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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衾何以堪-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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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扯了张纸巾,抹了抹鼻涕,继续申诉:“我现在头重脚轻,脑仁儿里就像有个榔头在拼命捣腾一样,难受得要命。你不但不同情我,还朝我凶。”

原本安静的客厅,现在充满了桑无焉的哭诉。

苏念衾坐在旁边,真有一种无奈的挫折感,听见她哭得告一段落,便说:“水凉了。”随即把杯子递给她,妄想转移其注意力。

语气确实比刚才缓和许多。

桑无焉喝下几口,润了润嗓子继续擦眼泪,哽咽地说:“我是病人,你怎么狠得下心来这么欺负我。”

苏念衾不敢再与她搭腔,唯恐再生什么事端出来,于是翻开刚才的书,继续读。只不过,速度比刚才慢了许多。

桑无焉裹着被子蜷在他脚边背靠着沙发,哭着哭着就有些累了,加上苏念衾几乎就跟个木头人似的,居然一句话也不接,她也渐渐觉得无趣,到后来,伤心的心情都没有了,几乎忘记自己为啥要哭。

过了一会儿,苏念衾听到她渐渐地静了下去,某些字句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喃喃自语,后来几乎低不可闻,到最后,她的呼吸变得绵长。

大概是睡着了?

他的手指停下来,侧耳静静地等了几秒钟,确定她是睡着了。

下了这么一个结论过后,苏念衾才敢松口气,揉了揉额头。她至今为止在他面前哭过两回,每回都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

他放好杯子和书,轻轻离开,唯恐将她吵醒。他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有些迟疑。

因为沙发那儿铺了厚厚的地毯,所以她才随意地坐在上面和他说话。但是要是这么由着她蜷在地上睡到天亮,恐怕会病得更加严重。

想到这儿,苏念衾浅浅地叹气,又折回去。

“桑无焉。”他叫她,“你得睡在床上。”

她应了一声迷迷糊糊又继续睡。苏念衾没辙,又不好再抱她起来。他刚才抱桑无焉,是在她清醒时经过她本人同意的。如今她早睡得不省人事,再想想刚才抱她下楼梯时的尴尬,索性还是不抱了。

可是,他知道她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要是直接弄醒了她,也许会更难受。他站在屋子中央,沉默片刻后将暖气打开,然后自己回屋睡觉了。

他一个人躺在刚刚桑无焉趟过的床上,睡着老是觉得不踏实,闭着眼睛就想起昨天签的合同,想起那些歌词,想起一堆乱七八糟的乐谱,想起周六去福利院的那台节目,以至于想到桑无焉身上。

苏念衾不禁摸了摸手上那个被她烫到后还没足够时间消逝的伤痕,然后摸到腕上还没有卸下来的表。他打开表盘,又摸了摸: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起床,披着黑暗走到客厅。要天亮的时候最凉,所以他故意将暖气开高了一点,如今在这初春三月的夜里,免得觉得有些太暖和了。

他蹲下摸到桑无焉的被子大部分已经被她嫌热而掀在一边。他摸索中找到被角,替她盖回去。刚松手,桑无焉又掀开。他再盖回去,她再掀开。

这下,苏念衾开始有点恼了。他这辈子从来没照顾过什么人,尤其是这种情况。

他微愠地将被子又一次盖回去,而且就此固定住,没松手。他定了一两分钟,期间桑无焉试图反抗过,但是动了下,没见效便识时务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放手的时候他想,要是桑无焉敢再掀开,他就拿根绳子把她裹在被子里捆起来。

结果让他很满意,她很听话地屈服了。

苏念衾检查了下自己的胜利果实后回到卧房继续睡。躺下后,又开始想别的事情。例如从这里到沙发要十七步;出门要下三步台阶,朝右拐再走二十二步开了栅栏才是大路;从老师办公室到对面的教室要走十九步?或者更多?都不太确定,他有半个月没去上过课了,况且以前每次在那里量步子的时候,总有孩子跑来跑去,打断他,不仅仅是孩子们,桑无焉也爱打断他。

想到桑无焉三个字,苏念衾又起身去了客厅。他俯身探了探她的额头,似乎比傍晚那会儿烫了些。

他不太有医药和护理常识,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在药箱里找了降温贴给她贴在额头上。

桑无焉动了动,似乎睡得也不是很安稳,迷糊地偶尔冒出几个字的梦话。他蹙着眉考虑了下,然后还是将她和着被子一起抱回卧室。

第二天看到桑无焉看到苏念衾问:“我好想记得昨晚我睡的是客厅。一起来怎么变成卧室了?”

“恩。”苏念衾漫不经心地应了下,将煎蛋放在桌子上。

看到苏念衾有些疲惫的神色,桑无焉问:“你昨晚干嘛去了,没睡觉?”

“你还吃饭吗?”他有些不耐烦地问,再扔了双筷子给她。

桑无焉垂头看到盘子里那个内外皆焦的煎蛋,怯怯地问了一句:“你确定这东西吃了不会出人命?”

第五章 3

到了第三天,是红疹最猖獗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充满了身体的各个部位。医生说熬过了便会迅速康复。

她不喜欢一个人躺在房间里,这样好像很孤单,于是挪到了客厅沙发上。

乳白色的布艺沙发很大,足够将她舒舒服服的容纳在其中,当然还包括她的枕头、被子。

苏念衾一直不怎么和她搭腔,所以全是桑无焉一个人自说自话索然无趣,加上药物的缘故,说着说着便睡着了。

半晌之后,苏念衾走来在茶几上凉了杯热水,然后沙发旁静立了片刻,确定她睡的很安稳后,才拿上钥匙出门买吃的。

第四天晚上,她半夜里睡醒忽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一照镜子果然红疹退去了许多。

她垫着脚尖开门走到沙发前,发现苏念衾已经躺在沙发上熟睡了。他睡觉很规矩也很安静,被子盖得好好。

灯是熄着的,却依然很亮堂。

沙发背后是客厅里那个足足有5米高的落地大窗户,窗帘一直没拉,月光照进来,落在苏念衾的脸上,一扫素日的冷漠,显得格外柔和。

桑无焉心想,上次被抓了个现场,如今你闭着眼睛总看不见。

于是俯下身,想再处近一点看他。

屏住呼吸,四周只剩下苏念衾轻轻的鼻息。

她忍不住偷笑。

原来,这个男人的睫毛真的很长,现在安静的搭下来,照着月光留下两道弯弯的阴影。

忽然,睫毛动了一下。

苏念衾用他特有的低缓声线突然开口说:“我可不会连续放过两次机会。”

他苏醒过来的言语着实地另桑无焉又吓了一大跳。

表情呆在半空中。

苏念衾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到桑无焉的后脑,他朝下微微一使劲便让桑无焉的脸贴近自己。

原本他只是想捉弄下她,没想到桑无焉居然顺势将吻落在他的唇上。

桑无焉轻轻的啄了一下,“你以为我会吗?”做完这个的动作,她颇为得意地做了个谁怕谁的宣告。

苏念衾被她突如其来地主动弄得措手不及,愕然之间,她的温度与柔软依然留在自己的唇间。她还在低烧,所以趴在他的身上象个炽热的火球。

他稍微定了定心神,那一瞬间似乎嗅到了芦荟和女贞花交织的香吻。就是唇与唇之前这么简单的一个碰触,使得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情愫一下子就疯长出来,扰乱了他的心境。

原来,他并不讨厌她。不,不,不。不是不讨厌,甚至是喜欢的。是的,是喜欢。如果不喜欢为什么那晚听见她无助的电话,迅速地就赶了过去。如果不喜欢她,又怎么会破天荒地耐起性子照顾她。如果不喜欢她,何必三番两次地这么捉弄她。

桑无焉看到苏念衾若有所思的神色,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火了,尴尬地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却不想,苏念衾却拉住她。

“你多大了?”他问了一个相距甚远的问题。

“23,怎么?”

“可以对自己行为造成的后果负责了。”苏念衾用暗哑的嗓音说,然后将桑无焉横抱起来向卧室走去。

桑无焉气极,他真的是一个瞎子么?怎么可以这么熟练地开门,关门,把她放在床上。

他封住她的呼吸。

“苏……”她好不容易挣脱一点空隙呼吸,刚吐一个字,又被苏念衾的舌尖撬开她的齿缝,肆无忌惮的在里面搜掠。

她再次挣开他的吻,头偏向一边,于是苏念衾吻下去亲到的是她的侧脸。

他怔了一秒钟然后滑向她的耳垂,接着顺势滑下,脖子接着是锁骨……他一颗一颗的解开桑无焉身上的男式睡衣,吮吸着她胸前雪白的肌肤,动作比方才轻柔了许多。

“苏念衾。”她终于能从一种无法思考的迷幻中,完整的喊出他的名字。

“恩?”他一边回答一边不忘耕耘。

“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就喜欢。”

桑无焉面色绯红的说出这些话。

这话好像是一个魔咒,让苏念衾停下动作来。

他怔忪了稍许,然后将她身上的睡衣又重新整理好,直待他低沉的呼吸稍稍平缓,期间就这么俯视着她,仿佛眼睛真的能看见似的。

他问:“为什么?”

“Love at first sight。”

苏念衾闻言微笑。

那是桑无焉生平第一次见他笑。眉毛挑起来,眼睛像星星一般闪亮,然后睫毛随着微微颤动。

“瞎子听不懂英文。”苏念衾说。

桑无焉嘟着嘴,“那听不懂你乐什么。”

苏念衾继续笑却不答话。

“你说,你笑什么?”桑无焉不服气,伸出手去捅他的胳肢窝。苏念衾好像果真很怕痒,立刻躲开,笑出声来。

桑无焉不依不饶,“你就知道欺负我。”一边说一边在床上步步紧逼。

苏念衾逃不开,只好一把将桑无焉环在怀里不许她的手再乱动,狠狠地拥住。

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桑无焉的头顶上,双眸染了层浅浅的笑意。

第六章 1

余小璐回来的那天,看到桑无焉与苏念衾的亲密有一点吃惊,速递地又平静下去。

对于和余小璐之间的关系,苏念衾说她是亲戚的妹妹,她没有地方可去便住下来,顺便可以照顾自己。

桑无焉很意外,苏念衾这样的人也能当面承认别人在照顾他。“以后我来照顾你。”桑无焉挽着苏念衾的胳膊说。

后来她又想,既然是亲戚的妹妹,那么也是亲戚吧,为什么不直接说是表妹,妹妹,侄女,外甥女之类的。

她思想不太复杂,久了也就将这个疑惑淡忘。

那段时间电影院里上映的是《卢浮魅影》,为了避免苏念衾的不适应,他们买的情侣包厢。那里的座位可以让桑无焉将脑袋放在苏念衾的颈窝里,一边看画面一面给他轻轻描述里面的情节。

“然后他走进了埃及馆躲在角落里,等待那个木乃伊的出现,这个时候,黑影又出现了,那个木乃伊……”桑无焉说的神色惨白,吓的不敢再看,将脸蛋藏在苏念衾的衣服里。

“怎么办,好恐怖。”她好像一条蚯蚓,使劲往他怀里穿。

“那我们不看了。”苏念衾说。

“越害怕却越想看。”桑无焉哭着脸。

苏念衾失笑。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

桑无焉已经因为电影情节紧张到不能自已,完全忘记了要描述画面。苏念衾只能看到正前方,电影屏幕不时闪烁的光影。

越害怕越想看——这句话让他联想到爱情的感觉。

这些都是象鸦片一样的东西,他想。

回去的路上,在地铁站,正是六点过人潮最汹涌的高峰。

地铁来了,她在前面牵着苏念衾的手躲开人流,等着最后上车。这时候几个为赶时间而飞奔过来的人,一下子撞开他们,然后将桑无焉挤进人群被带上了车。

待她往回走却见已经关门了。

她不知道苏念衾是不是也上了车,又不敢在车厢里大声地叫他的名字,怕他窘,便四处张望。她个子不高需要掂起脚尖,来来回回的找。

左边,右边,座位上。

没有——

她的心开始焦急起来。

苏念衾一定还留在车站,他很少一个人在这种公共场所,人又那么多,他又死鸭子嘴硬肯定不会找人帮忙,早知道就让余小璐开车来了。也不晓得他认的路不,会不会遇见坏人,他的手机又在自己的背包里。

她越想越着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地铁一停,她立刻下车在另一边原路坐回去。

回程的车人要少了许多,她站在门口,外面是漆黑的隧道,一直蔓延。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之后,地铁才重新见到外面的光亮。车厢里的喇叭报着站名,然后缓缓的停下来。

她透过窗户的玻璃,远远的看见苏念衾立在那里。

就是他们错开的那个地方,一动不动。

他个子很挺拔,人很清俊,所以好像并需要特别醒目的标志就能一眼找到他。

桑无焉奔去,一把扑过去,环抱住他的腰。

他轻松地说:“这么快!”好像还等得意尤未机尽一样。

“我都吓死了。”

苏念衾摸了摸她的头,“有什么可担心的。在哪儿走失的,我一定会在哪儿一直等到你回来。”

桑无焉在电台和圆圆一起做在新闻组工作,不久又被调回了聂熙的工作室。吴谓说:“熙姐跟主任说的,硬要你回来。”

“为什么?”

吴谓想了想,“什么原因都有可能,但是肯定不是因为你的工作能力。”然后鄙视了看了眼桑无焉。

桑无焉佯怒,“小样!信不信我掐死你?”

“牡丹花下死,我是做鬼也风流。”吴谓吐出舌头装鬼。

正在俩人嬉闹间,聂熙走了进来,冷冷道:“桑无焉,我调你过来,不是要你和我的人打情骂俏的。刚才给你的那些材料,你得马上排出来,我明天用。”

“哦。”桑无焉垂头,再不说话开始工作。

明天来直播室受聂熙专访的是最近新起的一位年轻写手青峰,作品在网络风靡以后,随即横扫整个出版界,不到半年成了大牌,备受关注。聂熙这人做事很严谨,每回必定做好功课。如今桑无焉要将青峰的个人资料,还有他的作品风格、大致介绍,代表作的人物特点,网络评价,以及出版商评价全部系统地帮聂熙整理好。

以前是叶丽和王岚两个人做这些,桑无焉刚要叫她俩,却被聂熙拦下:“她俩另外有事。你在这儿好歹呆了快半年了,这点儿小事也不会?”语气格外嘲讽。和素日里桑无焉认识的那个熙姐判若两人。

待聂熙走后,叶丽小声地问:“桑无焉,你得罪她了?”

“没有啊。”桑无焉纳闷,“你她叫主任让我回来的,我好久没和她碰过面了。”

“撞鬼了?”叶丽摇头。

桑无焉望着一摞高的资料,是挺莫名其妙的。

晚上,桑无焉加班加到很晚。她是理科生,对这种东西实在不怎么感冒,什么架空,什么历史,什么武侠,什么玄幻将她搞得云里雾里。好不容易才从中解脱出来,将青峰的个人作品路程理了个大概,然后结合一些现实个人情况、读者留言将访问的大致内容弄了出来。

下楼的时候打开手袋,想给苏念衾去个电话,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她前脚进家门,电话后脚就响。

不是苏念衾,是桑妈妈。

“无焉,怎么这么晚都不在?”

“台里加班呢。”

“以后早点回,现在治安这么乱,一个女娃娃走夜路多不安全……”桑妈妈就开始机关枪似的家庭教育,好不容易才结束,刚一挂电话,铃声又响了。

“你这么晚去那儿了?”这回换苏念衾问,“手机也不通。”

“加班。”她继续解释。

“本来说叫你过来吃饭的。”

“吃饭?你做的?”她可是对他做饭的能力心有余悸。

苏念衾听出门道来了,想起那天他好心煎蛋给她补充营养,她还嫌弃地问他会不会吃了出人命。

他不禁有些来气,“桑无焉,你……”

桑无焉急忙改口说:“排队想吃一今做饭的人,没有一个师也得有一个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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