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马上人动作利落的下马,朝前走了几步,负手而立。
靠在马上的羽凌歌望着远处那挺拔的背影,眸光一暗,唇角噎着的笑意也随之敛去,没了方才那轻佻之色,面色也随之变得深沉莫测。
自秦家失火后,莞辰便一刻也没消停过,白日里在宫中处理政务,夜里还要潜出宫来处理祸端,乍看上去好似是想铲除威胁到他皇座的人,可是他怎么觉着这内情却不是这样。
是因为那个女人吧,若非如此,这人也不会冒着此种风险出宫,要知道这宫外不比宫里,虽然这宫里也不见得有多安全,但好歹也总有不少人仍是忠心护主的不是,可这宫外。。。。。。鱼龙混杂,若想取一人性命,只要计划周密那便易如反掌。
宫内或许是莞辰所掌控,这楚嘉也还是苏家的天下,可这宫外现下已成了他人的势力根据地,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李南原可不仅仅是介文臣那般简单,他的手伸的可长了去了。
至到现在他都不是很明白,宫里那女人有什么好,若说姿色也能称得上为上等,可并非无双绝色,小聪明是有但还不足以乱了朝纲,性子。。。倒有点像莞辰阴晴不定,其他地方,他还真想不出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快到他捕捉不及,可是心中悸动却是如此清晰,恍惚忆起君裕泽临行前的那番话,眸色渐阴。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竖城的事暂且先静观其变。”
羽凌歌敛去眸底涌出地暗潮,挑了挑眉,没有言语,随着发声人的动作,翻身上马,低喝一声尾随着先行的那一抹紫色而去。
天幕昏暗,繁星点点,身上沾染的血气顺风窜入鼻腔,手中的马鞭渐渐握紧,莞辰深邃的眸色也渐现阴暗。
生为皇室中人,打从出生起,他便见惯了女儿家的争风吃醋,后妃之间的勾心斗角,先帝后宫中曾有将近过百嫔妃,各个貌美且手段颇高,将后宫闹得乌烟瘴气,算计先帝不少未出世的孩儿。
他曾不懂先帝为何明知事实,却还不闻不问,对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过多理会。
如今,自己坐上这皇位之后才晓,有些事就算心知肚明,也要装作不知,既得到了无上权利,也就必定得舍去一些,世上没有完美之事,于人于事,都是如此。
后宫嫔妃都是朝臣强塞入宫,安插在他身侧监视她的线人,若不为名利,谁会愿意将自己的女儿,送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为妾?
宫里的女人不比墙外官宦子弟家的小妾,这里的斗争更为残忍,稍不留神便会牵连满门,她们明深知这点,如履薄冰的走着,却还是不安分!
都道帝王无情,可谁知,任凭这权势滔天的帝王,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也拥有七情六欲。
朝堂党派分权,逾介皇权,后宫嫔妃争宠只为保其家门荣光,不过是贪恋荣华权势,依仗不俗家世进宫的女子,何来真心?
而帝王情给了其中任何一派,朝中权势必向那派倾倒,就算是身坐龙椅手揽大权,坐拥美人无数,也有难成之事。
他并无将正妻之位许过谁,因为那位置实在太过重要,他可不想被枕边人算计猝于温柔乡中,因而他对这宫中女子并无真心,就算曾经萌过情,也经不住她们次次折腾。
可是他却还是在无意之间,将心给了旁人,满腔的深情也是为她,忧虑喜悲更是被她所牵引,但唯独这夜夜拥宿他却给不了她。
一代君主,虽然看似至高无上,却是高处不胜寒。这楚嘉是他唯一拥有之物,他当然不能容许有人侵犯他的天下,为了保护这天下,便是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所谓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贵为九五之尊又能如何?不还是负了天下人,不论是性情还是处境都不允许他轻易信任他人,即使有人嘘寒问暖,也要拒之千里,他可以随意伤人负人,可他却无法容忍有人负了他,辱了他。
这么多年头一次在别人身上栽跟头,这一栽还不止一次,漫说是负了他,就连这本就高傲的孤冷心,都不知为那人软了多少次。
一次又一次的退让,节节败退,丢盔弃甲,直至最后的溃不成军,他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
原先杀伐决断的自己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点踪迹都寻不到?
。。。
“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宫有一要事求见皇上。”
“娘娘皇上下了令,说是这龙霄殿谁也不让进。”小公公额角冷汗直冒,却还是严守皇命不肯让步,“娘娘你看这殿的灯都暗了,皇上怕是已经歇息了,娘娘不如明日再来可好?”
我顺着挡路的公公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殿里的烛光相较方才确实暗了不少,可是这又如何,上次来见莞辰却生了变数,这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若因旁人的三言两语就打消念头,这根本不可能!
“不管皇上是否就寝,本宫今日都要进去,你若能拦得住本宫尽管试试。”我狠剜了挡在我身前的公公一眼,绕过他径直向殿门而去,还未走出几步,便又被拦了下来。
“噗通”一声,苑中宫人尽数跪地,埋首哀求,“贵妃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娘娘您乃千金之躯,奴才等万万不敢造次,可。。。可皇上确实有令不得任何人进入寝殿,还请娘娘见谅。”
红英见地上的人为难的神色不像是在骗人,心生恻隐,故而上前小声道:“娘娘,不如,不如咱们就先回去吧,待皇上起身了让小公公知会皇上一声,待皇上有了空闲,咱们再来与皇上议事也不迟啊,娘娘何必急于这一时。”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红英终是没有说出口,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家主子的目光太过冷冽,让她本欲脱口而出的话,憋在了喉间不上不下。
冷扫了红英一眼,在敛目瞧瞧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心中烦躁更甚,“都给本宫让开,若还有人不知死活的阻拦本宫,那便休怪本宫无情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他们拉开!”厉叱了一声身后大眼瞪小眼的宫人,在他们动手之际,绕开挡路宫人,迈上石阶推开了殿门。
殿外一片嘈杂,这屋里倒是安宁的很,熏香袅袅,帐幔浮动,穿过垂下的帘幕,步入内室,只见龙床上的明黄床帐倾泻,悬在床身雕纹上的明珠在摇曳烛光下璀璨生光。
定了定神,不听有人发声,故而步上前去掀开床帐,仅一眼便让我呆怔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都别吵吵了,你们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贵妃娘娘闯了皇上寝宫是不是,都安静一些。”红英眼带怒色的环视着众人,对着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侧首望向眼前殿宇,秀眉深锁。
另一面,我抓床帐的手渐渐收紧,脸色从适才的紧张变为愕然,皱了皱眉,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会在这里,皇上呢?皇上去哪儿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愁绕心()
“你说什么,琼贵妃闯了龙霄殿,此事可当真?”尖锐的女声划破了宫室的寂静。
“回德妃娘娘的话,千真万确。”
身上只着件单衣的德妃半倚床榻,凤眸一转,“本宫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将这个消息广散六宫,半个时辰以后,本宫要在龙霄殿前看见她们的身影。”
琳燕神色一紧,心里直打鼓,六宫的各位主子怕是都睡下了,半个时辰怎么够,德妃娘娘莫不是想借此抓住琼贵妃的把柄,予以扼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德妃唤进宫人更衣,唇际噎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
一炷香后,原本熄了灯就寝的殿宇此刻却灯火通明,听着宫门外不时传来的催促声,团聚在某处宫苑中的几名女子,均深锁起弯月似的眉。
“这下好了,今夜咱们都不用睡了。”云常在缩在软榻上,听着宫道上的动静,单手撑着头倦怠的打了个哈欠道。
元妃倒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很长,云常在还是尽早习惯的好,不过这话说回来,宫中的眼线好似又增了不少呢。”
“是呢,连一向软硬不吃的御前宫人都被收买了,这宫里只怕真的要变天了。”欧阳紫琳呆呆的看着被空中乌云,幽幽地叹道。
元妃微微侧目,看着欧阳紫琳深思的神色,勾唇笑道:“暴风雨过后这天总会放晴,所以说到底,这后宫中的主人只会有一个,至于是谁,今夜一过便有分晓。”
。。。
淡雅熏香窜鼻让人不觉丝毫舒适感,反觉得压抑的很,我怔愣在床榻边,抓着床帐的手一紧再紧,皱起的眉头也不自觉的又拧紧了几分。
冷眼看着床榻上被五花大绑的人,大力扯开帐幔,倾身取下他口白布,怒声责问:“禄公公怎会在这龙床上?”
禄元神色仓皇的下了榻,低首跪在地上,肩头不住的颤动着,连出口的话语都带着些许,惊魂未定的颤音:“奴。。。奴才。。。奴才是被羽尚书绑在这儿的。”
“羽尚书?”我惊呼出声,只觉胸腔内被什么堵住,莫名的慌乱感愈发肆意,“那,那皇上呢,羽尚书是和皇上在一起吗?”
“这。。。。。。”禄元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我怒火横生,厉声叱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还不赶紧如实道来,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本宫第一个送你下去陪葬!”
“皇上和羽尚书出宫了,奴才劝不住,羽尚书怕被人发现皇上离宫,这才绑了奴才丢在了殿里。”禄元将头埋进双臂间,附在地上的手心早已湿腻一片,他不过是个奴才,竟被丢在了龙床上,这若是传了出去,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够砍啊。
出宫,莞辰和羽凌歌出宫去做什么,难怪殿外的宫人方才死活都不愿让我进来,什么莞辰有令在先,只不过是怕旁人撞破这一国之君漏夜离宫,而编造的谎话罢了。
我沉声再问:“皇上走时可有说何时回来?”禄元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地晃了晃脑袋。
见此状,我揉着隐痛的额角,颓然的叹了口气。赶明日早朝他应该就会回来了吧,若早知如此我便不会闹出这等事来,确实是我莽撞了,不过这接下来要怎么办,万一,万一明早早朝时莞辰赶不回来又该如何?
还有后妃那边也得防着才行,不能让她们随意出入龙霄殿,这一来二去,倘若察觉出了端倪,漫说是朝堂上的那些老臣会吵翻了天,只怕这后宫里的嫔妃们也会因各自的目的不肯罢休大作文章。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红英站在殿门边,言辞焦急的唤道。
我抬步走出内室,跨过门槛怒视苑中宫人,冷声问:“出了何事。”
“方才小章子来报,说是德妃娘娘,白嫔娘娘等人正朝着龙霄殿来呢。”红英的声量不大,但在这沉寂的宫苑,想要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也不是很难。
看着苑中宫人煞白的脸,我心下顿明,搬出了上位者的架势道:“都给本宫警醒着点,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都衡量清楚了,若是你们其中有人失言本宫就命人拔了他的舌头,若有人与他人里应外合吃里扒外,仗毙都算是轻的,本宫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人怯弱应声,面上均呈惧色,我侧首对红英耳语了一番,让她吩咐我华熠宫宫人仔细留神,以免有那不怕死的横生枝节。
莞辰离宫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去,更不能被德妃她们知道,若是被李南原知晓,依他那做事风格,在回宫路上拦截也不无可能,其他的可能我不敢去想,也没有时间去深虑了。
红英刚向我禀报德妃她们的消息不久,那几人便风风火火的来了,我早就猜到御前的宫人挡不住德妃,但仍嘱咐他们做做样子,当德妃摔着白嫔等人进到殿里时,我正揉着脖颈一脸困乏的掀帐从内室出来。
在白嫔那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目光注视下,缓步走到她们眼前,问询而来的众人,每人的脸色都是死沉苍白,尽管衣着华丽却以难掩眉间倦色。
她们愣愣的看着我不语,我也不言与她们就这样僵持着,一时间殿内仿佛一片乌云蔽天,空气凝结成冰,死寂一片。
我还未走到屏风边,便有两名宫女恭敬地将雕花红木椅放在我身侧,随后垂首立于椅两侧,我扭了扭脖颈懒懒地倚在座上,接过一名小太监呈上的茶水,旁若无人般的吹了吹茶上浮叶,悠然自得的品起茶来。
佯装不经意的抬眸,看着一脸阴郁的德妃等人,似笑非笑地道:“德妃这么晚来龙霄殿,可是有什么急事?可是就算你这事情再急,也不能落下话柄叫旁人说你不遵宫规不是。”
德妃抿了抿唇,前迈一步,躬身作揖,她身后人等见状,也逐一俯下身来,“臣妾(嫔妾)参见琼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恩。”我拖着下颚,声色慵懒的浅应了一声,以此示意她们起身,却并不过多言语。
德妃暗暗深吸了口气,稳住胸间郁气,面色淡漠,颇为镇定地的开口道:“臣妾不知贵妃娘娘在此,若是臣妾有什么错处,还希望贵妃娘娘见谅勿怪。”
我笑而不语,只是直勾勾的睨着德妃,眸光闪动,德妃怔愣了片刻,随后中规中矩的低下头去,避开了我的眼。
看着众人不约而同的垂首缄默,我抿唇笑了:“德妃有事便说吧,这时辰也不早了,早些说完早些散了吧,本宫实在是乏的很。”
“贵妃娘娘既这般直接,那臣妾便也不绕什么弯子了。”德妃抬首浅笑,故意将余光往垂落的帘幕处一扫,“敢问娘娘皇上现下可在内室歇息?”
我眯眼瞧了德妃片刻,搁下手中茶盏,淡淡地说:“若非皇上已然就寝,你觉得本宫会有时间来接见你们吗?”
一番意味深长的话,让几人纷纷变了脸,白嫔低敛的眸中闪过一丝狞色,樱唇紧抿成线,素手紧攥,却只是一声不响的站着,乍看上去令人无觉不妥,倒是十分谦卑恭顺的样子。
德妃,不管你是何来历,今日这龙霄殿内室你都是进不得的,这龙霄殿本宫可以闯,无上皇命本宫可以违,却唯独你不可以,也不能!
你既然是有心前来,虽不知内里事情,但想必心里也以拟好万全之策,你如此穷追不舍,那我便也不会放过你,说到底你我好歹都是侍奉圣侧之人,既然是同一屋檐下的姐妹共为后妃,那理应“互相帮衬”才是。
自动送上门来的猎物,岂有不驯之理,往日是我太过纵容你了,这才导致你今日这般胆大,身为这后宫中现下位阶最高的掌事者,我也该替李丞相好好教教你这为人处事的道理了。
贵妃,德妃,看似仅有一字之差,可这实际差距却相差不小呢,至于这其间有何分别,我自当会毫不吝啬的“倾囊相授”,也好令你明白,不论你家世如何,在这后宫里,在我面前你永远只能低声下气!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华山晦()
“臣妾前来实则是有要事回禀皇上,不知娘娘可否让臣妾见一见皇上。”颇为坚定的语气,没有半分请求之意,德妃,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不是本宫不答应你,只是皇上已经歇息,再者这时辰也不早了,皇上明日还要上朝,本宫怎能扰了皇上好眠,使得龙体欠佳呢?”继续啊,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德妃神色一紧,冷冷地道:“贵妃娘娘,臣妾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皇上禀报,劳烦贵妃娘娘通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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