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冷拿着相机,“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被岑歌笑骂道奢侈。
晏冷手里的相机还是老式的胶卷相机,一开始被晏冷嫌弃得不行,不过等到抓拍到了一张岑歌、红墙、玫瑰的美色之后,晏冷就已经爱上了手里的这个玩意,还不用怕岑歌把相机抢过去删掉照片,这样的生活,晏冷表示满意,然而岑歌表示非常想把那个动不动就偷拍他的家伙暴打一顿。
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拍的,结果这家伙竟然拍了整整六个胶卷,二百一十六张照片,每一张里都有他,连他洗个脸都要照,这人是要闹哪样啊?之前没现他还有这一面啊!岑歌表示各种怪异以及各种嫌弃。
其实就算岑歌再成熟,都摆脱不了他只有十七岁的事实,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内心都是有些内向羞涩的,不喜欢暴露在相机之下,岑歌也是这样,可惜晏冷虽然活了两辈子,可在这方面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相反,他还特喜欢岑歌现被偷拍时那一瞬间的不自在,那绝对是害羞了好吧,晏冷表示这简直是对他的最大鼓励,于是他将更加锲而不舍。
在今天早上,岑歌一睁眼看见晏冷盘腿坐在寺庙的炕上,冲着相机的那个小屏幕不时地傻笑之后,终于爆了。
岑歌从下往上地一撩手,在晏冷惊恐的注视下,把相机打飞到了天上,长臂一捞、一抄,就把相机抄在了手里。
可怜的晏冷还没从相机里回到现实中,一脸蒙逼地看着岑歌,完全找不到正确的动作。
岑歌一张一张地翻着相机里的照片,果不其然,全都是他。
岑歌抬头跟房梁对视了好久,然后抬手“咔嚓”一下,当场抓获二哈晏冷一只。
晏冷反应过来,只觉哭笑不得,这算是报复吗?
而那些胶卷,都被晏冷随身带着,藏的地方无比严密,用晏冷的话说,是它在我在,它亡我亡,都快把岑歌气乐了,堂堂晏大少爷就和这么几个破胶卷共存亡了,不知道那些还在仰望膜拜着霸道高冷的晏大公子的人要做何感想了。
“你没想过照一张合照吗?”岑歌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只是觉得奇怪,晏冷照了那么多他的照片,怎么就没想过两人合照一张呢?
“有合照啊,怎么没有,合照多着呢!”晏冷的回答完全在岑歌的意料之外,虽然他之前只看见了一个胶卷里的照片,但是他确定没有和他合照过啊。
“……”岑歌忍不住瞟了一眼晏冷藏照片的地方,还是忍住了上去扒衣服翻胶卷看照片的冲动,决定要在回去之前把这些小东西都销毁。
晏冷接收到了岑歌的表情后,更加得意地笑了笑,出“嘿嘿”的笑声,简直让岑歌大感无语。
喂,说好的冷酷霸道贵公子呢?为什么去了一趟西藏之后,变得这么粘人,还总傻笑,而且旁边冒出的粉红泡泡又是怎么一回事!岑歌觉得自己完全掌握了晏冷的真面目,对外人的那些冷酷肯定是装出来骗人的。
其实岑歌觉得自己见到了晏冷的真面目没错,可晏冷对别人的冷酷也不是装出来的。
对于晏冷来说,他从出生开始,就站在了一个让无数人仰望的位置上,而这种俯视的视角将会伴随着他的一生。对朋友,晏冷不需要他们的仰视,或者可以说,仰视着晏冷的人和他注定做不了朋友。而对岑歌,晏冷愿意把自己放在一个低到尘埃里的位置。
爱情就是这样,无关性别,在喜欢的人面前,无论多么骄傲的心都会变得卑微起来,晏冷也是这样。
他能够冷酷,只是因为他不在乎,他能够霸道,是因为他俯视众人,而从他爱上了岑歌的那一刻起,在岑歌面前,他会小心翼翼地掩盖所有的缺点,想要给岑歌他最好的,想要把一整颗心都捧给岑歌。
而在岑歌面前,那种种无害的面目,不过是为了让岑歌安心地对他敞开怀抱罢了,那么低的姿态,又何尝不是一种剖白和试探呢?他小心翼翼地藏起那些狰狞的面目,不敢让岑歌看见,怕他知道其实自己不是他心里期待的那个人,怕他的厌弃,怕从此再也不见。
晏冷就像是个毁掉了半张脸的人,用半张面具遮住丑陋的伤疤,留出最光滑的半边脸给岑歌看,而从不曾见到过那伤疤的人,不会知道他面目的狰狞,对于他来说,这样才是安全的。
岑歌的确成熟得太早,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老猎人的陷阱,何况这个老猎人的陷阱就是为他而设,所以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步入了晏冷的陷阱里面,毫无防备。
晏冷又傻笑了两声,换了岑歌凤眼一瞥,才憋住笑,只是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神色掩藏的太好。
突然,二人觉得脚下好像猛地震了一下,紧接着的是接连不断的震颤,远处大块大块的雪饼向他们砸过来,一个可怕的事实瞬间划过二人的脑海——
雪崩!
眼看着一块无比巨大的雪块遮天蔽日地砸过来,晏冷身体反应快过大脑反应,猛地把岑歌抱在怀里趴在了地上,下一秒,只觉得雪挤进了鼻子里、耳朵里,阵阵的窒息。
正当晏冷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时,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晏冷……晏冷!”“晏冷!晏……冷!”
岑歌!
一阵呛咳后,晏冷苏醒过来,看见了岑歌焦急的脸,神色疯狂得几乎崩溃,是一种冷静到了极致的疯狂。
晏冷顾不上自己现在呼吸不畅,想要给岑歌一个拥抱,却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左手上袭来,后背也跟着凑热闹,疼得他又是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昏阙过去。
岑歌看见晏冷脸上露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又闭了闭眼睛,便知道晏冷这是受伤了。可他们在的这地方根本不允许他有什么大的动作,晏冷拿命挣出来的一点空隙,稍有不慎,他们可能真的会被大雪活埋。
“哪里受伤了?”
“左手,骨折了。”晏冷没想过要瞒,岑歌就在他的怀里,这伤根本瞒不住。
再冷静的人也要疯了,就算他能等得起救援,晏冷也等不起了,这是骨折,不是蹭破了块皮也不是割了道口子,来不及接上断骨的话,后遗症是要跟着他一生的。
“别担心,我们会活下来的,相信我。”晏冷笑着说。
第四十五回 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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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晏冷来说,这几乎算得上是一场绝境,是实实在在的存亡之地。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前的四十鞭让他伤了元气,哪里是区区几天就能休养过来的。刚才雪崩之时,他拼掉半条命,给岑歌挣出了半分余地,仅仅能够呼吸罢了。而他所付出的代价是,现在整个后背的大面积疼痛,和左手骨折,肋骨后侧的骨裂怕是也跑不了了。
晏冷笑笑,一片黑暗中,岑歌开始将尚能小幅度移动的手向周围探去。因为晏冷一直护着他的头,而他也将晏冷从昏迷的边缘拉了回来,两人现在都没有陷入昏迷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
手边的雪并不是很紧,这还要全赖晏冷的一撑之力,那大片大片的雪块第一下全都砸在了他的背上,才让他们两人有了些许喘息的余地。
“晏冷,你还好吗?”岑歌的头就靠在了晏冷的胸口,感觉到晏冷的心跳“砰砰砰”地异于寻常的快跳动,岑歌说不担心是假的,这明明是身体出负荷的警报。
“还好,稍等。”晏冷的语气万分轻松,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真是糟糕透了,后面的大量失血,左手和后背的疼痛,神经都在“突突”地跳着,生怕岑歌察觉出来。
晏冷用尚在疼痛中的左手拢了拢岑歌的头,然后努力用右手撑起自己,企图让空间再大一点,不然氧气根本不够两个人呼吸的,这里有这么多雪,渴是渴不死了,如果空间不够,他们就会在饿死之前被憋死,那死法可真够难看的。
岑歌感觉到晏冷的身体真的离自己远了一点,但还是能感觉到晏冷的身体在抖,不清楚是因为拼尽了全力还是疼得难忍。
空隙又大了一丝,虽然只有一丝,可总算让晏冷稍稍松了一口气,起码努力并不是一点结果都没有的。
岑歌在晏冷远离自己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像是有水洒在身上一般,可这么大的雪下面又怎么会有水呢?
岑歌皱眉,还没开口,就听见晏冷笑说“还真不枉爷拿后背捂了这么久,我就知道得化了,就是真他妈冷。”说罢,晏冷还打了个哆嗦。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个玩笑,他是应该说晏冷不愧是晏冷吗,可岑歌也确实被这个玩笑改善了心情,原本绷得紧紧的一根弦,现在倒是有些放松。
“亲爱的,太冷了,亲我一下吧,让我恢复我旺盛的火力。”即便是虚弱和疼痛一起割着他的神经,他还是能开个属于晏冷的玩笑来,不管身体是个什么状况,语气里却是笑意满满,仿佛这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玩笑。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岑歌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晏冷能不能看见,不过岑歌真的在晏冷的胸口烙下了一个吻。
好像真的有用一般,岑歌觉得他和晏冷之间的缝隙又大了些,融化的水也越来越多,岑歌一边帮晏冷捂着冰冷的后背,一边帮晏冷撑着身体。
岑歌只觉得晏冷抖得愈得厉害,似乎是无法克制地颤抖在愈演愈烈,而晏冷绷紧到极致的肌肉告诉他,晏冷已经到了极致。
岑歌慢慢用手安抚着晏冷的后背,一边试图改变两个人的位置,毕竟对于左手骨折的晏冷来说,躺在下面才是更舒服的位置。
“我热了,我们换个位置吧。”明明是商量的话,可说出口就自然而然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岑歌,我爱你。”没有回答岑歌刚才的话,晏冷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让岑歌有些措手不及的话,这三个字在这个时候显得是那样的不合时宜,可又能拿什么来解释岑歌心里的一股热流呢?
而岑歌不知道的是,晏冷的心里还有一句没有同他讲的话,而这句话他永远也不会讲出口。
岑歌,上辈子我亏欠了你一生,这辈子就让我赔你一生吧。
眼前一阵阵黑,尽管在绝对的黑暗中这一切都并不明显,可身体的一阵阵不适,大脑的一阵阵晕眩告诉他,这并不是他的错觉,他快到极限了,晏冷想,这辈子和岑歌相处的时间连半年都还没到,就要把这条欠下的命还回去,他真的不甘心,晏冷眼前彻底漆黑一片,倒了下去。
“晏冷、晏冷!”岑歌慌了,没有人知道他内心一瞬间强烈到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他几乎生生把自己逼疯。
这些天,他们过得越美好,这时的岑歌就越痛苦,这痛苦已足够把他的心脏贯穿一遍又一遍。
可和女人不同的是,岑歌明明已经痛苦到了极致,如今却愈得冷静。
他不能疯,他必须冷静,两个人的命早已拴在一起,如今都捏在他的手里,他要是疯了,谁还能救晏冷,所以他必须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怎么办,怎么办。
雪崩,昏迷,骨折,饥饿,寒冷,在他过往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未遇见,也不曾与之正面交锋,可今天,他们就将拼个你死我活,而他连个帮手都没有,晏冷也昏迷不醒,手机也完全没有信号。
岑歌艰难得脱下手套,触碰到了晏冷的额头,几乎冻结成冰的表面下面却藏着火热,低温和高烧。
这下可真是生为同衾死同穴了,岑歌苦笑了一下,没想到昨天还欣赏着布达拉宫美景和色拉寺斋菜的他们,今天就要死于这场雪崩之下,他今年才十七岁,而晏冷才十六岁,他们都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明明他们已经彼此承诺过永不背叛的爱意,却没想到将要把他们分开的却是生死。
不行!
绝对不能就这样死去!
不管是他还是岑歌,都绝对不能就这样凄凄惨惨地死在雪崩之手,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就这样轻言放弃?
如果是天也不容男子之前的爱情,那么今天,他便要连同这天一起逆了去!
谁都不能将他们分开,天也不能!
岑歌奋力蜷起身体一拱,只觉得这雪竟然前所未有得重,他的全力之下,竟然几乎撼动不了分毫,这时的他才知道,为何晏冷刚刚会露出那般神色,这绝境真真令人绝望。
“晏冷,晏冷!晏冷、晏冷!晏冷!!晏冷!!!”岑歌一边努力从晏冷的怀里挣脱,一边大声地呼唤着晏冷的名字,可似乎无比漫长的时间过去了,这冰雪他依旧没有撼动分毫,而晏冷也未曾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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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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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是万事万物已经为宇宙规律所完全预定了的从生到灭的轨迹,是由定数与变数组合进行的一种模式,若说命由天定,那么能够改变的就只有那些连天都无能为力的东西了,比如说,人的感情。
可人的感情又能改变什么呢?命运之所以是命运,是因为在人的一生中,你能坚信的是感情,而结果却往往是命中注定,很多事情,就像一个心如铁石的人,任凭你们海誓山盟、至死不渝,他都无动于衷,而事情的结果,从来都不曾改变。
外面的天色暗了又亮,十二个小时过去了,岑歌还在喊着晏冷的名字,可说是喊,其实他已经不出什么声音了,可是,晏冷还是没有醒,甚至昏得更加彻底。
如果晏冷还有意识,他一定想告诉岑歌,别费力气了,他的伤太重了,已经活不了了。
可他已经失去意识好久了,他连最重要的三个字都没有跟岑歌说,就倒下去了,他想说,活下去。
岑歌精疲力尽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稀薄的空气,这十二个小时中,他一直都在努力地想要撑起空间,可除非他有千钧之力,不然又怎能撑得起这重若千钧的积雪。
僵硬着身体几乎不能动弹的他浑身冰凉,就算他把手放在晏冷的身上,也试不出他身上的温度,他只能提晏冷搓着僵硬的身体,试图替这具已经冻到僵硬的身体增添一点温度。
纵然晏冷的身体除了还有微弱的气息外,已然与死人无异了,可岑歌还是不愿放弃。
他不能放弃,他是晏冷活下来的唯一希望了,如果他选择放弃,那么就是他杀死了晏冷。岑歌强迫自己选择这种异常执拗的方式,停止了他理性思维的运作,他将自己视为晏冷活下来的唯一稻草。所以,如果晏冷没能撑过来,那么就是他的错,他就有了一个万分正常的理由陪着晏冷一起死去。
岑歌艰难地伸手,从上面挖出一块雪,塞进嘴里,冻得他从头到脚都打了一个寒颤。直到雪在嘴里融化成水,他向上探去,直到碰到晏冷冰冷的双唇,将水渡了过去。
岑歌舔了舔嘴唇,感觉到水分迅冷却带来的冷意,才感受到切肤的寒冷。
又不知过了多久,岑歌突然听见头上有“笃笃”的声音,他几乎以为那是他的幻觉,他拼尽全力向上拱起雪堆,试图让上面的雪有一丝一毫的颤动能够引起注意。
在看见了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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