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是惋惜这宫外戏班,进宫机会来之不易,其实暗地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显而易见,还不就是在自作聪明,想挖清我与君裕泽之间的关系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要看看你想玩些什么花样儿!
“既然李妃娘娘都这般说了,臣妾再一意孤行,好似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我提裙上阶,语带笑意道,从侧面上看上去,我确实是在笑,可低敛眉目下那森寒的眸光却无一人察觉。
李妃见此,眸中戾气缓和了不少,噎笑入座,玉手一挥,不着痕迹的朝我方瞟了一眼,娇声说道:“开锣,咱们继续听曲儿。”
“是,李妃娘娘。”
。。。
“你说李妃私自做主,邀了后宫嫔妃陪着那君裕泽一起看戏?”莞辰讶异出声,好看剑眉一拧,深邃眼眸中一片肃然。
前来通风报信的公公,缩了缩身子,弱弱的回:“回皇上的话,正是如此,奴才方才瞧见琼妃娘娘身边的红英姑娘火急火燎的不知在寻什么,故此奴才上前问了几句,想帮着一并寻,但红英却让奴才去华熠宫找名婢女去流音阁,奴才依着红英姑娘的吩咐去了之后,这才知晓此事便赶来向皇上您禀报。”
“李妃这是完全没将朕放在眼里,反了她还!”莞辰怒击桌案,说着便起身朝殿门走去,却在半道上被羽凌歌拦下。
羽凌歌用眼神示意那传话公公退下,随后拍了拍莞辰的肩,小声道:“人家既有意如此,你又何必过去坏事儿,不妨静观其变,派人暗中打听便是。”
莞辰不解的看着羽凌歌,眸中满是探究,攥起的双拳缓缓松开,深吸了口气,将胸中怒火压下,“你的意思是李妃之所以会瞒着朕,将君裕泽邀往流音阁,美名曰是观戏,实则是另有图谋?”
“虽然咱们还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可君裕泽的身份现下还是他国使臣,若你冒然前去,不止会坏了旁人苦心布下的计划,还会惹得旁人猜忌,再说了君裕泽可不是等闲之辈他会乖乖坐在那儿必定是有他的打算,至于你那心头肉便更不用担心了,你那后宫中最不愿意吃亏的主儿就是她了。”
羽凌歌浅笑摇首,步至案边,斟了杯茶递与莞辰败火。
莞辰接过茶盏,勾唇一笑,低喃道:“也是。”
现下虽不能妄动生事,不过这次的事,他日定会成为重要的把柄,不过李妃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请动那尊大佛的,这点值得深思。
不过是个屈屈妃位,竟然胆敢目无尊上,瞒着他私邀他国使臣会面,并将昨日便该出宫的戏班强留宫内,她这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仗着有李南原撑腰就这般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真是可恶至极!
一旁的羽凌歌瞧着莞辰阴暗不定的脸色,撇首偷笑,真不知道这人是在担心他那心头肉,还是在气李妃违了规矩,若自己适才没有拦着他,流音阁必定会好一阵鸡飞狗跳,而与君裕泽的关系虽然不会有什么不妥,却也会被旁人疑心闹得宫中大乱。
为今之计,唯有一个等“字”,不能冲动行事,一步错,满盘输,可不能博那万一,也不可被儿女情长所牵引。
。。。
台上的戏子仍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戏文,我却没有兴趣再听,只是怔怔地瞧着那红漆栏柱出神。
如若先前我没有听错,芳月的那个同谋,分明就混在我身周嫔妃的婢女中,只是究竟藏匿于哪个宫里,又长得是何模样我却全然不知,唯一知晓的就只有声音,与那夜记住的模糊身形。
方才是冲动了,此刻细细想来,这宫内婢女太监成千上万,身形相似者数不胜数,仅凭声音与身形断定一个人,未免有些牵强,也不足以让人信服,现在只能盼着红英寻到那人踪迹,然后在循序渐进摸清那人藏匿之地与其顶替的身份。
不能企盼,是一定,一定要找到他的落脚点才行!
对陆嫔我下不了狠手,因为我没有她那么狠的心肠,可对于那两人无论是千刀万剐亦或是剥皮抽筋,我都丝毫不会手软。
我以为在听到地牢的消息时,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冲去地牢看个究竟,可谁想自己是冲去了不错,与此同时,脑袋也在疯狂的转着思虑着所有的可能,当得知那人的身份之后,除了丝丝不解,更多的是伤情。
不是恨他不与我商量亦或是他为何会冷情至此,而是知道他如此做必是事出有因才会感伤。
到底是怎样一件大事,才会令他做下此种决定?
我失子时,那个好几日都不发一言的他,如今亲手扼杀了自己骨肉,那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感觉,怕是比无意间的失去,还要难受揪心吧。
一切虽都是陆嫔咎由自取,但我却还是觉得可惜,看来还是我的侧影之心未消解干净,还是我的心肠不够狠,不够冷血。
若是我早些醒悟,早些察觉,是不是这所有的事情便不会发生,始作俑者死了,两命还一命,我该觉得痛快才是,可是为什么我却开心不起来,也丝毫不觉得心中舒畅。
下意识的将手探至小腹,那里平坦如初,就好像曾经那鲜活生命在我身体跳动,只是我一霎的错觉。
“琼妃娘娘您怎么了。”元美人抚了抚我的胳膊,语带担忧的问道。
我张口喘了口气,咽下满腔酸楚,无力的幽叹:“本宫没事,接着看戏吧。”
“娘娘,茶沏好了。”
“嗯。”我轻应了一声,偏首去接茶杯,手心刚接触到茶盏,便觉那厚厚的杯子根本就隔不了茶水的热度。
一阵阵滚烫蔓延掌心,我蹙紧了眉头,就这样托着茶盏往案边移,执拗地不肯妥协。
“娘娘,还是由奴婢来吧。”
身后婢女小声提点,我却充耳不闻,手背突然被一只宽厚温凉的大手所包裹,手部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不止是接住了茶杯,还紧包住我的手,这分明就是男人的手,我还以为是。。。。。。
我愕然抬眸,却猝不及防撞进君裕泽的黝黑眸中,他的眸子幽暗如潭,又隐杂点点光亮,他不移眼,也没有松开的意思,终是我不敌他,先败下阵来,移眼抽手。
锣声停,台上戏子们行礼叩首,我这才发觉原来这戏已经唱完,到了该散场的时候了,遂而定了定神,将适才那一幕全然抛掷脑后。
“妹妹今日不枉此行吧,本宫所点的戏可都是名曲儿。”李妃裙边轻摆,停至我眼前娇笑道,眸子不住的在我与君裕泽身上打量。
我附和而笑,起身作揖,“确实是好曲儿不错,只可惜臣妾头昏脑涨,这身子啊乏的很,没听进去几句,还望娘娘海涵莫要怪罪。”
李妃闻言笑容僵在了唇角,脸色也随之一变,我掩口打了个哈欠,假装未觉李妃不悦之色,自顾自的说道:
“臣妾已遵照娘娘旨意,留至此刻,想必娘娘也该履行诺言,准予臣妾回宫了吧,这天色也暗了,娘娘也早些回宫吧,夜间风凉娘娘身子又未痊愈,若是病情加重该如何是好啊。”
“多谢妹妹挂心,妹妹说的是本宫是该回了,想来这太医院的汤药已送到了宫中,本宫可不能再耽搁了,这使臣便有劳妹妹代本宫送回,本宫在此先谢过妹妹了。”李妃拉过我的手握了握,手劲儿虽不大,但不知为何我这手却疼的很。
看她那得意威风的模样,我不禁旋唇冷笑。
还真是只狡诈的狐狸,明明是有意为之,却还装模作样的假借有事,熟不知,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戏,演的很烂,况且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算计,早就出卖了她!
第一百章 冷无喧()
天空逐渐变暗,夕阳的余晖透过层层树影撒落在地,斜的光线射在树间,叶丛都成为古铜色,远处的碧瓦红墙和深宫重楼,渐渐地淹没在一种模糊的寂窦中。
与君裕泽差肩而行,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僵硬,随行宫人都远远的跟在后边儿,不近不远,距离正好得当适宜。
手背上的刺痛感愈发清晰,我低目瞥了一眼烫红的手背,随即抬首轻吐了口气,将受伤的手叠于另一只手下。
“你手上的伤还是召太医来看看比较好。”
“不劳阁下挂心,本宫自有打算。”我望着眼前望不到头的宫道,不咸不淡的回声,话语清冷。
君裕泽朝身后瞧了瞧,随即回首轻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与我这般疏离,更不必怕我。”
“阁下是客,本宫不敢无礼,再说了本宫与阁下不过几面之缘,并无什么交集,至于那怕“字””我倏然偏首,唇角一勾,嫣然笑道:“阁下谨守客礼,识礼懂矩,本宫又怎会怕?”
君裕泽闻言,忍俊不禁,眉眼轻弯,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接腔。
一语双关,含沙射影,这女人莫不是还在为那夜之事生气?有趣,有趣。
“本宫就送到这里了,阁下请吧。”我站在宫门口,福了福身,眼角扫过大敞的宫门,神色淡漠的说。
君裕泽顺着目光看去,遂而转眸,淡道:“怎么,你不打算亲自送我进去?”
“阁下在这里住了这么多日了,想必是识路的,又何必多此一举,让本宫相送呢?”我挑了挑眉梢,拐着弯的暗示他不要无事生非。
君裕泽听此,双眸眯了眯,唇角的浅淡笑意,渐渐消退,盯着我瞧了片刻,才从唇间吐出“有理”二字,后而便跨过门槛,带着随从步入宫门深处。
我白了一眼他的背影,回身抬步朝着自己寝殿的方向而去,神色大变,脚下的步子也比方才要快了许多。
“她走了?”
“回爷的话,走了。”
身着白袍的君裕泽突然停步,惊得身后随从差点撞上其后背,他举目远眺,看着朱漆宫门外那人方才停驻之地,清冷的眸光满是复杂,垂眸再抬,又如往昔深不见底。
。。。
宁和宫中,李妃在听了盯梢宫人的汇报后,诱人红唇上扬成一道月牙弧度,半卧在榻上任由宫人捏着四肢,笑得奸诈阴险。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居然妄想与本宫斗,真是自不量力。”
琳燕听着自家主子话语中浓厚的鄙夷与蔑意,附和赔笑,却不敢苟同,所谓局中者迷旁观者清,如今主子在后宫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已不复当初那般威风慑人。
今日这一招便更是险了,居然半威胁半讨好的“请”那使臣去流音阁,且支开宫内各处耳目,瞒着皇上带众人去听戏,无疑是自寻死路,此事怕是不日便会被皇上知晓,主子此刻还这般惬意,若东窗事发皇上追究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琳燕,父亲那边打听的如何了,可有什么动静?”李妃饮了口婢女呈上的汤羹,闭目养神,漫不经心的问。
琳燕手上动作不顿一下,颔首回道:“回娘娘的话,大人那边已差人传过话,说是已准备妥当,明日早朝便会上谏皇上,请求皇上从轻处置那巫蛊一事,娘娘放心,如今大人出马娘娘定会无恙脱身。”
李妃轻应了一声,眼尾染笑:“那是自然,本宫的父亲可是一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下门生更是数不胜数,那个贱人以为将脏水泼到本宫身上便可将本宫掣肘,真是愚不可及。”
“娘娘说的是,奴婢也是这么觉着。”琳燕言辞虽在附和,可面上的神色却甚是凝重。
李妃悄然睁眼,望着梁上垂帐,眸色深谙面上不泄露任何心绪,不知是在思虑些什么,只见她垂于两侧的玉手越收越紧,唇际也略显弯态。
本宫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属于本宫的一切,被半道横生的人夺走!
。。。
“皇上尝尝这道菜,这可是臣妾亲自下厨为皇上做的。”宁嫔夹了一块青笋放于莞辰碗中,柔声说道,粉腮绯红,眼中眸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座身穿常服的男人。
莞辰没有应声,亦没有抬眼,将筷中菜肴送入口中嚼着,却食不知味,侯在一旁的禄元自是瞧出了自家主子的异象,也心知这人的心思与心全然不在这宁嫔娘娘身上,早就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可是这后宫中,每位嫔妃身后都有着不同的势力,不论得宠还是独守空房,支撑其的势力都不会有丝毫的衰弱之象。
朝堂上各党派有对立之党,也有正邪清贪之分,后宫亦是如此,看起来是依附他人趋炎附势,身处夹缝艰难求生,实则内里却不属一派,恐怕圣上的用意也是在此。
独树一帜,迟早会引得众人群起而攻,身后没有势力支撑维护,下场便会更惨,若是忽起忽落,顶多会叫人多加注意,却不敢轻易出手,圣上一面布局,一面保全,以进为退,周旋于这些居心叵测的朝臣嫔妃间,还真是辛苦,也有够用心良苦。
“皇上今夜宿在臣妾这里可好,由臣妾去御銮殿上朝也近些。”宁嫔的头埋的更低,脸颊也愈发的烧红,话语轻柔如絮,几分柔情,几分暗示。
莞辰闻声抬眸,看着对面羞红了双颊不敢抬眼直视的女子,眼中划过一抹嘲讽,随即恢复如初,“朕还有折子要批,爱妃早些歇了吧,朕明日再来看你。”说着便放下手中筷子,接过禄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在宁嫔惶恐不忍的目光下迈步出殿。
宁嫔咬着下唇,愤愤离座送驾,目送莞辰离去,那幽怨的眼神中满是失落与怒色。
夜风徐徐,莞辰携着一干宫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兜兜转转,进进出出,就这样转了半个多时辰才停下步子。
“那尾巴甩掉了吗?”莞辰低声叹道,语气中的烦躁之意,比无奈更甚。
禄元借着宫道两侧昏暗的灯光,朝身后望了望,随后回身答道:“皇上放心,都甩掉了。”
“那就好,你们先回龙霄殿吧,朕一个人去透透气,若有旁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答吧。”
禄元笑意浮面,挑眉应道:“皇上在殿中批折子,并无外出,皇上您就放心吧,奴才会死守龙霄殿,连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去的。”
莞辰听此失笑摇首,“愈发的油嘴滑舌了。”语毕便穿过宫门,没入宫墙阴暗处。
禄元长叹了口气,甩了甩臂上的拂尘,引着身后宫人与莞辰消失的方向背道而驰,朝着龙霄殿而去。
室内一灯如豆,守夜宫女已倚在柱上打起了瞌睡,我靠在床头翻着手中书籍,来回翻了几页终是看不下去,索性撂下书开窗吹风,举目望着苍穹中的皎洁明月,双手环抱在胸前。
一件还带着暖气的衣衫悄然披在我身上,微微回首,是那双深邃幽暗的眸。
“怎么站在这里吹风?”
“你不是在宁嫔宫里吗,怎的过来了。”我向窗外瞄了瞄,并无看见禄元的身影,不免有些诧异。
“朕想你了,所以就偷跑过来了。”他从后环住我的腰身,将下巴抵在我瘦弱的肩头。
我没有接腔,只是不着痕迹的将头偏过,不与他对视,转而望向窗外皓月,幽幽地叹了口气。
“妯烟,你怪朕吗。”他的声音很轻,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耳际,让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虽是简短不明的一句话,我却仍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以及他话语中所隐忍的愁绪。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也并未有所准备,更没有想到他会当面问我的想法。
“怎么不说话,是不知怎么开口,还是说不出口。”
我抿了抿唇,吸了口凉气道:“或许都有。”
他环住我腰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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