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世俗的观念阻碍了我们,是吗?婚姻的围墙挡去了我们的前路,是吗?真正的爱是神圣的!真正的爱情是没有阻力,是可以超越一切的!依依,我对你的爱就是可以超越一切的那种爱!你呢?”
“不!我不听你这些鬼话!说到底,你就是想让我做你的情妇、二奶、做个第三者,做个没有自尊、没有人格、不要脸的贱女人?不!决不!”
林依依趁他不注意,终于挣脱了他的怀抱,哭泣着跑出了楼道。尹国华转身,毫不费劲地追上了她,他拉着她的胳膊,邀上一辆的士,带着林依依坐了上去。
六楼的阳台上,有一双眼睛,一双充满了哀伤充满了愤怒的眼睛尾随着他们坐着的的士,直到那两道视线再也无法企及,再也追不上了,才有两行清泪从女人的眼中滚落了下来……女人啊,怎样才能追得上男人变心的翅膀?
尹国华将林依依带到了一家茶楼,要了一间包房。在那间精致小巧、布置得温馨浪漫的、茶几上燃着一盏香精烛灯的、取名为“呢喃厢”的包房里,尹国华开始为林依依建军筑她梦想中的“海市蜃楼”。在那“海市蜃楼”中,尹国华现在的太太赵琳变成了恶毒的、愚昧的、讨人厌的巫婆,尹国华变成了勇敢、坚强、聪明、追求自由、追求幸福的王子,而林依依,正是那美丽、纯洁、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被王子深深追慕的公主!
“王子”信誓旦旦:
“我一定要清除一切阻碍,逃出巫婆那黑暗的魔掌,携同我亲爱的小公主,一起步入幸福的殿堂!”
“公主”醉了!“公主”累了!“公主”睡了!“公主”变成了“王子”手中一株楚楚动人、魇魇似病的睡莲……
但是,“公主”会醒的,一定会醒的!即使被装进了水晶棺,即使躺一千年,睡一万年,可她终归还是要醒的!因为,“公主”的心中除了爱,还有尊严,还有人格,还在蠢蠢欲动的梦想!
终于有那么一天,“公主”醒了!海市蜃楼被海水淹没了!“王子”变成了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永远实现不了诺言的负心郎!而“公主”,原来竟是让人轻视、被人笑话、遭人唾弃的、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啊,现实就是这样的,现实是残酷的!赝品经过华丽的包装可以变成精品,但包装总有一天会被拆除;美丽的谎言再美丽也是谎言,变不成真理。现实就是这赝品,是这谎言,赤裸裸的!
林依依在童话与现实之中挣扎了一年半,在这一年半里,她有着双重的身份:“公主”和“第三者”! “公主”是谎言,“第三者”是现实:“公主”是包装是美丽的壳,“第三者”才是这包装里的赝品,是壳里的芯。
林依依累极了!厌倦极了!她想她该走了,该退出这场感情游戏、该回家了!十二点的钟声已经敲响,美丽的水晶鞋也挽救不了灰姑娘的命运!她决定离开“王子”,离开这个轻食诺言的负心郎!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对林依依常说,非常非常地不容易,有一种掏空了心般的虚脱感。它是经过了翻江倒海般的思想斗争,经过了在水深火热中般的挣扎之后,才得出的最终的决定!
而这其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林依依发现尹国华的现任妻子赵琳并不是童话中的“巫婆”,她善良、朴实,而且深爱着尹国华!对于林依依来说,这才是最致命的武器。
看看赵琳在日记中是怎样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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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4月1日 星期一 晴
国华,早上起床后,特别想你,真的好想好想你!你工作累吗?身体好吗?衣服上的纽扣掉了自己会钉吗?真想马上飞到你的身边,真想……
X年5月4日 星期六 小雨
国华,还记得两年前的今日,我们去参加了一个舞会吗?你教我跳舞,我老也学不会,老踩你的脚。你笑我是个“小笨蛋”,害得三岁的珊珊也叫了我一个月“小笨蛋”,骂了好几次才不叫了,还记得吗?现在想起来这三个字好亲切,真想再听你叫我一次——小笨蛋!国华,你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你真的不想我,不想珊珊吗?你要是不老实,要是另外有了女人,我可饶不了你!我可不是说着玩的!……
X年7月26日 星期四 雨
国华,你真是让我失望,令我伤心透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在我的眼皮底下追着那个女人跑了出去!我和珊珊加起来还不如那一个女人重要吗?你忘了你曾经对我的承诺了吗?你忘了你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吗?你这样做真是撕碎了我的心!我恨你!我真的恨透了你!可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X年2月8日 星期六 阴
这段时间,你回来了!你陪着我,陪着珊珊,一起过春节,像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一样,像从前一样。我们在家热热闹闹地吃团年饭,看电视,逛街,串门,照相……我忘了半年来所发生的一切,我仿佛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幸福的小女人,而你还是我亲爱的、懂得知寒问暖的好老公。
我们棉纺厂年年亏损,接近倒闭,我这个小小的出纳也下岗了!你没有责备我,没有说一句怨气话,你从银行取了一万块钱给我,说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先拿着!国华,我看出来了,你还是爱这个家的,你还是个有责任心的丈夫和父亲!国华,我不怪你了,我原谅你了!你回头吧!让我们好好过,过一辈子!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记得了吗?
X年2月18日 星期六 阴雨
你又要走了!只是接了一个电话,就急匆匆地去车站买票了!你说公司有事,催你回去,不!不要骗我了!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催命来了,我真不明白,那个女人只不过是比我年轻些罢了!可她也不能永远年轻,她也有一天会老的!她就有那么大的魔力吗?我真恨!恨那个不自重的女人,恨你尹国华,恨这个不公平、不道德的世界!
X年5月5日 星期六 阴
自从春节出去之后,你就象变了个人似的。你每个星期都会打一个电话回来,问珊珊在幼儿园的情况,问家里的钱够不够用,问我的身体好不好,还跟珊珊有着说不完的话,尽管都是些稚气的,逗笑的话语,可你却不厌其烦,总是迟迟不愿挂电话。国华,你是否有些回心转意了?或者只是有些愧疚,以此来赎罪?你知道吗?你哪怕是一点点的关怀都能让我感动,让我如饮甘泉一般地欢乐,就象得到皇帝宠幸的妃子一样地对你充满感激,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你明媒正取的妻子吗?你对我关心,对我关心不是应该的吗?可我为什么会这样激动,这样受宠若惊?国华,我真的没想到,我对你的感情会这样深,这样连尊严都顾不及了!国华,我这样爱你,为什么却换不回你的爱?
我知道,你跟那个女人还没分,你甚至还跟她住在一起,像一对夫妻一样。你知道吗?我若心狠一点可以去告你的,告你重婚罪,让你们两个狗男女都去坐监。可是,如果这样,我就真的完完整整地失去你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国华,你这样对我,我却不知为什么总对你恨不起来,我只恨那个破坏我家庭的女人。
国华,我想你,想得发疯!也许我命该如此,也许天下的男人都是花心的,我认命了!我知道,只要我不是闹得你无处安生,你是决不会跟我离婚的,你还是个有点良心的男人。可你是不是跟人家说了要离婚再跟她结婚的?要不,人家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你?想想她也可怜,碰上了你这种花心罗卜。女人都可怜,女人都是苦命!
我认命了!只要你还记得回家,还记得打电话,还记得珊珊,还记得我,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不争不吵了!为了家,为了孩子,也为了我们多年的感情,我只好认命了!感情?!国华,你对我还有感情吗?或者只是仅存一点点的责任?可为什么,我对你,却总是这样揪心揪肺,这样恋恋不舍!男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
这个日记本是赵琳寄给尹国华的。信送到尹国华手里的时候,林依依刚好也在场,所以,一切遮掩的动作都没有必要也无从做起。于是,两个人靠在沙发上,捧着这本有着紫色硬皮封面的厚厚的日本本,一口气读了下去……
一切的话语都是多余的,一切的表情都是多余的,一切的动作都是多余的,就连那一声声的叹息,一滴滴落下来模糊了许多字迹的泪水都是多余的!两个人沉默着,沉默着,日记一页一页地翻过,过去的三四百个日子在两人指尖,显现,流过;显现,流过……
就这样,天渐渐暗下来了。最后一缕阳光从窗口溜走了,满世界闪闪烁烁的霓虹灯也没能让屋子里明亮起来。就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公主”醒了!她甩了甩一头比黑夜还要黑的乌发,抬头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穿过黑暗,望向窗外,她张开嘴说话了:
“我想,我该走了!我回家了,你也要回家了!”
她站起来,窗外有一缕微弱的光照着她的黑发,黑绸缎似的。她迈脚刚走了两步,被尹国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一个咧趄,差点摔倒,身子不由得颤抖了几下,陪着她一起颤抖的还有一个声音,不像是从喉咙中发出来的,倒像是自肺腑中穿越而出,千疮百孔似的布满沧桑:
“依依!别走”
她呆了呆,然后又一次甩头,似乎想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甩出去,使它们能坚定些、有力些,不至于飘到空气中,一吹便散了:
“忘了你的依依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门被打开了,一个长发飘飘的人影从门内飘出,象一颗流星飘然而去……
翰林集团董事长尹国华先生的妻子林依依驾着一辆橄榄绿的宝马轿车,从自己公司所处的大楼停车场到自家的别墅,又从广州的别墅驶向深圳,在深圳最知名花园小区的复式套间(当然也是自己的房子)里住了一夜,然后,在这个艳阳高照的上午,又驱车回到广州,坐在了依依化妆品公司总经理室的大转椅里。现在,她斜靠着椅背,双手搭在转椅两侧的意大利真皮扶手上,微眯着眼,她感到累极了!可她什么也没做!她说她什么她没做,却累极了!也许“什么也没做”正是她“累极了”的原因,因为“什么都做”的人大都是不懂得累的。厂家送来了几箱化妆品,她只是稍稍睁开眼睛看了看,便让财务拿钱打发他们走了。她又坐回到转椅上,眯着眼斜靠着,只是这次她的两手是按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轻轻地按着,一下,两下,三下……
有人敲门,“咚咚咚!”,林依依望着门口,没出声。“咚咚咚!”又响了三下,林依依还是没作声。公司刚开始运作,一切都还没有步入正轨,连个“挡驾”的前台小姐都没有,什么人都敢直冲冲地敲这扇门。“咚咚咚!咚咚……”敲门的人很执着,似乎断定里面一定有人,所以也不敢鲁莽地推门,只等着回音。
“请讲!”林依依皱着眉发出命令。
敲门人进来了:深灰西装,细格领带,金边眼镜,黑色公文包,笑着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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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我是电视台星辰广告部的……呀,是你?林——依——依?!”
对方突变的语气象一针提神剂,林依依的眼睛睁大了些,身体也坐正了。
“你是——吴超!”
白牙露出得更多了,简直象一道亮光直扑林依依而来:
“是啊,我是吴超啊!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依依,你都做老总了?”
“什么老总,玩玩罢了!你呢?吴超,这几年可好?”
“好,还好!我现在在电视台下属的广告公司工作。我看到你们公司象是刚开张的样子,还想看看你们要不要做广告呢,没想到竟遇见了你!真是缘份啊!”吴超在说完“缘份”两个字后,眼睛里突然暗淡下来,视线移到了林依依身后的一幅水墨画上了,画上几叶芭蕉,一丛翠竹,右侧一行行楷一笔连成:蕉叶篁影两潇潇。
林依依完全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心情所支配,没有注意到吴超那一瞬间的伤感,倒是她自己的沮丧情绪这会儿都消散得差不多了,她的笑容又变得明媚起来:
“吴超,几年不见,你倒是比从前帅多了!”
“是吗?可惜帅来帅去,却没人去欣赏。”吴超一语双关。
“怎么?你还没有结婚?女朋友该有了吧?我是说”未婚妻“那种。”
“未婚的就不是妻!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依依,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吧,早结婚了吧,喜糖都没派过一粒给我,太不够意思了!”
林依依不知两人怎么一见面就谈起这样敏感的话题,有点尴尬,不知如何作答,只一个劲地傻笑,引得对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两人就这样一个望着地板,一个望着天花板,“哈哈哈”地对着笑。仿佛从天花板和地板上有一串串的笑话散落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忍俊不禁。突然,笑声“嘎”然而止,两人都盯着对方的眼睛,傻傻地无话可说。还是林依依先打破了沉默,他说:
“我女儿都三岁了”
“姓尹?”吴超问。
“是,姓尹。”林依依回答完毕,又笑了,吴超只好跟着笑,天花板又开始掉笑料了,撒得两个脸上都开了花。吴超一边笑得喘着气,一边说:“依依,你看,我们在这儿遇见,真是难得,要不这样,我请你吃晚饭,我们找个地方,尽情地聊一聊?是吧,几年不见,该有很多事可聊的!”
林依依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浪琴”手表,五点三十分,呀,真的,都快到晚饭时间了,真快呀。林依依没有开车,开车没意思!在这样一个凉风习习的黄昏,洁净的人行道上零零星星地落了些红色的木棉花。与昔日的朋友肩并肩漫步轻语,的确是别有一番情趣。吴超建议去吃川菜,林依依却说川菜太热气,吃多了脸上会长痘痘,再说她早已不再是“辣妹子”了,对辣椒已经有点望而生畏了。倒不如去吃西餐,西餐厅情调要好得多。于是,他们去了绿茵阁西餐厅,要了一间小厢房。你有过与初恋情人重逢的经历吗?初恋是树上第一朵小心翼翼生长出来的小花蕾,常常是来不及尽情盛开就匆匆凋谢了。也有结成果的,是那种青涩的,总能让你看得见希望,却总也吃不进嘴的那种果。与初恋情人重逢,你一定会激动,会兴奋,在心底或许还会激起一层层浪花,但那浪花也是花蕾般,待开不开的,是细细碎碎掀不起惊涛骇浪的。
比如此记得的林依依与吴超,人虽是双双坐在婉转如流水般的轻音乐里,心却是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越走越远。林依依的心早已是一潭死水,对尹国华的爱与怨曾经令这潭水巨浪翻滚、波澜壮阔,到现在,就只剩下疲惫了。吴超的再次出现,就象一颗小石子,轻轻投进池塘,荡起几圈浅浅的涟漪,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石子沉入水底,变成最底层的一小粒沉淀。而吴超却不愿做那粒石子,偏要做那怀揣着一颗顽皮固执的童心、装了上下左右四口袋满满的沉甸甸的石头的孩子,执意要扰乱池塘的安宁,一心想让冷清的水面沸腾起来。
林依依于是便下意识地将自己武装起来,回避着他的锋芒。
吴超问:依依,这几年你过得好吗?快乐吗?幸福吗?
依依答:好!当然好!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你看不出来吗?
吴超说:生活得好不一定就幸福。一般来说,女人只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