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好事情,政府把铜钱收入到府库中却不去花销,只能造成市面上的铜钱越来越少,最终影响到经济的发展,中国古代政府都没有这样的意识,认为府库中钱财充盈是好事,只要有,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是好的,苏宁对此嗤之以鼻,你把钱放哪儿放着,它难道还能给你生出小钱来?!
可是现在虽然并不缺乏铜钱,可是用不了多久,伴随着岭南地区海上贸易的日渐繁荣昌盛,岭南地区肯定是第一个出现缺少铜钱的地区,也是第一个感到铜钱流动不便的地区,朝廷铸造铜钱的部门肯定也会发现,一年筑造的铜钱,一大半都往岭南去了。
人口的增加,商业需求的增加,货币流通的快速增长,不需要多久,商业就会遇到第一个瓶颈,而可以帮助商业冲出这个瓶颈的,就是纸币的诞生和流通,不过苏宁对于经济方面还真是没有多少了解,没有学过经济,也搞不清楚经济到底是什么东西,知道一些大道理还是大而化之的道理,还有一些常识,真要深入去搞经济,苏宁觉得自己完全不行。
可是,现在这个时代,大家都不行啊……
大家都没有经验,都没有经历,自己好歹还知道,还有些见识,其他人是一点儿见识都没有,即使如此,苏宁却还是觉得心有戚戚,搞经济这种事情不是自己所擅长的,更别说搞银行了,发行纸币需要储备金作为基本,没有储备金谈何发行纸币?没有储备金的纸币是没有价值的纸币,只是一张纸,没有价值。
中国有世界上最早的银行,交子所,他的任务就是储存铜钱,保证铜钱的安全,铜钱的主人从自己的财产当中拿出百分之三左右付给交子所做酬金,原始的银行就是帮人家看钱的,从中获利拿钱,并不参与什么商业活动,更加纯粹,现在要搞,肯定就是类似于这样子的银行,现代银行加入到商业行动中,一举一动都关乎国民经济的安全,一个不好就是崩溃。
古代就不会发生金融危机吗?会,当然会,南宋末滥发纸币导致纸币快速沦为废纸,引发全民恐慌,元代滥发钞,导致纸币快速贬值,国民经济几近崩溃,纸币的发行是有数量限制的,少发了不行,多发了也不好,而且发行纸币只能交给国家来办,宋代最早发生过民间商户滥发交子敛财然后人间蒸发,直接促使了官方介入交子的发行过程中,间接促使交子成为官方承认的纸币。
苏宁就开始思考了,是不是需要在现在发行纸币?采用纸币来进行海上贸易之间的交易行为?或许说。只在小范围之内发行纸币,纸币只可以在海上贸易的过程中结算,离开海上贸易之后,在民间进行小规模交易的时候,还是用铜钱和绢布,一点一点来,一点一点放着来,等到真正需要纸币大规模流通的时候,那个时候,相信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了。
苏宁打定了主意。就开始和岭南最大的权力者冯盎商量。
“纸币?”冯盎对这个新名词感到不解。也感到好奇,他并不知道纸币是什么,但是苏宁说的煞有其事。
“对的,纸币。冯公。您是否发现。海商和陆商进行交易的时候,所用铜钱和绢布数量实在是太大了?一次交易就要几车铜钱,几车绢布。不仅带过来不容易,带回去也不容易,更容易招致见钱眼开之人进行劫掠,更难保护,长此以往,恐怕对于海上贸易来说,不是好事情。
所以,在下就觉得,是否可以将铜钱和绢布所代表的钱财数量写在一张纸上,双方用这张纸来交易,买东西的人把这张纸给卖东西的人,卖东西的人把货物给了买东西的人之后,就可以凭着这张纸,到一个规定的地方去取得这些钱财,这样一来,双方进行交易的时候,就不需要几车几车的把铜钱绢布都给运过来,然后再运回去,冯公以为呢?”
苏宁一边说,一边拿着一张纸,在上面写上钱三千的字样,然后交给冯盎,冯盎看着手上的纸,又疑惑地看了看苏宁:“这就是纸币?有何用处?”
苏宁说道:“我把这张纸给了您,这上面有钱三千的字样,您就可以凭着这张纸,到在下府上换取三千铜钱,就是这样,但是买卖的时候,只要这一张纸就可以了,你把纸给别人,别人就会凭着这张纸得到相信的钱款,就好象欠条一样,这个纸本身不值钱,但是把它拿到有钱储存的地方,就可以换取钱财,这样一来,这张纸就相当于钱财一样,却更加便捷,您以为呢?”
冯盎皱了皱眉头,看着手上的这张纸,开口问道:“也就是说,老夫卖给你东西,你把这张纸给老夫,老夫得了这张纸,就能去你府上把这三千铜钱给拿回来,你说的就是这样的意思吗?”
苏宁点头:“就是这样。”
冯盎疑惑道:“可是你的住处和老夫的住处离得那么近,需要这张纸干什么?你直接拿,然后直接把钱送过来不就好了?何须还要弄出这一张纸?而且,纸易碎易破,怕是没有什么人愿意用吧?”
苏宁摇摇头:“冯公,话不能这么说,您与在下现在离的是很近,但是等在下回到长安城之后,我们的距离还会很近吗?到时候冯公需要三千铜钱,在下就要从长安城千里迢迢跨越千山万水给您把这三千铜钱运送过来,您觉得这样方便吗?但是,如果在下在此处设立一个苏家存钱的仓库,您把这张纸拿过去,那里的人就会直接把这三千钱给您,这样一来,比起从长安送过来,是不是更加方便一些呢?”
冯盎不停的点头:“你这一说好象是这样,从长安到岭南,运送三千铜钱,的确是太不容易了,这路费何止三千啊!”
苏宁点头道:“我等已经如此,就更不用提从被放到这里来做生意的商人,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要带上好几十车甚至几百车的铜钱和绢布,何其难也,但是如果我们在岭南设立一个大家都可以用的存放钱财的仓库,每一个北方商人都可以把钱款存在这里,我们给他一张纸作为存钱的依据,他就可以直接用这些纸交易,商户就可以从仓库里面把北方商人存在这里的钱财拿出来,这样岂不很好?”
冯盎想了一下,质疑道:“那存放的钱款用完了怎么办?不还是要从北方运送过来吗?有何区别呢?”
苏宁想了一下,说道:“不如在北方也设立一个这样的仓库,供那些商人存款,他们把钱存在北方的仓库里面,得到着这些纸,他们就可以拿着这些纸到岭南这儿来做生意,他们到了岭南之后,就可以用这种纸来我们这儿支取多少款子,然后我们的支出可以从北方仓库运过来还给我们,用船运,一次可以运送很多的钱款。”
冯盎沉吟道:“也就是说,他们把钱存在咱们设立在北方的仓库里面,然后得到这种纸,上面写着多少钱,只要带着这种纸到了岭南,咱们在岭南的仓库就可以把钱给他们,然后再把北方仓库的钱款用船运过来,咱们就又可以得到给他们的那些钱,就是这样吗?”
七百二十九纸币(下)
冯盎说完之后,苏宁不住的点头:“就是这样,而且,这样存放钱款的仓库,只有非常有名望有信誉的人才可以得到所有人的信任和支持,设立这样的仓库,然后呢,还需要派人保护这个仓库,保证那些钱不会丢掉,不会被偷,被抢,在那些人来支取自己的钱财之前,保证那些钱款的安全。
冯公,这年头,商人最害怕的就是走南闯北的时候遇到强人,钱财被抢光,还容易丢掉性命,但是有了这样的仓库和这样的纸币,这种情况完全可以避免!这样一来,这样的仓库还可以收取一定的费用,作为保存钱款和保证钱款安全的费用,这种费用不妨收的少一些,相比之从南到北运送钱财的风险,商人们一定愿意选择这种纸币,贴身存放,哪怕放在兜裆布里面,都是可以的!”
苏宁说这就笑了出来,冯盎也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不住的点头,继而盯着苏宁说道:“你是想说,让老夫来做这个岭南仓库的设立之人,而后,你来做北方仓库的设立之人,然后,通力合作是吗?”
苏宁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些,要这样做,首先应该上报李二笔下的,两人都是官员,没有不上报给李二陛下的理由,然后才是召集商户,确定章程,然后开始办理,可是这样一来的话,随着方便程度和信用程度的上升,估计很快很多商户都会这样做,然后仓库的钱财数量会直线上升。到时候,朝廷会不在意?
冯盎还好,本就是南天王的身份,在岭南一言九鼎,他办事,没人敢质疑,他也有足够的实力保证仓库的安全,但是,自己可就不一样了,长安城里面大佬满地走。自己虽然地位也很高。但是综合实力却排不上号儿,少数几个人几十人几百人没有关系,但是数量一旦上升到了某一个程度,苏宁还真没什么把握保证仓库的安全。
而且这样做。很容易招致旁人的话柄。所以用私人身份肯定是行不通的。
苏宁摇摇头说道:“不是的。冯公,在下可以预见到,如果此时有你我二人负责。那么不需要多久,这个仓库就会毁于一旦,冯公家大业大还好,在下却是本小利薄,满门抄斩也有可能,此事现在看起来很小,但是,一旦弄大了,仓库里的钱财数量绝对不是说这玩的,这个事情,绝对不能离开朝廷。”
冯盎没见过苏宁这样严肃认真的样子,但是他实在是没有想出来这样做究竟会如何惹来祸患,十分不解,苏宁只好解释,一个人存可以,十个人存也可以,一百人存也没有问题,一千个人存也可以接受,但是再往上呢?那会是多少钱?几十万贯?几百万贯?大唐一年的年收入都抵不上你一个仓库,你又能从里面收到多少佣金?
多少人眼红?多少人看你不爽?多少人也想取得那样的资格?模仿?遍地开仓库?然后拉人过来存款,甚至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做卑鄙的事情,防不胜防!搞不好暗地里纠集一大批土匪强人之类的猛攻这仓库,一把火把里面的东西都给毁掉,铜钱还好,绢布呢?烧掉之后谁来赔偿?这个信用度的损失谁来弥补?朝廷的问责谁来承担?一个人绝对办不到这些,绝对!
冯盎的额头冒出了些许冷汗,抹了一把,有些后怕的说道:“你所言也不无道理,那么,你既然不打算自己和老夫来办这个事情,为何又要和老夫商量?”
苏宁说道:“在下打算上报朝廷,求请陛下允许,因为这个事情可以说成是为了方便海商和陆商的交易,而海上贸易的全权都掌握在纵横部审计司手上,也都掌握在在下手中,所以在下可以以审计司的名义设立这样的仓库,以朝廷部门的名义设立这样的仓库,信誉度就不用说了,安全也是有的,谁敢冒然袭击朝廷部门?找死吗?
这样一来,在北方的部分,在下可以负责,但是在岭南,在下会上报陛下请冯公带头,联合一批德高望重之人,联合起来办理此事,保证岭南仓库的安全,这样一来,安全得以保证,冯公也可以取得相当一部分的钱款,不是吗?岭南的收益,冯公得七成,审计司占一成,剩余两成分给其他的参与者,北方的收益一部分归审计司所有,另一部分直接当作税收上缴朝廷。”
冯盎皱眉道:“你自己不要?”
苏宁无奈的耸耸肩膀:“不是不想要,实在是要不起,冯公德高望重不用担心闲言碎语,但是在下却时时刻刻要担忧言官的弹劾,这笔钱,现在看起来不多,但是几年之后,绝对是一笔巨款,在下要不起,不敢要,再者说了,归了审计司,也就是归了纵横部,归了在下之手,更好的发展纵横部也是不错的。
纵横部的职能很重,需要朝廷拨款也很多,若是可以自力更生,估计民部肯定会支持,更别说民部还可以得到一部分作为税收,他们更会支持,此事就更容易办成。”
冯盎饶有兴趣的笑了笑,而后说道:“整了半天,你自己确实一点儿好处都不要?都便宜了朝廷和老夫?你当真是真心为国为民不为自己?”
苏宁笑了:“若是不为自己,在下何必又要买下土地办设甘蔗庄园呢?在下只是想要做一些事情,以免问题来了手忙脚乱,现在做好准备,到时候一切问题就有了解决的方法,不用手忙脚乱了,这样的职位,的确高,权力也大,但是就像是个火山口,一个不好,火山喷发,在下就死无葬身之地,这样做,为保命而已。
而且,如今纵横部主要的财政来源都是岭南。岭南也是在下政绩的来源,岭南弄得好了,在下的政绩也好,也安全,并且,在下给了冯公那么多好处,那么多赚钱的法门,以后在下需要冯公帮助的时候,冯公就不得不出手了,有了冯公相助。在下也更加安全。想要对付在下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再动手,这就是在下得到的好处。”
冯盎深深的看着苏宁道:“小子,你能成大事。”
苏宁笑着摆摆手:“在下没那么大抱负,不求成大事。只求快活的活到自然死。那就知足了。什么大事,很累人的,哈哈哈哈哈哈!”
冯盎愕然。继而哈哈大笑:“这就是大事,这就是大事!这世道,能活到自然死,还要快活的活到自然死,那就是大事,能做到这一点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人,老夫都不敢奢求自己可以快活的活到自然死,这简直比做皇帝还要难啊!”
苏宁笑道:“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在下在宫中经常可以看到陛下处理公文处理到深夜还不能休息,好好一个皇帝吃的东西穿的衣服用的用具还比不上一个富家翁,那该多累啊!在下做一个纵横部左侍郎就已经累成那副德行了,更别提皇帝了,还是冯公现在好,不用做事情,不用担心别的,只要管好家事就可以了,在下还是挺羡慕冯公的!”
冯盎苦笑道:“这地位越高,活得就越难,吃得好啊,穿的也好啊,也不愁没钱花啊,那又如何,心里面难受啊,心里面难受那是最受不了的,难受得直叫你想死,可又偏偏不能死,老夫要是撒手人寰了,这万人之家可不得分崩离析吗?祖宗把这份家业传给老夫,老夫就要保护好它,否则哪有颜面去面见列祖列宗?”
苏宁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人前光鲜,这心里的苦楚,只能自己受着,不敢告诉家人,怕他们担心,这种苦楚啊自己一个人受着也就算了,何必要让家人一起难受呢?一个人就够呛了,一家子一起难受,那可别提了啊!”
冯盎笑道:“听说你是苏家家主,现在看来,你和老夫还是有很多话可以聊的啊,小小年纪,心思倒挺重!都快赶上老夫了,这样活着,难受啊!”
苏宁苦笑道:“家主不想难受,一家子人就都该难受了,既然做了家主,就要把这担子给挑起来,要不然做什么家主呢?拿些钱财去外头耍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岂不更好?”
冯盎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妙妙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可真是妙绝天下啊!要是老夫也能这样做,那就好了哦!这一家子一万多人,每个人都要吃饭都要喝水都要穿衣,要是老夫一人吃饱他们都不用吃了,那就好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和冯盎的聊天意外的进行的很顺利,把事情也敲定了,并且意外得到了冯盎的欣赏,不是那种官位上的欣赏,而是做人的欣赏,冯盎似乎特别欣赏苏宁的为人处世,之后的几天不断的给苏宁送去些好吃的好喝的,却绝口不提其他的事情,苏宁也有自己的事情做,把自己的想法和所得写成奏章通过隐秘渠道发给李二陛下,自己在岭南等待朝廷购买土地的钱财的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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