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萝再看见齐骁的时候,他正怒气冲冲跑过来,姜萝正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看见齐骁一把把齐将军拎起来,冲他吼道:“你不要命了,说让你呆在屋子里不见风,你当时怎么答应的齐将军有些尴尬,眼巴巴看着姜萝,求助。
”快把齐将军扛回屋里去,在这里说话多浪费时间!“姜萝看着齐将军可怜巴巴的眼神随着齐骁的步子渐行渐远,竟有些不自在。
没多久齐骁就过来了,开门见山道:”我爹他说想要一个女儿很久了,你合他的眼缘,这段时日能不能陪陪他
姜萝想想齐将军那个样子,答应下来,实在像从棺材板里蹦出来的,一丝温度都没有。
姜萝陪着他,其实也做不了什么,大多数时候都是干坐着。
齐将军精力不济,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姜萝坐在不远处看书,心里就安定下来了,姜萝也会在他醒着的时候念书给他听。齐将军心态平和,身体状况反而比之前好了很多。
齐骁这些日子都在暗地里联系那些想要解药的人,部署万寿节逼宫的人手,忙得脱不开身。
他曾在皇宫中彻夜长跪,求皇帝赐药,得来的也不过是宫人冷冰冰的“陛下不见”。
就算是纯慧公主,也只敢劝他接受现实,提醒他生死有命。
终究一切都不一样了。
好在有姜萝在府里齐将军,他没有后顾之忧。
就算齐将军悄悄告诉他姜萝是自己与姜溪的女儿,他也没什么反应。
仿佛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
再看见姜萝时,心中还是有些异样,其实仔细看两人相貌还有些相似。
齐将军那狗都嫌的性子能生出姜萝这样的女儿,真是奇怪。
万寿节终于快到了,阴了很久的京城终于开始下雪。
齐骁本来不打算带着姜萝去,齐将军非要他带上,看着奄奄一息的亲爹,齐骁也就屈服了。
反正成了他能护住姜萝,不成的话,就送姜萝出宫,一起逃命。
齐家的二十万大军,是时候该为齐家人而战斗了。
齐骁遣退旁人,关上门。
姜萝疑惑地看过去。
齐骁拿了个杯子,自顾自倒了杯水。
然后抽出*屏蔽的关键字*。
姜萝瞬间警觉,难不成齐骁和太子闹掰了,要杀她灭口?
“过来。”
齐骁先在食指上划了一下,几滴血滴进杯子。
“滴血认亲?”姜萝看着齐骁手指上不停滴血的口子,默默敬佩,下手真狠啊,没有得破伤风真是命大
“嗯。”齐骁运转内息,伤口附近滴血的速度慢下来。
姜萝找出一根绣花针,在火上烤过之后,才小心翼翼刺了极小一个口子,漏出一滴血来,正好与齐骁的血相溶。
和她的绣花针比起来,手里的*屏蔽的关键字*有些烫手。
“以后你就是齐二,没人能欺负你。”
齐骁收了*屏蔽的关键字*,面容柔和许多。
不等姜萝说什么,他又出去了,临走前特意叮嘱,“爹让我们明日一起进宫,参加陛下的万寿节宴会。”
“哦。”
姜萝总觉得滴血认亲很不科学,但是齐骁不是无故放矢之人,应该详细查过原主的身世,也许白娘子也知道。
齐将军经常在外征战,常年镇守在边关,真正活跃在生死边缘,不适合托付幼女,姜溪的想法,如今姜萝也能明白一些。
像齐骁这样的,有皇家血脉,又是齐家唯一的继承人,和纯慧公主交情好,从小到大都养在皇宫里,更不适合养育姜萝。
姜萝终于换了个打扮,像京中其他同龄的小姑娘一样,穿着嫩粉色襦裙,头上簪了花,只不过这些日子她瘦了一圈,有种病态的苍白,看起来像大病初愈不久,丝毫没有娇俏的感觉,让那一身粉色都褪色不少。
“这一位是?”
“我妹妹。”齐骁面无表情和别人寒暄几句,没多久周围围着的一圈人都散去了。
纯慧公主也过来和齐骁说话,如今她满头珠翠,彩绣辉煌,往少女的方向打扮,看起来也是一个容貌娇美的小姑娘,比实际年龄大几岁。
她和齐骁说了两句,重重放下酒樽离开了,最后一句话声音格外大。
“我怎么不知道小姑姑除了齐骁哥哥之外还生了一个女儿?”
齐骁歉意地看着姜萝被酒泼湿的袖子,掏出一张帕子,给她擦拭。
“用不着把她放在心上。”
姜萝颔首,混不在意。
首先是为皇帝献礼,然而后宫中没有太后,妃嫔也少得可怜,子嗣更是凋零,以太子为首的几个皇子皇女一一献过礼物后,就轮到大臣了。
忘尘今天没有跟在皇帝身后。
前几日宫里有消息说皇帝亲手埋葬了一个宫人,然后食欲不振,病了好些天,更有确切的消息,那个宫人就是在后宫中只手遮天十多年的忘尘公公。
太子选这一天逼宫,也是因为忘尘病逝,皇帝身边没有高人保护,逼宫终于了有可趁之机。
刚开始几年,大臣们还会精心给皇帝挑选礼物,希望获得他的垂怜,得到解药,彻底解毒如今都死心了。反正皇帝会定期给他们吃药,既然死不了,就苟活着,放浪形骸,至于礼物,随便送一送,那些作假的“孤本”、“字画”献给皇帝完全不心疼
就算皇帝会定时赐药抑制臣子毒发,然而毒已深入骨髓,时常会有噬骨巨痛,中毒越久越频繁,药已经缓解不了什么了,只能说不死。
像太子这样的,被折磨得越来越变态,看起来又阴翳了不少,整个人像垂死的毒蛇。
献完礼,便是宫中乐坊演奏的时候了。
这一次分外特殊些,来来回回许多宫人,抬着鼓到大殿上来,摆好后,尽数退下去。
看来今年乐坊又推出了新花样,一堆无精打采的臣子稍微振作了一些,等着来演奏的人,中间那么大一面鼓,谁来敲?
中间一面鼓直径约莫有三米多,边上缀了盛放的大红色海棠花,鼓面上也绘了一支盛放的海棠,红艳绝伦,工艺精湛,十分华美。除了大鼓外,还有二十四面小鼓,直径一米左右,边上缀的是粉色缠枝海棠,带着露珠,娇妍欲滴。
“海棠虽美,却恨无香。”纯慧看着鼓上花,有些怅惘。
“纯慧也有心事了?”皇帝难得心情稍好一些,便逗逗女儿。
“哪有什么心事,只是见这花实在好看,有些惋惜而已。”纯慧看向齐骁,只见他在为邻座的姜萝挑鱼刺。
京都享乐之风盛行,衣食住行,无不精细,万寿节上的菜品更是一绝。齐骁早在宫中吃惯了美食,今日心中有事,吃得并不多,便看见姜萝桌前只有一道鲥鱼未动,取了公筷替她择刺。
鲥鱼味美且鲜,若是提前取刺再烹饪就失了那分独特的鲜美,只能吃前理刺,姜萝嫌麻烦就搁置在那里,打算其他菜吃满意了再弄鱼。
齐骁既然动手了,正好省了她花功夫吐刺。反正两人是亲兄妹,挑个刺而已,不需要避讳。
姜萝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只是前几个世界憋久了,就有了一个爱吃东西的癖好,特别是好吃的东西。
一抬头就看见纯慧公主正朝这里看,皇帝也看过来了。
姜萝从容不迫开始吃齐骁挑走了刺的鱼,不愧是立了战功的少年将军,刺挑得非常干净,又没有破坏鱼肉整体的鲜美,温热正适合入口,怎一个美字了得!
第48章 筝姬【八】()
海棠鼓的主人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款款而来。。
女子一袭绯色舞衣;赤着足从大殿门口走进来。白皙纤瘦的脚腕边各系了一对樱桃大小的金铃,更衬得那双脚小巧美丽。踩在殷红柔软的地毯上;陷进去小半;只露出光洁的脚背;走动时裙裳轻移,和着铃铛的脆响;摄人心神。
虽说是舞衣,却遮得十分严实;隐约能看出来是个骨骼清致的美人;体态修长匀称;步履不急不缓,姿态清丽庄重。
她抬起头后,领口恰好显出了一分艳色,如同三月新开的桃花;粉润妍秀;诱人深陷。
青丝高绾;饰以金玉凤凰簪,左右两侧各有流苏垂至耳畔;与青苍的翡翠耳坠交相辉映。
眉如远山,目似星河;薄唇重染胭脂色;眉间赤色花钿;绝色无双;绽放到极致的风华几乎模糊了她的年龄;只深深记住了这份浓烈放肆又鲜活的美。
姜萝第一次看见白轻絮如此盛妆,惊叹她的美丽,却不自觉开始头痛了。
不经意间,两人对视,白轻絮目光平和温柔,看起来像已经了却了心事。
姜萝却觉得她想干一票大的。
踩着花枝,白轻絮走到了鼓上。
“一曲十面埋伏,献于陛下。”白轻絮跪地行礼,仪态挑不出一丝错处。
“可是要作鼓上舞?”皇帝问道。
“是。”
“朕拭目以待。”皇帝笑了笑,似乎并没有认出白轻絮,不知道她是犯官之女。
齐骁已经发现了姜萝的异常,看着她隐在袖中的手,手指动了动,抓住了她的袖子,还是没能阻止她站起来。
手中只剩小半截袖子。
“陛下,只听鼓声未免单调,臣女擅筝,愿共奏为陛下贺寿。”
皇帝远远看过去,见她与姜瑾有些神似,少年时阿瑾也是这般模样,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却豁出一切,连命都不要。
皇帝未语,微微颔首。
“陛下恕罪,臣女今日未带筝,敢请陛下相赐。”
“大胆!竟敢如此不敬,陛下的万寿节,也是你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纯慧怒视着姜萝,恼恨以前的事,更厌恶她成了齐骁的妹妹。
“我儿莫气,且让她去,不好再罚如何?”皇帝安抚完纯慧公主,让人送一架古筝来。
纯慧便平复下来,默默看着姜萝。
等她装完逼再吃她jpg。
姜萝调了一下音,铿锵明亮,是上好的筝。
她坐在鼓前,背对皇帝,正视着白轻絮。
也许是因为怒气值达到了一个上限,白轻絮表情十分平静,不动声色剜了姜萝好几眼。
见姜萝坐好,白轻絮足下一点,脚腕上的金铃碰出空灵悦耳的声音。
鼓声响起,沉重的撞击如猛兽的心跳,姜萝随之而奏,清亮的筝音和壮阔的鼓声完美契合。筝鼓合鸣,气势渐升,乐声像兽爪牢牢抓着人们的心脏,视线更是粘在那道曼妙的身影上挪不开。
白轻絮水袖如云,配合着脚下的击踏,砸向侧面的海棠小鼓,轰然炸响,直直在人心头砰出一点火星。
飞袖流云,衣袂翩跹。每一甩袖,砸在鼓面上,都有花瓣随之而震落飞舞,使人惊异这样精致美丽的舞衣包裹之下的曼妙躯体,竟然能释放出这样磅礴的力量。
明明是温柔至极的绯色舞衣,却在越来越急促的鼓点中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坚韧力度,舞衣上也坠了细小的金铃。每一颗铃铛的声响都不同,落在筝鼓声中,如日月争辉时散落的星子,让人恨不得抓在手里,细细品味一番。然而那筝鼓声实在辉煌,明明是声音,却有光芒,占据了心神,分不开一丝去注意其他东西。
原曲没有这么快,只是白轻絮的舞步太快,鼓声也快,猛烈高亢,像和姜萝杠上了,时刻想将筝鸣甩在后面。然而姜萝的十指快出残影,指尖被筝弦划破,血滴染红了整张琴面,刺目无比。筝鸣如影随形如水乳交融化在鼓声中,揉杂了灵力的弦音丝毫不弱于鼓声。
二者像凤与凰,在殿堂内腾空而上,交颈争鸣。殿内沉寂的空气都烧灼起来了,筵席上困倦的人血液都沸腾起来了,静置在桌案上的筷子酒盏都颤抖起来了,铃音如骤雨,鼓声如雷霆,筝鸣如凤唳——
每一个舞姿都充满了力量,每一个舞姿都簌簌作响,每一个舞姿都是光影与飞袖的匆匆变幻,每一个舞姿都使人战栗在浓艳喋血的海棠绽放之中,使人叹为观止,使人屏息凝神,使人泪迸肠绝。
那年至亲人头落地时飞溅的热血灼化了厚重的雪,撕心裂肺的生死离别,钝刀割肉的承欢,束手无策的隐忍憎恨,尽数化成此刻燃烧殆尽的舞。
一点一滴积蓄多年,最极致的一剑,就藏在腰间,此刻趁皇帝失神,随水袖而去,轻飘飘划过他的脖颈,就能了结此恨。
可惜
阿萝就在这里。
白轻絮一声叹息,眼角的泪从嫣红的脸颊边匆匆落进满地海棠花里,不知是为何而叹,为何落泪,自此,舞步便缓下来了。
筝随之而缓,她看见姜萝已经泪流满面,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像极了她十五那年元宵与太子放花灯时漾开的涟漪,与满月的倒影,是一生珍之重之爱之不愿损坏分毫的东西。
软剑终未出鞘,好像用尽了力气,铺天盖地的倦怠随之而来,鼓声低缓下去,水袖也温柔多情,眼尾晕开的胭脂和翩翩然的海棠花瓣一样好看。
曲终,鼓声戛然而止,筝奏完最后几个音,也寂静下来,只有余下的花缓缓落地。
滴答——
一滴血从姜萝桌案前溅到地上。
失神许久的众人才慢慢回复,这时竟找不回言语,嗫嚅良久,发不出声音。
白轻絮此时鬓发将散,酡颜薄汗,却无人将其联想到欢欲上去。
若有神女当如是。
那些海棠花枝大多数都光秃秃的,仅剩零星花瓣,有的落在鼓面上,有的落在殿堂地毯上,有的落在桌案上,有的落在发间、衣服上。
太子酒盏中就有一片大红色的花瓣,轻薄艳烈,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姜萝离得近,衣服上落得不少,皆随她弹筝时的动作滚到襦裙上了,血也滴了不少,原来素净的裙子便斑驳了。
平时流一点血容易止住,这回要输灵力,弹奏时只能任由它流了。
这会儿已经止血了,伴随着火辣钻心的痛感。
“昔有赵氏掌上舞,如今得见佳人鼓上舞,才知道何为真绝色,何为仙乐,这场寿宴,也不算虚设了。”皇帝抚掌而笑,又命人赏赐白轻絮。
就算是纯慧公主,也挑不出刺。
姜萝则行了个礼,回到座位。
齐骁抓住她那只完好的袖子,看着她血肉模糊的指尖,面无表情,眸中神色莫测。
太子越众而出。
“哦?太子有事?”皇帝疑惑道。
“不知陛下何时可解孤所中之毒?”虽然所有人都心中清明,却没有一个像太子这样肆无忌惮把它放到明面上来,把皇帝的脸打得啪啪作响,把最丑陋最歹毒的面目揭开。
“此毒啊”皇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竟笑了。
“无药可解。”他笑得十分得意,间或有几分讥讽。
“既然陛下不愿解毒,孤只能亲自喂给陛下,想来孤比陛下父子情深,陛下也愿与孤同甘共苦。”太子也不生气,笑得越发柔和孺慕,隐约朝他幼年时的温润靠近。
他抚掌而笑,殿外跃进数十个黑衣人,执长刀,刀锋皆有血色,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殿内其他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戏,有的甚至就着冷菜开始喝酒。
护卫皇帝的人尽数被黑衣人斩杀殆尽,就连脸色发白,斥责太子的纯慧也差点被砍成两半。
齐骁丢了跟筷子过去,把劈向她的刀锋击开,触及纯慧求救的眼神,却收了手。
“齐骁哥哥救我”
黑衣人见齐骁不再看她,直接扭了她的双臂,丢到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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