人常常在一处,不管是写字还是听曲,形影不离。

    若不是容妃不允许姜瑾在宫外住,姜瑾已经带上了行李,把自己打包送进东宫长住了。

    两兄弟抵足而眠、彻夜长谈也是正常的,古人挚友尚且如此,更别说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了。

    至于他们的母亲,儿子大了管不住,只能任由他们兄友弟恭。

    反正太子是要娶亲的,那时候姜瑾是没机会再做太子的跟屁虫了。

    时间也临近,容妃不再管姜瑾,任由他天天往东宫跑。

    刚开始还对姜瑾有些歉疚,到了如今,已经分毫不剩。

    皇家的双生子,一出生就该弄死一个,姜瑾占着他弟弟的身份这么久,也该知足了。

    只等雷霆一击,把地宫里的儿子换出来。

    那个孩子有龙纹,才是天定的君主。

    至于现在这个只知道疯玩的姜瑾,用处已经不大,到时候再处理得干净一点,让他与太子一道去地下续兄弟情。

    太子妃已经选了很多年,可惜这位姑娘父母祖父母先后逝世,守孝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长。

    竟拖过了六年。

    太子姜珩一直没有大婚,不能出宫建府,虽然政事处理得很好,手里头却是一分权力也没有。

    姜瑾渐渐长开了,变成一个风华无双的美少年。

    容妃没有给他选王妃的意思,他自个儿也不急。

    反正太子妃还有几年孝没守完,太子是兄长,兄长没有成婚,他一个做弟弟的急什么?

    只是想到日后与太子举案齐眉的人是另一个女子,终究意难平。

    他渐渐开始把自己孤立出来。

    不再跟着太子了。

    原先看不进去的书,如今也慢慢看下去了。

    字也沉淀下来,得太傅夸了许多次。

    瑾皇子终于从“驽钝不堪”“惫懒放荡”变成“灵性十足”“天资聪颖”,然而这也不能带给他些许喜悦。

    太子姜珩从出生后就被人夸到如今,谦和有礼、温润如玉、君子之风、聪颖异常、恭谨孝悌几乎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来称赞他。

    以前姜瑾还不觉得,如今却有些自惭形秽。

    皇兄像天际的明月一样,光华明耀异常。

    他则是地上的瓦砾,不堪入目。

    “阿瑾,近日可有心事?”

    姜珩终于得了空子,堵住在一处竹楼看书的姜瑾。

    “没有。”

    “为何近日你都不来寻我了?”姜珩追问道。

    “你不是知道吗?”

    姜瑾猛然把书砸在地上,转身就走。

    “阿瑾,我不会娶别人的。”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那些话,用来骗别人吧。”

    姜瑾背过身,被姜珩抱住,猛然一颤。

    “哪有别人。”

    姜珩把头靠在姜瑾肩膀上,如今他依然比姜瑾高一些,正合适。

    “你听,我的心在说话,它没有骗你。”

    姜珩抓着姜瑾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跳跃平稳有力,眼神真挚无比。

    姜瑾猛然甩开姜珩的手。

    “不要再来了,臣弟先在此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第61章 筝姬番外 【完】() 
姜瑾出了竹楼;随意选了个方向径直往前走。ggdown

    最后竟走到了那条青砖小道。

    这地方他再没来过;如今是第二回。

    往事已矣。

    “瑾殿下;陛下有事传召;请殿下随奴走一遭。”

    来人的确是皇帝身边的公公,和容妃的关系也极好。

    只是这里宫灯黯淡;风又大,这公公的表情更显得诡谲莫测;让姜瑾一时有些畏惧。

    “殿下竟转来了这里,让奴好找。”

    “公公;不知父皇找我是为了何事?”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也许与太子大婚有关。”

    “这样啊”

    姜瑾跟在那位公公后面;在青砖小路上越走越远;回头看;祠堂里依然空寂,当年那个站在门口的人,已经不能同行了。

    “阿瑾怎么穿得这么少;快喝了这碗姜汤。”容妃也在皇帝的寝宫内;一看见姜瑾,就极其亲热的来挽他的手;端姜汤给他喝。

    姜瑾不明就里,有些不大乐意,然而容妃的眼神十分奇异;似乎要择人而噬;姜瑾心中一寒;接过姜汤喝了两口。

    似乎和以往那些姜汤味道不一样。

    姜瑾手一抖摔了碗,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了。

    “阿瑾,可让母妃好等。”

    容妃拥着一个少年,皇帝也笑得温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都是儿臣的错。”那少年的声音,莫名熟悉。

    姜瑾扭头去看。

    那少年也转头,冲他一笑。

    巨大的恐惧感袭来。

    那张脸,竟然与自己分毫不差,一模一样,笑起来嘴角的弧度也是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让哥哥替我在宫里住了这么久,深感歉意,不知如何弥补”

    “不过一个替身,阿瑾莫要与他多言,白费口舌。”容妃笑着扯了一下那少年的衣袖。

    他穿的衣饰,与姜瑾依然一模一样。

    “”姜瑾张口欲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一阵天旋地转,栽倒在地上。

    一模一样的脸,正好迎上装过姜汤的碎瓷片。

    巨大的痛楚袭来,丝毫留不住他的神智。

    我是姜瑾?他是阿瑾,我是谁?

    我是谁?

    姜瑾再醒过来时,在一处幽暗的地宫。

    眼前的人正是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哥哥真是能睡,皇兄明日就要成婚了,若哥哥不出席,皇兄一定很失落。”

    姜瑾动动唇,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腐蚀过,发不出来声音,干嗬了几声,只涌出大口大口的血,混着肉沫。

    “哦,忘记与哥哥说了,母妃说你的声音不能与我一样,特地嘱咐人给哥哥喂了药。”

    “哥哥也不用担心,我已经约了今晚与皇兄见面。”

    “嗬”姜瑾想说什么,终究只是牵动了伤口,痛得抽气,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他的唇形,是说的“求”、“你”两个字。

    “听说哥哥像条狗一样,只知道求人,我以前还不信,现在倒是相信了。”

    “不知道今晚,太子会与我说什么呢?”

    “太子与哥哥兄弟情深,一定也会喜欢我吧。”

    “我可是和哥哥长得一样。”

    “哥哥心跳的时候,我的心也在跳,哥哥难过的时候,我的心也会痛。”

    “哥哥既然不想让太子成亲,我也会实现哥哥的愿望。”

    “哥哥就在这里好好养伤吧,若我得空,会来陪你说说话。”

    “对了,我叫姜瑾,是父皇和母妃给我取的名字。”

    “姜瑾是我的名字,和哥哥没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这个自称姜瑾的人端着蜡烛远去,觉得自己从出生到如今,都很可笑。

    名字是父母所赐,这之后,他从来就不是姜瑾,以后,也和这个名字没有关联了。

    又转而担忧起姜珩来,不知道姜珩会不会发现那个人不是自己,不知道他们会对姜珩做什么。

    姜珩看见是姜瑾身边的小太监,招招手让他过来。

    “太子殿下,我们殿下约你子时过,去芙蕖湖边相见,夜里风大,殿下多穿些衣服。”

    “好。”姜珩并没有怀疑什么,令人厚赏了小太监。

    喜服铺在床上,他迟迟未动。

    虽说明日就要新婚了,但他心里没有半分喜色。

    他做不了太子妃的良人。

    如果姜瑾愿意,今夜他们俩一同溜出宫去也可以。

    大不了亡命天涯,生死与共。

    芙蕖湖畔,姜珩提前了一刻钟去了。

    没等多久,他就看见姜瑾独自而来。

    “皇兄!”

    姜瑾一上来就扑进了他怀里。

    不知怎么,姜珩心里有些异样,欲把他推开,却没有付诸行动。

    “皇兄,我不想你娶亲。”

    “那我们一起出宫如何?”姜珩摸了摸姜瑾的头。

    “你不想做太子了吗?”

    “若有阿瑾相伴,不做太子又何妨?”

    嗅着清淡的香气,他陡然升起妒火,又觉得嘲讽。

    谁能想到,温良谦恭的太子竟是有这种龌蹉想法呢?

    “皇兄!我看错你了!”

    姜瑾猛然把姜珩推进湖里。

    眼里的嘲讽、不屑、冷漠几乎流露成实质。

    姜珩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姜瑾这么舍不得宫里的生活么?

    “父皇,你看皇兄他,他竟然对儿臣有那种心思”

    姜瑾拽着皇帝的袖子,一脸惊惶。

    宛如一道惊雷劈下,姜珩甚至忘记挣扎,任由水波将他吞噬。

    “禽兽不如的东西。”

    皇帝把姜瑾护在身后,冷漠的俯视着渐渐被水淹没的姜珩。

    无尽的水色冰冷涌来,他们的脸模糊不清,最后变成姜瑾冷漠的脸。

    “阿瑾——”

    姜珩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过来时,周围处处挂着白布白幡。

    “我把他杀了,为何我儿还不醒。”

    皇后一脸漠然,看着床上的姜珩,眼睛通红,青筋毕露,状如封魔。

    “皇兄”姜瑾趴在床尾,哭得悲戚无比。

    姜珩醒过来后,再也没有说话。

    皇帝驾崩,容妃殉葬。

    就是这几天的事。

    姜瑾看他的眼神依然灼热,姜珩却不想说任何话了。

    感觉已经不对。

    这样的姜瑾,处处透露着虚伪。

    再关切的表情,依然没有温度。

    皇后已经荣升为太后,姜珩成功登基。

    上一位皇帝尊号为姜灵帝,因为他十分相信占卜,供奉道士,炼丹养生,太后觉得他吃的丹药很灵,吃了一个疗程就七窍流血而死,所以择了一个灵字。

    姜珩不言不语,看起来木木呆呆,登基大礼依然没人制止。

    太子继位,天经地义。

    容妃母家的人,尽数被太后杀得一干二净。

    若不是太后指望姜瑾能让皇帝恢复正常,也不会留着姜瑾的命。

    姜珩想动也动不了,他能思考的时间很少。

    大多数时候思维都是一片混沌。

    落水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全然想不起来。

    太后是怎么杀死了姜灵帝,将容妃殉葬,他也不知道。

    能思考的时候,也操控不了身体。

    刚开始还能下意识走两步,后来就只能靠宫人抬。

    所有事情都有姜瑾代劳,他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姜瑾的专注、执着、真诚,让太后甘拜下风。

    姜珩的症状,没有太医能治。

    可能是磕到了脑袋,傻了。

    姜珩的确是傻了,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因为他看着体贴入微的姜瑾,心里没有什么喜欢,只觉得反感。

    是因为姜瑾推他入水?还是因为姜瑾那时投靠了皇帝?

    不是。

    不是这样。

    姜珩动不了,偶尔清晰一两刻钟,思绪又变得混沌了。

    那个状态之下,他与傻子没有区别。

    不会留口水,稍微好看些。

    大小便的问题都是姜瑾亲自处理的。

    姜珩觉得十分难堪。

    并没有什么卵用。

    五年后,太后崩逝,封姜瑾为摄政王。

    期间,宫外一处皇庄,放出来一个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人。

    他没有名字,不会说话,走路一瘸一拐,满身伤疤,几乎不成人形。

    见过他的人都对他印象深刻,却没人能说出他的去处。

    甚至出现妖怪吃人、无面人之类的民间怪谈。

    “我如今什么都有了,哥哥也体验到了多年不见天日的感受,不欠我什么了。”

    “皇族血脉不能外流,哥哥莫怨我。”

    “这张和我一样的脸,也不能留给哥哥。”

    “赏白银千两,送哥哥离京,以后你我再无瓜葛,哥哥一定能遇见一心人,半生无忧。”

    他早就习惯姜瑾时不时进地宫把他折磨一番,这回竟然大发慈悲放他出宫

    也是破天荒了。

    每次想放弃这条命时,就会想到姜珩以前说过的话,“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算什么?”

    往昔音容笑貌,一一清晰。

    姜珩深陷囹圄,连他也不在了,谁去救姜珩呢?

    他出宫后倒没有遇见一心人,但是遇到了饥荒,救了一个异人。

    那人为了报他的救命之恩,从死人身上挖来脸皮,给他换上。

    虽然不能称之为俊秀,普通平常一张脸,倒也比先前吓人的样子好了太多。

    那人练了身古怪功夫,虽是男子,却喜女子打扮,正好他也没有了男子之物,便学了那人传授的葵花宝典。

    他体质阴寒,正适合练此功,进益极快,一日千里。

    后来异人又传授了他医术,学到精髓后,两人分别。

    姜珩被喂下了绝育药。

    虽然姜瑾吹凉了药,笑得很好看,姜珩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他不想要孩子,但是不希望,是姜瑾来给他喂药。

    而且是怕自己威胁到他的地位。

    如今自己还有什么优势吗?

    空有一个皇帝的名头,什么权力都在姜瑾手里。

    甚至后妃生下的孩子,都是姜瑾的血脉。

    姜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依然控制不了身体。

    最初对姜瑾赤诚勇敢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姜瑾想要的,都拿去便是。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姜瑾抢东西。

    宫中牵涉到惊天之秘的人太多了,一波一波的宫人死去。

    姜瑾又召了批太监入宫。

    近年,姜瑾对折辱姜珩的事没了兴趣。

    不再给他喂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再在他面前临幸妃嫔。

    姜珩被宫人怠慢,常常一身恶臭。

    形销骨立。

    几乎没人能认出来这个人是当初清俊温润的太子。

    一个面目普通的宫人被领到姜珩这里。

    他的眼皮动了动。

    等那个宫人抬头时,姜珩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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