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勾结,苏有道遇到的海盗,很有可能便是朱家的私兵。”
“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朱家的私兵是从良善人家招来的?我先前命人暗中调查过,在朱勔得到官家允许组建私兵保护家业的那年开始,苏杭一带多个官府的死囚牢里的囚犯突然暴毙的数量激增,最多的时候一年之中竟然死了四百多人,除去一些可能是真的突然暴毙的,朱勔大概从死囚牢里捞出了二千余人充当自家的私兵。这些私兵个个都是亡命徒,朱勔好吃好喝供着,他们完全有可能为朱勔卖命,听候朱勔的差遣。我说朱勔他每回去汴梁都花钱大手大脚呢,敢情他还有这笔灰色收入。”
“东主,那你准备如何解决这伙为害一方的海盗?”吕将见没了外人,便改了对张宝的称呼,直接喊主公有些不合时宜,吕将就学着高可立、张近仁他们那样称呼张宝。他是立马就相信了张宝的推测,不由义愤填膺的问张宝道。
想想也是,历经千辛万苦,遭受种种磨难,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门口,眼瞅着就能享受这一年半载的辛苦所得了,却叫海盗洗劫一空不算,还把自个的小命给搭上了。这么恶劣的事情,换谁听了都会生气。
“别生气,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些海盗可能的藏身地点,只要他敢露面,那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我忘了告诉你了,在你去拜访故交的时候,咱们的二千水军已经乘船南下抵达预定地点,就等着我下达新的命令。”
“那大人还等什么?”
“不是告诉你别着急了嘛。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过去,那海盗还会出现?你不会以为海盗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吧?”
“呃……是属下孟浪了,还请大人莫怪。不知大人打算用何计引诱海盗现身?”
“无利不起早!那些海盗专盯商船下手,只要我们事先放出风去,说是咱们张家准备出船前往南洋进行贸易,船上的货物里有上千坛价值不菲的张家秘制烈酒,我就不信不能引得那些嗜酒如命的海盗下决心干上这么一票。”
“可是大人,海盗多是亡命徒,仅凭商船的护卫有可能力有不逮。”吕将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真笨,我说是商船就一定是商船了?就不能是伪装成商船的战船。先前出海前往高丽的时候临时改装过的商船这回也被小七他们给带来了,正好派上用场。”
……
人红是非多!张宝在苏州的一举一动,总是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张宝突然离开苏州前往杭州的原因,在某些人花了大价钱以后终于被人知晓,原来钦差大人准备趁着这次南下为自家打开下南洋的海上航路。
张宝想要进行海外贸易的事情早已为人所知,早在张家之前收购顾家船场,训练水军的时候,张家准备进行海外贸易一事便已经在苏杭一带传得人尽皆知。只是之前是光见打雷不见下雨,这回好了,总算是看到雨点落下了。
没人怀疑张宝去杭州的动机,准备了近两年的光景,如今终于准备开始,在大多数人眼里那是顺利成章的事情。而对于张宝准备带什么货物下南洋,也成了许多人感兴趣的话题。
瓷器、茶叶、书籍这是大宋商船出海必带的货物,而两千坛张家秘制的烈酒,却是张家独有。对于张宝这次的大手笔,无数酒鬼垂涎欲滴,恨不得这两千坛上等英雄醉里能有自己一坛。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传着传着就传到了朱家海盗的耳朵里。
第121章 上钩()
朱家的同乐园很大,而且大的有点过分。东至司前街,西至吉庆街,南至侍其巷,北至干将河。别人称呼某个有钱人叫什么半城是恭维,可朱勔却是货真价实的朱半城。同乐园里,光是养鱼池就是十八处,小桥亭台数不胜数,名贵树木,奇花异草那更是不计其数。要是对同乐园不熟悉的人进去了,那就恍如步入迷宫,找不到出路。
当今官家尊道抑佛,朱勔为了讨好官家,园中最大最豪华的建筑便是道观,名为神霄殿,殿内供奉青华帝君,即东极青华大帝。至于为什么要修神霄殿,原因很简单,当今官家自称是神霄帝君下凡,乃是教主道君皇帝。而这也是为何有人将朱家的同乐园称为东南小朝廷的原因。
每逢初一,十五,朱勔都会在神霄殿召集附近的州县官员前来报到。他在神霄殿挂上当今官家的画像,带着前来报到的官员先是叩拜画像,然后再向他汇报工作,过过人上人的干瘾,唯一昂他感到有点郁闷的,便是他必须要挂当今官家的画像,用自己的不成。
朱家很有钱!作为地头蛇,如今有“强龙过境”,朱勔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便让自家的子弟最近一段时间少干点抢男霸女的勾当,等熬到钦差大人离开了,那也就熬到头了。可让朱勔生气的是,他前脚刚把二儿子朱汝功从钦差那里“赎”回来,后脚就又有人给自己来事。
好不容易才刚给钦差和解,朱勔还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幻想,可转眼自家人就又给了钦差“勒索”自己一回的机会。上天垂怜,祖宗保佑,就在朱勔盘算着这回要出多少血才能摆平的时候,钦差大人却离开苏州去杭州了。
朱勔那个高兴啊,这似乎已经成了固定式,越是有钱人越抠门。别看朱勔每回去汴梁都花钱大手大脚,装傻充愣做着汴梁权贵的开心果,但花费冤枉钱却一直都是朱勔反对的。比如这回,朱勔就有心不花。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己先前花钱救了儿子,这回要是不花钱救族人,容易让手底下的人造反。
作为一族之长,这一碗水就算不能端平也不能倾斜的太厉害,否则如何服众。上回花巨资救二儿子朱汝功就已经让族里的人对自己这个族长略有微词,这回要是不救,那下面的人还不闹翻天了。
张宝这一离开,顿时就让朱勔感到头也不疼了,看啥也都顺眼了。只是这份好心情很快就被二儿子朱汝功给毁了。这个混小子!老子躲钦差还唯恐不及呢,他竟然提议动用海盗去劫钦差大人家的商船,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嘛。
“你说说,老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不听话的孽畜!”朱勔指着朱汝功的鼻子骂道。
“爹,我又怎么了?这段时间孩儿不是听你的一直老实待在家里嘛。”朱汝功一脸委屈的问道。
“孽畜!你还不承认?我问你,你前两天让你身边的小六干嘛去了?”朱勔瞪着朱汝功问道。
朱汝功下意识的去看坐在一旁的兄长朱汝贤,气得朱勔骂道:“甭瞅你大哥!要不是老子正好撞见,随口问了一句,还不知道你这孽畜胆子会这么大。”
“爹,凭啥只准那姓张的欺负咱们,咱们就不能报复他?”见事情已经败露,朱汝功索性就认了,不服气的问道。
“人家是钦差,手里拿着尚方宝剑。”
“可你也是官家眼前的红人呐,都是给官家办差,凭啥他就高人一等?”
“孽畜!你还敢顶嘴?”
“我哪说错了?爹,你不要胆子那么小。在这苏杭,谁不知道你,谁敢不卖你几分面子。老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咱们朱家的一亩三分地,钦差又怎么了?到了这里,是龙要盘着,是虎要蹲着……”
“哎呦我的小祖宗哎~你是不把我们全家上下害死是心不甘啊?”朱勔一听顿时慌了,急忙阻止朱汝功继续大放厥词。
“爹,你怕什么?这是在家里,谁还能把我刚才说的传出去?”
“二弟此言差矣,正所谓隔墙有耳,小心驶得万年船……”
“哼,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因为前两天那个姓张的给你几分薄面,你就觉得得到那个姓张的重视了?不要忘了,你也姓朱,朱家要是倒霉,你也要跟着吃挂落。”朱汝功不等朱汝贤说完就冷哼一声道。
“住口!你个不懂事的东西!来人,把他给关起来,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出去。”朱勔怒喝一声,指着朱汝功吩咐家丁道。
等到朱汝功气哼哼的离开了,朱勔这才安慰长子道:“汝贤,不要跟你兄弟一般见识,你二弟一向没脑子,你也不是头一回知道。”
“爹,孩儿跟二弟是亲兄弟,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孩儿当然不会跟他计较。只是孩儿担心二弟这脾气,很有可能会给咱家招来祸事。那张宝不是个肯轻易吃亏的主,咱们朱家有人,可人家手里头也有五千专门用来打仗的水军,真要是让二弟派人通知汝舟去劫张家的商船,要是能成功还好说,一旦事情泄露,让他知道是我们派人袭击他的商船,那他还能跟咱们善罢甘休吗?”
“你说得对,分析的很有道理,那你认为该怎么办?”朱勔微微点头,问朱汝贤道。
“孩儿以为,不如让二弟暂时去外地待一阵子,也不用去远,只要别让他跟钦差碰面就行。二弟的脾气父亲你也知道,吃不得亏,先前在钦差那里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这口气以他的脾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回想要让汝舟带人袭击张家的商船,恐怕也是存了报复的心思。”
“嗯……那我这就给汝舟写信,让他抓牢手里的人马,不管汝功怎么说,都不要听他的。”
“如此最好。”
朱勔跟长子朱汝贤在商量事情,他们却不知窗户外面蹲着一个偷听的。朱汝功是朱家二公子,平时又霸道,朱家的下人哪敢惹他,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这样一来,朱汝功也就偷听到了自家大哥是如何在亲爹面前算计自己的。
平时就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脾气,最受不得“委屈”,一旦犯起了倔劲,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朱汝功没有直接冲进去给他哥开战,而是趁着送信的人离开朱家以后也偷偷跟上,跟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再现身,直接就把朱勔亲笔写给朱汝舟的书信给拆了,看完以后随手一撕,自己动手写了一封。然后带上平日跟着自己为虎作伥的三十来人,一起离开苏州去见朱汝舟。
朱家摆在明面的生意是朱家长子朱汝贤负责打理,朱汝功平时就跟着亲爹朱勔一起完成替官家搜罗花石竹木的任务,而作为朱勔的侄子,朱汝舟就担负起了朱家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朱勔动用关系从死囚牢里捞出来的那些亡命徒,也大多是交给朱汝舟来管理。先前张宝未到苏州以前,朱勔为了以防万一,让朱汝舟去了朱家海盗的藏身海岛六横岛。六横岛可说是大宋至南洋往返的必进之地,船只一旦经过六横岛所在的舟山群岛,通过金塘岛,接下来就是进入杭州湾了。而之所以选择六横岛作为落脚点,那是因为在六横岛发现目标以后,可以利用周边的岛屿作为掩护,跟踪数日以后再动手,以此混淆视听,让有心人不好通过时间推算海盗的真正落脚点,而且人在接近胜利的时候也是精神最为松懈的时候,只要通过了金塘岛,那就基本算是到家了,也就只有那时候,才是路途疲惫的人精神最放松的时候。前一刻刚放松下来,下一秒是很难再打起精神来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可以说是狗改不了吃屎。朱汝舟刚到六横岛的时候,手底下的海盗的确安分了几天。可时间一久,那些本就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了今天没明天的亡命徒就不老实了。
要是这帮亡命徒真的安分守己,以朱汝舟在六横岛上贮存的粮食,少说两年不用“做买卖”。可海盗都是亡命徒啊,他们除了金银珠宝,美酒佳人,更寻求着刺激。朱家的私兵不是正规军,朱勔也从来没把这伙人当人看,只是当做一件好使的敛财工具,自然也就不会向张宝对待自家人马那样严格要求。
朱汝舟为了保证不逼得手下人造他的反,也只好同意让这些海盗出外活动,结果不远万里长途跋涉回到大宋的海商苏有道就倒了血霉,中了头彩,成了朱家海盗的猎物。在做完了这笔“买卖”以后,朱汝舟本以为手下这些海盗能消停几天,却不想还没安稳几天,海盗安排在大宋境内的眼线就送回来一个叫人难以拒绝的消息。
拥有独家酿酒秘法的张家竟然要在近期内派船出海下南洋贸易,货物里就有两千坛只闻其名,未见其实的上等烈酒英雄醉。瓷器、茶叶、书籍这类东西对海盗没有丝毫吸引力,但两千坛上等英雄醉,就像黑白无常手里的聚魂钩,一下子就钩住了海盗肚子里的馋虫。
作为朱家的私兵,吃喝那是肯定不愁的。为了叫这些人给自己卖命,朱勔也是舍得花钱。但上等英雄醉却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到的,想买上等英雄醉,不仅要有钱,还要有势,而是还是有价无市。
张宝来自后世,对于做买卖的手段,就算在后世不能算是个大家,但到了大宋,那绝对是能称得上是一代宗师。独一无二的商品,新奇的销售点子,为张家带来巨大的利润回报。比如像英雄醉的售卖,张宝采取的便是走精品路线。
一般老百姓平时喝得英雄醉也就只属于下等,逢年过节想要喝点好的便是次等,但这下等与次等的差价就是数倍。而权贵人家与普通老百姓自然不能比,平时喝次等,逢年过节喝上等,而这次等与上等的差价,那就是几十倍。不是大富之家,平时也不舍得喝上等。
朱家是有钱,可朱勔也不会脑子抽风为了收买那些亡命徒就提供可供两千余人畅饮的上等英雄醉,平时那帮海盗喝得,也就是下等档次的。
一般酒鬼要是喝惯了嘴,再喝其他的就感觉不对味。朱家海盗们经常喝得是下等英雄醉,但偶尔朱汝舟为了奖励某个立功的海盗,也会奖赏一小坛次等的英雄醉。而这事,坏就坏在这里。
张家的英雄醉分四等,上等之上还有特等,不过那是专供皇家,别人要想得到要么是皇家赏赐,要么就是张家赠送,没有第三条途径。
一分钱一分货的传统观念深入人心。品级是下等的英雄醉在朱家海盗看来那已经是美酒佳酿,那比次等英雄醉还要品级高的上等是什么?肯定就是佳酿中的佳酿啊。海盗不稀罕张家的瓷器、茶叶、书籍等货物,但对那两千坛上等英雄醉,这回却是志在必得。
酒鬼的执着是可怕的!朱汝舟虽然觉得张家此时选择乘船出海贸易有些蹊跷,却说服不了一心想要抢夺上等英雄醉回来一醉方休的二千海盗。想想看,两千坛上等英雄醉,这要是抢到了手,就算不能人手一坛,可半坛都是有的吧。
也就在朱汝舟感到局势有些不受控制,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朱汝功带着三十余手下风尘仆仆的赶到了。
作为父子,朱汝功熟悉父亲的笔迹,而朱汝舟也没想到朱勔的次子,朱家的二公子会造假信蒙骗自己。既然叔父大人的书信里让自己赶回苏州,把手里的两千多海盗交给朱汝功暂时率领,朱汝舟也乐得将手里的烂摊子交出去。
在召集来海盗里的几个头目跟朱汝功见了面,正式移交的指挥权后,朱汝舟就带着几个随从乘船返回了大宋境内,随后马不停蹄赶往苏州。不过等他赶到苏州见到朱勔的时候,才知道事情真相,自己竟然叫平日被自己瞧不起的二公子给耍了。不过那是后话,此时暂时不提。
单说接手朱家海盗的朱汝功,在确定朱汝舟已经离开以后,当即召集海盗宣布了自己袭击张家商船的决定,而海盗们正琢磨着如何撺掇二公子带着他们去干这一票,听了朱汝功的决定以后,那真是一拍即合,立马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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