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是正月初三开拔的,才一动身,京城里不知怎么一来。又沸沸扬扬
传出谣言来,说点检要作天子了。这个谣言过去传过一次,这次又传,吓得
有钱人神魂俱乱。人们藏金的藏金,逃难的逃难,一时乱成一团。皇宫里及
朝中百官也都心里惶恐,不知怎么办才好。
且说距离京城东北40里处,有一个小镇叫陈桥驿。这天赵匡胤带了大队
军马清晨开发,到了这里已是黄昏,就安营扎寨,在这儿暂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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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赵匡胤麾下的亲吏楚昭辅出营散散步,见前军散骑指苗训,独
自一个站在营外空地上,抬头望天。
这人素来懂得天文星相,军中人都尊他为“苗先生”。
楚昭辅见了,上前道:“苗先生,你在这里观望什么?”
苗训回头,见是他,神秘地说:“此事本来不该乱说,只是你是点检的
亲信,说与你也无妨。你看这太阳,与平日里有什么两样?”
说着,他朝西指那将落下的夕阳。
楚昭辅定睛细看,只见太阳的下面隐隐约约有个影子,好像两个太阳重
叠一般。重叠处透出一派黑光来,互相摩擦了一阵,一个太阳不见了,另一
个太阳还在,晶光耀眼,在晚霞的衬托下五彩缤纷,光柱百道,煞是壮观。
这也许只是一种大自然的光线折射所致,可是楚昭辅被他神秘兮兮的态度所
感染,心里惊慌,悄声问道:“苗先生,这是什么征兆?象征吉利还是不吉?”
苗训道:“是凶是吉,这就要看是谁说了。这个征兆就是天命。实话说
与你,起先沉没的那个太阳正是当今小皇帝;后来光芒万丈的那个太阳却是
咱们的点检大将军了。以点检来说,这是大吉兆,可在小皇帝来说,那就是
不祥之兆了。你说对吗?”
楚昭辅恍然大悟道:“正是!正是!怪不得这几天那个‘检点作天子’
的话传得沸反盈天呢。”
两人回营后,你一言我一语,刹时一传十,十传百,一时全军都知道了
这件事。
都指挥领江宁节度使的高怀德,立即聚起众将士道:“当今皇帝是个小
娃娃儿,连吃饭穿衣还不会呢,咱们出生入死地去拼命,立了汗马功劳他知
道个屁。既然天上有了征兆,咱们不如应天顺人,就册点咱们的赵点检作了
天子吧。诸位看如何?”
众人原都有此心,一听高怀德的倡议,一齐应和道:“正该如此!咱们
快请点检的胞弟赵匡义商议。”
于是,众人又立即找来赵匡义。
赵匡义听说众人要拥戴他的哥哥为皇帝,有何不肯的?
他道:“既然是老天爷安排的,自然是好事,只是我哥哥一向是个忠义
的人,大伙冒冒失失的去叫他自己当皇帝,他未必肯一口答应,还得想个万
全之策才好。”
话还没说完,赵匡胤帐下的掌记赵晋匆匆赶来,说:“各营军士都在说,
点检若不肯当皇帝,咱们可不去为那个黄口小儿去冲锋陷阵,不如回家了。
军士都这么说,可想而知,一齐拥护,只要咱们兵回汴京,大事一定唾手可
成,事不宜迟,今晚动手吧。”
这时天色已明,众将领集合了各营将士,宣布了这事,军中欢声雷动,
并无异议。于是他们一齐来到赵匡胤的帐篷之外,齐呼万岁。
守门的侍卒连忙摇手道:“各位静一点,点检还未起床呢。”
众人一齐道:“今天大家册点检为天子了,你还不知道吗?”
赵匡义挤上前去,进入帐篷,只见赵匡胤刚刚醒来,在伸懒腰,似乎对
帐外的喧哗一点儿也不知觉,见了弟弟,问道:“兄弟,有什么事吗,一大
清早的?”
赵匡义将众将士要他当皇帝的事说了一遍给他听。
赵匡胤皱起眉头来,道:“这样的大事怎么可以草草从事?这些将士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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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富贵,要陷我于不义,原也难说,你是我的亲兄弟,如何也来说这个话?”
赵匡义道:“长兄,俗语道,老天爷赐的不收下,反要惹来祸水。如今
天出两日,这是天意。军士们都在说,如果点检一定不肯依了他们之请,他
们都要回去种田抱孩子去了。军士一散,你岂不是要获罪吗?为弟的意思,
这天子不是长兄自己去强抢硬夺来的,人家要你当,不当白不当。”
赵匡胤只是摇头,道:“待我出去同诸位将军商量商量。”
他才走出帐篷,军士们“刷”的一下,站得整整齐齐的,齐声高呼:“三
军无主,愿奉赵副点检为天子!”
赵匡胤还来不及开口,背后高怀德与石守信四只手一抖,一件黄灿灿的
龙袍已披在他身上了。
众军士一齐跪倒在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将身子扭了两扭,怎奈龙袍有高、石二人按着,竟没扭下来。
赵匡胤道:“你们贪图富贵,叫我蒙受不义的名头,这样重大的事情,
怎么可以做得这样匆忙?”
赵普上前一步,道:“这是老天爷的安排,民心所向,主公一味推让,
上违天意,下失民心,主公不必多虑了。”
赵匡胤还要说话,诸将不由分说,将他拥上马,一路向汴京进发。
京城里满朝文武得到这一消息,相顾失色,全吓得个言不得语不得。有
几个不服的还想反抗,还未动手,已被到京的先头部队抓的抓、杀的杀了。
宰相范质、右仆射王溥一时手足无措,只好跪下迎接。
赵匡胤忙下马扶起两人,好言抚慰,命两人先行入朝召集百官。
百官见京城已被大兵团团包围,由不得他们了,只好保命要紧,齐口说
拥立新帝。
下午申时,百官齐集,排班已定,赵匡胤在大兵的簇拥下从容受禅。
翰林陶谷变戏法地从袖里取出一道禅诏来,要兵部侍郎窦仪朗声读了。
赵匡胤跪下拜了小皇帝,算是接受制书;接下来他自己坐上龙位,由小
皇帝拜了他自己。
于是文武百官跪拜,齐声欢呼。
到此为止,赵匡胤便正式成了皇帝。宋朝就此开始。
要说万幸的,是这次皇帝的更迭少了一次“靖市”,这是赵匡胤想多当
几年皇帝,下了死命令才煞住的。
表面上看来,赵匡胤是被人逼住了没奈何才当上皇帝;其实镇州定州的
飞马报,原是子虚乌有,什么两个太阳啊,点检为天子啊,到底是怎么一回
事,也成疑点,要不,怎么短短一昼夜时间,禅诏已准备好了,龙袍也在手
头,什么事都考虑周全,而且井井有条呢?史家们怀疑,这一切,都是赵匡
胤安排好的啊。
(张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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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俘虏的皇帝
宋朝是我国历史上极为懦弱的一个朝代。靖康元年(公元1125年),宋
与金(我国北部女真族)联合起来进攻辽国(我国北部契丹族),辽国被灭,
就在同一年,金兵转过身来大举进攻北京。到了靖康二年已进逼东京(开封)。
未钦宗怕得要死,罢免了奋起保卫东京的主战派李纲,造成了东京陷落。金
兵借口要皇帝亲自去谈判,拘留了宋徽宗(赵佶)和他的儿子宋钦宗(赵桓),
然后将他们当了俘虏。父子皇帝两个,一时都成了敌人的俘虏,这在我国历
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
且说金兵元帅粘没喝立了张邦昌为伪帝,改国号为楚,然后掳了徽、钦
二帝,及金银财宝,一路北上,来到燕京,将二帝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听候
发遣。但是,一待7天,连鬼也不来问一声。
朱皇后身体屠弱,一路屈辱劳累,到了燕京竟一病不起,死了。几个看
守士卒取来草席,春饼也似卷起朱皇后的尸体,拖出去草草掩埋了。
可怜钦宗赵桓连自己这条命也难保,哪顾得了这许多?连出声哭一场都
不敢,只好暗暗抹泪。
第二天,一位官吏走进小屋,朗声说道:“官家有旨,令你们父子两个
到安肃军居住,今天出发,不得有误。”
于是士卒20人,带了父子皇帝两个,徒步上路了。
这时正逢六月酷暑,在连绵起伏的沙漠地走,阵阵风来,细沙犹如晨雾
一般,吹得天昏地黑,路上又无泉水解渴,一路上的辛苦可想而知。
亏得为首的小头目阿计替还算善良,他见这两个过惯了优裕生活的贵人
走路东倒西歪的样子,对同伴道:“三伏炎天,天气酷热,不值得赶死赶活,
我们走慢些吧!”
每当日头中天时,便挑个树荫坐下来歇歇脚,这才让他们缓过一口气来。
这样早赶晚赶,好歹走了12天,才算到了安肃军城下。
这时的二帝,逐日价风吹日晒,早变得又黑又瘦,形容枯槁,头上乱发
蓬松,哪里还有半分皇帝的模样?
进城来到官府,太上皇赵洁和太后站在庭院里,由少帝赵桓进去拜见当
地首领。
首领翻着一对白眼,道:“知道了,知道了,到囚室里去待罪吧。”
于是又被送人小屋里住,每天由阿计替送些粗米饭咸菜汤为他们保命。
徽钦二帝自春天到夏天,长长两个季节,里里外外的衣服也不曾换过一
件,早已油垢污秽,生满了虱子,成日里从早到晚东搔西挠,苦不堪言。阿
计替看不下去,就叫左右替他们洗一洗。那些士卒极不情愿,只是在水中将
衣服浸湿了,胡乱搓揉几下,踩上几脚,叫他们自己去晾干了,再行穿上。
有一天夜里,城里忽然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吓得二帝一夜不曾合眼。
原来安肃军的首领有两个,一个是契丹人,另一个是金人,两人一向势
若水火。那个契丹人眼看有两现成皇帝在手头,只消杀了那个金人,就可以
抢了二帝到西夏去。有了这两个人质在手里,宋朝准会拿钱拿地去赎。他们
一心要把这两人抢到手。不料,这风声被金人得知,连夜举兵,将契丹人及
他的亲信杀了个精光。
事后,那个金人将赵桓叫了去,大骂一通,道:“你这个死皇帝,胆大
包夭,竟敢与契丹人串通了来谋害我,同归西夏?现在这厮们已被我杀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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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且将这事去奏知大金皇帝,到时候再与你算帐!”
赵桓道:“我被关在铁窗之内,你们又防范得严,怎么会去与他同谋?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知军大怒道:“你这个死囚,还要嘴硬。来人,与我鞭他10下!”
左右军卒如狼似虎,举起鞭来劈头盖脑抽去,其中一鞭正落在赵桓的嘴
上,直打得他满嘴鲜血淋漓,连牙齿也被打落了好几个。
第二天,金主有诏,说:“赵氏父子,朝廷令他在安肃军好生将息,不
料胆敢反叛,本该赐死,念其初犯,发配到灵州,听候处理。”
赵桓没奈何,只好拜了两拜谢恩。
殊不料那个知军还是不放过他,喝道:“娘的,你昨天想杀我,今天如
何白白便宜了你?不让你知道个厉害,以后你又来老虎头上搔痒!”
说着,他提起柳条鞭“叭叭”又抽了十几下,直抽得赵桓昏死在地,这
才罢手。
第二天,赵佶和赵桓父子又上路了。一路上有病的爹扶着有伤的儿子,
你扶我,我搀你,狼狈之状,不必谈起。好不容易挣扎着来到灵州,被关在
监狱里,内外有人把守,每天只送一顿饭拾命。
谁知道!一件磨难才过,又来一件。隔了几天,灵州首领被他手下几个
军官杀了。这几个军官来到二帝跟前,说道:“我们如今投西夏去了。宋朝
已经由康王当上了皇帝,你们迟迟早早总有一个回去的日子,好自为之吧,
看管你们的20几个人也被我们杀了。”
说完,他们顾自己匆匆走了。
二帝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怕又被牵累,至于逃走,更休要提起。
这样捱了三天,第四天,金国才有人来。那个阿计替先来见他们,说道:
“我在死人堆里躲了两天两夜,这才留得这条性命。今天你们运气,来了救
星了!”
赵桓叹口气道:“我们还指望什么救星,能活下去已算不错了。”
阿计替道:“你们不信,且跟我来!”说罢,就引了他们两人来到一间
大屋子里,只见堂上高高坐着一个身穿紫衣的贵人。
那人道:“你们可认识我?”
少帝回答道:“面生得很。”
贵人道:“我是四太子金兀术的伯父盖天大王。”
说着又对左右道:“请夫人出见!”
不一会,从后面走出一个美人来。少帝定睛细看,原来是他过去的妃子
韦贤妃。韦贤妃见是少帝,羞得低着头站着一动不动。赵桓心里也像打翻了
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从此,亏了韦贤妃,盖天大王待他们好了许多,不但有了洗换衣服,连
吃食上也好了不少。
不过好景不长,没有多少日子,盖天大王带了韦贤妃走了,换了一个叫
兀西哺途的来此作首领。他父亲从前打仗时吃过宋朝的亏,所以他很恨二帝,
又将他们关在一间潮湿黑暗的小屋里。
阿计替道:“二位官人且忍一忍,我要到燕京去20天,一定去找到韦夫
人,想个办法。”
这样又过了几天,有一个身穿褐色衣服的番人到囚所来传旨,说金主有
令,让二帝及太后上面凉州听候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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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流着眼泪道:“咱们父子三个就死在这儿算了,还要上什么地方去
呀?”
番人也不听他的,横眉怒目地拖了他们就走。这样一路辛苦,一天要走
五六十里。
这时天已隆冬,二帝和太后满脚的血泡,走一步疼一步;加上渐渐进入
沙漠地带,风沙扑面。太后体质赢弱,瘦得皮包骨头,看上去像个鬼似的,
在风中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的样子。押送的人怕死了不好交代,砍了几根
树枝,做了3副担架抬着他们朝前走,一路上骂骂咧咧,自不必说。
走了三四天,路上遇见大队人马。大队中有一个身穿绿衣服的人,模样
儿像是汉人。他见二帝躺在担架上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就要军队暂停一停,
叫部下取出清水干粮,还有几块羊肉,塞在二帝手中,附着他们耳朵说道:
“臣本来也是汉人,被俘后只好归顺。臣听说金兀术南侵失利,陛下国中有
韩世忠、岳飞、张浚、刘锜4员名将,不难中兴大业,愿陛下多多保重!”
说着,告别了,上马而去。
这样走了半个月以上,总算来到西凉州。这里十分荒凉,三人又被关在
一间破屋子里。
幸好几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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