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军握紧手中利刃;寻找落单的叛军,一刀割喉;一次毙命。
不时有手腕上系着白色麻布的人替他们遮掩;一同加入暗杀的行列。
这些兵士都是姜萝亲自分批训练过的;不管是纪律服从性还是杀人的技巧,都十分不错,虽然比不得那些浸淫此道的老手,对付病怏怏的叛军,足够了。
“啊!!!!有鬼啊!!!”
一声惨叫声穿透营帐,王虎皱眉,是哪个不开眼的人乱叫?
“小人有要事要禀,求见义王。”一人在营帐外高声道。
姜萝手指微顿,乐声沉缓,王虎心中瞬间空了一块,面上歉然。
“王兄且去罢。”
姜萝抱起筝,行礼,这就要起身离去。
“姑娘且坐,我去去就来。”
姜萝只轻飘飘的看着王虎,有些犹疑,没坐下来也没往外走,似乎他做的决定让她不满意,就会立刻抽身。
“若是说营中有鬼的,不用说了。这么多人,还奈何不了一个鬼不成?”王虎连营帐都没有出,掀开一角斥责亲卫。
“有鬼就去捉,此等小事,不必来禀。”
“喏。”
丢下门帘的时候看见远处有些火光,王虎又追了一句,“速去灭火,其他事情以后再议。”
他这回就席地而坐,离姜萝不远,能清晰地欣赏她的五官,细腻如瓷,温润如玉,在火光映衬下像一尊羊脂玉雕。
王虎几近贪婪,摄取着周围浮着冷香的气息,舍不得挪开分毫视线,原先还能听进些曲子,如今脑中一片混沌,飘飘然欲举世飞升。
“主上!小人疑心营中有变。”营外再度有人求见。
“去查。”
王虎心中不由升起些厌烦,看着姜萝安抚的笑,又沉静下来。
“主上!火势极大”
“滚!”
姜萝笑容愈发温柔,似乎有些心疼他总被人打扰,王虎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伸手欲抓她放在筝上的手,却被筝弦划了一下。
即使手上有老茧,也划出了一道口子,见姜萝神色防备又有些好奇,王虎把手背在背后,藏在袖子里,任由不断滴落的血被华贵的狐裘汲尽。
这也太丢人了吧?
刚刚眼似乎花了一下,筝弦怎么会动,明明是要摸姜萝的手
不过他一晚上没睡觉,眼花也正常。
再说眼前人的确是没有半分内功,羸弱无比,或许是他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
那五千老兵正在运粮食,一个个跑得贼快,杀敌都没有现在这么快乐。
偷敌人的粮草,高危作案的刺激与报复成功的满足并存。僵硬的躯体在跑动中变得温热,背着一袋袋粮草佝偻着的身影,如同一只只硕鼠,这样正义的行径,能叫偷吗?
姜军全体白茫茫一片,在雪地里隐藏得十分严实,远看就像粮食长了脚在雪里跑,十分吓人。
偶尔有叛军看见这样奇异的场景,吓得腿肚子直哆嗦,张嘴欲喊,冰冷的刃重重划过脖颈,声音被喷涌的热血淹没。
雪积得很深,靠两条腿行动不便,若是用雪橇来运,就方便了很多。老兵们把背上背的两块薄木板绑在脚上,在雪地里滑行,拖着载着粮食的雪橇,速度极快,如有神助。
叛军们堆积的粮草就这样被掏空了。
一声鹰唳高亢尖利,夜袭的姜军带着手系白带的人,迅速撤离。
此时,天际微白,下半夜已经到尾声了。
叛军所在的营地终于有人发现异常,吹响号角。
将领们朝王虎所在的营帐围拢。
“报!我军朝夜袭!损失不明!”
洪亮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
姜萝面上有些错愕,一脸无辜。
王虎再也顾不得看美人,急冲冲朝外冲去。
“王上,昨夜有人趁火势危急,夜袭我营,许多许多兄弟都死了。”
“王上!昨夜的火起得蹊跷啊!一连着了几十处,突然就着了!”
“不好了不好了!粮仓遭贼了!”
昨夜种种细节浮现,无一人能进帐,靡靡之音不绝于耳,王虎猛然回头——
一根极细的筝弦从姜萝指尖迸出,欲刺向王虎眉心。
极致的危机感袭来,王虎屈膝跪地,身体前倾,筝弦堪堪从他头顶上划过,几缕长发飘落。
姜萝面无表情抱着筝,一身朱红,色如残阳。
“这一跪,我且坦然受之。”
那一根疾射出的弦也被她收了回来,原封不动装在筝上。
也只是刹那功夫而已。
“都是你?”王虎怒火升腾,大步流星,抓向姜萝。
“舍我其谁。”姜萝挑眉,一个回身避过,顺势披上披风,玉簪被王虎拳下的劲风带落,墨黑的发落在绵绵如雪的披风上,一丝幽深沁人的香随之跌散。
“抓住她!要活的!”王虎率先追上去,抽刀,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一阵劈砍。
不愧是能统领叛军的人,血气旺盛,刀法雄阔,王虎怒极砍出,一尺外仍见锋芒。
堪堪斩断了一截姜萝及腰的发。
约莫寸许长。
他武功不错,内力高深,轻功却比姜萝差了许多。
灵力是天地间最贴近自然的力量,行走时如有风托举,丝毫不费力,且迅捷无比,损耗可以忽略不计。
要是有人能凭借**自身凝聚出的气血之力,跟上姜萝,就有鬼了。
所谓内力,也只不过是血气按照固定的线路增大积攒出来的力量而已,归根结底是人本身产生的力量,离灵力的层次还是差得远了。
为了给姜军回城拖延一点时间,姜萝费尽心思的在跑路,离得远了就跑慢点,让这些人能望见背影,离得近了就跑快点,免得大意被扎了个窟窿眼。
然而两条腿走路的还是没有四条腿走路的快。
一群矫健的骏马奔腾而来,距姜萝越来越近。
虽然灵力是个好东西,普通人的身体却容纳不了多少,真正想惊世骇俗也不可能。
“放箭!”
王虎从后面追上来,不管姜萝在这件事中做了什么角色,他今天非要抓到她不可!
密集的箭羽直直追向那个在雪中飘来飘去的白影,眼看就要射中了——
姜萝猛然解了披风,在空中一转,兜了大半射来的箭羽,往边上一扔,余下的也尽数躲过。
这回,马却要追上来了。
姜萝一个飞跃,靴尖点在为首之人的胸口,其力宛如巨石崩殂,那人直接飞出去,在雪地中砸出一个坑。
姜萝抓住缰绳,用力一拉——
随着一声狂躁的嘶鸣,她座下的骏马扬蹄,竖起马身,欲把姜萝甩下马。
一掌按在马头上,精纯的灵力输了些许,姜萝回头看了人群中的王虎一眼,露出一个挑衅意味极强的笑,“汝之首级,吾必取之。”
原先清冷如霜雪星月,这一笑,竟然像烈火轰然而绽,灼得人眼睛生疼。
以王虎为首的诸多叛军,只能看着姜萝座下的骏马足下生风,踏雪飞驰,留下一道白烟,最后连那身红衣也变成了小点,消失在风雪之中。
同样是马,姜萝骑则是跑马,他们屁股下的像在爬一样,连灰都吃不到。
“回营吧。”
王虎头顶被筝弦擦过,正中间留了一道光亮的白痕,约半寸粗,连发茬子都没有剩。
不知道谁给他取了个“王中光”的绰号,暗暗在营中流传。
此刻,千里之外,也是数九寒冬,风刮在旷野如巨兽呼啸,雪粗得像沙子,砸在脸上生疼。
齐骁躲在一处矮山后,身上堆满了雪,几乎结成一层坚冰。负在背后的银枪上挂着一个人头,怒目圆睁,生有虬髯,面目粗豪。
不时有骑兵策马经过,四处找寻,来来回回几次都没能发现齐骁。
这种躲藏的经验,都是齐将军教的。
塞外异族虽精通射猎,视觉方面的东西却研究得不够透彻。
此刻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通红一片,齐骁不敢闭目,怕这一闭上眼睛就会被极度的困倦所吞噬,把命留在这片荒芜的雪地上。
“你父亲病重,早就入土了。”
“姜国处处都是起义军,攻破了京城,把你那个妹子充做了奴婢,听说她生得极为美貌,颇得将士们宠爱。”
“只要你降了我,本王封你做大将军,你与本王攻下姜国,才能报此大仇。”
“起义军攻占姜国时,有个小城负隅顽抗,全被屠了,人头堆成了一座小山,站在下面,都望不到顶。”
“不知道齐小将军还在坚持什么,忠君爱国?君亡国破,另投明主岂不是更好?”
齐骁宁愿相信这些话都不是真的,却扎扎实实记的清清楚楚,时刻在脑中回旋,就算砍了异族王的头,也按不住心里的恐慌。
那里面必定有消息是真的,否则异族王不会那么信誓旦旦,欣悦非常。
他兵败被俘,不知姜国近况如何。
如果真像异族王所说那样,他就算爬,也要爬回京师,救出姜萝。
怎么能在此刻闭上眼睛
无处安放的剧痛和催人安寝的睡意交相夹击之下,长期维持一个姿势不动,倒也算不了什么。
第56章 筝姬【十六】()
那些城池中的守兵并不多;投降过程中死了一部分;剩下的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八千人。姜萝算了一下,如今京城的守军才四万人,多出来的一万里还有降军从叛军营中骗来的人。
是那种连武器都使不利索,不愿意打战的普通壮丁。
如今粮草倒是充足了;却没有足够的时间训练这些新来的兵士。
不过也能看出来王虎取胜是靠的是人数,是一股长驱直入的狠劲,姜萝如今已经挫了他的锐气,也不想着守住京城了;而是;彻底消灭这股叛军。
“我军粮草失了大半,看守粮草的兵士均被袭杀;大营失火三十一处;共有三万九千兵士因割喉而死;一万兵士失踪;如今还有大军十万,所剩粮草;只能支撑三日。”
“好一个姜萝!你们这么多人;昨天夜里都在做什么?任由人家杀吗?一个个都是猪吗?”王虎重重拍在椅子旁的扶手上,下方诸多将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沉默不语。
心道;你自己被美色迷了心智;营中乱成一团的时候不出来主持大局;不查探清楚异象;难道要怪下属没控制住局面吗?
特别是看见王虎头顶上的羊毛帽子,更觉得嘲讽。
沉迷女色,差点连命都丢了,还好意思指责别人。
果然非明主。
京城百姓终于吃上了肉,都是王虎贡献的食物,腊肉、蹄膀、腊鱼、野兔、牛羊,切成块了丢进大锅煮,加上笋干、菌菇,油盐葱姜,食物的香气自然而然氤氲起来,一股浓浓的腊肉香气盖过其他味道,京城中终于有了过年的样子。
米面煮成的浓粥,盛上半碗,再舀上一勺肉汤,一搅和,吸溜吸溜喝进半碗,从里暖到外,再想到姜萝说过每人一顿能领两碗,更是舒坦。
全城的人都吃的这个,姜萝也抛弃了高粱饼子咸菜粥,过上了顿顿有肉的生活。
狗急跳墙,王虎不是能忍耐得住、回城休养的人,一定会近期攻城。
不吃饱哪有力气打战,就算战死,肚子里有货,黄泉路上也有面子。
战鼓擂,号角起,叛军围城,大战在即。
姜萝在城墙上眺望远方如黑蚁般围拢过来的叛军,心中十分平静。
这一战,一定会胜。
齐将军的药效已经到了最后一天,白轻絮的伤养好了,迟迟不醒,都被移进了地宫,后顾无忧。
“若你此刻投降,既往不咎。”
王虎看着一身戎装的姜萝,仍然贼心不死。
“放!”
姜萝懒得和他多言,直接下令投放这些日子里做的。现在叛军站的整整齐齐,正适合丢进去,来一个开门红。
轰然炸响,残肢断骸,血肉焦糊,刺鼻的味道令人作呕,那些没有立即丧命、开膛破肚在地上爬动的人,更是惨烈。
不少人跪在地上磕头,有的甚至开始求鬼神,悄悄后退。
“攻城!全给我去攻城!”
王虎一脚踹倒一个在地上跪拜的兵卒,怒吼连连。
“那都是武器,难道还会无穷无尽吗?”
“得姜萝首级者,赏万金!”
“夺城墙者,赏千金!”
“破城门者,赐爵位!”
“退者,斩首!”王虎一刀,砍下一个被吓破胆的兵卒的头颅。
温热的血汩汩融了雪面,又迅速因低温结冰,凝固成一片暗红,像大朵的曼陀罗,围着京城盛放。
多日大雪,城墙外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想爬也没有着力点。
王虎不听部下的劝告,不愿意回城休养生息,反而令大军强攻。
攻城的兵士好不容易爬上滑溜溜的冰墙,迎面而来一盆冷水,直挺挺摔下去,已经被冰整个儿冻住,生息全无。
下饺子一样,很快下面就堆积起来不少尸体。
王虎见此路不通就让人在城墙下筑台阶,十几米的高墙,台阶筑好了便能直接冲上去,任姜萝肋生双翼,也逃脱不了十万大军。
当然,这回,王虎仍然说自己领着三十万大军来攻城,姜萝也表示,城中十万大军,一定能守住。
不管怎么样,基层的士兵还是信了,一个个信心十足,颇有动力。
城墙上放着许多箩筐装的石头,准头好的人直接捡了拳头大的石头,对着城墙下为了筑台阶而低下的脑袋,一次一个。
箭羽你来我往,带走了许多人的命。
爬上来的人能蹿上城墙,也过不了血肉堆起来的防线,全都杀红了眼,刀枪剑戟,碰撞出尖冷的声音,锐器刺进身体的入肉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血肉之躯,总有疲惫的时候。
而王虎有几倍的士卒,只要有间隙,就能钻进来。
京都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东门为正。
每一个城门都被封的严严实实,王虎集中火力猛攻正门,趁姜萝应对正门的时候,悄悄分兵攻入西城门。
兵士死了大半,西城的妇女、老人、书生,尽数上了城楼,扛着锄头木棍,竭尽全力,血肉相搏。
原先有芥蒂的邻居、有口角之争的对头顷刻间死在身旁,难言的痛恨化成灼灼烈焰。
柔弱的女人提起铁枪,就算被砍中,临死前也要捅进敌军胸口。
姜萝赶去的时候,西城门几乎快被攻破,无人言退。
浓烈的血腥味几乎染红空中飞雪。
“堵上耳朵。”
看着那些拼命抗争的人,就算是姜萝,也心中一痛。
她朝他们安抚性一笑,让他们用提前准备好的软布塞好耳朵。
筝已喋血,终究不能当成一件乐器来用。
高亢的乐声在城楼上响起,叛军正打算嘲笑姜萝一弱女子,要奏乐投降,却没想到,他们一个个开始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站立不稳,轻而易举被西城上的百姓割下头颅。
通过固定的曲调,可以扰乱心神,头晕欲呕,像筝这样的弦乐,能奏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给人一种成千上万的针从耳朵里灌入的错觉,连刀都拿不起来。
远远听到声音的姜军都迅速把耳朵堵好。
这个东西是敌我不分的,京城的百姓也早有准备。
只有叛军毫无准备,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
临时弄个东西塞上,也堵不住魔音灌脑,头痛欲裂,绵软乏力,一个个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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