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似乎穿越了时空,恒古长存,似乎见证了诸多众生的悲欢离合以及包含了人类本身的懦弱与不屈,抗争与顺从的种种矛盾的情绪。
它在众人的心中,真真正正的是响在过去,响在了现在,响在了未来。
它犹如一道看不到却能听得到感受得到的时光,将所有人都包含了进去,酸甜苦辣人生百味,尽在其内。
这其中有绝望,有抗争,有黑暗,有光明,有不屈,也有顺从,但到了最后,只剩下一声低低的叹息。
待到最后一声低吟声缓缓结束后,现场所有人才渐渐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坐在轮椅上的铁生在这唢呐声中,身子不住颤抖,几次扶住轮椅扶手想要站起,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直到郭大路唢呐里的最后一声叹息吹出之后,他终于奇迹般的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抬眼看向走过来郭大路,“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郭大路道:“这是我即兴为你吹奏的,名字还没有,你来取一个吧。”
铁生感激的看了郭大路一眼,略一思忖,轻声道:“那就叫岁月吧!”
他对郭大路道:“你很懂我!”
第80章 精神不朽()
就在郭大路的唢呐声在地坛里响起之时,地坛公园的工作人员便已经在远处听到了。
如今整个京都的景观之中,基本上就数地坛的门票最便宜,游人也最少,而且到了晚上六点之后,还要对外免费开放。
因此地坛虽大,工作人员却很少,因为游客稀少的原因,里面的工作人员每日里都闲的发慌。
特别是里面的两个年轻人,在白天打着哈欠卖门票,晚上还要拿着武器,其实也就是一根橡胶棍绕着整个地坛四处巡逻。
因为这地坛实在是太大,往往他们走了一圈下来,半夜的时间也就过去了,弄得两个人叫苦不堪,一个劲儿的要求辞职。
后来上级部门见他们可怜,便在地坛的几处关键点上安装了摄像头,免去了他们每夜的巡逻之苦,不过晚上也要在室内检查摄像头中的画面,防止出现什么问题。
因为地坛的面积实在太大,树木丛生的,里面很容易生出一些问题,几年前,在这里面就曾发生过人命案件,所以巡逻排查的事情就算是麻烦,每日里也得要进行。
今天夜里,等几个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刚刚在办公室里坐下不久,便听到一阵苍凉的唢呐声从地坛深处传来,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音符,但却听的几个人浑身颤栗头皮发麻,全身犹如过电似的生出一层鸡皮疙瘩。
“卧槽!”
一名平头小青年一脸惊讶的在办公室里叫道:“这是谁吹的喇叭?太特么过瘾了!”
他虽然不懂得音乐,但真正的好的音乐是能够直击心灵给人一种震撼性的感受的,这种音乐本身所自带的纯粹的心灵冲击,无视种族,无视文化,无视年龄,只是片刻间便能让人生出共鸣与感动。
办公室里值夜班一共就五个人,五人中还有一名中年女性。
就在平头小青年惊讶的时候,办公室里唯一的中年女子已经反应过来,急忙扫视面前的监视画面。
在屏幕一块块的各个角落汇集的视频中,女子的视线在扫视片刻之后,便即停留在屏幕中心,也就是地坛公园的最中心的那座古老的地坛监控画面之上。
惊呼声从她口中响起,“小李,你们快来看!”
她说话间,已经将电脑上这块监控画面放到最大。
旁边几个人闻言,全都将脑袋凑向屏幕。
今夜难得的月光明亮,监控画面虽然比不上白天的清晰可见,但大致的图像却也能勉强看的清楚。
此时,就在这画面中这座古老的祭坛的中心,正有一名敞胸露怀的昂藏大汉站在那里,拿着一只唢呐在奋力吹奏。
苍凉、浑厚、婉转、低沉、尖锐、嘹亮等种种腔调以及挣扎、奋斗、不屈、淡然、平静、顺从等诸般情绪的变化都从这大汉吹奏的小小唢呐中尽情的倾泻而出,声音从地坛中心遥遥传来,直直破入众人的心防。
即便相隔这么远,办公室里的众人还是难以自禁被唢呐中的情绪所感染,不由自主的走出办公室,循着唢呐声传来的位置,快步寻找了过去。
就在他们向地坛走去的同时,此时整个地坛公园所有乘凉、散步、谈情说爱的各等样人,全都被唢呐声惊动,几乎同时向中心位置的地坛走去。
在郭大路手中的唢呐从嘴角拿开,吹奏出最后一声深沉的叹息之后,此时祭坛的旁边已经静静站立了上百个年龄不一的陌生人。
他们在郭大路停止吹奏之后,全都不曾离开,心神还都沉浸在刚才的余韵之中,静静的无人发言。
直到郭大路走到铁生面前让铁生为这首曲子命名之时,现场众人才逐一的回过神来,全都将好奇的目光看向郭大路与铁生等人。
“你很懂我!”
从轮椅上站起来的铁生在为唢呐声命名为《岁月》之后,再次对郭大路说道:“谢谢!谢谢!”
这句话说完,他刚才明亮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刚刚站立起来的身子猛然瘫软,在他生命的最后的余光中,他努力扭头将眼睛看向了身边的母亲,轻声笑了笑,“妈,我走啦!”
老妇人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眼泪止不住流淌,却不说话。
铁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睛缓缓闭上。
郭大路伸手扶住他的身子,将他在轮椅上慢慢放好,静静站立了好一会儿之后,眼看着轮椅上的这个中年男子心跳不再,气息断绝,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在眼前毫无声息的消失,顿时一种难以自抑的的悲伤之情从心底涌出。
明月依旧,清风徐吹,人却不在。
郭大路轻易不流泪,这次依旧如此,但一种巨大的悲伤却贯穿了整个身心,除了亲人之外,从未有一个人的死亡令他这么动容。
他将手中的唢呐轻轻放在了铁生的身边,随后看向了旁边的老妇人,“阿姨,节哀吧!”
老妇人握着儿子逐渐变凉的手掌,对郭大路说道:“孩子,谢谢你啦,谢谢你啦!铁生最后的一个心愿你也帮他完成了!”
她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铁生这孩子命苦,这么多年来遭了好多的罪,现在病情恶化,基本上每天都要承受很大的痛苦,现在走了也好,走了也好!省的再受罪!”
老妇人泪眼滂沱,伏在儿子的轮椅上已经无法行路,只是重复一句话,“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旁边的王小璐、宋倩四个女孩都忍不住哭泣起来,将老妇人扶起,“阿姨,咱们回去吧!”
此时旁边围观的众人中,一名老者走了过来,“是铁生这孩子啊!”
他一脸惋惜的摇头叹息,“还是没有熬过今年啊,大妹子,伤心归伤心,还是准备处理后事吧!”
他最后这句话是对铁生的母亲说的,看来两人应该是邻里关系,或者就是附近的熟人。
“他是铁生?就是那个身残志坚的作家铁生?”
“我看过他的文章啊,竟然是他!”
“他竟然在这里去世了!”
在围观人群中的低声议论中,郭大路推着轮椅,几个女孩扶住了老妇人,向他们家里走去。
后面一群人自发的跟在他们身后,默默的为这位身残志坚的作家送走最后一程。
有些人可能无法使自己变得伟大,但足可以使自己变得崇高。
肉身终将逝去,唯独精神不朽!
(这两章文字,我只是向我最钦佩的一名作家致敬,愿他在天国再无苦难。他的名字我即便不说,相信大家也都已经知道。)
第81章 作序()
第二天。
铁生去世的消息传遍整个华夏,听者无不悲痛。
作为一个身残志坚已经符号化的一个时代烙印似的人物,他的作品被华夏无数人所熟知,就连很少阅读现代读物的郭大路,在上学期间也曾阅读过他的好几篇文章。
他可以说是影响了好几代人,甚至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很多人的思想观念。
他还是残联作家协会中的副主席,作家协会中的常驻会员,他在整个文化圈子里都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在守灵期间,社会上无数人士前来吊唁,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很多人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铁生本人,有的陌生人甚至千里迢迢赶到灵堂,只为在灵堂上对这位长眠的作家鞠一下躬,以表达自己的敬意。
三天后,在送他遗体进入公募安葬的时候,许多人自发送行,郭大路与几个女孩也在其中。
在将铁生入土安葬之后,一群送别的人接连散去之后,铁生的母亲找到了郭大路。
“大路,我想让帮一个忙,你看可以吗?”
老妇人一脸憔悴,在她身边还有一名中年妇女,那是铁生的妹妹她的女儿,此时她正在女儿的搀扶之下,站在了郭大路的面前。
“阿姨您说吧,有什么忙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
郭大路听到老妇人的询问后,毫不犹豫的答应道:“您说吧,什么事情?”
老妇人轻声道:“我想把铁生生前的文章集合起来做一下出版,但文集少了一个开篇序言,我想让你帮他做一个序言,或者为他的一生做一个总结。”
郭大路好奇道:“作协里这么多的作家您不找,为什么偏偏找上了我?要知道我可是被作协明确拒绝了的人啊!”
他对老妇人道:“我这人现在在传统文学界里的名声可是不怎么好啊。”
老妇人摇头道:“作协的许多作家要为铁生的文章作序,都被我拒绝了。”
他看向郭大路,“铁生说,你最懂他,我觉得也是。”
老妇人身子颤颤巍巍,萧然白发被清风吹动,相比前几日,已经苍老了不少,“有些事情光听人说,光用眼睛看,那都未必做的准,但心中的感受却瞒不了人!”
她对郭大路说道:“孩子,有句话叫做知音难觅,我觉得你就是铁生的知音,虽然你们只是见了一面,但我却觉得只有你们好像认识了好多年的至交好友似的,只有你才能为我的孩子写出他生命中真正的感受。”
她看向郭大路,“你能答应吗?”
郭大路不再犹豫,“成,写的不好,您可别怪我啊!”
老妇人笑了笑,“你能写好的!我相信你!”
她轻声的对郭大路道:“不知怎么回事,现场这么些作家里,我总觉得他们以后都比不上你!”
郭大路毫不客气的点头道:“不错,他们确实比不上我!”
老妇人闻言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容真的犹如苦难中的一缕阳光,慈祥而温暖,充满了莫名的感染力,“你这孩子,性子真直!”
在铁生去世几天后,他的妹妹将已经编撰好的文集样本送到了郭大路面前。
郭大路此时早已经写好了序文,只是他这篇序文有点长,远远超出了正常序文的字数。
其实早在铁生逝世之时,他便已经有了把这篇文章写出来的冲动,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是一篇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与铁生相同经历的人所写的文字,两人的生命轨迹惊人的相似,所差的只是两者的生命长度与文章内容有着稍微的区别,但相差不大。
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位身残志坚的作者所写的这篇文章的名字叫做《我与地坛》。
这部文章一经问世,便受到社会各界的称赞,一举夺得了当时最佳中篇散文的称号,堪称几十年来最优秀的文章之一。
即便以郭大路挑剔的眼光,也觉得这也是一篇难得的佳作。
在铁生的母亲拜托郭大路要为自己儿子的文集做一个序言的时候,一种奇异的宿命感与使命感同时从郭大路心中涌起,他觉得,是时候让这篇文章面世了。
铁生的妹妹叫做铁桦,是一个很知性干练的中年女子,眉宇间有着平常女性所没有刚强气韵,在她将文稿递到郭大路手中的时候,很不不好意思的向郭大路问道:“郭先生,您大概什么时候能将序文写好?”
她解释道:“不是我催您,是已经联系好的出版社的相关人员在向我询问整理文稿的具体日期,因为得不到您的答复,我到现在还无法回答他们。”
郭大路从随身的手包里将一叠文稿递向铁桦,笑道:“其实已经写好了,只是有点长,而且还用了第一人称,可能有点不恰当,您先看看怎么样?”
“已经写好了?”
铁桦很是惊讶的接过郭大路递过来的文稿,“可我哥的这部文集您还没有看呢!”
郭大路解释道:“我最近几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已经把能搜找到的所有你哥哥所写的文章全都通读了一遍,应该算是对他有了一个比较详细的了解,你今天这份文集应该也是他以往文章的集合,即便有所增删,其中思想内涵想来是不会有大的变化的。”
他叹了口气,对铁桦道:“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为别人的文章作序,只是这篇这序言可能有点长,若是放在文集里面,恐怕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恰不恰当。”
铁桦不在说话,慢慢在郭大路面前坐下,将眼睛扫向郭大路递来的文稿。
“我与地坛?”
她发出轻声的惊讶之声,抬头看了郭大路一眼,“看来郭先生真的很了解我的哥哥。”
铁桦脸想起刚刚去世的哥哥,脸上浮现出悲伤之情,但随即敛去,“地坛是我哥这几十年来经常去的地方,他对地坛的感情确实比任何人都深厚,就连……就连临走之时,他都要去地坛看上最后一眼!”
她声音有些哽咽,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只是低头翻阅手中的文稿。
随着她阅读的深入,她脸上惊讶与欣喜之色越来越浓,等到翻看过最后一页文稿之后,眼泪扑簌簌的落下,这篇文章令她感动到无以复加。
她站起身来,向郭大路深深鞠躬,“谢谢,谢谢!我妈说的没错,郭先生,果然只有您最了解我哥哥!”
她说道:“果然也只有您才能写出最为契合我哥文章的总结性序言。”
郭大路松了口气,“您满意就好,这篇序言就算我对你哥哥的致敬吧。”
他对铁桦笑道:“我很少佩服人,你哥哥算是一个!”
第82章 为难()
无论任何伟大生灵的逝去,都不能阻挡世界的持续转动。
铁生的去世虽然在华夏有限的范围内一起一圈较大的涟漪,但涟漪平息之后,平静下来的人们还要继续原来的生活。
华夏作家协会里现在还有不少人在为他写一些回忆性的文章,但其中的悲痛之情到底有多少,已经不得而知。
在郭大路将《我与地坛》这篇中长篇的散文交给铁桦作为铁生文集的长篇序文之后,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
之后几天,音乐学院召开了学生大会,在大会上点名批评了以钱少强为首的几名学生在网络上刻意诋毁诽谤王小璐四女的事情,并当场宣布开除他们的学籍并交由司法机关处理。
如此严厉的处罚令所有明了钱少强真实身份的学生都吃惊不小,不知道黄作仁校长这一次怎么行事如此严厉,连钱征宇的三公子都敢下如此狠手。
黄作仁,因为名字的谐音,被人私下称之为“会做人”,但这次翻脸无情,却不怎么会做人了!
其实在知道郭大路是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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