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会儿,还没等到人,花盈袖就自己先回了镖局众所在的厢房,和衣而卧。
心头没有挂碍,这次她很快就陷入了睡梦。
早上她是被镖师关塞摇醒的。揉了揉眼睛,她看到安哥冲她眨了眨眼。这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房。
关塞带着大家去府衙给扬州县官告别,说是既然众人都恢复了,那自然不好再打扰官大人,何况镖队也不能太耽搁时辰。
关塞和县官的客套官腔自然不用多说,一脚跨出府衙的门槛,花盈袖感觉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镖队的几匹马早跑得不见了踪影,扬州县官找来两匹老黄马充当拉镖车的苦力,镖师关塞就只能陪趟子手一起步行了。
“我们得去后山竹林看看。”走出扬州大街,关塞一脸苦大仇深地说道。
“竹林?”众人不解。
“刚才我到后堂和官老爷单独说话的时候,得知他们的衙差把镖局遇难的兄弟和刘大人都埋在了竹林。”关塞搓着手掌,舔了舔唇,“弟兄们的尸首咱得好好处理了把骨灰带回去,那个刘华……是贼人杀死的,我就怕贼人有什么毒辣手段嫁祸到咱们头上……”说着,他看了眼安哥。显然,他是想到了安哥用镖局的剑刺死刘华,怕被人从刘华的伤口发现出什么。
安哥和花盈袖一齐愣住了。尸体不是会刷新么?难道NPC没有这个概念?
心带疑惑地跟随关塞到了竹林,花盈袖眼睁睁看着关塞他们刨出了刘华的尸体。
众人在有挖土痕迹的地方都挖了挖,却是没见到趟子手的尸体。关塞只能悻悻放弃,说了句:“也许官大人怕剧毒传染,已经把尸体烧了。”
安哥凑近花盈袖,指了指地上的刘华尸体:“莫非那是任务物品?”只有任务物品不会被系统刷新掉。
花盈袖摇头表示不知。微风拂过,竹声涛涛,她顿觉这幽雅的竹林也平添了森森鬼气——虽然游戏中的“尸体”并不可怖。
似乎镖局众都被刘华欺压过,有几个趟子手趁人不注意踢了刘华几脚。
说起任务物品,安哥忽而低声叫了下“糟糕”,翻看起自己的腰带,而后苦笑:“昨天情况紧急,杀了刘华我都没有检查战利品,好像他爆出的那堆东西里面没有佛骨舍利。”
花盈袖看了看刘华,又看了看安哥:“你是说舍利还在他身上?”
安哥一咬牙,像是做了个什么决定,上前几步跟关塞咬起耳朵:“关镖师,祸是我闯的,我来收拾。”
关塞只是片刻犹豫,就拉着其他趟子手往竹林外走去,没走出几步,大家都听到了女子的呼声。
“小恩公,留步——”
花盈袖正看到安哥直接把刘华的“尸体”收入腰带,打了个冷颤,心道:咱虽然敢收山鸡尸体狐狸尸体,可是怎么着也不敢把人的尸体随身携带啊,安哥实在是太强了……感慨未完,花盈袖也听到了女子呼声,也就跑出竹林,顺便和“尸体”保持距离。
竹林外的,正是江香夫妻。
顾瑞已经拉了关塞说话,江香却是凑近了花盈袖:“小恩公,原来刘大人遇难刘丞相已经接到了线报。刘丞相说天有不测风云,此事不为难你们镖局,只要把刘大人的身体连同镖箱一起送回,使他可以好生安葬自家侄子便不再追究。”
显然顾瑞和关塞说的也是同一番话,因为关塞的脸已经变了色,他带有一丝侥幸地冲安哥叫道:“安哥,刘大人的身体……”
安哥拍拍手步出了竹林,神色自若:“关镖师,你放心吧,小的已经处理好了,保管万无一失。”
关塞简直就要哭了,看看顾瑞,又看看安哥,嘴巴张了又张,还是啥也没说。
“怎么?”见关塞脸色怪异,顾瑞也很是纳闷,“刘丞相的这个要求很是让人为难吗?”
关塞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众人都听到了如同鬼魅般飘忽的语声:“把刘华交出来……交出来……饶你们不死……不死……”
这语声忽东忽西,忽粗忽细,嘶哑难听,叫听的人遍体生寒。
江香已经不自觉地抓住顾瑞胳膊,靠在了自己夫君身上。
顾瑞虽然只是一介书生,遇此情景倒是十分镇定:“谁在装神弄鬼?”
花盈袖心想这人十之八九就是江老爷,忍不住冷哼:“拾人牙慧,也不觉羞耻!”仿软筋散是学绯歌的,装神弄鬼也是他们在隐藏地图用过的招。她看向江香,又不禁闭了嘴。
安哥小声道:“没事,昨天晚上我已经在帮派发了消息,叫身在主城的兄弟飞鸽传书给老师,就说扬州附近有舍利的消息。我想老师应该很快就能找着了。”
花盈袖不禁多看了安哥几眼。她这时觉得自己确实小白到了家,昨天江老爷出现她就应该知道会再遇到危险,居然完全没有想过求援。
“不交是吗?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暗处的声音冷嗤,随即又发出一声闷哼。
“原来云岩塔寺的大师就是死在你手,我楚某人如何也不能放过你这等恶人!”竹林深处又响起一个令花盈袖觉得熟悉的男声。
“楚……楚前辈!”出于礼貌,花盈袖硬生生把楚狂两个字咽了下去。
楚狂已经扭着个灰衣人出了竹林,身后跟着的,正是西风瘦马。
花盈袖看着灰衣人,瞪大了眼。这人脸戴面具,可是双臂完好,左肩正被楚狂捏着……难道他猜错了,此人竟然不是江老爷?
灰衣人笑了几声:“想不到名满天下的楚狂也会暗中偷袭,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乖乖交出刘华……”
“做梦!”顾瑞似乎心性耿直,闻言叫了出来。
灰衣人利眼扫向顾瑞:“你这小子,几次不识好歹……”他语气阴恻恻的,似乎丝毫没有成为俘虏的自觉。
花盈袖眼皮跳了跳,叫道:“小心他扭麻花!”
她的提醒没有起作用,楚狂愣了愣,就感觉掌心一阵刺痛,灰衣人身形一扭,就脱了身。
眼见灰衣人眼神阴鸷地扑向顾瑞,江香就一个反身把顾瑞推了开去。
随意擦了擦手上的鲜血,楚狂以比灰衣人更快的速度跃到顾瑞身侧护住了他。
灰衣人眼见不大可能抓住顾瑞,居然左手抓向花盈袖,右手探向江香。他的筋骨似乎可以随意拉升,双臂暴涨。
西风瘦马也跃到了花盈袖身边,双锤向灰衣人左臂敲去。花盈袖这会儿也没犯傻,拔出百炼马刀就挡在了胸前。
锤刀夹击,灰衣人的左臂被压成了烂泥,可是他没有痛楚之色。而他的右手,已经拉过江香挡在了自己胸前:“你们不是正道人士吗?要这女的活命,就交出刘华!你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无辜妇人为个奸臣亲戚而死的,老夫说的可对?”他的右手扣着江香喉咙,呼吸不畅的江香已然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看着碎成一地的“左臂”,花盈袖确定了灰衣人的身份。地上的,分明只是截假肢。
“娘子……”顾瑞的面上也现出了慌乱。
眼见江香的痛苦之色,花盈袖不禁怒火中烧:“江老爷,你真的为了什么佛骨舍利就想杀死自己女儿吗?”
“她不是我女儿!”灰衣人手上力道加重,“你可以试试老夫狠不狠得下心!”
“他怎么可能是岳丈大人!”顾瑞叫了起来,“此等恶贼……此等恶贼……人人得以诛之!”
江香眼中却滚滚涌出两道泪水:“爹……我知……”我知道是你。可是喉咙被扣,让她说不完整。
第二卷 江南烟雨遥:路见不平人人踩 四十六
江老爷似乎没有感觉到江香的痛苦,他的头顶依然顶着笼统的“劫匪”两字。
这时,又有一人踏空而来。衣袂飘飞,宽袍博袖,一副道士打扮。
他嘬出一声尖利的口哨,袍底飞出两抹黑色,身形下坠,踏上了实地。
花盈袖细看去,那飞出的两点上下翩跹、鸣声低昂,居然是一双燕子!适才这老者竟是脚踏飞燕而来!禁不住多望两眼,她看到老者头顶的“武当长老青椤道长”的字样。
“江居士,老道不曾想到你居然因为那天的戏谈而大开杀戒……”青椤道长逼近江老爷,步步生尘,袍袖无风自动,“老道劝你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见到青椤道长,江老爷的语声慌了起来:“牛鼻子,你不要过来!”他手上力道加重,江香被扼得吐出了舌头。
楚狂拉着想冲上去的县令顾瑞,镖局众人则躲到了他俩身后。
西风瘦马、安哥和花盈袖靠在了一起。
花盈袖目不转睛地望着江香,安哥却拍了下和尚的背:“老师,武当的轻功那么厉害?”
“每个门派的武功练到极致都那么厉害。”和尚也许是职业病发作,向自己的学生道,“所以你别仗着自己那点小聪明,东摸一下西挠一下,结果啥都没学精,得有钻研精神,明白?”
安哥“哦”了一声,冲花盈袖偷偷扮了个鬼脸。
西风瘦马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所以其他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青椤道长知道几个人在议论他,却一点也不现愠色,只是盯住了江老爷:“江居士,你真的一点也不顾念骨肉亲情?”
江香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是淌泪淌得更凶了。
“牛鼻子,你说的什么江居士,我不明白!如果你不想她死的话,就别再靠近了!就算你有通天本领,也快不过我的手!”
被楚狂按着的顾瑞却忽然叫了起来:“岳丈,你说过要和小婿合作……即便小婿不愿,那也是小婿的事,你怎能因此伤害香儿?香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呀!”
“亲生女儿?”江老爷喃喃重复,见众人都看穿了他的伪装,他狂笑了起来,“我是个宦官,怎么可能有女儿!”
安哥继续和西风瘦马窃窃私语:“合作?江老爷想说服县官,来个官商勾结?这家伙还蛮有脑子的么……不过,他是宦官,那不是比县令有更大的权利?”
西风瘦马敲看了安哥个暴栗:“小孩子别净想着这些,我明天要默写的内容你背好了没有?”
“那个啊……哈哈,对我们来说,语文那门课没那么重要啦。”抬头看到和尚不悦的脸色,安哥忙道:“老师你不是说要‘钻研’么,我‘钻研’那些实践课程去了。语文嘛,就不要太分散精力了,分散精力了学不透彻,您说是吧?”
看安哥一脸讨好地用自己刚说过的话反驳自己,西风瘦马也不生气,只是又送了个暴栗给安哥。
安哥摸摸头,不以为意:“老师啊,学校伙食太惨了,你什么时候再去C路菜场给我们带几份麻辣烫回来改善改善生活啊!”
“昨天刚吃过,你又想吃了?”西风瘦马开口,“虽然我是文职人员,学校管得没那么严格,但是随便出去也不大好啊。”
“C路菜场?”花盈袖叫了出来。那不是她家门口那个菜场么?“你们学校在Y市?”
“是啊。”安哥嘴快地回答,“不会吧,小花你也在Y市?这么有缘?”
“啊哈,是有缘,不过我很少出门,估计咱是属于无缘对面不相见的类型……”昨天去过C路菜场……花盈袖想起了那个抓小偷的迷彩服,好像也是个老师……她瞄了瞄和尚,不会那么巧吧?一点也不像,应该不是一个人。
“也是,我出学校自由活动的机会少得可怜。”安哥转头继续跟西风瘦马磨嘴皮子,讨论几天吃一次外卖。
在三人聊天的那一小会儿,青椤道长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法子,把江香从江老爷手里救了出来。
江老爷扯掉面具,露出张面白无须的脸来:“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女儿!”
望着江老爷扭曲的面容,江香心乱如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青椤道长冷眼看着江老爷:“即便她不是你女儿,你也不能伤害无辜!”
“无辜?”江老爷横眉怒目,“世界上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玲珑如此,佩弦如此,这个小贱蹄子也是一样!”
“母亲?”听到“玲珑”两字,江香失神。
“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她,我又怎么会失去男人最宝贵的东西!”江老爷满脸怨恨。
江香被江老爷眼里的恨意吓得退了几步,直到顾瑞上前扶住了她。
因为有青椤道长的牵制,江老爷并没伤害顾瑞。
青椤道长摇头叹道:“江居士,你也时常与老道讨论道教奥义,怎么不明白‘无为而治’‘顺其自然’?几十年前的旧事老道所知不详,姑且算是尊夫人的过错,可是,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折磨自己伤害他人,岂不愚蠢?”
“狗屁不通!”江老爷长笑几声,瞪着青椤道长:“想不到老杂毛做道士做了几十年还不知道道教的中心思想!什么‘无为而治’?道家追求的就是‘长生不死’……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所有代价都是值得的!想长生不死就要抛弃情欲,可是老天居然让我遇到了玲珑!玲珑她简直是妖精化身,让我沉迷在她的美色之中,所以我为摒弃情欲,只能自宫!”
江香闻言“啊”地叫了出来。
花盈袖也觉得头皮发麻:“我还当江老爷是被他夫人怎么伤害了才心理变态,他居然……”
“恩,老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安哥一脸沧桑。
“所以你得好好钻研《犯罪心理学》,知道了吗?”和尚一本正经。
花盈袖默默扭过脸去——和尚真是随时随地不忘本职。
江老爷似乎陷入了回忆,尖声叫道:“都是玲珑的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勾引我,我怎么会……”
江香鼓足勇气,正视变得陌生的父亲,颤声问道:“爹,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不是!”江老爷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对,你是我的女儿;不,你不是,我怎么可能有女儿!”他语无伦次。
江香泪光闪动:“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江老爷忽然平静了下来,不再抱头,目光清明地扫过众人,冷笑:“你们今天一个也走不了,我一定要得到佛骨舍利,实现长生不老的梦想!”
“他已经是个偏执狂了。”青椤道长摇着头,拂尘疾点江老爷周身大穴,定住了他。
半跪在地上,江老爷面无惧色:“你们等着,我一定会长生不老……长生不老……”
“这样的人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青椤道长说着,就拍掌往江老爷天灵盖拍去。
“道长手下留情!”江香猛然一跪,“道长可以废了他的武功,留他一条性命。他毕竟,毕竟是我的父亲。”
“哎……”青椤道长为难地看着江香,“这样的人若不除掉,老道怕他一有机会又会出来害人!”
江香连连磕头:“道长,若是你不放心,可以将他幽禁在武当的密室中,小女愿意前赴武当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这江香未免太圣母了吧,这样的老子她也救!”安哥又忍不住发表评论。
西风瘦马也叹了口气,没再趁机教育学生。
花盈袖也默然。她不知道她自己处在江香的位置上会怎么做。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杀?为可能是弑母凶手的父亲求情?无论如何,谢天谢地自家老爸老妈都很正常,让她不至于陷入这样的两难境地。可是——“难道江香要丢下顾大人?”某人终于像以往经常做的一样,天外飞来一句。
“有这样的妻子,是顾某的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