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婴见于少欢身材高挑匀称,虽有些瘦弱,但精神饱满,自有一股少年的风采,心中已是十分欢喜了,就在刚刚他还暗怕于少欢是个獐头鼠目的猥琐之人,现在不禁为刚刚的担心感到好笑,于大哥的传人,又怎么会畏畏缩缩。
步婴面露微笑,拿着刀轻声问道:“此刀是你的么。”
于少欢见此心中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点了点头。
步婴笑容更盛,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于少欢点头道:“你是步婴前辈。”
步婴有些惊讶道:“我正是步婴,你是如何得知的。”
话刚一出口,步婴就暗骂自己愚蠢,他与姜且坐在一处,知道自己是谁有什么稀奇,可哪知于少欢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家师过世之时,曾提到过前辈。”
步婴双目一亮,心中暗爽,脸上却依旧微笑道:“于大哥怎么说的。”
于少欢没有多说,只是将挂在胸口的阴阳鱼状的玉珏拿了出来,步婴见此哪里还不明白,哈哈大笑,连道数声好孩子。
笑声稍歇后,步婴问道:“既然你早知如此,为何不去寻我,却要等我来找你,如若不是张大郎心思细腻,恐怕就要错过了。”
于少欢有些黯然道:“我从襄阳出来南下,被卷进了左恽的叛军,一路裹挟着到了零陵”
话只说了一半,于少欢就没有再说下去,步婴也有默契的没有再问。
张君夜连忙道:“哈哈,好了步前辈,闲话我们稍后再叙,现在快些去饮宴吧。”
说着三人便站起身回到一旁的会宴厅去,步婴将于少欢的刀还给了他,拍了怕他的肩膀,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而张君夜则跟着于少欢来到了他所在的席位。
小姜正在位置上抓心挠肺的担心着,看到二人一起过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想从于少欢的表情上看出些端倪来,可于少欢却有些精神恍惚,心不在焉。
于少欢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姜且尚未来的及出口询问,张君夜便拍了拍他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姜且无奈,只得和于少欢刚刚一样,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张君夜离去。
张君夜并没有带他走多远,只是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处,握住姜且的肩膀问道:“你觉得于少欢如何。”
姜且不明白张君夜为何如此发问,只得先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道:“于兄性格温和,跟我十分合得来。”
张君夜嘿嘿笑道:“合得来就好,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启程回京口了,在这几日里,你要想尽一切办法,要他跟我们一起回去,无论是买个妓女勾引他,还是趁他睡觉的时候敲闷棍绑票,都无所谓,只要他跟我们回去就行,明白了吧。”
姜且一时有些懵,张君夜拍了拍他的肩膀,挤眉弄眼了两下,哈哈笑着回去了。
贺新郎看到姜且也是精神恍惚、心不在焉的回来,心头疑惑问道:“为何你们二人都是一般神态出去,又一般德行的回来,难不成真是我们的”
贺新郎刚说了一般就看到一桌子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忙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于少欢已回的神来,含糊道:“找我是因为兵器的事情。”
同张命那次山寨大会一样,凡是入洞庭楼之人都要在船下卸下兵器,现在整个大堂内如于少欢这般带着刀的唯他一人,因此众人听此解释,也不觉得有疑。
姜且和贺新郎却知道于少欢来的时候没拿兵器,原于姜且的一句话,“明知道进去之前会被缴械,还拿着做什么,不如放在家里稳稳当当。”所以三人都是空手来的。
贺新郎此时已经飞速的转起自己的大脑,努力的想着与这刀有关的事情。
姜且则欲言又止,虽然他现在对张君夜没头没脑的命令很是好奇,但此时实在不是一个问问题的好时机。
坐在斜侧方的荆雪则探头看了过来,仅是一眼便噗嗤笑了声,出言道:“这便是你的刀么,衡阳时我分明看到你去了兵器铺,怎么,钱只够给那个大个儿买一把的,不够给自己换一把吗。”
姜且此时也才注意到这刀,叹了口气道:“唉,于兄,怪不得你平时一直用布包着,从不拿出来,没关系,你我兄弟一场,明日我就送你一把新刀。”说完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作为回报你就跟我去京口吧。
于少欢神色平淡,没有多说一句话。
一旁的贺新郎似是检测完了自己的记忆,没有查到相关的信息,他也不纠结,只等着独处时再问,以丰富他的奇闻储备。
陈四林见此则忙打起了圆场,“钟老前辈站起来了,似乎要开席哩,来来,快把酒满上。”
见到钟洛站起身,大堂里嘈杂的声音逐渐降低,最后归于寂静。
钟洛拱手一圈,方才缓缓开口道:“钟某过寿,本不想大操大办,只想只叫上自家子侄,寻一独特酒楼小酌两杯即可,可不知怎的,全天下的同道都知道了,也就成了今日的盛况。看到诸多同道跋山涉水来为一老朽祝寿,钟洛实在是惶恐,却又感到欣慰,我们行走江湖,靠得就是同道的帮衬,如今,有这么多同道还记得钟洛,钟洛在此先谢过了。”说着端起身前的一大碗酒一饮而尽,下面轰然叫好。
“再者,就要多谢殷刺史,将这洞庭楼借给我开宴,如果不然,我又该去哪找一个能容纳这么多好兄弟的地方呢?”
殷初平闻言呵呵笑道:“钟大哥虽不居庙堂,但天下人皆知您是国之柱石,是我大雍的荆州铁壁,如今钟大哥摆寿,朝廷自然是全力配合。”
钟洛连连拱手,二人客气谦让了一阵后,钟洛方才继续说道:“前任韩刺史在时,我荆州河清海晏,百姓”
接下来就是钟洛长篇的讲述韩道琥在任之事,众人也都在翻着白眼的听着,都造反了还哪门子的河清海晏,不过私下里骂可以,面子上一定要过得去。
“可韩刺史走的突然,走之前很多事情未来得及处理,也未作任何安排”
众人一听,精神一震,正戏来了。
“因钟洛在荆州尚有些薄面,于是众同道便推我做这个和事老,接受此任务后,钟洛寝食难安,便与我们江上的龙头方歌老弟,还有殷刺史简单的商议了个章程。最后还是决定江湖人,江湖事,江湖规矩江湖了”
哗,下面一阵小声议论,似乎没有想到,到了最后真的还是比拳头大小。
“便由我来作为中间人,从八月初一起至八月十四,十四天处理完一切不清楚之事,此为我荆州同道共同见证,如有暗中破坏挑拨、背叛告密、事后出尔反尔、耍赖不认之人,我荆州同道共诸之。”
大堂内众人登时齐喊“共诸之”,顿时产生一股肃杀之气。
钟洛见此微微笑道:“好,我明日上午便将道道挂在城南的校场,并在那里设下擂台,望诸位同道共同见证。”
接着话锋一转道:“说完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老夫来跟诸位说些轻松之事。”
说着钟洛面露得意之色道:“钟洛寿宴之事,传到了江州,恰逢江东才女云大家在那里做客,只因我与其长辈有些渊源,云大家便要来献唱一曲,为老朽贺寿,呵呵。”
第35章 人美歌甜()
“这个云大家是什么人。”姜且见到大堂内的众人听到这个名字后气氛陡然热烈了一大截,奇怪地问道。
“姜小兄弟有所不知,这云大家可是名满天下之人啊。”梁霆似是因为喝了不少酒,脸色略略泛红,出言解释说。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云霓裳就是云大家的芳名了,云大家乃是江东豪侠云乔松的独女,传言云大家在襁褓之中,尚不会说话之时,便能随着曲调咿咿和声,声音婉转,可汇集飞鸟。云乔松见此,便寻遍天下古籍,又亲上白云寺,花费巨大代价请庙内居士为云大家诊络断脉,量身制定出了一套独特的筑基之法,此法不为练武,只为吐气锻身,操管弄弦。独特的筑基法再配上云大家在音律方面与生俱来的非凡天赋,使得她成为当世音律的第一人。”
说着话梁霆目露向往之色道:“传言云大家的曲声乃是当世最治愈的声音,能令枯树开花,狂风静止,没想到能在这里有缘一闻。”
贺新郎也悠然道:“梁兄所言极是,三年前庐江王过寿,请得云大家去献唱一曲,小弟恰好当时也在庐江,有幸听到了一次,当真是如天籁一般。”
梁霆闻言回忆道:“贺兄真是好福气啊,那日我也去了庐江,可惜未能踏入王府,云大家献唱之时,我正在王府外转圈,无缘得见。后来因为王府里出了刺客,将我等门外之人驱逐,我才极为遗憾地回到了鄱阳。”
贺新郎也同样陷入了回忆道:“是啊,那日王府守卫极为森严,我师父带着我好不容易才潜入进去,哪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被发现了。”
梁霆手一抖,握着的筷子险些掉在了地上,贺新郎尚不自觉,依旧自说自话道:“说起来这事也都怪我师父,明明在墙根蹲的好好的,听曲就完了呗,他非要看看人家云大家的模样,结果被屋内高手发现了,那一夜师父带着我跑了数百里,不过能听到那般歌声,也是值了。”
桌上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梁霆无奈地叹了口气。
姜且在一旁听了半晌,见他们说了好多无用的话后便住口不言,忍不住再次出口问道:“所以这个云大家到底是何人。”
贺新郎早已知姜且性格,越过坐在中间的于少欢对他言简意赅地介绍道:“一个女人,人美歌甜。”
姜且闻言双目一亮道:“有多美。”
贺新郎微微站起了点身子,火眼金睛一扫道:“这个屋里没有能比得上的。”
“这么美。”姜且惊讶道:“我想我爱上她了。”
“呸,臭不要脸。”荆雪在一旁万分鄙夷道。
姜且自然是不会吃亏,立刻对贺新郎道:“贺兄她骂你。”
贺新郎也没上当,悠然神往道:“云大家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就像是听到了贺新郎的疑问,钟洛站起身来说道:“可惜云大家在夏口染了风寒,未能按时到达,所以诸位若是想听云大家的天籁之音,还得要多等几日。幸好诸位同道也要在此比试,还会多留些时日,想来也不至于错过。”
贺新郎和姜且极为失望,反而于少欢略有所思,有所悟道:“原来如此。”
姜且诧异的看向他,于少欢低声解释道:“仅一个云大家就将所有人的去留变得模糊不清,原本该走的人不一定走了,原本应该留下的人,或许也就不留了。”
姜且恍然,接着又有些失望道:“看来我们是没机会了。”
于少欢倒是不觉失落,埋头吃菜,寿宴第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一早,于少欢尚未起床,姜且便已经打着哈欠过来唤他。
“快起来吧,来客人了。”
于少欢强自起床,打着哈欠问道:“我们居然也会有客人,是谁呢,这般早。”
“是步婴叔祖的小儿子。”姜且无精打采地说道,“一个很讨人厌的人。”
很快于少欢就明白了姜且为何这么说,步坪确实很不讨人喜欢,三人进入正堂时,步坪正一脸不耐烦的等着。
见到一下进来了三个人,步坪皱着眉头问道:“姜且,哪个是于少欢?”
贺新郎见此后退一步,于少欢便被闪了出来,步坪见状也没有问贺新郎姓名,直接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出去吧,今日最热闹的,应是城南的校场,我们就直接过去吧。”
姜且见此翻着白眼道:“步叔叔可否等我三人先吃个包子呢。”
步坪年纪虽比之三人大上不少,但也不过二十七八,姜且如此称呼,讽刺之味极为明显。
步坪心中也不痛快,今日凌晨他爹步婴亲自将他从花街的床上捞了起来,一顿毒打之后,要他来跟一个小孩子交朋友,步坪满腹怨气,却也不敢违逆,只得前来。
步婴也是没有办法,他的儿子年纪均已不小,孙子又是在年幼,没有于少欢的同龄之人,只得将这个年龄最近的小儿子拖了过来。
步坪一脸不耐的等着于少欢三人整理完毕,尤其是姜且最为墨迹,吃完包子后还上了个茅房,之后才跟几人一起,咬着路边的草茎,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校场。
校场一侧立着木板上,木板下人头攒动,于少欢等人好不容易才挤进去,走近后才看到木牌写满了小字,都是一些地名之类,而牌首却是一个甲字,便问道:“这个甲是什么意思?”
贺新郎在一旁道:“是盐货。”
于少欢奇道:“盐货?”
贺新郎点了点,指着牌子上的一处道:“如那个长沙,指的便是长沙一郡的盐货生意,想要做这个生意的,便将自己的名号写在那一侧的牌子上交给中间人,由中间人约定时间并告知争斗双方或是几方,设擂比斗,胜者就可赢得这笔买卖;若是几方实力相仿,不想为此动手,也可以联手吃下,商议好各自占的份子,再获得中间人出具的凭证之后,这买卖就定下了。”
于少欢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连盐货这等重要的货物,朝廷居然也放到外面来?”
贺新郎闻言叹气道:“不是朝廷不控制,而是控制不住,在东南几郡还好,越是往西,越是私盐泛滥,像是荆州这等地方,私盐已经远比官盐要好卖的多,官盐不仅价格高,质量还差,据说还有黑心官吏在盐里掺铅,一斤盐当三斤卖,百姓们又怎么能相信朝廷呢。”
“所以这般明码标价,殷刺史也不管?”
“如何管,他管得了州内帮派,管得了我们群英会么,管得了我们十万货郎么,所以还不如交给本州帮派,按卡收费,多少又能止得些损失。”
步坪侧头看他道:“你是货郎帮的?”
贺新郎没有理会他,又一一向于少欢介绍接下来的买卖,如这一类是可以在巴陵到南郡的水域设卡,这一类是负责赌坊,那一类是负责青楼,一条条一类类井井有条,让于少欢叹为观止。
“这些本都是朝廷该做的,现在朝廷管不了,只能交给地方,所以地方帮派越做越大,有派阀的州如江州,这等势力便全归于当地派阀陆家;无派阀的如荆州,便产生了入钟洛这般盟主。”
顿了顿,贺新郎续道:“自当年开国荆州刺史襄阳侯于连川父子战死后,荆州便是一个无主之地,这几十年来刺史频换,王家、周家、陆家、韩家、谢家,谁得势了便由谁来做这刺史,也亏得荆州有钟洛这等英雄存在,要不然早就被某个阀派兼并了。”
于少欢听后问道:“贺兄说于连川战死,难道他没有后代么?”
贺新郎道:“前日我在破庙是不是说过了么,有传言到北镇刀的刀匠于氏便是于连川的后人,于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或许是这句话说得“于”字多了些,贺新郎这才意识到于少欢也姓于啊,仔细回想起来,那日在破庙里,于少欢就追问过于氏之事,又是襄阳人,再加上昨日的刀,贺新郎不禁将目光看向被他背在背上的蓝布包,登时便再无怀疑。
于少欢还未说什么,步坪倒是已在一旁开口道:“你是货郎帮之人,又姓贺,莫非是贺新郎。”
贺新郎收回心思,对步坪道:“正是,步大哥听过我?”
步坪说道:“当然,听闻你这个月走遍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