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此事怕是不容易,慧妃娘娘那边倒是没什么可担心,毕竟这宫里讨厌慧妃娘娘的宫人多了去了,可陆嫔娘娘宫里的宫人并不是能轻易收买的,不过话说回来陆嫔娘娘手下的人也奇怪的很,每隔几日便有几个被打发去慎刑司,不知是那陆嫔娘娘太难伺候,还是那些个宫人惹怒了主子。”
红英蹙着眉头自顾自的说着,好似是对陆嫔宫内,时常有宫女去慎刑司表示不理解,我却对她此番言论大感心惊。
万玉德,我怎么会忘了陆嫔还有个得力帮手,如此想来,并不是云华宫中的宫人不好收买,而是根本就无法收买!
自流音阁一事后,我好似已有许久未曾见过万玉德,且先不说他是否也对我怀有异心,光是他助陆嫔这点便已让我无从下手,看来我若想将陆嫔扒皮蚀骨,得先想个法子离间她和万玉德。
离间。。。离间。
冒然行动会让人起疑,万玉德城府颇深不是好骗的主,若是强逼就范我现在也没有那个能力,倘若把人逼急了更无法与其拼智,我才进宫多久,而人家在宫内那么多年见惯了宫中暗斗,能明哲保身到现在必然是自有一套防身之法。
慎刑司中除了万玉德以外,我并不认识其他人等,若要离间万玉德与陆嫔之间的关系,就要先从万玉德那下手,可我慎刑司中又无人可用,这该如何是好。
我站在石桥上踌躇不定,心想着分裂万玉德与陆嫔之法,眸光流转间,无意瞥见红英仍在思索如何在云华宫中安插内应,顿时心生一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者我身边除了红英之外并再无能用之人,只能赌一把了。
第六十九章 损柔肠()
龙霄殿。
梆子声响了一下又一下,夜深人静,宫内各处早已熄灯休息,深邃夜色如晕开的浓墨般黝黑,晚间凉风拂过,吹得干枯树杈“咯吱”作响,殿门前几名宫女垂手而立,时不时探首瞄瞄投射于窗纸上的人影。
殿内一片狼藉,糕点茶果洒落一地,玉色剔透白玉酒壶斜在桌上,自壶嘴而下不住的溢着甘醇美酒,靠枕一个在地上,一个被扔在空掉的酒壶堆里,黑白棋子也丢的到处都是,险些让入殿送醒酒汤的禄元滑了脚。
禄元将还冒着热气的醒酒汤放在案上,驻足看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两人,无奈摇首低舒了口气,他俯身一粒粒的捡起散落于四处的棋子,又命人撤下酒菜,随后取了两床薄被盖于瘫软在桌边的两人身上。
俗话虽说,一醉解千愁,却也有说,借酒浇愁愁更愁。
近日来朝政繁忙,让皇上无暇分身,并且御花园中行刺一事也还未有所定论,搞得宫内人心惶惶,华熠宫那边虽已不似前几日那般闹腾,但也没让皇上少操心。
行刺一事刚过,秦知府便被人弹劾敛财,好不容易压下此事吧,边陲又来报说邻国恐会联手开战,一边要担忧后宫娘娘,一边又要制衡朝臣,还要关心边陲战况,做好两手准备预防战祸,皇上也真是够辛苦的。
后宫三千佳丽孰真孰假难以分辨,堂上数百名文武百官,居心叵测之人比比皆是,不论是后宫还是朝堂,均无几人可信,还好有户部侍郎时常入宫陪皇上说话解闷,不然万一这龙体有恙,他们这些奴才就是死十次也不够抵罪。
禄元刚掩好门遣散殿门口的宫人,自个儿站于廊下守夜,殿内瘫软在桌侧喝的醉醺醺的两人,睡着睡着险些一头从坐上栽下,还好两人回神及时眼疾手快的扶住桌角。
“凌歌你的酒量。。。比起往昔好似差了不少。”莞辰揉了揉隐痛的额角,凛冽双目似睁未睁,嗓音沙哑的道,语气虽低沉无奇,但那话语间却藏有几丝调侃之意。
羽凌歌猛饮了一大口茶,随即舒气叹道:“皇上不也是一样吗,在微臣记忆中您的酒量可不曾这么差过,但若是细细想来,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最近这段日子确实发生不少事儿。”
莞辰扬了扬唇角,却终是没笑出来,曲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则拈着从自己衣袍间滑下的棋子把玩,沉默了半晌,才启唇道:“关于金顶与齐云暗中立约之事,你觉得此事的可信度有几分?”
“若十分为顶,微臣觉得顶多有三分可信。”羽凌歌将桌上的醒酒汤往莞辰手边推了推,幽幽地说,眸光暗淡,面上也并无有丝毫情绪,好似对边陲之事没什么兴趣。
莞辰挑了挑眉,修长指尖滑过汤碗边沿,若有所思的轻击了几下,随即低声道:
“齐云与金顶两国国土虽不比我楚嘉广阔,但野心却不小,再者金顶善战朝中武官更多于文臣,齐云兵力虽弱,但国内珍稀矿产却多,他们两国若合力倘若真的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怕就不只是嘴上说说那般简单了。”
羽凌歌倏然抬眸,死盯着莞辰瞧了良久,遂而“噗嗤”一笑,桃花眼眸中虽尽是慵懒倦意,但仍是漾过了一道瞬闪而过的精光,他举杯又饮下了一口凉茶,敛目笑道:
“两国合力又如何,元国都对此事充耳不闻,他们就算有那心也没那胆儿啊,齐云的丰富矿产元国觊觎已久,若真有异动第一个出兵的怕不是金顶与齐云的联合军,而是元国的数万铁骑。”
“那年四国君主相聚饮宴,朕曾见过元国国君,那人城府颇深善于伪装,谁能保证君裕泽的数万铁骑会进攻齐云,而不会兵分两路绕至于我楚嘉身后呢?”
莞辰蹙紧了眉头,一脸凝重,边陲虽有瀛儿驻阵,但此刻国中内忧外患,若他国真的异动楚嘉必定沦为他人盘中餐。
羽凌歌半眯眼眸,细细打量了莞辰一番,似是看出了莞辰忧心源头,继而敛笑低目,白皙玉手轻弹杯沿,声色冷冽的道:
“元国乃四国中国势最强,且不说金顶与齐云联手之事是否属实,君裕泽是个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楚嘉与元国有和平协议在先,君裕泽是个聪明人不会太过贪心,若皇上真的放心不下,正巧下月初五是您生辰,每逢此时邻国都会派遣使者前来道贺,咱们不如就在那日试他一试。”
莞辰闻言眸子一沉,余光瞄了瞄紧闭窗扇,接而回眸漠道:“你的意思是想借着朕生辰之名请君裕泽来我楚嘉?”
“不然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吗?”羽凌歌俊眉一挑,勾唇浅笑,唇角显出若有若无的邪意,“据我所知君裕泽也饱受朝臣掣肘之苦,元国当朝丞相比李南原还要嚣张,只要咱们诚心相邀微臣相信他君裕泽定会很乐意来我楚嘉做客的。”
莞辰凤眸半眯,心中已明大半,“那此事便全权交予你去办,记得要避开耳目,此消息一出李南原一党必有动作。”
“那是自然,冠冕堂皇的话就交给你去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开窗说亮话。”羽凌歌蹙了蹙眉,展颜笑道,惑人眼眸中尽是奸佞。
第七十章 为君挂()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清早起来窗外一片素白,凉风凛冽刺骨却吹不皱一地银白,厚厚的雪地上印满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刚冒出头的草芽结了霜,发了芽地树杈上不时坠落下一堆堆积雪,顺着呼啸的冷风吹进衣领里。
已经入春,冬日里稀薄的阳光变得有些浓郁,不似往昔那般暖意浅淡,反倒宜人了不少。
这恐怕是最后一场雪景了吧,气温渐暖,日头越大,白雪消逝的速度也就越快,因为它们不能承受一点阳光,不能接受一点温暖,阳光愈暖雪的痕迹就愈发的淡薄,春日的脚步愈近,万物复苏的日子也就来得越快。
蛰伏了一个冬季,是时候复出讨债了。
“娘娘窗边风大,您仔细着凉。”肩上一暖,还未回眸应声,便听身后之人又道:“奴婢听说皇上这一连几日夜夜喝的烂醉,不知是近来政务太繁忙皇上压力太大,还是。。。。。。”
红英欲言又止,我拍了拍她僵在我肩上的手,示意她不用在说下去,她没说完的话我知道是什么,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我也懂,正因为全都清楚明白才会无动于衷。
我腹中孩子,只是一个意外。
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怪只怪我戒心太弱,事前心中虽早已对陆嫔起疑,却从未真正放在心上,月信迟来我也未多加在意,直至身子状况愈发差了,我才察觉不对,总是后知后觉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怨那被我蒙在鼓里的人儿呢。
明明是我不好,作为一个母亲,却懦弱到连保护自己孩子的能力都没有,可莞辰却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身上,他认为那日他如果没有赶去上朝,而是留下来陪在我身边的话,或许我便不会被人哄骗出宫门,更不会失了孩子。
他未上朝的那几日,虽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却未曾对我说过一个字,又或许是我那时伤心欲绝正处癫狂,总是像疯子似得自顾自的发泄胸中悲痛,总是满面的哀凉凄楚,让他无法启唇吧。
说实话,与莞辰相处的时间越长,我便愈发的看不透他。
犹记得初入宫时,他对我的冷漠态度总是暴跳如雷,心里稍微有点不痛快,便会将他所受之苦施加于我,阴狠暴戾,冷毒无心,那段日子他在我印象中就是这么一个人。
可是每当我受人欺凌被人折辱之时,他总是第一个出现救我于水火,一改往日的阴晴不定,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甚是温柔细心。
他给了我无尽地痛苦是真,许了万千柔情也是事实,不知是我这局中者迷,辨不明他的真心假意,还是不论是残忍阴冷又或是柔情款款,都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皇上?”
红英疑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与讶异,璀璨珠帘下那抹明黄如阳耀眼,墨发高束,若妖容颜憔悴,眼窝深陷,乍看上去整个人好似消瘦了一圈。
莞辰宛若无底深潭的黝黑双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儿,被修长手指拨开的珠帘摇曳,轻拂过他的手背。
与他相对,仍是沉默无言,我移开目光背身低垂下头,心里没来由的恐慌,令我不敢正视他的脸。
不是不想见他,也不是与他无话可说,我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知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明白,我其实根本就没有怨过他,他也不必成日借酒浇愁,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一个人承担。
“奴婢去沏茶。”
红英敛目作揖,清澈眼眸中尽是掩不住的喜色,不等莞辰准允也不问屋内中人要喝什么茶,抬首便朝着殿门而去。
殿门作响,我心间恐慌更甚愈发难抑,随即便举步欲离,想找些事做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只是前脚刚刚抬起,便闻身后之人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
“朕只是路过来看你一眼,并无他意。”
我脚步一顿,心底漫上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身子僵在了原地挪不开步。
他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而已,并不是想躲着他,更没有怀疑他此番前来的用心。。。。。。
“朕走了,你别在窗边久站了,小心受寒。”
随着他无力凉薄地话音落下的同时,我心尖也随之轻颤,细碎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我尚未思考便转身追寻,岂料却不偏不倚正好跌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胸膛。
“朕就知道,你会回头。”
他话语间尽是难掩地欣喜,强而有力的臂弯绕至我身后,大手附在我因惊吓弓起的脊背,头抵我肩,潮热地呼吸扑撒在我颈处,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料气,感受着他胸腔内心脏的跳动,我垂于身侧的双臂略微提了提,却终是没勇气攀上他的背脊。
那段日子,如果不是他陪伴身侧,我现在肯定会继续伤神哀怨,在绝望和悲切中颤抖哭诉,正因有他伴我身旁,我才察觉到缭绕于身周的温暖。
与她离的如此之近,近到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呼吸,脑中烦乱的思绪瞬间不见,悬起的一颗心也仿佛有了着落,他以为他要的是臣服,可如今看来,他真正想得到却不是仅仅满足于臣服这个字眼。
对一个人的情愫,是一件令人沉沦的事情,所有的理智和决心,都会因心中所念的那个人在瞬间崩塌,前一刻还在正襟危坐静待他人屈服,下一秒便丢盔卸甲。
明知会输,却逃不了,兜兜转转,直至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举步向她靠近。
一连几日来的不言不语,她不言,他也不说,彼此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保持着没意义的僵冷气氛,其实并不是无话可说,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当看到她因失子撕心裂肺的哭诉,直到没有力气再呐喊发泄,他在一旁瞧着如坐针毡,想上前拥住她,安慰她,双臂却像半废了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并不是只有她一人肝肠寸断,他也很难过,毕竟她失去的那个孩子也是他的血脉,成日借酒浇愁不是在逃避,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如若那日他没有走,她便不会迈出那扇宫门,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一直将过错归咎于自己,却始终未曾察觉她的淡漠无言,并不是在气他。
不管她是否能坦然接纳,不论与她还能否再有孩子,他都不会再让旁人伤她分毫。
第七十一章 斜阳沉()
天气愈暖,春寒加剧,天气阴沉沉的,天黑,屋里也黑,无际的天空成了一片黑海,天潮地湿,连扑面而来的风也都是潮润润的,风声渐大,吹得窗扇作响,院中宫人也纷纷退至廊下躲风。
尽管今日天气不是很好,大多数主子及宫人都躲在宫室足不出户,可这宫道上的人影儿却仍是如往常般忙碌慌张。
轻推门扇还未跨出门槛,便迎面袭来一阵凉风,吹得人双鬓发丝乱舞,发间钗环垂下得流苏剧摇,我眯了眯眼,抬手紧紧肩上得披风,随后便携着红英朝宫门走去。
前朝政事繁忙莞辰无暇脱身,后宫看似水平如镜实则暗潮汹涌,近日宫内不知是怎么了,众人都跟约好似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这素来锣鼓喧天得流音阁都闲置了下来,这一个个得像转了性一般变得异常安静。
我疑惑地扫视着与我擦肩而过宫人们,心底油然升起一种不安感,慧妃那边没动静还能说得过去,毕竟现下不论是朝堂还是后宫中人的眼睛都紧盯着她不放,陆嫔那里没有动作大概是在筹谋什么,可这整个后宫突然都一片死寂倒让人戒备心突生。
“娘娘您瞧,那宫人手中抱着的花多漂亮啊,天寿节临近不只是后宫中得各位主子,连这暖房得奴才都赶趟子道贺,看来今年的天寿节宫里会十分热闹呢。”红英瞧着那渐行渐远得背影喃喃感叹,乍听上去好似是对天寿节充满期待。
怪不得这宫里的人儿会这般忙碌,原来是这个原因啊,我怎么将这茬给抛到脑后去了,不过就算是天寿节临近,后宫也不该是此种氛围。
往常只要宫中有什么节庆,她们不都是卯足了劲儿想争着出风头吗,下月天寿节正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一向爱争强好胜的她们如今却锋芒尽敛,实在反常。
刚从沉思中回神,抬首便见一张略微熟悉得面容迎面而来。
身着淡粉罗衫,外裹描金锦缎披肩,一双清澈水眸不似原先反暗淡了不少,面色清减,朱唇无血,发髻上没有繁琐装饰仅插着一支银花簪,素雅之中又带着几分哀凉。
“这不是元美人嘛,真巧啊,元美人也是闲来无事出来散步的吗?”我唇角轻扬笑意盈盈地对着面前人儿道,谁想人家却毫不留情地给了我一个大白眼。
与我面视而立,既没有行礼作揖得意思,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