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翻两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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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两瞪眼-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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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女人张手张脚躺在床上。左手上升遮住眼睛,头发零乱地压在被单上。她穿的是桃红色,很薄的睡袍,腿部向上卷起,睡床上露出两条匀称美好的腿。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慢慢地,我用脚尖轻步退回门口,十分小心,不要吵醒了睡回笼觉的人。我一面轻退,一面看她有没有翻身、不安的小动作,或是出气声,显示要醒的样子。 
  没有动作。 
  我几乎已退到门口,但是她这样白而僵直的外形,所给我的信号比我自己担心自己处境的危险更深刻。房里只有一点点光线,照出她皮肤特殊的颜色。 
  我又走前去,伸手去摸她光着的脚踝。摸上去还是温的。但我一接触立即知道她已没有生命。我抬起她左臂——一条粉红色的绳索,紧紧地绑着她的脖子。在绳索的后面有根木棒,插在里面把绳索扭绞得很紧。木棒一看就知是一般家庭用的擀面杖。 
  我把绳索扭回来,把夹进肿起来的肉里去的绳索放松。我试她脉搏,把耳朵凑上去听心跳。 
  我想到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许人工呼吸器会有点用。我跑步到电话旁,拨119,解释我想要什么。 
  自戴医生保险箱中失窃的首饰,装在一条带中带在我身上。警察当然想知道首饰怎么会在我身上。当然他们也会问,我到这里来做什么。他们一搜索,就会发现我身上的首饰。2和2加一起,就很快有了4的答案。要不是史娜莉自保险箱中拿了首饰,就是戴医生自己拿了。我的目的是把它拿回来。史娜莉在卧室睡觉,被吵醒开始叫喊。我使她寂静——也许本意并不想使她致死,但是把绳索弄得太紧也太久了一点,119的人工呼吸人员已在路上,我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事。 
  我用手帕把电话表面擦拭,把门把擦拭,大模大样走到走道。 
  一个50多岁的女人,相当壮,拿了个吸尘机,正向我走过来,她开始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但突然仔细看了我一下。 
  我走下楼梯,到了街上。救护车一路叫着警笛,正转弯过来。我笨头笨脑站在路旁,正如一般行人一样伸头望着,看到救护人员自车上拖下人工呼吸器,快步走过人行道,进入公寓。 
  大多数观望的人都被驱散了,少数仍望着公寓出入口,好像墙壁会回答问题,满足他们病态的好奇心。 
  我走到停车的地方坐进公司车,把车开回我们办公室停车场的车位。管理员给我点点头,我谢谢他。 
  我开门进办公室的时候,卜爱茜从打字机后面抬头看我。 
  “我们高薪的秘书工作还可以吗?”我问。 
  “谢谢你,”她回答,“你们高薪的秘书工作好极了。” 
  “白莎,在里面?” 
  卜爱茜转离打字机,低声地说:“她在战争状态。” 
  “对象是谁?” 
  “你。” 
  “我又做了什么了。” 
  “和警察有关,你陷入困境了。” 
  “知道为什么吗?” 
  “你有些事没有告诉厉警官,他在逼白莎。” 
  “有事情没有告诉厉警官!”我极轻地叫喊起来:“我让他找到姓史的女孩,我等于给他屁股上扎了个缎带蝴蝶结。” 
  “蝴蝶结是没有错,”她笑着说,“只是他认为味道不对。” 
  “那也只好由他,我……” 
  私人办公室的门像爆炸一样,砰然打开。柯白莎小眼圆瞪,站在门里,怒望着我。 
  “现在!你在干什么?”她问。 
  “在谈话。” 
  “预备再调整爱茜的薪水?” 
  我说:“也许是个好主意,生活程度是不断在上涨。” 
  “总有一天我要活活的剥你皮。你这个小矮子。” 
  “我到底做错什么啦?” 
  “太多了。你给我进来。” 
  “等我和爱茜谈话结束后,我会给你进去的。” 
  白莎的脸变白,看得出已盛怒:“你给我现在进来,要不然我……我……” 
  “怎么样?”我轻松地说。 
  柯白莎把门砰然关上。 
  卜爱茜说:“这下你把她整惨了。我从未见她如此生气过。” 
  我说:“我想她最近情绪不好,体重会减一点。” 
  “你难道不怕她?” 
  “为什么要怕她?” 
  “我不知道,她是无情的。她要对某人有成见,她不会忘记的。” 
  “你认为她对你有成见?”我问。 
  “她不喜欢有人给我加薪水。” 
  “你还不是得到加薪了。” 
  “是。” 
  “那就好。你还会不断的加。现在,我要进去让这位老小姐的血压降低一点。” 
  我走过办公室,把门打开,白莎坐在她大办公桌后面,嘴唇像贝壳样闭得很紧,小眼冷冷发光。 
  “把门关起来。” 
  卜爱茜快速的打字声,有如机关枪一样,抢着在我关门之前,送进白莎的私人办公室来。 
  “白莎,有什么烦恼?” 
  “对厉警官,留上一手,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对他留一手呀!” 
  “他认为你有。” 
  “我告诉他,那里可以找到姓史的女人。” 
  “对呀!给他点甜头,把他出卖了。” 
  “甜头,什么意思。” 
  “你这小不点,主意真多呀。” 
  “不要管这些,到底什么不对。” 
  “你为什么不告诉厉警官,那个司机是个前科犯?” 
  “他没问我呀。” 
  “但是你利用他,得到你要的资料。” 
  “我问他一个问题,他给我资料,又有什么不对?” 
  “你当然懂什么不对,你当他的面,搞了他的鬼。” 
  “他现在知道了?” 
  “当然,他全知道了。” 
  我坐在柯白莎办公桌桌沿上,点了支烟说:“这,看起来不太好。” 
  “我可以对全世界说,这看起来不太好。他认为我们这侦探社不肯和警方合作。他不高兴,真正的不高兴。” 
  “他高兴不高兴,我全不在乎。”我说:“问题是他怎么对付贝法斯?” 
  她说:“他把贝法斯弄到了总局去,正在问他呢。” 
  我把烟灰弹在白莎办公桌桌面上,她愤愤地把烟灰碟推过来说:“小心一点!” 
  我把帽子向她桌角一放,说道:“对不起,一切都要等一下再说,我把汽车停在消防栓前了,没车位没办法。” 
  她说:“你给我坐下,告诉我厉警官怎么回事?我不知多少次叫你不要把车停在消防栓前面。罚也是罚你的钱。” 
  “那是公司车。”我说。 
  “又怎么样?” 
  我说:“罚款当然公家开支……我现在也是老板。” 
  她推开座椅,想要站起来,还是没有,说道:“下去把车移开!不要死在这里,快走呀!” 
  我走出门,经过办公室,在爱茜的桌子前停下。 
  她抬头看我。我说:“爱茜,我出了点事。你能帮我点忙吗?” 
  “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戴太太的首饰现在都在我身上。我要找个我认为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方法,还给戴太太。我现在没弄好,反而一切都对我不利。我现在像火炉盖一样烫手。” 
  “要我接手那批首饰?” 
  “那样太危险了。” 
  “没关系,快给我。” 
  我说:“还有别的方法。” 
  “什么方法。” 
  “我可能还有机会,把首饰放到我要它去的地方。” 
  “说,有什么我能……” 
  “我要有个躲一躲的地方。一个什么人也想不到的地方。” 
  我还没有讲完话,她已经把皮包打开。“这是钥匙。”她说:“老天,唐诺,千万不要用公寓的现况来判断我。今早我起身太晚。连床也来不及整。房间一团糟。我只是穿上衣服上班。” 
  “好,再见。” 
  “白莎知道吗?” 
  “没人知道。白莎以为我下去移动一下公司车。” 
  卜爱茜天经地义地把皮包关上,转回打字键盘,打字声音立即充满办公室。 
  我回到停车场,把公司车取到,开过马路,把它停在消防栓前面,这样警察一定会开罚单。我跳上一部公共汽车走了好几个站,换辆计程车到爱茜的公寓,用她的钥匙,开门进去。 
  洗槽里有待洗的碗碟。床上的东西,看得出闹钟一响,睡在上面的人一脚把被子踢开后,就没有再整理过。丝质睡衣抛在椅子背上。浴盆内有一圈污垢。长袜和内裤在晾衣绳上。 
  我把床罩往床上一罩,开始找可供阅读的东西。我找到了一本书,读了一会,打开收音机。轻松的音乐使我静下来,渐渐进入瞌睡之乡。 
  收音机里提起我的姓名,使我突然完全惊醒。我听到快速,平稳的声音在广播新闻。 
   
  ……赖唐诺,一名私家侦探,正被警方通缉,原因是涉嫌盗取价值2万元戴医生太太的首饰。前科犯贝法斯向警局厉警官招认,赖唐诺曾把实况告知贝司机。依据贝法斯所招认,赖事实上在1小时之前即已发现过戴医生的尸体,然后,故意声称听到引擎转动声,会同医生的外甥女再去发现一次。当第一次尸体被发现时,赖也同时在车子手套箱中发现了首饰。依据贝司机的招认,赖为了搜查车子,曾把引擎熄火。得到首饰后,又再发动引擎,1小时之后,才宣称发现尸体。贝司机又称,赖告诉他这些事的目的,和接触他的的,是利用他有前科,逼他代为销赃。贝司机自称已完全改过自新,予以拒绝。而且在警方找到他时,正准备前往警局对一切吐实。由尸体解剖发现,戴医生在真正死亡之前,可能曾有1小时以上之昏迷,不省人事。而且警方到达时,死者亦死亡未久,所以警方今日指出,姓赖的私家侦探,一度把引擎熄火,未向有关方面报告,旋又把引擎发动,可能犯有技术性的谋杀罪…… 

  我把收音机关掉。把手伸向电话,又改变主意。公寓楼里有一个电话总机,一定有个值班的接线生。假如她看到爱茜上班的时间,有电话自他房间中打出,也许她会起疑,会偷听。 
  爱茜没有打电话向我报告,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15



  爱茜在5点30分回家。我看到她关门前特别对走道前后看了一下。 
  她取下帽子,把帽子和皮包掷在桌子上,环顾自己的公寓说:“对不起,真是乱糟糟。” 
  “办公室里怎么样子?” 
  “也乱糟糟,”她说,“唐诺,我宁可切掉我自己右手,也不希望给你看到我的公寓那么乱。” 
  “这倒没关系。办公室发生点什么事?谁去办公室了?” 
  “好多人,厉警官第一个去。” 
  “他去干什么?” 
  她走向厨房,对着满槽脏碟子扮了个鬼脸说:“去找你。” 
  “白莎怎么对他说?” 
  “说你下去移动一下公司车,因为你暂停在消防栓前。” 
  “我离开后多久,厉警官就来了?” 
  “也许不到10分钟。” 
  “厉警官做了些什么?” 
  爱茜把水槽上的热水打开,转过头来向我,准备说什么,正好看到椅背上的睡衣。于是,她让水槽里的水流着,匆匆收起睡衣,挂进衣柜。回到水槽去时,又看到浴室里晾着的内衣及长袜。冲向浴室,突然中止,爆出大笑:“也好,至少你不会幻想了。” 
  “厉警官做些什么?” 
  “他先说白莎笨得连说谎也不会。他走下去,还真的看到公司车在消防栓前。这使他很困扰。你的帽子又在办公室。所以他想,你离开办公室,还没有到车子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到停车场去和管理员谈谈吧?” 
  “我不知道。” 
  “他有没有向你问话。” 
  “那是免不了的。” 
  “你告诉他些什么?” 
  “说人来过又走了。” 
  “他有没有问你,我可曾与你讲话?” 
  “当然。” 
  “你怎么回答他?” 
  “告诉他,你说了个故事给我听。” 
  我笑着问:“什么样的故事?” 
  她说:“男人真奇怪,这也正是厉警官希望知道的。” 
  “你怎么告诉他?” 
  “我告诉他,我和他尚未熟到如此程度。” 
  “他怎么说?” 
  “我忘记了真正的话词,但如此回答他,很有效地改变了话题。他一直告诉我做一个老百姓应该和警方合作等等的一套。” 
  “你怎么应付他?” 
  她把沙拉脱倒入洗槽,搅出很多泡沫,自右肩向我看了一下说:“你认为如何?肯不肯帮我擦干碟子。” 
  “嗯哼。” 
  “炉子后面挂钩上,有干毛巾。我不是个贤妻,我不喜欢做家事。” 
  “我也不喜欢。” 
  “男人应该不喜欢做家事。女人做家事的时候,表示一种意义。” 
  “你在做家事呀!” 
  “完全正确,这也是为什么我正在做家事。” 
  她把脏碟子都放在肥皂水中,用洗碗布在水槽中拨弄了几下,捡起一只碟子交给我来擦干。 
  “你不冲一下?”我问。 
  她说:“不冲。” 
  “这上面什么东西?” 
  “蛋黄,”她说:“已经变干了,结块了,凝结了,氧化了,或者你怎么形容都可以。把碟子递回给我,我们让它们泡半个小时再说。要不要来一杯。” 
  我说:“这可会影响一个人对女孩子的观点的。当我第一次进办公室时,你连看都懒得看我。眼睛没有离开过打字机。看起来像是竟选民意代表刚到手一样的,对选民冷漠、疏远。看你像个非常自制、旧式的女人。整天只会在公寓中拿了块抹布徘徊,擦擦灰尘,使每个地方发亮。” 
  她说:“我告诉过你,我讨厌做家事。我也把公事和娱乐分得清清楚楚,绝不混在一起。” 
  “指我?” 
  “指你。” 
  “家里有什么酒好喝的?” 
  “还剩一点威士忌。” 
  “下去买一点如何。” 
  “还有更好办法。街角上有家酒类零售,很熟的,他们可以送来。” 
  我说:“我还有点钱。” 
  她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机说:“哈啰,小珍,今晚一切好吗?……喔!还可以……请你接一下卖酒的……不急。” 
  她等了一下,又说:“哈啰,我是卜爱茜,今晚可好?……我好得很……嗯哼……来一瓶白马和一瓶鸡尾酒如何?”她把手抚住发话那一端问我:“马丁尼还是曼哈坦?” 
  “马丁尼。” 
  她向电话说:“一瓶白马,一瓶总会不甜的马丁尼和3瓶白葡萄酒。可以叫阿迪送来……好,谢了。” 
  她挂上电话,转身看着床。“晚上,你睡哪里?”她问。 
  我说:“这是个有奖征答。晚上,我睡哪里?” 
  “无论如何,我整理一下床铺,总是对的。帮我忙,拉那边的床单。不要太用力。再来毯子。那些首饰在哪里?” 
  “你化妆台最上抽屉里。” 
  “多妙!” 
  “不是吗?” 
  “警察会不会来?” 
  “不见得。那车停在消防栓的前面。他们有得想呢。” 
  她坐下。忧心地说:“唐诺,还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只有首饰的问题?我耽心得很。从他们今天下午在办公室东问西问的样子,好像还有别的事牵涉进来。” 
  “是有。” 
  “告诉我,可以吗?” 
  “乱七八糟太多了,我真不知从何说起。” 
  “这也算推托之词吧?” 
  “嗯哼。” 
  “为什么?怕让我知道?” 
  “你最好不知道。”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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