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
可这江湖之地并非风平浪静,一帆风顺。且不说这人心险恶善恶难辨,更是随时随地血雨腥风的,谁又能忍得下这份心去让雷雷步入繁杂的江湖,污了他童稚纯洁的心灵?他本是身带奇毒,寿命难测,如若不能按时服药便有性命之忧,这人在江湖谁能提醒他注意?更何况他还是个很能闯祸的宝贝,什么事到了他那里不被搅个天翻地覆,轰轰烈烈誓不罢休,正如两年前那样,初出茅庐便能名动江湖,其行为举止让人头疼伤神。他们更是恨不得将这个小跳蚤关在家中,永远不要放他出去,他实在是太能闹腾了!
尽管众人再如何不情愿,也打消不掉雷雷雄赳赳气昂昂的狂热之情,他被禁闭之后,每日数着十七岁的生日,绞尽脑子说服旁人,甚至不惜搬出家规反将自己父亲一军,就为了出去!想来他也不容易啊,每天就思量着这点事,群众们再不满足他的要求,估计他会采取非常手段——开溜,那就得不偿失了。
顾震宇板着脸轻咳几下,正儿八经沉声道:“你既执意要走,也是我们顾家本色,为父不再阻拦你,但是此次一去两年内不准回来,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雷雷目光闪烁,用力点点头生怕父亲反悔,从来没见他这么积极过。
顾夫人听了有些不乐意,狠狠的瞪了眼顾震宇,温柔的拉起雷雷的小手道:“也不似你爹说的那般严厉,你如是想家就回来看娘,娘在家中等着你。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保重身体……”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想来这些年雷雷虽常有半年不在家中,可也是随着兄长们去了洛家堡,也没有出过远门,不会让人操心。可这一次却不同,他是一个人出门在外,万一饿了累了病了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要是他忘了吃药怎么办?如果他有个好歹,让她怎么活啊?!
看到母亲失声痛哭,雷雷心头一酸,立刻抱住母亲,哭道:“娘别哭,别哭,雷雷一定会保重身体,请别担心,您这一哭,让雷雷如何安心离去?”
顾震宇眼见这大的小的哭成一团,心中也不好受,连忙安慰自己的老婆,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吓唬吓唬他吗?这想回家随时回来,没事的。雷雷,你三天后再出发吧,好好陪陪你娘。”
“谢谢爹!”得到顾震宇的首肯,雷雷立刻兴奋的跳起来,手一抹,哪还有什么眼泪啊?整一张嬉皮笑脸,变化之快令人惊叹。
顾震宇是好气又好笑,众人怡笑之。
翌日,天蒙蒙亮,雷雷便迫不及待的冲进马厩,将雪见飞牵到马场,并誓言不驯服此马绝不吃饭,于是,本是空旷的马场外围渐渐站满了围观摇旗呐喊加油助威的好事群众。
看着雷雷一次次被雪见飞摔在地上,头发凌乱,鼻青脸肿,衣服更是又破又脏,惨不忍睹!已有不少人心存不忍看不下去而离去,过会又抱着期待的心情返回,不过这次可不是为了欣赏雷雷的自虐,而是被马场的另一头那宛如仙境般迷人的景象迷恋住。
碧海晴空,绿草青青,野花迎风摇摆,柔情荡漾。看那远处伫立着的几道风姿卓越的身影,婷婷而立,清新俊逸,美轮美奂,惹人眼目。一阵悠扬的乐声传来,如泉水叮咚,如鸣佩环,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笛箫缠绕,如痴如梦,琴音相依,流转舒缓,令人闻之心旷神怡,魂登仙境。
再看那白玉小手,在琴弦上婉转流连,两袖随风而动,偶尔抬头笑望,双目炯然,剑眉飞扬,红唇微翘,无比洒脱。
一曲终了,久久未能回神,一个充满着温和的声音笑道:“灵儿琴技出神入化,不出几日,定能到达琴圣之境。可惜了你这女儿身,堂堂无情公子风流倜傥,如若让人知道,不知又得多少女儿家黯然泪下了。”
“子矜笑我,灵儿哪有你说的这般好呢!倒是子矜的箫音销魂,更是让江湖多少女子心醉,欲罢不能。”谦虚的回了一下,洛灵轻笑道,神情自若,举止大方,谈笑风流,这身男儿装令她平添一份英气,正如顾子矜说的那样,她投错了胎,本该是个男儿家才对。
“你俩就别互相夸了,不如我们共奏一曲《星晨晚晴》如何?”洛烨笑道。
“甚好!”
二人同赞,悠扬的曲调再次响起,如塞外悠扬的天空,闪烁着清澄的光芒……
“白子,该你下了。”
“高!高啊!这招树上开花,一跃翻身,反客为主,秦某佩服佩服!”
琴音之间,传来两个清亮的声音,一个檀香木制的棋盘就摆在三人旁边,棋盘两边洛彻和秦涟全神贯注,下得津津有味,偶尔拿起摆在一旁的小点品尝,偶尔轻嚼一口飘香浓郁的美酒,好不惬意。两人棋艺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低,这一天下来,最多也只能下个两局,两人棋路多变,风格诡异,连好动的月儿都被他们吸引住,沉迷棋盘中。
这一道亮丽和谐的风景让人更是如痴如醉,难怪马场周围会有那么多人了。
“可恶!!!我今天征服不了你,我就不姓顾!!”无视那边美食的诱惑,雷雷又一次被雪见飞狠狠的抛在地上,他忍不住愤恨的发誓道。
“你不是早就不姓顾了吗?”洛彻头也没抬,凉凉的送来一句话,他两指捏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的上角再道:“金蝉脱壳。”为自己解围。
“哈哈,彻弟,你可中了我的声东击西了,看这里。”秦涟一白棋出其不意的落在了一个空处,也没有回头再道:“如果我没记错,某人不是改姓洛了吗?”
“涟兄这招漂亮!那么再吃我一招围魏救赵。洛家庙小供不起这尊大佛,他拜了你这二哥,也可算是姓秦了。”
可恶!!可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欺人太甚!!!雷雷暴跳如雷,冲着两人大吼道:“我这就把雪见飞驯服了,让你们小看我!”说完又冲到雪见飞面前继续奋斗。
可惜他没看到的是,众人嘴角的笑意,和眼中的溺爱。
在第一百零一次被摔下马后,旁人都不忍心看去,大为更是抓着把锅铲从厨房里跑出来,站在围场旁边苦口婆心的劝道:“我的小少爷,您就别折腾了,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小心!小心啊!哎呦为!我的小祖宗!您歇会再骑好吗?大为给你做好吃的了……”
可惜主角对他的殷勤是视而不见,越斗越勇,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啊。
雪见飞确实是匹倔马,无论雷雷使尽法子也无法将它驯服,他甚至得意扬起前蹄示威,眼中充满了鄙视,反观雷雷,摔得一身的乌青不说,身上也是衣衫不整,还是那句惨不忍睹啊!这可把雷雷给气坏了,趁着雪见飞低头的时候,他一骨碌爬起来抱住雪见飞的头,雪见飞眼睛被蒙住,立刻拼命挣扎甩头,前蹄也不停的往前踢去,众人见之无不心惊肉跳,连在旁边琴棋作乐的家人们也停止了举动,铁青着脸欲上前帮忙。
就在雷雷即将被雪见飞践踏的时候,雪见飞忽然停止了举动,低下头乖乖的不动了。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给整懵了,没有任何反应,而雷雷感觉到雪见飞不再挣扎,他缓缓的松开手,却见那双跋扈不逊的眼中充满着柔顺的情感,就像遇到了失散多年的主人一般。
“好痒,呵呵,别舔了。”还没弄明白自己是不是驯服了雪见飞,感觉脖子上湿凉凉的,正是那雪见飞在他的脖颈胸口之间舔着,弄得他痒痒的笑个不停。
一匹旷世宝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这个小孩给驯服了,众人皆感到不可置信,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原本桀骜不驯的倔马忽然之间就这样变得温顺了呢?找不到理由的众人只能感叹雷雷运气实在太好,因为这匹马除了他谁也不搭理。
“哇哈哈……这是我训的马,厉害吧!!!恩以后就叫它阿雪吧!阿雪乖,这些都是雷雷的哥哥姐姐,以后不准耍脾气喔。”
雷雷拍拍雪见飞的脑袋语重心长的教育道,看他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头顶上还带着不少草屑,却还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令众人又怜惜又好笑,只要有这个开心果在,他们的生活永远少不了乐趣。
驯服了雪见飞,众人对他另眼相看,顾夫人心疼他摔得全身乌青红肿的,接下来两天对他比平时更好几分,好酒好菜的伺候,在第三天早上雷雷终于踏上了征途。
又是一个好天气,逐月山庄的大门外站满了人,气氛却很低沉压抑,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离别之情。
众人轮番上前叮嘱一番,又塞了点东西在雷雷手中,不一会儿他已经快抱不动,却不肯放手。而顾夫人更是泪眼婆娑的紧握住他的手,将一双连夜赶制的鞋子放在他的手中,哽咽道:“儿啊,要记得回家看看娘……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身体不好要记得按时吃药……饿了包里有干粮还有水都别忘了吃,没银两了就上钱庄取去,千万别给娘省着!要记得一天给娘稍一封信报平安,别让娘担心你。还有啊这是娘给你做的鞋,外边买的不合脚,穿着不舒服,你要是没鞋穿了给娘捎个信来,娘再给你做……来,让娘再好好看你一眼,瞧这身子骨,从没在外面受过苦,这一走风吹雨打大怎么受得了啊?千万别在外面露宿,不安全,到客栈去投宿,别给娘省着啊!还有啊要小心……外面有很多坏人,遇到了就去报官,衙门会管着你的!儿啊……”
别看顾夫人平日端庄贤淑,很少说话,可面对着宝贝儿子要离开的时候,那可是露出淑女本色,话唠程度绝对不亚于雷雷,由此可见雷雷性格完全是顾夫人遗传的。众人一致在心中敬佩这位伟大的母亲,对儿子的关心太令人感动了!!!可是……到底说完了没有啊……已经2个时辰了……
等众人神游归来才见雷雷含着泪点点头,看着母亲哭得厉害,他故作坚强的笑道:“娘,孩儿只是去游历而已,别担心!您别哭,再哭孩儿可也就哭了。”
“好好!娘不哭,雷雷也不哭。”顾夫人立刻停住抽泣,用帕子擦擦泪眼,哑声道。
“好了好了,瞧你们娘俩,雷雷只是出门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会……呃……我是说,时辰不早了,赶紧上路吧,不然就赶不及投宿了。”在两道凌厉的目光下,顾震宇气势逐渐变短,最后只能弱弱的改口。
在长达数个时辰的道别下,众人终于依依不舍的送走了雷雷人才渐渐散去,只有几位兄长依旧站在大道上眺望远方,洛彻更眼也不眨一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彻弟,回去吧,雷雷怕是已经走远了。……你在看什么呢?”本来欲离去的秦涟见叫了一声没应的洛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懂,不禁好奇的问道。
“快午时了吧。”洛彻突然问了个风马不相及的问题。
“快了。”秦涟答道。
“他,也快饿了。”洛彻忽而笑了起来
“恩,没错,再等等吧。”顾子矜点点头赞同道。
“等?等谁?不是三弟吧?”见两人默认不答,秦涟惊讶的问道:“莫非三弟还会返回不成?”
话音刚落,便见一匹白马悠然的从山下走来,却没看到人,直到马儿走近后才发现,原来在马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如蜗牛一般驼着重辎挪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累死我也!这镇上的群众太热情了,一路上给我送了这么多东西,阿雪又不肯带,我只好背回来了!我好饿好饿,不如吃完再走吧!”
秦涟无语,而洛彻和子矜不禁笑颜荡漾,一切皆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啊。
原来是雷雷带着一堆东西上路,下山途中沿途的村民听说他要走,高兴的把家中的好东西全部送给他,就差没放鞭炮了……主要是这两年被他给折磨的,所以导致雷雷这一路收过去超出了重荷,而雪见飞又不肯再驼他,他只好返回山庄,一路走来消耗不少体力,已经是饥肠辘辘,便理所当然的留下来吃个午饭,再上路。
顾夫人自然高兴不行,而顾震宇是想骂也没法骂,谁让他心里头也是不希望雷雷离开的,不过这个黑脸还是要摆摆做做样子嘛。
吃饱喝足,天色已晚,那自然是回家睡觉,第二天再走了!雷雷再次为自己找了个留下来吃晚饭的借口。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抢劫的最佳时机!
一个鬼祟的身影掠了出来,潜入马厩敞开大门,轻拍在一匹白马屁股上,将马放走,然后转身往反方向离去。
穿过几个庭院,没有被人发现,身影来到废弃的后花园中,轻功一掠,上了矮墙,他回望隐入黑暗中的整座大宅只有点点灯笼的红光点缀,忽而充满着伤感之情的喃喃道:“我走了。”
正想再感触一番,却忘了脚下这堵墙日久失修,早已撑不住他的重量往下陷去,不等他反应,脚下一空,惨叫一声闭着眼睛掉了下去。
“咦,怎么不疼。”没有想象中疼痛的感觉,他睁开眼睛自言自语。
“今夜的星空真美丽,不然怎么能吸引你如此的雅致呢?!”头顶上响起戏谑的声音,他猛然抬头,嘴唇刷过软软的凉凉的东西,不过这些也没有眼前这张脸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震惊的逼问着眼前的人,也不记得自己还挂在人家的身上。
“看来摔了一跤,连话都不会说了,雷雷。”
“彻哥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雷雷再次拉高他的声贝惨叫道。
“我在这里守贼呢,不然你以为我该在哪里呢?”洛彻反问道,抱着雷雷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从黑暗中走出一骏马,他轻垫脚一跃而上,让雷雷坐坐他的胸前,立刻策马奔下山去。
“啊?这是去哪里?”发现马已经走了雷雷连忙问道。
“当然是去江湖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吗?”
“什么?!我是想去,可是为什么你也会去??”
“不都一样吗?”
“不对不对!你怎么也来了,爹娘他们不同意的……”
“他们已经同意了,你忘了?那一年是谁为了个某个怕寂寞的小孩牺牲了自己的时间被迫留下的?现在是否该补偿我了?”
“啊……不是某人自愿留下的吗?谁让某个小孩魅力无边呢!”
“脸上的金贴多了也不闲重吗?”
“嘿嘿,金不怕多……啊……彻哥哥你骑慢一点!!我要自己骑……我的马,我的马呢?阿雪……”
“阿雪已经到了山脚,你太慢了。”
“可恶,不准笑我!!”
“哈哈……”
“彻哥哥我们先去哪啊?”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蜀中。”
“好那么我们就先去蜀中,不过一路上你可得听我的。”
“什么嘛!!是你听我的!”
“你听我的……”
“你听我的……”
欢乐的笑语声回荡在宁静的山里间,久久没有散去,连熟睡的鸟儿也忍不住跳起欢歌。
平静了两年的江湖即将风云再起,没有人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让我们试目以待吧!
第七十九章 风动八方动
“……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李太白这首《蜀道难》道尽蜀道之艰险,形容生动栩栩如生啊!”
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