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小可又没干对不起别人的事,又没喝醉了就闹事,我干嘛要怕?”张宝闻言反问道。
清醒的邓元觉脸上不由一红,这人喝醉跟没喝醉时的表现基本上就是两种人格,清醒的邓元觉明事情,讲道理,不会自持勇力去做持强凌弱的事。但喝醉了以后,那性情就是大变,想干什么干什么,稍有不顺那就是大打出手。
大闹灵隐寺后乖乖离开灵隐寺,也是因为那时邓元觉酒醒了,自觉无颜继续留在灵隐寺内。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处都是挨过自己揍的人,赖着不走也没意思。不过被一个自己眼里的半大孩子数落,邓元觉还是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当即就想要拂袖而去。只是还没等邓元觉转身离开,就见张宝摸出一个酒葫芦,拔开了葫芦嘴,一股酒香顿时就勾住了邓元觉的魂。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哪怕是圣人,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人皆有一好,似邓元觉这样的酒肉和尚,最大的喜好就是美酒,可以说是好酒如命。张宝对症下药,他最不缺的就是烈酒,看到盯着自己手里的酒葫芦不断咽口水的邓元觉,张宝不由得意的一笑。
“大师可知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
“……愿闻其详。”
“不知大师可听说过英雄醉?”
“……难道这葫芦里装的就是?”
“不错,小可觉得与大师颇为投缘,不知大师可愿与小可共饮一杯?”
“……求之不得。”邓元觉大喜,连忙答道。作为一个好酒之人,邓元觉当然对英雄醉这种才出现不过一年有余便风靡大宋的烈酒有所耳闻,可惜他囊中羞涩,买不起英雄醉,往日里也只是只闻其名,未尝其味。
还是上回张宝等人装鬼吓唬人玩的那间屋子,没办法,也就这间屋子打扫过。张宝等人在桌上摆上从城里买的肉食,然后围着桌子坐定,一边饮酒吃食一边谈天说地。邓元觉也是到了这时才知晓了张宝的身份。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此时所饮的烈酒竟然就是出自眼前这个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富家子弟的张宝之手。更没想到别看张宝年纪不大,但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叫许多同龄人咋舌,更让无数年长者汗颜。
张宝很健谈,话题说着说着也就说到了这座宅院,当邓元觉得知这处凶宅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以后,正义感过人的他不禁怒道:“可惜当时洒家不在,否则定要打那些贼人三百杖不可。”
“大师何必动怒?佛家不是说因果报应嘛,那彭鲨鱼前半辈子在海上杀人越货,老了不得善终也是应该。只是可惜了这宅子的第二任主人,为图便宜搭上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张宝见状安慰道。
“那张公子当初为何要买下这座宅院?”邓元觉闻言斜了张宝一眼问道。
“图便宜呗,这么大一座宅子竟然只要三百贯,可惜事后才知道便宜没好货,这里竟然是座凶宅,再想要出手估计也没人愿意买了。”张宝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你请我来此就是为了将来好把这宅子高价卖出去?”邓元觉又问道。
第74章 先下手为强()
宿醉过后,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足以叫人痛不欲生。邓元觉是个好酒之人,号称千杯不醉,往日所喝的那些酒度数不高,喝醉也就是一时,酒醒以后也就没事了。可张宝拿出的英雄醉却不是那些低度酒可比,喝一箱啤酒跟喝一瓶二锅头的感觉,那是截然不同的。
此时的邓元觉就跟得了瘟病的瘟鸡,蔫头耷脑的坐在椅子里,一脸痛苦的看着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张宝,忍不住问道:“张小哥,洒家记得昨晚你也喝不少,为何此时却不像洒家?”
“我平时喝的就是这种酒,习惯了呗。而大师你是头回喝,身体还没适应,等多喝几次就没事了。”张宝笑眯眯的答道,他才不会告诉邓元觉他昨晚喝酒的时候偷奸耍滑的事情,更不会告诉邓元觉自己昨晚跟他喝的酒看上去一样,但度数却是截然不同。
“那洒家昨晚真的答应了你这么多事?”邓元觉将信将疑,又问道。
“那当然,白纸黑字,上面还有大师的手印,难道大师想要赖账?”张宝说着一脸警惕的看着邓元觉道。
“呃……这酒后之言岂能当真?”邓元觉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
“这样啊……大师所言倒也有点道理,那昨晚所说之事就作废吧。老贝,去取两坛酒来,我要为大师解酒。”
“呃……小哥且慢,这解酒为何还要喝酒?”邓元觉此时听不得酒字,一听就头疼,急忙问张宝道。
“大师有所不知,这是小可的独门解酒法,正所谓以毒攻毒,以酒解酒,大师此时感到不适,那是因为这酒还没喝到位……”
邓元觉听了张宝的解释几欲昏厥过去,这是哪家的狗屁道理,还以毒攻毒,再喝就真要喝死了。再一看张宝拿在手里的那份“卖身契”,邓元觉顿悟了,连忙唤住要去拿酒的贝应夔,一脸无奈的对张宝道:“小哥好手段,洒家认了就是。”
“唔?大师这是何意?”张宝故作不解的问道。
没好气的白了张宝一眼,但为了不让张宝替自己解酒,邓元觉只得道:“洒家的意思是,昨晚答应小哥的事情洒家认了。”
“哎呀~大师早说呀,这可不是小可逼大师的。老贝,还愣着作甚,赶紧去端醒酒汤来。”张宝一脸“惊喜”的催促贝应夔道。
“小哥,你可真够阴险的。”看着张宝那张无赖的嘴脸,邓元觉忽然连生气的想法都没有,只是没好气的抱怨道。
“嘿嘿……大师莫怪,小可如此做也是觉得以大师的这身能耐,窝在寺庙里做个和尚有点可惜了。像大师这样本领高强之人,将来若是不能为朝廷所用,也必定会被野心之辈引入歧途。”张宝笑着对邓元觉道。
“那你也是野心之辈?”
“我当然也有野心,大师先前不算自己人,所以有些话不能叫大师知晓,但如今大师已经算是自己人了,那关于小可的打算,自然需要告诉大师。”
“……你就不怕我去向官府告密?”
“小可与大师虽是初识,但小可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有几分信心,大师并非那种卖友求荣的无义小人。”
“哦?那你且跟洒家说说,小哥你的志向为何?”好话谁都爱听,被张宝捧了一句的邓元觉感兴趣的问道。
“大师且听好……”
……
等听完了张宝对未来的谋划,邓元觉已经只能用震惊二字来看张宝了。学成文武艺,货卖与识家,这是古人的传统观念。邓元觉一身的本事,只是他对仕途没有兴趣,而且大宋以文治武,这种策略也让性情爽直的邓元觉不愿去伺候官场上的那些老爷。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年岁未到十四的少年郎的志向是如此的远大,竟然想要绕过朝廷直接自行去开疆扩土,而且这个想法并不只是随口说说的大话,听他对未来步步为营的谋划,说不准还真能叫他办成了。
邓元觉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和尚,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离经叛道,才让他在佛门的人缘差到了几点,而他同样也看不起那些整日里只知道读经诵读的同行。眼下一件在他看来惊天动地的大事摆在面前,他哪里还忍得住不去掺和一脚。更何况张宝的计划对那些百姓的确有益处,邓元觉是个行脚僧,并没有固定的住处,这也和他的性格有关。但正因为走的地方多,对于百姓的疾苦,邓元觉也比平常的和尚要了解透彻。
“那小哥需要洒家做些什么?”邓元觉问道。
“目前倒还没什么需要大师出手相助的地方,以大师的能耐,将来小可攻城拔寨的时候肯定少不了大师。不过眼下,大师倒是还能清闲一段时间。”
“唔……既如此,洒家就在老家等候小哥将来派人来招……”
“何必如此麻烦,大师大可随小可一同返回汴梁,反正小可又不缺大师一人的饭食,若是大师去了汴梁以后不习惯住在家里,也可在大相国寺暂时栖身。”张宝不愿邓元觉就此离开,遂开口提议道。就如他所言的那样,张家如今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养活一两个“闲人”却是没问题的。
邓元觉难挡张宝的热情相邀,只得答应随张宝一同回汴梁。而在接下来相处的半个月里,邓元觉也发现自己新结识的这位小友是个在官场很吃得开的主,即便是往日在他看来高高在上的太守大人,在面对张宝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子巴结讨好,否则在张宝随同押运花石纲的船队离开的时候,杭州太守金明不必亲自到场相送,更不用偷偷向张宝奉上一笔数量不菲的“赠礼”。
“邓大哥,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在混熟了以后,张宝对邓元觉的称呼也就随之发生了改变,年纪大一些的喊哥,再大一些的喊叔,反正装小不吃亏。
“……小宝,以你的条件,似乎不必去做冒风险的事情吧?”邓元觉闻言看了张宝一眼,幽幽地问道。
“邓大哥原来是在想这个啊。”张宝说着背靠船舷对着邓元觉道:“要说以我目前的情况来看,将来有一场富贵那是肯定跑不了。但居安要知思危,人这一辈子就不可能会是总是顺的,总有遇到挫折的时候。我可不想将来遭遇麻烦无力反抗,只能仰天长叹的任人摆布。而且……”说到这张宝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堂堂一个杭州太守,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但这回一出手就是万贯,他可比我要会敛财多了。”
“你若是看不惯,为何还要收?”邓元觉不解的问道。
“邓大哥,官场也有官场的规矩,杭州太守可以送我一万贯,那也可以把这钱送给别人,与其让别人拿去花天酒地,倒不如我自己手下干点更有意义的事情。”
“那你打算怎么花这笔钱?”
“邓大哥知道我买下顾家船场花了多少钱吗?将来我们的发展方向是大海,顾家船场虽然得到了官府的照应,但那位置在杭州并不算最好,造些内陆的船只还行,但要造吃水深的海船,那就有点显小了。我本打算从家里拿钱在临海的地方新建一处造船场,不过现在有了这笔钱,那就不用了,只要从现在的张家船场抽调一半的人手即可。顺便还能让将来负责保驾护航的水军尽快习惯海上作战。”
对于自己对张家未来的谋划,张宝并没有隐瞒邓元觉。既然想要让人卖命,以诚相待是必须的。尤其是像邓元觉这样武艺高强又有点一根筋的主,只要让他感受到诚意,那他就会死心塌地的跟随左右,而且轻易不会被人用名利二字收买。
张宝的计划大致分三步,首先便是打造一支实力强悍的水军,等到水军具备海上作战能力以后,他便会开始对外扩张。眼下的人们还是习惯将目光锁定在内陆,对于海上孤悬的海岛并不重视。哪怕是距离大宋最近的夷洲,宋人也只是看看,并未想过要往上迁徙百姓安置。而这也就方便了张宝的行事,在这个大宋以外皆蛮夷的时代,海岛之上的土著实在太容易对付了,是杀是留,其实也就在张宝一念之间。
等到张家的水军有实力占据海岛以后,迁徙百姓就会悄悄展开,利用买通的官员将那些失去土地的百姓一点一点迁徙到海岛居住。这个过程将是漫长的,张宝不希望因为动作太大而过早引起朝廷的警觉。为了到时方便行事,张宝已经开始悄悄布局,安排人去争取担任朝廷负责管理地方厢军的官员。
管理厢军就不是什么肥差,或者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前途可言。而这时就应了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金钱的作用下,原本属于张家的人已经改头换面的出现在了各地方厢军的队伍之中,只要假以时日,让这些人掌握了管理厢军的大权,迁徙百姓的事情那就不叫问题。
而等到迁徙到海岛上的百姓安稳下来以后,到那时像栾廷玉、邓元觉、贝应夔这种猛将也就有了用武之地。张宝目标明确,做事也按照计划实施,首先被张宝盯上的海岛,就是耽罗岛,也就是后世的济州岛。
选择耽罗岛作为首选目标,一是耽罗岛面积足够大,能容纳大量的百姓上岛居住,而且岛上更有适宜养马的养马场;其次便是耽罗岛的位置好,与朝鲜半岛相距不过百十海里,日后张家想要继续发展,距离大本营过远的话不仅会增加后勤的压力,也不容易调兵遣将。其三便是张家的贸易对象在短时间内会是朝鲜以及日本,此时的朝鲜、日本对待中国的态度不同于后世,后世那会由于牵绳子的主人换了,所以朝鲜、日本这两只哈趴狗对待原来的主子那是龇牙咧嘴。而在大宋,朝鲜与日本对待中国的态度却是摇尾巴讨好,国内十分推崇汉人文化,也正因为如此,大宋的商品在两国十分畅销。
有利可图,自然要用心去经营,而且张家的船队初建,对于海外贸易也是才刚刚开始,先拿离得近的练练手,积累一些经验,以后才能去更远的地方,为张宝带回更多的财富。
“可那样一来我不就真成吃闲饭的了嘛。”邓元觉有些不满的向张宝抱怨道。
“呃……邓大哥若是觉得闲得难受,那我倒是也能给你安排点事情做,就是这名声可能会有点不好听。”
“……你先说来听听。”
“邓大哥,你可知青州有座二龙山?”
“唔?你莫不是想要让我上山落草?”邓元觉闻弦知意,问张宝道。
“上山落草当然只是表面,邓大哥若是愿意,可以在二龙山暂时栖身,对外说是打家劫舍,但实际上却是在山里练兵,为将来做准备。当然邓大哥若是不愿意,那就当我方才什么也没说。”
“谁说我不愿意了?我只是想问一句,我若是去二龙山落草,官府会不会来找我麻烦,会不会连累到你?”
“邓大哥多虑了,地方官最怕的就是自己所治理的地方出乱子。官场历来便有瞒上不瞒下的习惯,只要二龙山不招摇过市,青州的官员不会去主动招惹二龙山。不过我听说二龙山如今已经被一个名叫邓龙的强人所占,这人带着手下二百来喽啰打家劫舍,绑票勒索什么都干,邓大哥要是去了,可要小心。”
“哈~不过一劫径的小贼,小哥未免太高看他了,等洒家去了二龙山,他若识相便饶他一命,可若自己找死,那洒家就给他一禅杖了账便是。我何时动身?”邓元觉闻言一笑,对张宝道。
“邓大哥莫急,就算邓大哥要去二龙山,总也要让小弟先准备一番。等咱们回了汴梁,小弟安排好随行的人手,到时邓大哥再出发也不迟。”对于急性子的邓元觉,张宝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开口劝道。
第75章 从容布置()
运送花石纲的船队在路过江宁府的时候张宝便脱离了船队,准备送安道全夫妇返回江宁府。安道全医术高明,若是有他的加入,张宝身边的人无异于多了一道保命符。可问题是张宝没有理由招揽安道全,张宝又不想挟恩图报,只得暂时放下招揽安道全的念头,等待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向安道全开口。反正受命在江宁府开店的朱贵已经接受了张宝的命令,密切注意安道全的动态,一旦安道全有了麻烦,朱贵必须设法营救。
而与安道全相比,招揽邓元觉却要顺利许多。邓元觉本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和尚,而且他目前的状况也是处于在野状态,对没家没业没有什么牵挂的他,谁先下手招揽,那谁就能占到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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