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翻两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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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两瞪眼-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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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讲你的。” 
  “有烟吗?” 
  我给她支烟,替她点上,她把自己靠到车座上。我知道她要点时间,整理一下话题,所以没有催她,任她吸烟。 
  她说:“说起来话长。” 
  我问:“什么事说起来话长?” 
  “我离开的事。” 
  “就从你开始替戴太太当秘书开始。” 
  “不行,还要长得多。” 
  “怎么会?”我问。 
  “更久以前的事。这就是为什么我改姓史,重新开始。” 
  “说说看。”我建议。 
  “我希望忘记这一段。也希望别人忘记这一段。能不能不再提它。” 
  “假使我知道,也许可以帮你忙。” 
  “我不要人帮忙。” 
  “那是梦想,事实上你已经是众矢之的了。” 
  “怎么会?”她问。 
  “首饰失窃、秘书失踪、警察设多大幻想力。他们把2与2加起来,至少得个4,有时得6甚至8。目前有点像12。” 
  “他们要先能找到我才行。”她说。 
  “我已经找到你。” 
  “你是警察吗?” 
  “不是。” 
  “那么你是什么?” 
  “私家侦探。” 
  “什么人雇你的?” 
  “戴医生。” 
  “雇你做什么工作?” 
  “找到你。” 
  “现在你找到我了,下一步如何?” 
  “向雇主报告。” 
  “戴医生死了。” 
  “向他太太。” 
  她摇头:“你不必,我离开汽车,骑上脚踏车,马上开溜。” 
  “假如我把你送交警方?” 
  “那我就要大费唇舌了。可是我看得出你不会如此做。” 
  “也不是我雇主的意思。我想戴医生要找到你,比要找到首饰还更有兴趣。” 
  她看了我好几秒钟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保险箱里有点他认为有用的东西。他认为偷开保险箱的人也要这东西。把警察请来可能是个失策的打诨手法。” 
  “他认为,是我拿了保险箱里的东西。” 
  “理所当然。”我说。 
  “我没有拿。” 
  我说:“我受雇要找到你。你可以自己和我雇主谈。” 
  “照刚才你的说法。戴太太不是你雇主。” 
  我对他笑笑:“遗产的一部份。” 
  “你知道保险箱里,藏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她靠在车座上,抽烟,眼望远处。我知道,若非她在决定要不要告诉我,就是在想一个比较好的谎话。她把烟头在烟灰盘里弄熄。说道:“戴医生对劳芮婷爱护倍至。不单因她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女儿……小珊玛。为了保护她们两个,他什么都肯做。” 
  她停下看看我,又说:“这件事,他告诉你了吗?” 
  “现在轮到你上台,我只是听众,你说你的。” 
  “即使告诉你了,你也不说?” 
  “不说。” 
  “他没告诉你,你说不说?” 
  “不说,我要用我知道的,来看你有没有说谎。” 
  她说:“我不知道其中的详情。芮婷的离婚丈夫叫劳华德,是个标准坏蛋。一直在骚扰芮婷。他要监护小珊玛,至少争个部分时间监护。他请了律师,向法院多次陈情,甚至因为芮婷参加了一个鸡尾酒会,弄了好几个人出面作证。突然之间,一切销声匿迹,我们再也听到不到劳华德这个名字。医生墙上那只保险箱,也是在那时候装上的。” 
  “还有其他证据吗?” 
  “有的,小事情,一件件凑起来。” 
  “你认为戴医生,使劳华德放手,不再骚扰劳太太。” 
  “是的。戴医生插了一手。不能称为威胁,只是做了些手脚。” 
  “很有兴趣。所以保险箱被窃,你就开溜?” 
  “没错。” 
  “事后又和医生打了一场网球。” 
  “什么事后?” 
  “你开溜之后。” 
  “没有的事。打球是事前。” 
  “那么,星期三早上,你没有和医生打球?” 
  “不是星期三,是星期二早上。星期三他去钓鱼。我是星期二下午离开的。” 
  “你住哪里?” 
  “这不关你事。” 
  “这个故事,你可不能交差。” 
  “你假如有良心,应该紧闭尊口。你应该对戴太太说,她丈夫的死亡,使你和他之间的合约结束了。除非她另外付钱请你来找她的首饰。否则叫她开张支票,拜拜。” 
  “为什么你叫我如此做?” 
  “这样,每个人都快活。” 
  我说:“医生认为他要的在你那里……保险箱里的。” 
  她说:“不对,你弄错了。医生认为我知道在什么人那里。” 
  “那……你知不知道呢?” 
  她犹豫了几秒钟,说道:“不知道。” 
  “能不能猜一下?” 
  “不能。” 
  “假如医生没有死,这两个问题,你不会那么快回答‘不’是不是?” 
  她说:“为什么?” 
  我说:“我真希望知道为什么。” 
  “我还想要支烟。”她说。 
  我又给她支烟。从她吸烟的样子,我知道她很努力在想。突然她说:“我一定得冲个凉,吃些早餐。你不想把我交警察,又不想我再溜掉。我们来个君子协定。我告诉你我住哪里。你就算了,收兵了。” 
  “住哪里?”我问。 
  “雅丽小舍……女子公寓,离这里只几条街,在佛蒙路。” 
  “一个人住?” 
  “不,是和另外一个女孩分租。” 
  “在戴家你也有一个房间?” 
  “是,我上班规定住那里。休假时才回来,一周休假一天,但有两夜。” 
  “规定周几休假?” 
  “周三,我星期二晚上离开,星期四早上回去。” 
  “听说最近戴医生也不愿死干活干,他也自己挑一天休假。也是星期三,不是吗?”我问。 
  她冷冷地看我,说:“你要干什么?把我硬拉进去?还是特别选我出来?” 
  “哪一种有效?” 
  “哪种都无效。”她说着,伸手拉把手打开车门。我让她离开。她走向脚踏车,骑上,头也不回地很快往前骑。我留在车里,看着她背影,发动车子,远远跟着。她来到雅丽小舍,把车架在马路上靠人行道边。自己走进去。 
  我找个车位停车,拨公用电话打给卜爱茜。卜爱茜是白莎有效率,默默工作的秘书。 
  “用过早餐没?”我问。 
  “才吃完。” 
  “抓你公差办件事。” 
  “什么事?” 
  “撞烂一部脚踏车。” 
  “用什么来撞?” 
  “用你自己的汽车。不过这是件公事。” 
  “白莎知道吗?” 
  “不知道。” 
  “最好要她知道。” 
  “不行。不太容易解释清楚。” 
  “你在哪里?” 
  “车子停在佛蒙路,雅丽小舍向前几家店面,路边。” 
  她说:“我来得及做完工作,去办公室不耽误开门吗?” 
  “应该可以,不会耽误太久的。” 
  “告诉我,怎么做?” 
  我说:“听清楚。从雅丽小合西北面横街,转弯进来。转送佛蒙路前按两下喇叭,极慢极慢过来,使我有时间准备,我会开走我的车。公寓前面停着部脚踏车。假如你没见到脚踏车,或是你鸣喇叭后,我没有让开,你就去开办公室的门,剩下的不要你管了。” 
  “好,”她说,“我鸣喇叭两声。看到你车时,你开车离开。若脚踏车停在那里。我又做什么?” 
  “想办法路边停车靠向公寓。你的技术不够好。你撞烂了那脚踏车。撞得很烂,反正再也不能骑了。” 
  “之后呢?” 
  “一个女孩会出来跟你吵架。” 
  “我怎么办?” 
  “你保了全险的吧?” 
  “是的。” 
  “你非常傲慢不逊。说她不可以把脚踏车停马路上,即使马路边上,可还是马路上。告诉她,你车保有全险,你绝不会为这些小事麻烦自己。给她你的姓名、地址、把车开走。” 
  “就这样?” 
  “就这样。” 
  “不要跟踪她?” 
  “绝对不要。绝对不要。” 
  “之后呢?” 
  “向你保险公司报告。告诉他们,有人来申请保险给付时,你要看详细清单。” 
  “好,”她说,“马上上路。” 
  我挂上电话在车里等候。我估计卜爱茜10分钟可到。爱茜有个特别优点,她要做什么事,都是全力以赴,彻底万分。 
  自我挂断电话起8分30秒,卜爱茜赶到。我听到2下嘟嘟。自后视镜看到她的车以慢速在拐进这条街来。我习惯性地看看表,在笔记本上匆匆记一笔,把车开走。心里非常满足,非常自鸣得意。 
  直直自佛蒙路向前开,从后视镜看到爱茜一寸寸地在向后路边停车。突然前轮急急一转,车尾撞向停着的脚踏车。前方正好是十字路口,我把车转弯向右。 

 

 
5



  我轻松地用过早餐,来到办公室。卜爱茜在打字机前努力工作着。她一面敲打字键,一面抬头向我致意。 
  “一切顺利吗?”我问。 
  “嗯哼。” 
  “那女孩出来了?” 
  “有。” 
  “我们老板呢?” 
  “里面,在看文件。” 
  我走进去,柯白莎坐在大办公桌后面。海钓使她皮肤成健康的麦色。花白的头发,使她有慈母的样子。 
  “看到戴医生的事了?”我问。 
  “是的,怎么发生的。唐诺?” 
  “他叫我在书房等他,说好最迟9点半一定回来,我看小说出神了,根本没感觉时间过得多快。” 
  “报上说是你发现的尸体。” 
  “没有错。” 
  她扮了个鬼脸说:“我想情况升级了。白莎该有点生意做做了。” 
  我说:“我想戴太太会聘用我们。我已经找到史小姐。” 
  “已经找到了?” 
  “嗯哼。” 
  “你怎么找法的?” 
  “还不是跑腿的老办法。我发现她有骑单车和早上打网球的嗜好。我又有她外形的描述。清早骑单车去打网球的妙龄女郎不太多。” 
  “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白莎跳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无法跟踪她。她知道我在查这件案子之后,更没有跟踪的可能性。她给我一个假地址……雅丽小舍。她骑单车到那里后,在里面等。我不走,她也不出来。我不想太使她不方便,所以我先走了。” 
  “为什么不等她出来,再跟踪她?” 
  “用汽车跟踪脚踏车高手?你有没有试过?” 
  她仔细想了想。 
  我说:“她会向交通拥挤的地区走。选一条两行汽车在等候交通信号的小路,大模大样骑过去,把我一个人抛在车里发呆。” 
  “那你怎么办了?” 
  “让爱茜去把她脚踏车撞烂了。爱茜车是保全险的。” 
  “你想那女孩,会笨到用自己的真名,去要求赔偿。” 
  “会的。爱茜表演好的话,就会的。我告诉爱茜要自大一点,不在乎这些小事,告诉她保险公司名字,就离开。” 
  “戴太太有什么反应?” 
  “叫我10点半去看她。” 
  “她要什么?” 
  “警方认为首饰是她丈夫监守自盗的。她要洗刷丈夫名誉。” 
  “你能代她洗刷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是他自己偷的。” 
  白莎用她小而冷的眼睛看着我。她从桌上一只防潮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把一端装进一个长长的象牙烟嘴,点烟,想找点话题来说说。她再次把烟嘴拿起,凑向嘴唇的时候,左手的钻戒闪闪发光。 
  “你对她说什么?” 
  “我对她说,我接受这个工作。” 
  “你既然认为他是监守自盗,你为什么还接手呢?” 
  “因为她的医生,叫我不要刺激她。” 
  “但是你10点半还要去?” 
  “是的。” 
  “为什么?” 
  我说:“戴太太提出了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 
  “什么问题。” 
  “她说她丈夫有一个4万元的人寿保险,意外死亡的话,保险公司加倍给付。” 
  “这有什么稀奇?” 
  “保险单上绝不会这样写。也不是这样意思。” 
  “什么话!”白莎说,“我自己也有人寿保险,1万元加入我的遗产。这可以处理我的债务。假如我意外死亡就付2万。” 
  “不对,不是这样的。” 
  白莎脸都红了:“你是说,我连我自己人寿保险给付办法,都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 
  白莎小心地把象牙雕刻烟嘴放回桌上。她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些钥匙,选一把钥匙另外打开个抽屉,拿出只小箱子,打开那箱子,拿出一张人寿保险单,展开说:“来看。”我转到她身后,自她肩后一起看。 
  “看到了吗?”白莎胜利地说。 
  “看到你错了。” 
  “什么!” 
  “你错了。” 
  “你疯了,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就像我刚才说的。” 
  “不对,不像你刚才说的。保险单上说,死亡是由于意外原因时,加倍给付。” 
  “我怎么说?” 
  “你说意外死亡。” 
  “不是一样吗?” 
  我说:“要叫他们付款时就不一样。” 
  白莎看着我说:“唐诺,有的时候我爱你,有的时候我恨不能咬你一口。”她折起保险单,放回小箱,锁上,关好抽屉,把抽屉也锁上,把钥匙放进另一只抽屉。过了一会,她说:“好,你是学法律的。你知道里面有不同。我对这一窍不通,我看保险单清清楚楚说,我要是意外死亡,他们要双倍给付。” 
  我说:“意外死亡,和‘死亡是由于意外原因’,有所不同。通常情况下,人死亡都是意外。例如你做一件事,因为没有专心,你死了。这是意外死亡。但什么叫做死亡是由于意外原因呢?造成死亡的原因,必须是个真正的意外。” 
  白莎说:“我还是不太了解。” 
  我说:“假如你开车进车库,东摸西摸瞎修自己的车子,让引擎转着,吸进一氧化碳,死了。死亡的原因,就不是意外。这死亡的原因都是你自找的。你没有熄火。是你的疏忽。你自己把自己暴露在有毒环境太久。” 
  “这种情况下,戴太太得不到双倍给付?”白莎问: 
  “得不到。” 
  “你怎么知道她的保险条例,和我的一样?” 
  “它们统统都是一样的,我见过的都一样。这是标准格式。” 
  “保险公司知道这里面有差别吗?” 
  “当然知道。实际上,全世界只有他们最知道。甚至很多律师还弄不清楚。” 
  白莎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晃来晃去,等保险公司把坏消息告诉戴太太。” 
  “之后呢?” 
  “等她去见她的律师。” 
  “再之后呢?” 
  “所有的人都放弃没办法之后,我们来建议,可以为她争取那另外4万元。” 
  “用什么方法。” 
  “目前还不知道。” 
  “假如我们可以争取到这4万元,我们可以要求一半,甚至……” 
  我说:“不要太贪心。” 
  “至少我们要分它一部份。” 
  “我们……是要分它一份。” 
  白莎突然警觉,怏怏地说:“我的意思,我要分它一份。我……当然会给你一份奖金……” 
  “是我们,要分它一份。”我说。 
  白莎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要辞职不干了。” 
  白莎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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