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美丽而甜蜜的微笑,声音也从头到尾都柔和动听,甚至连语气都和颜悦色的很,仿佛她不是在谈论人的生死,而不过是在品鉴花园中的花草,或是荷塘里的游鱼一般。
然而施静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千真万确,永无更改的。她说要自己死在这里,恐怕今日还真的无法善了了。
这一点似乎也从无花的神情上得到了验证。
自从石观音出现以后,他便面色苍白地静静伫立在一旁,仿佛忽然哑巴了一样,再也没有出过一句声儿。
虽然不是不好奇他同石观音的关系,但此刻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石观音对男子的震慑力,她早已经领教过了,想来也无非就那几样吧。
只是,不管是谁,既然她已经把小白重新抱在了怀中,便再也没有将他交出去的可能了。
除非她死。
想到这里,施静紧紧抱住了儿子,暂时不再管无花,而是朝着石观音露出一个微笑,淡淡道:“我母子命运多舛,九死一生方才活至今日。然仍连番遭变,动辄分离,今日好容易母子团聚,自我了断这种愚蠢至极的行为,晚辈定然是不会做的。我与夫人素无瓜葛,若是夫人今日执意要取我母子性命,晚辈也无可奈何,唯有拼却此身,勉力奉陪罢了。”
石观音冷笑道:“虽然还算是有那么几分胆色,但实在是太过不自量力,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何况,就凭你,尚且还轮不到我出手。无花,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莫非真要我亲自动手?”
无花骤然被她点到了名字,浑身居然如遭雷击般忽然一震,面色更是苍白得已比纸帛还要更甚。他颤抖着嘴唇,在施静隐约的诧异和石观音愈发不耐的神色中,沉默了老半响,似乎才总算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道:
“夫人息怒,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想是被他这种态度惹火了,石观音愈发气愤,恶声恶气地道:“何时沾染了此等习气,要讲便讲,休要再行拖延推诿之事,甚为难看。”
说来奇怪,石观音对着施静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对待其他人虽然冷淡但也算有礼有节,唯独对着无花似乎一点儿好声气都没有。这种态度有些似曾相识,再加上看着无花被训的连头都要抬不起来,却仍是不敢反驳,施静倒是想起先时的一件事来。好似那“沙漠向导”少年许夜面见石观音时便是如此模样,怎么这无花也是如此?
‘文‘莫非他同那许夜一样,也是石观音门下?
‘人‘不对,即便是同门,这言行举止未免也太相像了。
‘书‘除了脸和声音不同之外,简直就好像是同一个人一般。
‘屋‘想到此前相处时候的种种异常,她心中忽然一动,瞬间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他们是不是就是同一个人呢?
虽然声音和容貌不同,但此前那“画眉鸟”不是已经现场做过了示范了嘛?人皮面具和改变声音这种事情,看来也并不是不可能的。至少对石观音的门人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
那“画眉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易容成那什么“五妹”,为什么“无花”就不能变成许夜?
这个想法虽然不过是忽然间的灵感,但却萦绕在她的心间,挥之不去。
想到一路上那许夜的言行,再想想现在无花的表现,施静只觉得心中愈发疑惑了。
若是许夜就是无花,那他对石观音的敬畏就可以理解了。
只是他为何三番两次地,恰好挑着石观音要对她出手的时候向石观音进言?虽然她还不至于自恋到认为是自己让这位昔日的“妙僧”神魂颠倒、头脑发昏地在他所敬畏的师长面前为她出头。但说是故意为之也好、歪打正着也罢,他也确实为她争取了点儿时间,缓和了石观音同她的冲突。
这对师徒如此南辕北辙的做法,让施静完全弄不懂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不过,为了能够顺利脱身,她显然需要好好捉摸捉摸,他们之间那微妙的关系。到了这个时候,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都要利用起来,她必须逼着自己尽快弄清楚怎么才能顺利脱身。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石观音已经冷声道:“你说什么?”
无花苦笑着道:“夫人想必已经察觉,今夜谷中颇不平静。”
石观音面色仍是冷冷的,淡淡道:“那又如何?你的意思是,我如今连这个都已经看不出了?”
无花只有继续苦笑:“弟子不敢,弟子的意思是……”
他看了施静一眼,却忽然顿住不说了。
那一眼中似乎包含着无限的深意,看的施静心中不由得一动,知道此事必然与自己有极大的干系。她表面上仍然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暗地里却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一句话去。
然则还没有等无花再说出一个字来,已经有个异常清冷高傲的声音,冷冷地接着道:“他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新春快乐,马年大吉哟!
历经艰辛终于在老家上到网了的鱼表示,真是想死你们啦o(n_n)o新年里也要继续一起度过哟o(n_n)o
第50章 〇五〇真相
这声音当然是十分好听的;而且;听起来也似乎有些熟悉,就好像在什么地方曾经听过一样。
然则石观音的面色却微微变了变;无花也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嘴;不再继续说话;脸上已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初初看他们的行事风格,似乎这世界上一切的事务都没有被他们放在眼中的样子;现在看来;居然还有能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存在;这倒也真是件稀奇的事儿了。
施静心中便不免又增添了几分好奇,她缓缓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身后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虽然只不过是静静站在那里,便自有一番叫人不敢小瞧的气势。
仔细一看,她们却竟然都是正值妙龄的少女,一水儿的雪白纱衣,腰间都系着银白色的丝带,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隐隐流转着淡淡的光芒。
晚风轻拂,她们的纱衣随风飘动,好似随时都要乘风飞起一般,真个仿若仙子临世,丝毫不染凡尘。
而当先站着那位,也就是刚刚出声儿的那个少女,无论气势还是容貌,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只看了一眼,施静便已经认出,她是此前在济南,丐帮香堂的后院之中,出手试探她的功力,并且指点她来找石观音追查小白下落的那个女子。
像她这样的女子,任何一个人,只要见过她一面,就绝对不会再忘记。
她的五官或者并不是最漂亮的,但是她却有种让人绝对无法抗拒的魅力。这世界上总是有种女人,会让男人觉得,只要她看你一眼,你便会认为,就算为了她去死,也心甘情愿甘愿。
施静看着她,不知道怎的就想起了这段话,然后,她终于相信,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女人,石观音如是,这女子也如是,而她再一次看见了活生生的实体。
还一起看见了俩。
不知道现场唯一的男人无花此时作何感想,反正,她是觉得,今晚已经不能再乱了,还是闭上嘴巴,默默地蹲在旁边,静观其变好了。
那身着雪白纱衣的女子说完了那句话之后,便不再说话,而她身后那些跟她同样衣着的人自然更是一动不动。不过,施静却能够感觉到,场上的气氛愈发凝重,好似双方在进行着无声的对峙一般,紧张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既然能悄无声息地进入到石观音的秘谷之中,显然这批人的功夫都不会太差。而且,施静方才虽然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石观音和无花,但以她现今的功力,寻常江湖人的动静自不会轻易逃过她的耳朵,然而她刚刚竟却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可见,她们定然已经能够跻身高手之列了。
那打头美女的功力,施静早已领教过,想来她身后那些跟她装束完全一样的人即便功夫比不上她,但也应该相去不远。
只是,即便如此,以那石观音的变态到没朋友的功力,也不至于把她们放在眼中,因何竟然会忽然变了脸色呢?
莫非,此中仍有隐情?
施静一念未了,却见石观音已经冷冷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宫姑娘。神水宫素来最懂规矩,怎么今日竟也似那些乡野愚民一般,招呼都不打一个,便来此处撒野?”
那打头的女子冷笑道:“石夫人也知我们神水宫素来尊礼重礼,若无非常因,自不会行此非常事。”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方才接着冷声道:“夫人不记得,当日曾答应过我家师父何事了么?”
石观音的面色本已经恢复了平静,听了这话之后,面色瞬间苍白,她看了那女子一眼,好似整个人都被恐惧攫住了一般,有些歇斯底里地道:“你是说,你师父她……她也来了这里了么?”
那女子冷冷看了石观音一眼,方才悠然道:“夫人很想见师父么?”
石观音下意识地答了句:“不……”
白衣少女微微眯起了眼,似乎很期待她将这句话说完。
然则石观音的反应却也不慢,还没有说完这个字,已经迅速改了口,有些颓然地道:“不敢,若是你师父亲至,我自然要亲自迎接了。”
她的话音未落,那女子已经冷笑道:“夫人如此诚意,想来师父听了必会十分高兴的。”
石观音愈发低落,只淡淡应了句:“理应如此。”
她平素一向是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此刻微微示弱,稍稍半低了头,居然更是别有一番动人的风韵。不单是男子,就算连女人看了,简直也都会为她着迷的。
那雪衣少女本来似乎还要刺她几句,见了她这个模样,竟似忽然被当面打了一掌般,面色瞬间有些苍白了起来。
她死死盯住了石观音,半响才恨恨道:“师父此刻并未在这里,你做出这等样子,是要给谁看?”
这话倒是有些奇怪了。
施静隐约记得是胡铁花还是楚留香曾经说过,那神水宫门下都是女子,神水宫的宫主叫做“水母阴姬”,听这个名字,应该也是女子,那么这位姓宫的姑娘说的这话,怎么觉得,她的师父倒像是男子了呢?
通常来说,只有男子才会颇具欣赏女子这种风情的眼光的。而且,那位宫姑娘的话里话外,似乎有股子浓浓的醋味儿——自然也只有男子,才会令如同她这样的姑娘为了别的女子太过妖娆的姿态而吃味的。
看来,这位宫姑娘的师父可能并不是水母阴姬了,而是另外的什么护法、长老之类,总之是男子的门人?
施静默默地脑补了下这位宫姑娘那可歌可泣或是悲春春伤的师徒恋,便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疑似绯闻女主角之一的石观音。
未料石观音听了这话,却并没有露出任何跟绯闻女主角之一扯上什么关系的表情。她居然只是微微抬起头,然后便做出了一个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居然朝着那位姓宫的姑娘抛出了一道可以称作媚眼的眼波,边抛边柔声道:“你师父不在,宫姑娘看了也是一样的,左右姑娘也是用的着的。”
她边说边柔媚地笑起来,竟似完全换了个人一般,浑身散发着一种邪恶而勾人心魄的魅力。
这一招当真够狠,施静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如石观音这般,融合了成熟女子的风韵和状若少女的清纯。
如果一定要给抛媚眼这种功夫评个等级,那么石观音显然已臻佳境,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姓宫的姑娘显然功力尚还不足,竟被她这个大招弄得面色大变,几乎撑不住场了。
好在,她既然能做那十余个少女的领头人,想来也不是个白给的。她身后本已经有两个少女相视一望,似要出声儿提醒,却被她单手一挥,便把这个举动掐死在了摇篮里了。
与此同时,她冷冷一笑,朝着石观音道:“久闻夫人大名,今日一见,果非寻常人,难怪师父时常提起夫人,夫人如此佳人,真是我见犹怜。”
石观音听了这话,面色忽然白了一白,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掩饰般地道:“是宫主过誉了。”
看着越来越乱呼的两个女人的“战争”,施静现在已经彻底糊涂了,她本来只想着静观其变,但看这个样子,她们居然有没完没了的趋势。她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再当这种完全搞不清楚头尾的疑似“n角恋”的围观群众了,看着好像根本没有人注意她,她索性转过身,抱着小白往旁边跨了一步,准备直接走人。
没料到,就在她刚刚抬起脚的时候,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不约而同地道:“你不能走。”
虾米?
施静有些泄气地维持着半抬着一条腿的动作,转目细看,发现开口的是石观音、无花还有那位神水宫的宫姑娘。
如果说石观音和无花阻拦她是因为小白的缘故,那么这位只见过一次面的宫姑娘也开口不让她离开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难道,也是为了小白?
下意识地将小白抱得又紧了些,施静努力平静了下情绪,淡淡道:“诸位似乎有要事相商,我这个外人不便久留,还是先回避的好,为何不能走?”
石观音和无花还没有说话,那位神水宫的宫姑娘已经冷笑着道:“你居然自认为是外人,当真可笑……这二人莫非还未将那真相告之于你?”
石观音看了看这姓宫的女子,又看了看施静,甚至还瞪了无花一眼,方才冷冷地道:“这件事本来同我也算不上有多大干系,自然也轮不到我来说的。”
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最后看向无花的目光显然饱含着深意。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无花的身上。
施静自然也不例外,她静静看着无花,眼见着他的面色愈发苍白,单薄的身子几乎有些摇摇欲坠,一双眼睛却不敢直视她,便知道,这所谓的真相大抵和自己相关了。
那神水宫的姑娘看了他如此表现,似乎更加愠怒,冷笑着道:“怎么,你当日居然敢做出那等事,今日却竟没胆子承认了么?”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另外有个声音却恰好在此时响起,缓缓接着道:“不错,如此人物,也配染指我神水宫的人,也配做你李琦的儿子么?”
此话一出,石观音和无花的面色便彻底全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51章 〇五一阴姬
虽然说并没有同无花和石观音接触过几次;但他们如此密集频繁的变脸;施静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见,那说话的人必然是个极厉害的人物,让她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
更加奇怪的是,虽然不过是听见了她的声音,施静便也觉得心中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这感觉从未有过,像是敬畏之意又像是孺慕之情;让她禁不住更想立刻一睹来者的真容。
她随着这声音缓缓转过身;便见到那一队身穿雪白纱衣的少女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之所以用问号,是因为;她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的性别有些不能确定。
所以;她忍不住又多看了那人一眼。
只见那人身着一身长长的白袍,身材十分高大,有一双很大的眼睛,很浓的眉毛,很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紧紧闭着,这般组合之下,更显得五官深邃,神情坚毅,整个人有一种异常强大的气场。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简直如同帝王,如果不是看到她那波涛汹涌的前胸,施静实在想象不到,这样的一个人,居然是个女子。
她在看着这个女子的时候,这个女子也在看她。
看清楚了施静的脸之后,这女子那双大大的眼睛中,瞬间涌上一种复杂而深厚的情感,好似失落已久的宝贵之物再一次失而复得一般,满是喜悦和激动。
下一瞬,施静便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她的怀中,一个颤抖而沙哑的声音自头顶缓缓传入耳中:“小静,你……你果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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