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去,要握住他的。这时,她才注意到他手上的石膏。
“你的手怎么啦?”她好奇的望着他。
她并不记得这件事,他心想。
“不小心摔了一跤,裂了两根骨节,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我得吊这个玩意儿几个礼拜。然后,又跟新的一样。你不……不记得来生产的事了?”
她两眼茫然、困倦。“不记得了。我头好昏,大概是药的关系。我只觉得脑袋里面空空的,有好多事情记不起来了。你能为我补上吗?”
“当然会。”他说,虽然心里明知他永远、永远不会告诉她真相,忽然,他看见她的两眼水汪汪的。“怎么了?”
“我这一天都在想该跟你说些什么。唉,这太难开口了,止痛药又弄得我思绪乱飘。本来准备好了一大篇话……可是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她踌躇了半晌,“你爱我吗,强生?”
“喔,姗。”
他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她,使得两行热泪如雨似的滴到他肩上。
“你知道我爱你的。”他温柔的说。
的到这句话,姗曼莎终于平静下来。随后,她整个身子陷到枕头里,把目光转开了。
“你在想什么?”他看了她一会儿后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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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里太太。她为什么非得离开?”
“她没有别的办法,姗,她不会再回来了。不过虽然她走了,我知道她会高兴这件事情的结束。”
他说完后,她又哇哇哭了起来。他一直抚抱着她,耐心的安慰着她,就好像她是个做了恶梦吓醒过来的小孩一样。不久后,姗曼莎又恢复了平静,并且看着他的礼物。
“瓶子里是什么?”
“白葡萄酒,你能喝点吗?”
“我只想喝水。不过,我想我们可以把酒当成一种水,是吧?”
床边的水罐里装满了碎冰块,布强生夹了几块到纸杯里,满满的倒了两杯。同时,姗曼莎斜眼看着酒瓶上的商标。
“勃艮地。这酒好不好?”
“好得足够让你忘掉你是在喝酒。”他碰了下她的杯子,“干杯。”
“为什么?”
“首先,祝你很快痊愈。”
“敬我匀。”布强生举起杯子说。
“对。”她碰了下他的杯子,“我们怎样?”
“等你一恢复,我们就离开这儿,走的远远的,找个温暖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离开一个礼拜。”
“这太好了!不过你忘了一件事。”
他大惑不解的蹙起了眉头:“你不想去?”
“我当然想。不过你、我跟孩子,加起来是三人。”
“喔,对不起,姗,我忘了。”
“妨碍了你的计划,呃?”她泄了气说。
“不……我……还有很多地方我们能去的。”
她勉强露出笑容,说:“我不再只是你的女朋友了,强生。从他出生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变了。我现在是个做母亲的人了。”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不爱我?”
“我非常、非常的爱你。可是,你迟早要面对现实的。”她停下话来,吸了一口气后。又说,“我们以前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别说我怀着别人的孩子了。而今——”
“怎样?”
“你是个英俊的年轻医生,而我却是个未婚的妈妈。这个负担要比你想象中大多了。虽然你现在那么诚恳,而我也喜欢你这样。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强生。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离开我。”
布强生轻轻鼓了鼓掌。“真是太动人了,好啦,你说完了没有?”
“我想完了。”
“那么让我告诉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我所以那么迷你的一个原因是,你就是我希望会说你刚说的那些话的那种女孩。你坦率、自立,跟别的女孩完全不一样。不过别因为你能独立思想,你就认为只有你能想。”
“我也为这件事想了很多。当然,我们两人从没讨论过这件事,不过我知道你刚刚说的那话。我曾一而再再而三的考虑我们的关系,而我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这个结论,我迷你迷得发狂……”
“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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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说完。”他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不会逼我做任何事。跟你一样,我也有自由选择的力量。但是,我考勤早以前就做好选择了。姗,不管有没有孩子,就算你有十个孩子也是一样。”
“这么一来,她更是喜极而泣,泪如泉涌。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再搂住他的脖子,把他的脸拉过来,贴在她沾满泪水的面颊上。
第二十八章
大学的安全人员开始打起瞌睡。在这凌晨二时,他已执行了他三分之二的新勤务——十二小时一班的电脑中心警戒工作。
自从建造以来,“老梅”这是第一次孤零零的无人看管,而且停止操作。它那漫长的电线现在静静的盘绕在一起,等待下一次开始活动的讯号。
可是,“老梅”并不愿等待,当那安全人员一睡着时,终端机立刻闪出了一条绿光,紧接着又咔嗒一声,一条带子轻轻的、惭惭的转动了起来,象征这熟睡的巨人即将苏醒。
育婴室里是一片悄然无声。凌晨两点那次喂食已经完毕,每个婴儿这时都心满意足的躺在睡车里。护士们把灯光调得柔和一些,然后离开育婴室,去填写她们的图表。在“姗曼莎小孩”那个保育器里,那个孩子脸朝上的静静睡着。
忽然,他的两眼霎的一下张了开来。校园远方的电脑中心内,号角已经吹响,而今是听从它的招唤的时候了。他伸了伸一只脚,再伸了伸另一只,象是刚会飞的鸟试验它的翅膀一样。这个孩子以普通新生婴儿不可能做出的动作翻向一边,伸出小手按住保育器的玻璃,微微把头从床垫上抬了起来。由于第一次受到地心引力作用,他觉得头部极为沉重,因而把脸整个翻向一边。
在子宫内待了7 个月后,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微暗的线光。隔着保育器的玻璃,他向外望着育婴室,一一观察那些真正婴儿的小床,并注意到柜台边辛苦工作的那些护士。他的两眼一眨也没眨,眼光起初仍带畏缩、犹豫,不过随着每一分一秒的搜索,便越来越充满自信,而且锐利。
他的两眼闪出水晶蓝色的光芒。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孩子的眼光,而是一个猎人的眼光,一只翱翔的老鹰扫视旷野、寻找猎物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