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浔,临死都没有与她多言一句,甚至不曾答应自己照顾沈家的陆浔。冷酷无情,让人永远都琢磨不透的陆浔。她……唯一爱过,临死却恨了的……陆浔。
凤喜不知小姐怎么了,就见她捏着报纸,险些要将报纸捏成一团,白皙的手指攥的紧紧的,仿佛是恨极了的样子。
“六小姐,您怎么了?”凤喜有些忧心。
悠之几乎要给报纸看出一个洞。终于,她抬头,灿烂一笑,直接将抱住团成了球,吧嗒一声,丢了出去,“这种人的消息,以后不用给我念了。”
凤喜哎了一声,回了是。小姐是女子书院的女学生,是新女性,自然看不得这样的桃色新闻。
“悠悠,悠悠……”一阵男子的声音响起,大呼小叫的。
悠之听出是三哥的声音,对凤喜使了个眼色,凤喜连忙去开门。恰沈言之走到门口,房门被凤喜打开,她垂着头,打招呼道:“奴婢见过三爷。”
沈言之也不多看凤喜,大踏步进门,手里还捧着一束百合,他嗓音颇大,“去,找个合适的花瓶。”将百合献宝一样的伸到悠之面前,得意道:“怎么着?三哥为你寻到你喜欢的粉色百合了吧?还说没有呢。这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三哥我就是那个有心人。来来,告诉三哥,喜不喜欢!”
沈悠之吸了吸小鼻子,凑到花前闻了闻,清香怡人,其实不需要凑近,这花一拿到室内就已然满是花香。
她笑着扬头:“真好闻。”
这一句话,一下子就让沈三爷高兴的不得了,显摆:“这东西金贵着呢,有钱都买不到,是我寻了一个同僚在西洋人那里买的。外人可得不到。”
沈悠之打量眼前得意洋洋,油头粉面,头发梳的一根一根,脸上还扑了些粉的三哥,一本正经道:“哥哥就是这样去的么?”
“昂,不然怎么去啊?怎么?被我帅到了?我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
沈悠之咯咯笑了起来,“可是哥哥的头发跟牛舔的一样,不会让人尴尬吗?”
沈言之一愣,随即道:“好你个沈悠之,你小小年纪倒是敢笑话自己哥哥了,看我饶不了你。”
“饶不了什么啊?可不能欺负我们悠悠。”此时三姨娘端着红枣莲子羹进门,“来,悠悠快尝尝。”
三姨娘一身旗袍衬得她凹凸有致,捏着帕子,她白沈言之,“要是欺负我们悠悠,我这三姨娘可不饶你。”
沈言之笑了起来,“哪里敢,三姨娘疼爱悠悠,我们都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三姨娘疼不疼我,这红枣莲子羹,我可也是馋了的。”
三姨娘翘臀一扭,道:“厨房自然还有,得,我就是劳碌命,我去给你盛一碗。”
“别介啊,您是长辈,我自己来。”沈言之将花放在梳妆台上,回头:“哎悠悠,花给你放这儿了哈,我去找点吃的。”说话间就没了身影。
沈悠之呆愣楞的看着两人的背影,眼色慢慢的暗了下来……
第3章 旧事()
走廊里传来两人说说笑笑的声音,悠之端着碗,突然觉得倒尽了胃口,如何也吃不下去。
三姨娘貌美可人,三哥沈言之帅气俊朗,他们对她都非常好。疼她爱她,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众人之一。
但是她永远记得,当他们二人被人捉奸,辩驳无效之时,父亲将三哥打成了瘸子,仕途尽断。三姨娘的脑袋上被枪打了一个窟窿,汩汩的鲜血流下。
那时,他们两人怨恨而屈辱的目光,三哥的哭喊求饶,三姨娘的死不瞑目……她一想起,就觉得心寒。
直到现在,沈悠之都觉得那是个拼命想忘记的噩梦。她完全不明白,为何她单纯的三哥和好脾气的三姨娘这两人会搞到一起,还被丫鬟口口声声地检举,成为家中人心头的耻辱,也成为沈家凋零的开端。
她既然重新来过,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稀里糊涂,她一定要弄清楚,这两人究竟有没有那苟且之事。如若有,必要尽早斩断,避免以后的悲剧;若没有,那么她更是要彻底的查出那兴风作浪的究竟是何人。存了这样的歹毒心思,简直其心可诛。
下定决心,悠之几乎没有多想就穿鞋奔出房间,她快速下楼,就见丫鬟婆子偷瞄着厨房,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悠之有几分恼,怒道:“没事都凑在一起说什么小话,家里太闲了是吧?”
几个婆子丫头尴尬散开,匆匆做忙碌状。
悠之来到厨房门口,就见三姨娘倚在厨房的台子边儿,三哥则是端着瓷碗儿,两人似乎说着什么,隐隐听到“丫丫”的字样。
不过三姨娘很快就察觉到悠之站在门口,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对,只她很快便是掩饰过去,连忙道:“悠悠怎么下来了?可不能再吃了,不然晚间该吃不下饭了。大姐晓得,是要怪我的。”
悠之唇间绽开一抹笑,道:“可我现下就饿了。”明亮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二人。
沈言之好笑道:“算你饿了,也不用这样眼巴巴的瞧着我的碗。个人个人的份儿。”一鼓作气将甜品吃下,道:“说起,我记得小五那里有法国捎回的西洋点心。那奶香味儿十足,入口即化,实在难得。不若我们去她那里讨些吧。说起,我也是腹中饥了。”说到此,又疑惑挑眉:“不过今日家中怎么好似没什么人呢?”
三姨娘笑了起来,用帕子掩了掩嘴,道:“张太太家的小姐前几日考上了明德女中,请了大姐几人做客。若不是悠悠身体微恙,想也是要去的。往后张家小姐可就是悠悠的学妹了。”
沈悠之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并不见的有多欢喜。
“三姨娘。”正想说什么,恍然间窗外一道身影躲过,悠之原本要说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她飞快的冲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窗户,窗外是丫头翠屏。
悠之动作飞快,翠屏闪躲不及,被她逮了个正着,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磕磕巴巴道:“六、六小姐。”
悠之小脸儿板的紧紧的,“我倒是不知道,我们沈家的下人爱好是盯梢偷听。”
翠屏一听,立时跪下:“六小姐、六小姐冤枉啊,我不是要偷听,我只是路过,我、我修剪花枝来着,我……对,我修剪花枝。”
若她不狡辩倒是还好,这一狡辩,更是让人觉得生疑。修剪花枝自有花匠过来,哪里需要她。而且厨房的窗外恰是只有一处石子儿路,若是无事,万没有到这里的可能性。
悠之怀疑间,就见三姨娘来到窗边,她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只是看向那翠屏的眼神儿倒是不好了。
“今日这般窥视我们,还指不定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不如交给大姐处置。”三姨娘是江南人,惯是吴侬软语。然来到北平之后越发觉得当地人才不会被欺负,因此学了一口北平话,可着急亦或者气愤,还是会不自觉的说出乡音。
翠屏一听,连忙道:“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三少爷,三少爷,我没有的……”倒也知晓该向何人讨饶。
沈言之是男子,心思也单纯憨厚,道:“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小丫头走错了罢了。干活去吧,以后别总是贴着墙边走,让人怀疑。”
丫鬟得令,微微一福,嗖嗖的跑了。
沈言之讨好的看悠之笑,“别当回事儿,一个小丫头,还能让我们悠悠放在心上?再说交给母亲,还不定如何发作,莫的将事情闹大。走走,哥哥带你去寻吃的。五姐不在,那里便是不能去了。”一拍手,想到,“走走,我们出去吃餐厅,点心一等一的好。”
沈言之滔滔不绝,悠之却想着翠屏的事儿,前世那个揭穿三姨娘与三哥有染的丫鬟,正是翠屏。
“我不想出门。”悠之有些懒洋洋的,撅着小嘴儿不肯出门,十足的任性鬼。只是她自己倒想的是,如何能避免那些事情发生,没发生的坏事儿,就永远别发生了才对。这样的心情,哪里还想出什么门。
“你看你,先是……”
还未等说完,就听门外传来喧哗的声音,几个女眷声音倒是不大,只是架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是显得有些混乱。仔细听来,可知是沈夫人她们归了。
三姨娘拧着纤腰迎了出去,悠之见三哥的视线并不放在三姨娘身上,总算是放心几分。
等悠之与言之进了客厅,就见一门子女眷已经坐定。她压下心里的激动,咬唇看着众人,双眼盈盈,这样切身感觉亲人就在身边的感觉真好。慈祥的母亲、端庄的大嫂、八面玲珑的三嫂、和气的五姐。
沈夫人视线停在悠之身上,道:“都患了伤寒还穿这样少。”
悠之娇娇辩驳:“我都好了的。”
“哪里好了,早上还有些低烧呢。”说起此事,沈夫人又道:“我果不该走,今日应留下看着你的,旁人说话,你哪里会听。”言罢瞥了三姨娘一眼。
三姨娘露出妩媚的笑意,并不言道什么。倒是三嫂石桂兰偷偷的白了她一眼,恰好沈言之看了过来,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各自别开视线,毫不亲热。
悠之看在眼里,凑到沈夫人面前,挽住她的胳膊,将头靠在沈夫人肩膀,任由乌黑的长发垂在沈夫人身上,可怜巴巴道:“母亲本来就不该去,我都想念母亲了。”
我想你了,想了你十几年。
这副小女儿家的做派,让屋内几人都笑了起来,五姐岚之道:“还是我们小妹最会哄人,你看看这副小可怜儿的样子,可不是让人心疼到骨子里了。”
又是一室的笑。
悠之嘟起了小嘴儿,也不管那些,就是不撒手,“反正母亲是我的。”
“好好好,是你的,母亲是你的,父亲也是你的。说的好似不是我们的似的。”沈言之啧啧道。
沈家六个孩子,依次大哥安之,二姐颖之,三哥言之,四姐涵之,五姐岚之,最小就是悠之。沈家的四个女儿也是时常被人提及的沈氏四朵金花。
“这什么啊?”沈言之不客气的开始翻捡张家的回礼,沈夫人见了,只无奈道:“看你这般样子,出去委实丢人。”又打量沈言之擦了粉,道:“好好的男子家,竟是这般的油头粉面,旁人如何我且不说,我也不管那些流行与否。只道你是我儿子,你这样,我就看不惯,赶紧给我洗掉。”
沈言之也不管那些斥责,嬉皮笑脸的翻出吃的,“母亲训斥的是,我听了就是。可不能动怒,伤了您的身子,我这做儿子的心疼。”总算是翻出了糕点,递给悠之,悠之不客气的接了。
一尝,味道不错。悠之自回来就觉得样样都好吃,全是熟悉的味道。吃食哪里重要,重要的是身边的人。
“味道还真挺好的。”言之赞道,看向一旁的三太太,“桂兰,我是知道的,你与张府的两位女郎交好,下次做客,问她们多要些点心,我看悠悠也是爱吃的。”
三太太桂兰睨他一眼,笑道:“我的好郎君,我这好端端,怎么开得了这个口。要是旁的也就罢了,只这么些点心就要伸手讨要,我可是万万做不出的。若旁人晓了,是要笑死的。”
“又不是要金子要银子,又有什么关系。”沈言之不以为然,“那两位女郎十分新潮,也不至于在意这些小细节,只你喜欢多想。”
“好好好,都听你的,下次我一定多讨要一些。想雁南那般性格,也是不拘小节的。”面上全是笑意,语气里也透漏着亲热劲儿,但是悠之偏是听出了这话里的一分不寻常。
“是呢,雁南也算是我们这一批里比较拔尖的了,前个月被九茴画报录取了,如今是工作女郎。”五姐岚之道:“她这次还鼓动我,希望我们沈家四姐妹能够来九茴画报做封面女郎,让人见识一下我们沈氏四姐妹的丰姿呢。仔细想想,倒是有趣。只二姐与四姐都不在家,倒是不知她们的意思了。”
“啪!”悠之手中的糕点直接掉到了睡裙上,污了一片。她勉强露出笑脸儿,道:“做、做封面女郎?”
第4章 陆浔()
“这又是怎么了?你呀,一天不作妖儿就觉得安静了。”沈夫人见她冒冒失失,交代,“真是的,不过是一个封面女郎,就让你高兴成这样。”
悠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半响,嘟嘴儿道:“母亲哪里看出我是高兴的啊,我分明就不愿意。”她站起身子,嗔道:“我才不感兴趣呢,没意思,我换衣服去了。”言罢,咚咚的往楼上跑。
悠之回到房间呆呆的坐在床边儿,她按压住自己的胸口,生怕自己重蹈覆辙。虽然她与陆浔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宴会之上。但是陆浔第一次见她却并不是。据他所说,他第一次见她是刚下战场,又逢至交好友离世,心情最为孤寂,恰逢看到了九茴画报的沈家四姐妹,对她一见倾心。
九茴画报的封面照就像是她与陆浔宿命的开端,悠之打定主意这一世可不能去照什么封面照,决计不能再次让陆浔看中。
“沈悠之,加油!”悠之攥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现在重要的可不是什么陆浔,三哥的事儿最要紧,努力!”
虽然悠之打定主意要查清当年事情的真相,可一人总是有些无从下手。恰逢翌日岚之邀她逛街,想着探探五姐的口风,找一个帮手,悠之欣然应允。
姐妹二人倒是也不带什么旁人,只让府里的司机将她们送到北平最繁华的商业街,之后就是两人单独行动。这条街是时下北平太太小姐们最喜欢的逛街之处。
别看岚之柔柔弱弱的,但是逛起街来却风风火火,精神头十足,她拉着悠之一家店一家店的钻,饶是悠之这种青春少女也累的不行。
不过所幸,岚之收获颇丰,只高兴之余,她看向自家小妹妹,皱眉道:“这逛了一上午,你倒是什么也没买。”
悠之娇憨的笑,“我没有碰到喜欢的呀。再说了,过些时日就开学了,我便是买了也不能穿几日,没有那个必要。”
虽然如此言道,但岚之哪里肯依,“哪里有做姐姐的一直买,你什么也不买的道理。走,我就不信,这么多家店铺,就没有一家是你喜欢的。若你是担心银钱,那自不必,姐姐送你就是。你呀,就是个小守财奴,谁人不知,你每个月的零花钱也是不少的。”
悠之哪里有心情买什么衣服,她正要辩驳,就被岚之就近拉到一家店中,“说起来,你倒是没什么旗袍,虽然现在讲究时髦,可是也不能没有。走,我记得这家旗袍店手工特别好,虽然是成品,但是制作特别的精良。”
悠之被她拉到店中,没法儿了,只得作势看看,店员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安安静静的微笑站在一旁伺候,也不多嘴。
岚之打量一下悠之的身材,翻看起来,很快的,抽出一件湖蓝色的真丝旗袍,放在悠之身上比了一下,道:“似乎蛮适合你的,不如去试试吧?”
悠之也知晓,五姐大抵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见她眼光也是极好,乖巧的笑笑,跟着店员姑娘去了试衣间,“小姐试试看可还好,我们这家店每件旗袍都是手工制造,只此一件。这款许多人都喜欢,但是穿不下呢。”
试衣间四面都是大镜子,悠之小心换好,她站在镜前,发觉自己果然还是年轻,可不么,现下才十五岁呢!想到自己回到少女时期又能够挽回错误,也放开了几分心情。
“悠悠好了么?”
待悠之掀开帘子,沈岚之一愣,随即二话不说:“这件我们要了,别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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